1. 引言
简奥斯丁是英国的文学史上一位颇有才气、独树一帜的伟大小说家。她的成就如就其量而言,她一生写了六篇小说,曼斯菲尔德庄园只是其一;如就写作技巧而言,她细腻且有意的使用自由间接引语,可以称得上是使用自由间接引语的先驱之一。她熟练且恰当地驾驭自由间接引语的能力使她从首批小说家中脱颖而出。她的伟大小说之一《曼斯菲尔德庄园》便是使用自由间接引语的典范。爱情与婚姻故事建构了该小说的框架,在此框架内,人物角色在家庭和邻里间的人际关系中得到了很好的彰显。
之前人们对《曼斯菲尔德庄园》这部小说中自由间接引语应用的关注远远不够。通常自由间接引语以其简洁的形式与人物角色言语互相辉映,使得言语简洁,表达多样及效果加深。然而,奥斯丁却在《曼斯菲尔德庄园》这部小说中采用自由间接引语更加复杂的形式,增加了言语转述的层次以此来暗示叙述者及人物角色的多重声音,实现特殊的言语效果,因为它是经过人物角色有意识过滤的。小说中,范尼·普赖斯试图获取叙述者的全知全能。实际上,这种明了和熟知根本不属于她。然而由于借助了自由间接引语,这一切便转化为可能。本文将阐释叙述者话语权威是如何塑造人物心理,追踪女主人成熟的轨迹,最终将两者有机地结合从而得出两者之间的关系。
2. 自由间接引语
2.1. 自由间接引语的定义
作为叙述方式之一的自由间接引语使用特定的句法形式从而产生语言或思维的主观陈述。该叙述形式已经引起了对叙事学感兴趣的学者们的注意。几十年来,对于如何准确地定义自由间接引语仍然存有争论,但是对于自由间接引语的基本特征上已有共识。主要有以下典型特征:表述部分与相关角色对应,指示词连接着角色而不是叙述者,自我指示疑问,复合句中动词变化取决于叙述事件的时态,最后是互指名词短语中人称在语法上的一致。
这些特征产生叙述视角迁移的效果,从一个中立的叙述者到研究人物角色的思维,想法及感知。欧利希(1900)指出:在自由间接引语中,“叙述者不是从一个客观的角度去讲述人物角色的思维和言语,而是好像那些都是人物角色他们自己说出来的”以及“自由间接形式通常是叙述者和人物角色完全相同。也就是说,第三人称人物的主观视角在文本中通常是以自由间接的形式出现的。”[1] 这种主观性的显现要通过上文提到的语言形式。
2.2. 《曼斯菲尔德》中自由间接引语的参与角色
这部分将主要聚焦小说中的叙述者和女主人公范尼·普赖斯。原因是小说中的其它角色虽然也和自由间接引语有关,但和成熟主题关系不是很密切,所以这里将不做赘述。
2.2.1. 叙述者:介入评判的角色
简·奥斯汀的叙述者除了扮演故事的讲述者这一最明显的角色外,还承担了热奈特(1980)提出的几种其他的叙述者功能。除了讲故事,叙述者可能会参照文本本身评论小说的创作——“舞台指引”功能;有时候叙述者直接向叙述对象谈文本的阅读——“交际”功能;叙述者也可能评论他或她与小说的关系——“见证”功能;当叙述者开始进行教导,评论故事中的行为,叙述者又承担了“意识形态”功能[2] 。
从言语呈现来看,《曼斯菲尔德庄园》没有那么引人入胜,然后奥斯丁却把叙述者强烈的意见嫁接到小说中。比起奥斯丁的其它小说,这部小说中叙述者道德说教更加明显。在评论亨利·克劳福德调戏女人及范尼·普赖斯的善良上,叙述者总是那么严肃和论断。这些无疑与小说的成长主题息息相关。
罗伊·帕斯卡也发现叙述者大部分是客观的,但有时也带有个人情怀,这也同小说《曼斯菲尔德庄园》中的叙述者相吻合。
“主观化的介入叙述者对于像塞万提斯以及菲尔丁的这类作家的小说作品来说是极好的媒介。但是在相当多的小说中,自由间接引语或多或少地使用使得这一叙述者成为困惑之源,尤其是当叙述者的观察时常以自由间接引语的主观陈述为特征……这类叙述者与全知的客观叙述者是相冲突的。萨克雷和特里普的作品中这样含混的例子比比皆是,而简•奥斯丁只是偶尔忽视焦点的界限。”[3]
在《曼斯菲尔德庄园》中,叙述者是一个介入且论断的角色,从以上的讨论可以看出同时带有罗伊·帕斯卡所说的个性化色彩。这些特征鲜明,使得我们有时很难区分叙述者的评论和人物角色的话语。这样使我们能够以更好地诠释范尼·普赖斯的成熟历程。这些将在后文进行更为精细地探讨。
2.2.2. 范尼·普赖斯:沉默的角色
