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成书于秦汉时期的《黄帝内经》是我国中医之始祖，更是中医文化宝库的一颗璀璨的明星。其文体风格被学者称之为中医语言，因为它完美集合了文理和医理，文理如诗歌一般美妙，因为其中使用了大量比喻的修辞手法。这类修辞运用在像黄帝内经一类的医学典籍中，就是要将抽象专业的医理，借助人们可见可感的身边事物进行表达，使得大众了解其中深奥的医学知识。
比喻可以分为明喻、暗喻、借喻三类。黄帝内经有多个译本，对于比喻的修辞手法，不同的译者会依据不同的情况采用直译或意译的方法进行翻译。不同翻译风格的译者使用的翻译方法和翻译策略各异。
2. 风格与策略比较
笔者选用三个较有代表性的译本分别是由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的吴连胜、吴奇父子译本，由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德国教授文树德的译本和由中国国家新闻总署主持翻译的《大中华文库》之一的李照国译本。这三个版本影响力较强，翻译风格和特色鲜明。李照国以异化策略为主，最大程度地保留古汉语句式，饱含中医文化内涵；文树德译本属于文献式的翻译，直译为主加大量注释，追求文字的确切意义；吴奇吴连胜译本可读性强，无注释，以快速传播中医行医之术为主要目的。
鉴于《黄帝内经》兼具医理与文理，它的翻译难度在于，如何在确保准确传递医理信息的同时，还能保持原文中文化元素。李照国认为中医典籍中的比喻在翻译方法上应视具体情况而定，明喻可以直译或者化明喻为一般；暗喻最好转化成明喻，或化暗喻为一般，或者省略不译；借喻可转变为一般 [1] 。笔者认为无论采用何种翻译策略，如果不能做到“信”和“达”，又怎么谈“雅”？翻译最重要的就是要能够准确传达信息，传播中医文化。
3. 翻译译例比较
3.1. 明喻
主喻、客喻、比喻词都出现的比喻，采用“若，如，犹，似、类、宛若”等比喻词以客喻主。英译时，在符合英语习惯的情况下，应尽可能在译文中保持原文章比喻性词语所用的形象，使译文在内容上和修辞上与原文保持一致 [2] 。
例1. 上下左右之脉相应如参舂者病甚。《素问·三部九候论》
释义：参舂：谓春杵彼此上下，即参差不齐的意思。上下左右之脉相应，一上一下的春杵一样，大树而鼓，说明病情很严重 [3] 。
吴：when the upper and lower, left and right pulses are corresponding but with uneven movement, up and down like a pestle in the mortar and in large and rapid beats, it shows the disease is serious.
李：[If the pulse] on the upper and lower [regions] as well as the left and right [sides] beats like the pounding of rice, [it indicates that ] the disease is serious.
文：When the [movements in the] vessels above and below, on the left and on the right correspond to each other like the pounding in a mortar, [this indicates that] the disease is severe.
分析：此句中本体是脉象，比喻词是“如”，喻体为春杵。将患者的发病后的脉象比喻为摇动的春杵参差不齐。三个译本均采用了直译的方法，本体，喻体及喻词均被翻译出来了。
例2．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素问·四气调神大论》
吴：If the disease is treated after it has already been formed, or try to calm down the disturbance after it has already taken shape, it will be too late, just like to dig a well until one is thirsty, or to cast the weapon after the war has already broken out.
李：To resort to treatment when a disease has already occurred and to resort to regulation when a disorder has already been caused is just like to dig a well [when one feels] thirsty and to make weapons when a war has already broken out. It is certainly too late!
文：Now, when drugs are employed for therapy only after a disease has become fully developed, when [attempts at] restoring order are initiated only after disorder has fully developed, this is as if a well were dug when one is thirsty, and as if weapons were cast when the fight is on. Would this not be too late, too?
分析：释义：假如病形成以后再去治疗，乱形成以后再去平治，这就好像临渴才去掘井，临战才去铸造兵器，那不是太晚了吗 [3] ！此句本体为病发而治，喻词为“譬犹”，喻体为渴而掘井、斗而铸锥。生动形象地描绘出了病发后才去治疗的害处。采用直译的方法就可以做到通俗易懂。吴李两个版本均将喻词译为“just like”，文本则选用了“as if”。但是李本和文本也在句式上保留了原文具有的汉语言文化的美感。文本对仗的更加工整，读起来琅琅上口。
从例1和例2来看，明喻的修辞手法英译时通常要将比喻翻译出来。以上三个译本也都采用了直译的翻译方法。明喻的英译做到医理简洁美和文理形式美兼具是不难的。所以译者应该在明喻的英译中采取直译的方法，同时追求诗歌式的形式美。
3.2. 暗喻
暗喻又称“隐喻”，隐去的是比喻词，只出现主喻和客喻。隐喻在表达上要比明喻更加的含蓄生动。由于中西方文化的差异，一些极具中国传统文化的词语往往在英语中找不到完全对应的词语。
例3：皆谓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素问·上古天真论》
吴：all evil energies of various seasons are harmful to people, they attack the body when it is in general debility, and they should be defended anytime and everywhere.
