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时间究竟是什么?这是自古以来是许多哲学家一直关注的话题。从古希腊的爱利亚学派中巴门尼德所提出的“非存在者不存在”,认为变化是虚幻的,所谓时间只是一种表象,再到现代物理学的相对论,认为时间是主观的、会随视角的变化而变化,时间的本质一直是众多学者争论不休的问题。
本文着眼于麦克塔格特于1908年发表的论文《时间的非实在性》,对其论述的“时间是非实在的”的观点进行剖析,并对该论文发表后分析哲学家们对麦克塔格特观点的争论进行评述。中国古代哲学家也提出过与西方学者比较相似的观点,即东晋僧人僧肇在《物不迁论》中对时间本质的解释。本文将对僧肇和麦克塔格特以及相关哲学家的时间观点进行一些比较,并尝试用中国古代的佛教思想对时间是否是实在的问题做出一些当代哲学的补充阐释。
2. 麦克塔格特的时间非实在性
约翰•埃利斯•麦克塔格特(John Ellis McTaggart, 1866~1925)是英国哲学家,因其对时间的非实在性的论证和倡导个人理想主义的形而上学体系而广为人知。他最著名的作品是在1908年发表于《心灵》(Mind)杂志的《时间的非实在性》(The Unreality of Time)。这篇文章主要探讨了时间的矛盾性和不真实性,至今仍在哲学界引发广泛讨论。
在《时间的非实在性》一文中,麦克塔格特首先区分出了两个时间序列:A序列和B序列。A序列包括较远的过去、较近的过去、现在、较近的未来和较远的未来;而B序列则包括早和晚。麦克塔格特认为,时间的存在意味着变化的发生,并且他指出只有在A序列中事件才会发生变化。在A序列中,事件会经历从“将要发生”到“正在发生”,再到“已经发生”的变化过程,而在B序列中,事件将永远保持不变。例如,当我们说事件M比事件N早时,意味着M总是比N早。因此,没有A序列就没有时间。然而,众所周知,“过去”、“现在”和“将来”三者是相互矛盾的,一个事件不可能同时属于过去、现在和未来。但在A序列中,随着时间的变化,一个未来将会发生的事件,在某一时刻,它现在是发生了,并最终变成了已经发生的历史事件。这样一来,看似矛盾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在A序列上竟然可以同时存在。因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A序列是非实在的,而没有A序列就没有时间,所以时间也是非实在的。 [1]
当然,关于时间的矛盾性并非麦克塔格特独创。事实上,早在古希腊时期,爱利亚学派的代表人物巴门尼德就曾提出类似的观点。他坚持认为变化是虚幻的,时间只是从未来到现在、从现在到过去的流逝。然而,如果我们在当下思考过去或未来的事情,并认为它们是真实的,那么就意味着过去或未来已经属于现在。尽管某一时刻总有一部分已经过去、一部分将要到来,但我们通常都称之为“当下”或“现在”。然而,过去和未来又是矛盾的,因此巴门尼德认为,只要谈及变化,就会把过去或未来视为真实却又不真实的存在,时间同样是虚幻的。 [2] 这一点与麦克塔格特对于时间的观点非常相似。
在麦克塔格特提出时间是矛盾的结论后,有人指出虽然事件不能同时拥有过去、现在和未来,但它们可以依次拥有。这意味着当一个事件被认为是过去的,它曾经是现在的和曾经未来的;而当一个事件被认为是未来的,它将会成为现在和将会是过去。这样看来,似乎矛盾就消失了。然而,这实际上只是把一个A序列再放到另一个更高层次的A序列中。当事件在这个更高层次的A序列时,这个A序列也存在着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矛盾。例如,假设某个事件发生在2300年,我们认为“它将会发生”是真的,但过了2300年,这个说法就变成假的了。即使我们将这个事件放在一个更高层次的A序列中,我们仍然需要解释为什么“它将会发生”的说法在当下是真实的。然而,这样的解释只能导致恶性循环或恶性的无限后退。