这里主要将女主人公范尼·普赖斯廓清在沉默这一特性中。因为这一性情根植于她且从未没有改变,考虑到它的重要性,所以这部分必不可少。范尼相对的沉默是受述者对她进行深入了解的绊脚石。和其它人相比,她谈论的较少,甚至可以说是沉默。她有她自己的想法,但是很少表达。因此她的沉默不是无知的表现,而是她专注思考,成熟理性的标志。
她的沉默最深刻的体现是她要么是阅读要么是做些女红,好像这两样是她生活的全部。她很少与他人的交流。对于她来讲,阅读具有双重的意义。一方面,由于这种习惯,她失去了用言语表达自我的机会。另一方面,这一爱好帮助她快速成长。除了这点之外,她的沉默还体现在她很细心的观察。有次,范尼轻声地告诉爱德蒙,“作为旁观者,我可能看得比你清楚。”[4] 她告诉玛丽·克劳福德,“我沉默,但是我不瞎”[4] 。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范尼·普赖斯是个寡言但却有想法的人。对于这样一个女孩,如果没有叙述者介入性的评述,她的思想和想法将难以追踪和为人知晓。虽然采用这样的方式会使得人们怀疑叙述者对女主人公的评论的可信度,但是借助于自由间接引语,受述者可以直接进入到她的思想并去了解她。这样它具有了人物和叙述者的双重功能并带有两者各自的色彩。接下来将讨论自由间接引语是如何展现女主人公范尼·普赖斯的。
2.3. 自由间接引语的效果
自由间接引语在小说中有多重效果。正如麦克海尔(1978)所说:“在特定文本的整个结构中,自由间接引语的可能引起的效果是无法穷尽的;对于每一个独特的结构,自由间接引语将以最高的内化形式赋予它独特的效果,”他还说:“虽然不是不可能,但是要概括出自由间接引语的第二层次(主题)的能效是有难度的。对于包含着在第二层次中的第一层次,其能效的总结却易于实现。人们可以用中立的术语给与概括评价。即使人们不能用这样概括的术语说明讽刺、同情等等所有的效果,但是也可以用不带感情色彩的泛化术语来解释自由间接引语作为讽刺、同情、意识流以及多重声音的载体效能”。
以上引述主要说明了自由间接引语的主要效能。其他功能在本文中不再赘述,本文主要聚焦于多重声音,因为它与小说的主题成熟密切相关。
麦克海尔(1978)认为理论家罗伊·帕斯卡最为明确地表明了自由间接引“双重声音”效能:
“这一叙述形式的存在加上小说人物角色的话语使得自由间接引语成为了双重声音模式。这一双重声音模式的实现有赖于词汇和习语的讽刺意味(虽然当时帕斯卡没能明确指出这种能在多大程度上起作用),或者是隐含的叙述视角和道德评价,最为重要是倚赖‘构思’即呈现出来的不是直接的话语而是大意并且随后将由介入叙述者自己安排”[5] 。
多重声音给予了自由间接引语产生一种模棱两可的效果,徘徊于人物角色实际的思维和言语以及叙述者对其呈现两者之间。
简·奥斯汀的小说创作过程展示了她对于自由间接引语的多重效果日益娴熟的。接下来将特别聚焦于女主人公范尼·普赖斯的成熟过程。所举事例均来源于小说《曼斯菲尔德庄园》的自由间接引语,主要分析其“多重声音”的能效。
3. 成长过程
《曼斯菲尔德庄园》这部小说一个重要主题就是其讲述了女主人公的成熟过程。故事起源于范尼·普赖斯的童年时代,进而追踪她的成长过程,篇章重点集中在她长大成人之后。在小说中简·奥斯丁希望她的女主人公们能够通过自我体验和自我判断从而获取知识和提高道德。毫无例外,范尼·普赖斯也是其中之一。玛格丽特·柯卡汉姆(1983)认为奥斯汀不会在她的小说中打发女主人公们直接从牧师那里获取建议。尽管英国的教会牧师们承担着道德教育的使命,就像《曼斯菲尔德庄园》中的格兰特博士一样,但这样做不能呈现范尼·普赖斯小姐自然而然地获取这些的成长过程[6] 。她在经历了一系列事件后,实现了从一个矮小怯弱的女孩到一个成熟理性范尼的蜕变。
3.1. 儿时范尼
当范尼还是个十岁的小女孩时,她被带到曼斯菲尔德庄园抚养。她胆怯羞涩,不愿引人注意。文中是这样描述的:“小客人这时候要多难受啊。她人人都怕,自惭形秽,怀念自己刚刚离开的家,她不敢抬头看人,不敢大声说话,一说话就要流眼泪。”[4] 。
当然,她第一次离家,来到陌生的地方,这样的反应是应该被宽容的,同样这样的情感也应该被理解。然而,我们从中可以追踪到她的胆怯和不自信的性情。这是儿时的她身上所具有的明显特征。她住进曼斯菲尔德庄园后不久,她的表兄爱德蒙发现小范尼还具备其他一些难能可贵的品质。他可以断定她有一颗温柔亲切的心,想要表现得体的强烈愿望。这些品质从她的童年一直持续到成年。她总是追求能够做出正确判断,举动得体大方。这一愿望的实现正是她走向成熟的标志。