李：… they emphasized (the importance of) avoiding Xuxie (Deficiency-Evil) and Zeifeng (Thief-Wind) in good time …
文：The depletion evil and the robber wind, there are [specific] times when to avoid them.
分析：这里的虚邪贼风指的是四时不正之气。吴本采用了意译的翻译方法，将其译为“evil energies”，从英文读者的角度看这考虑到了传播的目的，易于理解，重在交际。李本出于保留文化方面的考虑，采用音译加括号注解的方法，括号内的注解采用直译的方法，但是对于此文本而言，音译和直译都不利于以英语为母语且无中医背景知识的读者获取信息，造成了阅读障碍、理解困难等问题。文本直译为“depletion evil and the robber wind”考虑到了原文隐喻的手法，也属于直译。这与李本括号注解的直译没有太大区别，这对于初次接触中医的外国读者而言却很难理解。笔者认为此处直译表意不清晰，所以可以舍去其中的文化元素，采用意译的方法，译为“abnormal climatic factors”。
例4：天癸竭，地道不通。《素问·上古天真论》
吴：… her menstruation severs as her Tiangui being exhausted.
李：… menstruation stops …
文：The heaven gui is exhausted. The way of the earth is impassable.
分析：地道不通：地道不通，肾气衰，月经停止来潮 [3] 。这里“地”隐喻女性的子宫，“地道不通”隐喻女性绝经这一生理现象。本句吴本和李本均采用了意译的方法，表意简洁明了。文本仍旧采用直译的方法进行表述，虽然译者重现了中华文化形式美，然而此处直译使得文章变得晦涩难懂，读者未能获取到有效信息，那么形式美就显得喧宾夺主，没有意义。因此此处笔者认为使用意译较为恰当。
从例3和例4来看，对于文本的暗喻手法，一般译者采取意译的方法，确保读者能够理解并接受。但也有一些文本可以采取直译加意译，虽然会缺失文化元素，但是从读者角度和交际的目的来看，准确传递信息是最主要的。
3.3. 借喻
借喻指喻词与被比喻事物均不出现，只出现比喻事物进行比喻。事实上，古医籍中很多借喻之语，都逐渐转为专业术语，翻译背景如不涉及改术语的源流发展，一般不必将比喻义译出 [4] 。
例5：开鬼门洁净府《素问·汤液醪醴论》
吴：… try to make the patient to perspire thoroughly, and keep his urination obstructed …
李：… opening Guimen(sweat pores) and cleaning the Jingfu (the bladder) …
文：open the demon gates and clean the pure palace…
分析：鬼门：按“鬼”疑为“魄”之坏字，此“魄门”是谓汗孔。净府：指膀胱、谓利小便 [3] 。吴本采用了意译的方法，句意通俗易懂，但缺失了中医文字的对仗美感。李本将“鬼门”、“净府”音译并在括号中加以简释，能准确表意，也保留了中医文化特色。文本直译为二词的字面意思，保留原文本的句式特点，但是直译的弊端是表意不明，事实上这里是否就是“鬼”还有待商榷。笔者认为既要保持句式对仗工整又要表意明确，可以在意译的同时也采用对仗手法排布句式“to cause sweating and to clean the bladder”。
例6：风者善行而数变《素问·风论篇》
释义：杨上善说：“风性好动，故喜行数变以为病也。” [4]
吴：The wind is swift in moving and can be developed into various diseases.
李：Wind tends to stay to move and change.
文：Wind tends to move and to undergo frequent changes.
分析：把自然界无形流动、瞬息变化的“风”隐喻引起人体发热、汗出、恶风、游走不定、变化多端等特征的致病因素。三个译本化隐喻为直译，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只有吴本对原文借风的性质比喻疾病进行了解释，从向读者普及中医知识和可接受程度上来讲，此处吴本更具有可读性。
纵观例5和例6，笔者认为对于隐喻应首选直译的翻译方法，保留喻体的原有结构，在无法直译无法达到表意准确的情况下再考虑意译。如果译文所面对的是对中国文化具有较深的理解、对中医学认识比较深刻的专业读者，则需要采取保留隐喻喻体和特征的直译方法，从而保留中医原貌，准确传达中医学的文化价值、哲学思想和医学内涵；如果译文读者是对中国文化和中医学了解不多的普通读者，则需要在译出中医隐喻特征的同时，解释其中医学理论和文化内涵，以求读者能够顺畅阅读和理解 [5] 。
4. 结语
翻译《黄帝内经》等中医典籍中的修辞格应该根据原文内容采取适当的方法：明喻可采取直译的方法，以便保留原语的风格；翻译暗喻则需要先把握其真正喻意，在此基础上进行翻译；借喻可以采用变借喻为一般的翻译方法 [1] 。但这也不能一概而论，而是要依据具体的文本情况来做判断。内经中蕴含的比喻修辞手法丰富多彩灵活多样。虽然这些修辞手法在目前的翻译实践中还无法一一转化到译文之中，但对其系统而深入的了解，有利于我们完整准确地掌握《内经》的语言特点和行文风格，从而更好地理解其实际内涵并将其以较为贴切的方式传达到译文之中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