因此,麦克塔格特通过论证“没有A序列就没有时间”以及“A序列矛盾不可消除”的观点,并解释了他对“A序列矛盾不可消除”观点的解释,最终得出了时间非实在的结论。
3. 麦克塔格特时间观后的讨论
自从“时间是非实在的”这一令人难以接受的观点出现后,众多哲学家,尤其是分析哲学家,开始对麦克塔格特的时间观进行更为深入的研究和探讨。这些分析哲学家反对时间是非实在的观点,但都保留了麦克塔格特关于A序列和B序列的内容。根据对A、B序列的不同支持态度,他们分为了A理论(A-theory)和B理论(B-theory)。典型的A理论支持没有A序列就没有时间的观点,认为A序列是存在的而B序列不存在,但同时反对麦克塔格特所认为的A序列是非实在的观点。典型的B理论则认为B序列是存在的,否定了A序列的存在,认为B序列才能代表时间。 [3]
3.1. B理论和A理论
B理论的代表人物和创始人是伯特兰·罗素(Bertrand Russell),他指出A序列中的过去、现在、未来只是人一种主观体验,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当一个人说某事件O发生了,这实际上就是在说明O和说的这句话是同时发生的;同理,当我们说O过去已经发生了或者未来将要发生,这实际上就说明了O比这句话发生的要早或者要晚。这样一来,现在、过去、未来只不过是主体为了表达而不得不添加上去的主观内容。而早和晚不一样,当事件O早于我们所表达的话语时,O永远是早的。所以经典的B理论家就总结指出,A序列只不过是一个主观序列,根本就不存在,而B序列才是真实存在的,所以B序列才是时间的本质。然而,根据麦克塔格特的定义,B序列是没有变化的,而时间是要有变化的。因此针对这一点,罗素反驳指出,B序列中是有变化的。他举例到,“在时间T里,火钳是热的。到了时间T’,火钳就不热了”,这种热到不热就是一种变化,并且这种变化是发生在B序列中的,热比不热早。 [4] 当然,针对罗素所举的例子,我们可以反驳指出,热到不热的变化只是火钳这个事物状态的改变,与时间无关。
A理论则与B理论截然不同。A理论家认为时间是不可能被还原为B序列的早和晚,只有A序列才会有时间上的变化。A理论家与麦克塔格特不同之处在于,他们认为A序列并非矛盾。A理论家指出,时间的变化是一种“时间河流”(temporal passage),是连续、瞬息万变的,它并不是B理论家所描述的那种间隔式的变化,不能简单地归结为早或者晚,并且时间的变化是一种内在的变化,不是外在的。当我们说天将会下雨,到后来天真的下过雨之后,这种从未来到过去的变化,并不是时间本质的变化,只是表现了时间的连续性。这种连续的变化导致了我们的经验对于时间变化的感知,因此无论时间怎么变化,经验总是感知到现在。由此,B理论家所认为的现在、过去、未来只是一种主观体验,在A理论家看来是不正确的。
3.2. 现在论和永恒论
随着A理论家和B理论家之间的持续争论,这两派逐渐分野为现在论(presentism)和永恒论(eternalism)。 [5] 现在论者主张只有现在是真实的,而过去和未来都不存在,同时也承认时间和变化的实在性。他们指出,实际上并不存在真正的过去和未来,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当前的现在时刻。我们的生活总是在此时此刻,所谓的过去和未来只存在于回忆和想象中。这样一来,由于只有现在是真实的,麦克塔格特所描述的A序列中的矛盾就不存在了。然而,很明显现在论存在着一些缺陷。首先,对于只有现在的才是真实的观点经不起推敲。我们可以对1989年柏林墙倒塌做出真实的陈述,既然可以对过去的事件做出真实的陈述,那么说当下是唯一的真实就不对了。其次,尽管现在论者支持时间的变化,但他们的理论似乎与之相反。让我们考虑一下芝诺的飞矢不动。飞矢不动表明,当我们在每个瞬间观察飞矢时,飞矢都是静止的。这也就证明了如果要证实变化,就必须考虑一系列时间,而现在论的观点却是无法做到的。这样看来,现在论的观点是自相矛盾的。 [2] 实际上,无论是现在论还是典型的A理论,它们都认为时间是客观存在的独立实体。由于时间的不断变化,我们才能感知到时间的存在,从而有了过去、现在、未来的概念。