3.2. 成熟范尼
随着时间流逝,范尼已经十八岁了,开始了她的成年生活。这也是她成熟的始端。从这之后她总是做出自己的判断,不再受别人想法的左右。在这个成熟的过程中,奥斯丁借助于自由间接引语让她站立于小说中各种视角之中。受述者读到的大部分关于其它角色的叙述都经过了她的过滤。她可以说是穿梭于叙述者的视野所及范围。这种通过她的视角筛选,再由叙述者讲述出来的模式甚是独特。因此,就这样她获得超越人物角色的所知。
3.2.1. 感激与理性
在第三卷第二章里,在范尼拒绝亨利·克劳福德的求婚后,托马斯先生长篇大论范尼的忘恩,她也因责备感到撕心裂肺。之后受述者被告知:
“姨夫说克劳福德先生即将离去,这是范尼唯一感到不胜高兴的事。不过,姨夫的好言好语和克制包含,虽然令她为之感动,但她头脑还是很清醒。当她考虑有多少真相不为他所明了时,她觉得他会采取现有的方针是明摆着的事情。他把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了拉什沃思先生,你就别指望他会异想天开地体贴什么儿女之情。”[4]
引文部分使用的是自由间接引语。范尼的感激之情是令人惋惜的,因为她不得不屈从于托马斯先生慈祥面容背后的权利,受述者这也只能对这样的从属关系无所适从。然而很快她的反思便同简·奥斯汀叙述者公正客观的审视融合在一起。她的思绪天马行空,完全不被托马斯貌似热切关怀的监护所阻隔。她知道并了解姨夫托马斯爵士的真正目的和他的人品。这可谓小说视角的转折点。随着视角的改变,范尼凌驾于叙述者之上,对于其他人物角色品行的认识也在改变。因此,小说最不稳定的关系是范尼和叙述者二者的,而不是范尼和其它人物角色的关系。
3.2.2. 痛苦和理性
为进一步追踪范尼替代叙述者的权威,下文将会对范尼以自由间接引语展现出来的视觉场景进行解读。这些场景中,范尼对他人单独的观察和叙述者对于事物饱览无余颇为相似。这一方面给她带来痛苦;但另一方面让她了解真相。当埃德蒙占用范尼的小马驹教玛丽骑马从而影响到范尼自己的锻炼时,范尼高高在上地审视着这一切,痛苦地解读着其中意义:
“范尼觉得这些人在一起很高兴-他们的兴趣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毫无疑问都很开心,她甚至能听到他们的嬉笑之声。这嬉笑声却没法让她开心,她奇怪埃德蒙居然忘记了她,心里不禁一阵酸楚。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片草地,不由自主地瞅着那边的情景。起初,克劳福德小姐和她的骑伴徐步绕场而行-那一圈可真不少。后来显然是经小姐提议,两人催马小跑起来。范尼天生胆小,眼看克劳福德小姐骑得这么好,感到非常吃惊。过了一会,两匹马全停下来了,埃德蒙离小姐很近,他在对她说话,显然是在教她怎么控制马缰,并且抓住了她的手。范尼看到了这一幕,或者说并非视力所及,而是凭想象捕捉到的。对于这一切,她不必感到奇怪。埃德蒙对谁都肯帮忙,对谁都很和善,这难道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吗?她只是觉得,克劳福德先生完全可以让他省了这份麻烦。他作为哥哥的,本该由他自己来给妹妹帮忙,这是再合适、再恰当不过了。可是,克劳福德先生给吹得为人敦厚,虽然那么会骑马赶车,但却不大懂这个道理,和埃德蒙比起来,毫无助人为乐的热忱。范尼开始觉得,让这匹马承受这样的双重负担,未免有些残酷。她自己被人遗忘也就罢了,这匹可怜的马还得有人牵挂才行。”[4]