永恒论则与现在论直接相对,他们将时间进行空间化处理,认为时间和空间都不能脱离事物而独立存在,都只是主观的东西。时间与空间十分相似,所谓时间中的某一“时刻”,其实跟空间所指的“这里”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是代表了时空维度的一部分。同理,时间里的过去、现在、将来等,也不是意味着时间里真的有这些的区别。这样一来,时间就不存在什么变化,因为我们在空间中看见一个事物M和一个事物N,我们不会把这当作变化,同样的,在时间中有事件M和事件N,我们也不能称之为变化。于是,在永恒论者看来,我们身处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事件之间只有时间顺序,但是时间却不会流逝变化。人就像四维蠕虫那样在时空中伸展,在任意时空点上只有我们一部分或者一个时刻片段不受时间影响存在着,人不是完整的存在。这样的一个世界观虽然听起来有些怪诞,但是相比于动态论的世界观却有一定的合理之处。根据前面我们知道,动态论认为时间是变化的,事件在时间中也是变化的。这就意味着,在时间的流逝中,每一个时刻里都存在着一个完整的我们,有许多个过去、现在、将来的我们,这些我们相互区别又完全一样。这样一来,可以说是不同时刻的我们既是非真实又是真实的。
3.3. 狭义相对论
以上所述仅为A理论和B理论对时间非实在性的基本观点。自麦克塔格特的时间悖论出现后,这两派就时间序列的研究和争论从未停止过。在现代,人们对时间的看法更多地赋予了现代物理学的解释。根据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处于不同参考坐标系的观察者所看到的同一件事件所发生的时间是不同的。例如,苏格拉底坐在一辆自西向东行驶的火车上,而柏拉图则坐在站台的椅子上,天上闪过两道闪电。从柏拉图的视角看,两个闪电分别在他东西方向一千米的距离,而他又是静止坐在座椅上的,因此他认为两个闪电是同时出现的。然而,从苏格拉底的角度来看却不同。由于他所处的火车正自西向东行驶,所以他并不认为这两个闪电是同时出现的,而是东边的闪电先出现,西边的闪电后出现。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我们确信柏拉图是静止的,而苏格拉底不是。然而,爱因斯坦的理论否定了牛顿的绝对运动概念,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换一个参考坐标系来看待这个问题,从而合理地认为苏格拉底是静止的,而柏拉图是运动的。这样一来,从苏格拉底的角度来看闪电是同时出现的,而柏拉图看来并非如此。 [2] 由此一来,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当我们抛弃、否定了绝对运动的概念之后,由于存在着不同的参考系坐标系,每个时刻都无法被每个人认为是过去、现在或将来的,一切仅取决于观察者的相对时间和相对距离。如果狭义相对论是正确的,那就表明所有事件在某个参考系下都可以是现在发生的,没有所谓的过去、现在、将来之分,时间也不会变化流逝。
4. 僧肇的时间观
无独有偶,中国古代文献中也不乏对于时间问题的深刻思考。东晋僧人僧肇(384~414)在其《物不迁论》中论述的观点与麦克塔格特的时间观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然而,僧肇的时间观与B理论存在着相似之处,但又不完全一致。僧肇的“物不迁”对时间实在性问题提供了一定的启发。
4.1. 物不迁论
僧肇在《物不迁论》中写道:“夫人之所谓动者,以昔物不至今,故曰动而非静;我之所谓静者,亦以昔物不至今,故曰静而非动。”一般人所谓的变化是指过去的事物不会延续到现在,因此事物是变化的。而僧肇所说的不变是指过去的事物既然不会延续到现在,说明它一直停留在过去没有发生变化,所以事物是不变的。这种解释具有一种辩证法的味道,与中国古代惠施所提出的“飞鸟之影”和古希腊芝诺提出的“飞矢不动”有异曲同工之妙。惠施说:“飞鸟之影,未尝动也”。从每一个时刻看飞鸟的影子,都是静止不动的,如此各个时刻合起来看,飞鸟是不动的。 [6] 芝诺的飞矢不动指的是飞矢每一时刻都占据了一定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飞矢是不动的,所以各个时刻合起来看,飞矢是不动的。实际上,无论是僧肇、惠施还是芝诺,他们都只看到了时间的间断性,将事物放入被分割成时间段或时刻的时间中,从而得出了万物是静止不动的结论。僧肇之所以强调时间的间断性以证明事物的不变,是为了符合佛教的世界观。在佛教的世界观中,万物是静止的。佛教常说“诸法皆空”,认为世间万物皆是因缘和合而生,非有非无,强调一个“空”字。所谓“空”,可以理解为虚假,“诸法皆空”指代世间万物都是虚假的。既然万物皆空,自然谈不上变化,人们常说的万物变化也只不过是一种虚假的现象。因此僧肇写道:“斯皆即动而求静,以知物不迁,明矣。”通过从动中寻找不动、从变中寻找不变,事物变动不迁的道理也就清楚了。
4.2. 僧肇与麦克塔格特时间观之间的联系
4.2.1. 时间的连续性与间断性
僧肇对于时间的理解是他最大的特色,也是他与麦克塔格特时间观的最大不同。时间的间断性和连续性实际上是在讨论万物是静止的还是变化的。麦克塔格特认为时间是非实在性的,其中一个首要前提是事物是变化的。他在《时间的非实在性》中指出:“一个没有任何变化的宇宙将是一个没有时间的宇宙。” [1] 。在这里,麦克塔格特认为时间包含着变化,也就是说在他看来,时间是连续的。这种观点很符合人们的常识。
对于时间和变化(或者说运动)的关系,最普遍的看法是时间是物质运动的持续性,时间是物质运动变化的存在形式。即便是静止也只是一种相对静止,而不是绝对的。因为当我们说某一事物在一段时间内保持不变的时候,这实际上就暗示了其他事物在这段时间里是变化的。只有当我们承认了这个前提之后,时间才会开始连续流动,由此才会出现事件同时存在着过去、现在、未来三个相互矛盾的属性。然而,僧肇在《物不迁论》中指出,人们对于万物变化的观点其实是一种俗谛,并没有领悟到佛教的真谛。他认为万物应该是“静而非动,以其不去”。僧肇对于时间的理解强调了时间的间断性,以证明事物的不变性。这与麦克塔格特的时间观存在显著差异。
然而,既然僧肇承认万物是静止不动的,那他是否否认时间也是静止的呢?笔者认为答案是否定的。佛教强调“缘起性空”和“三世轮回”,认为万物都因缘和合而生,人会经历前世、今世、来世的因果报应轮回。因此,世间万物皆有因必有果,而因与果之间必然存在关联。既然有因、有果、有轮回,那么时间必定不是静止的,因为因和果不会同时出现,也不会同时消逝,只能是因在前,果在后。作为佛教僧人的僧肇自然会遵循这一根本原则。因此,在《物不迁论》中,僧肇写到“徒知年往,不觉形随”。人们只知道时间会流逝,却不知道形体也会随着时间变化。这实际上就是承认了时间的流动性,或者更加准确的说应该是非静止性。之所以选择使用“非静止”这个词更加准确,是因为《物不迁论》的核心观点就是过去的事物和现在是事物不同的,过去的事物不会延续到现在,所以比起“流动”,“非静止”更加贴切。
也许有人会发出疑惑,不是说万物是静止不动的吗?这里怎么又讲“形随”?如果有这样的疑问,那说明还是没能理解僧肇的意思,陷入了一般人的俗世观点。过去的形体并不是现在的形体,虽然讲到“形随”,但是过去和现在是不同的,不能因为过去的事物和现在的事物具有相似性就说这两者是同一个东西。过去年轻的形体在现在是无法找到的,只停留在过去;同样地,现在的年老形体在过去也是无法找到的,只存在于现在。因此,僧肇说:“吾犹昔人,非昔人也。”
4.2.2. 时间的空间化