范尼渐渐地偏离了一个观众的角色,甚至“听到了他们的嬉笑之声”。这可能是因为骑马的人肺活量很大,但同时也暗示了范尼不只是在距离上远离了其他人。而她和其他人这种疏远感的进一步体现则是他们快乐的声音并没有使她感到快乐。热闹是他人的,她什么也没有。就像通常那样,奥斯丁使用了斜体的人称代词,受述者很容易就注意到个体性的明显标记:同样的场景,视角不同,反响不同。(在稍后的几页有一个有趣的场景,范尼的马夫一直在注视着克劳福德小姐,他的兴趣一点不亚于她。像伯特伦兄弟姊妹那样,他也觉得克劳福德小姐骑艺的进步简直不可思议。)这里,让受述者惊诧的是范尼的视力。骑马的场景对于她似乎有着一种催眠般的神奇魔力使她无法抗拒。她目不转睛毫无抵抗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甚至没有想过要移开目光。这正如奥斯汀的叙述者一样要不断地注视着所有情况。她的视野范围毫无疑问是有限的。当涉及到拉手的细节,“她看到了这一幕,或者说并非视力所及,而是凭想象捕捉到的。”有趣的是这模棱两可产生的效果不是受述者时而不时地怀疑他们的手是否接触在一起,而是怀疑的兴趣都转移到了感知模式这一层面上。继范尼敏锐且深邃的视觉描述之后,文章又开始自由间接引语的形式描述范尼的思想起伏。这是一个典型的模式:小说创设了这样一个情境,范尼自己被人遗忘于是就注视他人。这种关注便以自由间接引语的形式叙述出来。范尼注视着其他人,受述者倾听她的讲述。她痛苦地审视着这一切,但是最终她并没有因为感情的牵绊而责怪埃德蒙和克劳弗雷德小姐。理性告诉她埃德蒙热心助人,谁都肯帮助。于是她归因于克劳弗雷德先生缺少责任感,不怎么通情理。从范尼本人的角度出发,她这样便是理性战胜了情感。这里,受述者感受到范尼的情绪非常低落,因此,她的分析不像其他时候那么清晰和令人信服。然而,不管范尼的性格以及她对社会分析多么的不完全和片面,范尼的思想的结构和映射都标示着她代替奥斯汀式叙述者的尝试。
4. 结论
简·奥斯汀小说中的自由间接引语比人们之前关注的更为普遍和复杂。通常人们认为她是自由间接引语的先驱。正如杜丽·科恩所说,“这种形式将书信体小说的灵魂铸入进第三人称的叙述之中。”(1978)[7] 。因此,奥斯汀对与自由间接引语的大力推广和快速发展做出了伟大贡献。
她对于自由间接引语的贡献促使它以更加复杂的方式不断向前推进和发展。在它的简单形式中,自由间接引语有这几个部分构成:人物话语、第三人称和时态的变化。通常受述者很容易识别出它的简单形式,它只是在重述问题或者再抒感情,与人物而不是叙述者的话语相呼应。这种类型的自由间接引语可以取到用语简洁的效果;可以避免仅在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之间相互转化的单调性和标记性词语的重复使用;同时还可以合并一段很长时间内的一些微乎其微的话语。自由间接引语的更为复杂的形式则是多重声音或者说人物角色和叙述者的双重声音。叙述者从人物角色已经说过的话语中挑选出特别具有言语特色的单词,短语及句子,而不是完全的陈述;还可以像简·奥斯丁通常安排的那样,叙述者重新组合言语,使用平行短语引起受述者对说过话语的某些方面的特殊关注;或者可能重复话语来强调,创造一种过度的效果。由于还不能明确语言是人物角色的话语还是经过叙述者重新挑选和删除的改述,自由间接引语的内容便具有了模糊性:人物角色似乎是在自我表述,而叙述者确是通过这一方式来呈现内容的。
简奥斯汀小说《曼斯菲尔德庄园》中,自由间接引语以其复杂的形式作为媒介,深化了女主人公范尼·普赖斯成熟这一主题。她经历了从一个小女孩到成熟女性的过程。当还是小女孩时,她胆小怯弱,不能成熟理性地对待周围的人和事。更糟糕的是,她羞于启齿,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亦或是女红。这样就使得受述者很难走进她的世界。然而,借助于自由间接引语的多重声音功能,受述者得以了解她,甚至超出了她自己所知道的。她了解到姨夫托马斯先生的在监护权下的真实意图,而没有受到来自对于他抚养感激之情的左右。通过自由间接引语和叙述者,她看到、听到她自己原本不可触及的东西,得知事实的本相。虽然她承受很大的痛苦,但是她能够忍受它,接受事实,而不是自欺欺人。她最终战胜自我感情,获得理性,最终完成了蜕变,成为一个思想独立和理性思考的成熟女性。
对于简·奥斯汀的研究并没有过时,还有更多领域值得我们探索。《曼斯菲尔德庄园》还可以从其他哪种视角进行阐释,自由间接引语在奥斯汀的其它作品具有何种特殊功能等等待被谈论。而且,深刻全面的研究不会穷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