僧肇和麦克塔格特对时间观的第二个不同点在于,他们对时间是否进行了空间化处理。麦克塔格特并没有对时间进行任何空间化处理,他在文章中特别强调了时间的流动性和一维性。除了A序列和B序列,麦克塔格特还在文章中提到了C序列。C序列是从时间中减去A序列后剩下的事物之间的联系。值得注意的是,C序列中的事物顺序是固定的,不能是N、P、O、M或者其他顺序。然而,C序列虽然决定了顺序,但没有决定方向。当C序列有了特定方向并加上变化后(麦克塔格特认为时间必须伴随变化),C序列就变成了A序列,从而产生了时间。 [1] 因此,麦克塔格特实际上承认并强调了时间的一维性,这是三维空间所无法具备的。
与此不同的是,僧肇对时间进行了空间化的处理。在第一个不同点的论述中,我们已经说明了僧肇夸大了时间的间断性,认为过去的事物只存在于过去,现在的事物也只能存在于现在,过去和现在的事物不是同一个事物。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一点,我们可以将过去和现看作是两个盒子,里面分别放着过去的事物和现在的事物。由于它们处于各自的空间位置上,所以这两个盒子互不相关,也互不联系。因此,僧肇才会说“事各性住于一世”,认为万物不生不灭、不来不去、不变不化,在各自的时间上没有变化和延续。
4.2.3. 时间的非实在性和不可预测性
僧肇的《物不迁论》中也支持了时间非实在性的观点,这与麦克塔格特的观点既有相似之处又有区别。根据前文的介绍,我们可以看出,麦克塔格特通过逻辑证明时间非实在性的方式,指出了A序列上存在的逻辑漏洞,从而证明了时间是非实在的。而巧合的是,僧肇也认为时间是非实在的。他在《物不迁论》中提出了“时间非存,存乎觉”的观点,强调时间的流逝是人类主观意识的产物,是我们对事物变化的一种感知方式。他认为时间的存在与否取决于我们的感知,这是一种文字表述方式,认为时间之所以是非实在的是因为时间只是人的主观感受,不是客观存在。
无论是通过逻辑还是语言表达,两者都提倡的“时间是非实在”的观点都透露出了时间不可预测的含义。僧肇的时间观念与物理学中的客观存在相悖,无法通过实验或逻辑得出,并且人的主观意识本身就是不可度量的,这一点而言当然是具有不可预测性的。而麦克塔格特虽然利用逻辑的方法试图寻找时间的本质,但令人遗憾的是,时间在逻辑上是站不住脚的,是矛盾的。这就说明使用逻辑来探寻时间是不可行的,即时间是不可预测的。僧肇和麦克塔格特通过语言和逻辑、主观和客观两种相对的模式,都从“时间是非实在的”推导出了“时间是不可预测的”。
4.3. 僧肇的时间观与B理论之间的联系
僧肇物不迁的时间观与B理论存在惊人的相似之处。根据本文第二部分的论述,我们知道B理论家只承认时间的先、后划分,认为一个事件只能永远早于或晚于其他事件,不存在变化,时间自然不会连续。这与僧肇认为过去事物只能停留在过去不会延续到现在的时间观相似。此外,B理论家和僧肇都对时间进行了空间化处理。B理论家指出时间的先和后与空间的上和下并无差别,它们都只代表了事件所处的位置而已;而僧肇则直接将过去与现在间隔开来,否定了时间流动,并认为各性住于一世。然而,尽管僧肇的物不迁和B理论有这些相同点,我们也不能将两者完全对等。首先,B理论是一种静态的时间观,它不涉及时间的变化。而僧肇的物不迁只承认事物是不变的,对于时间,由于佛教注重因果轮回,只能说是非静止的、是间断的,不能说是不变的。其次,在时间的空间化处理上,B理论涉及到了过去、现在和未来,而僧肇只涉及到了过去和现在。纵观《物不迁论》全文,我们无法确定僧肇如何看待未来。 [7] 因此,虽然僧肇的时间观与B理论存在一些相似之处,但也存在明显差异。
5. 结语
综上所述,笔者发现僧肇通过对麦克塔格特认为的“有时间就一定有变化”观点的否定,强调了万物的静止不变和时间的间断性以及空间性,最终保留了时间的实在性。此外,僧肇的物不迁与B理论之间的共通之处也显而易见:两者都认为事物都各自停留或占据了一定的时间,没有发生变化,并且都对时间进行了三维化处理。通过对比僧肇与麦克塔格特和B理论家的时间观,我们可以为审视关于时间的实在性问题提供一种新的视角,并进一步证明我国古代哲学思想对于现代哲学研究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和借鉴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