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X”的构式考察及“云”贬义用法浅析
The Construction Investigation of “Cloud X” and a Brief Analysis of the Derogatory Usage of “Cloud”
DOI: 10.12677/ML.2020.86113, PDF, 下载: 428  浏览: 691 
作者: 冯大统:上海师范大学对外汉语学院,上海
关键词: 构式动词事件性引申贬义Construction Verb Event Extend Derogatory Sense
摘要: 文章在现有“云X”研究基础上,对“云X”这一构式提出了新的构式义,即“一种基于互联网的活动、事物或群体”。并通过考察语料,得出“云X”中的“X”动词性成份占比升高,缘由是因为动词的事件性更强,可以更好地联系身边的事物和活动。文章还以“云玩家、硬云、变云”等结构为例总结出“云”——“没有根据地胡乱评论、发表意见”这一贬义用法是通过引申的方式演变而来。
Abstract: Based on the existing research on “cloud X”, this paper proposes a new construct meaning for “cloud X”, namely “an Internet-based activity, thing or group”. And through the examination of corpus, it is concluded that the proportion of “X” verbal component in “cloud X” is increased, because the verb is more event-based, which can better relate to things and activities around it. The article also takes “cloud player, hard cloud, changing cloud” and other structures as examples to conclude that “cloud”—the derogatory usage of “making random comments and expressing opinions without bases” is evolved by means of extension.
文章引用:冯大统. “云X”的构式考察及“云”贬义用法浅析[J]. 现代语言学, 2020, 8(6): 822-826. https://doi.org/10.12677/ML.2020.86113

1. 引言

一场新冠肺炎疫情让很多人无法出门,只能宅在家里,于是很多活动方式从线下转到了线上,以互联网为媒介,大量的“云X”方式的活动进入人们的视野,从“云监工”,到休闲娱乐的“云喝酒,云约会,云瑜伽”,旅游旺季的“云旅游,云赏花,云看海”,再到毕业季的“云答辩,云毕业,云面试”,大量依托于网络这一载体的新的“云X”爆发式地涌入了大众的视野。

考察现有的研究,最早对“云X”结构进行探究的是孙青波(2014),他从结构特征、语义特点、新义以及来源与发展四个方面进行了探讨;杨春明(2015)从云族新词语的组合方式、来源做了梳理;姚文彪(2016)从语义、构成、造句功能、词语的词典收录问题以及形成机制等方面对“云X”结构进行了讨论;伦昕煜,孙建伟(2019)首次提出了“云X”作为一个构式的概念。但对“云”的贬义用法以及如何发展而来没有提及,本文通过对现有语料分析总结出其用法的来源和演变方式。

由于“云X”是依据与网络载体应运而生的,因此文章所用的语料大都来自各大网站的新闻标题或副标题,以及百度,知乎等论坛。

2. “云X”的构式考察

伦昕煜,孙建伟在《“云”族新词语的构式考察中》首次提出云“X”作为构式概念来讲,文中把“云X”这一结构定义为:从互联网领域产生发展并逐渐扩大到日常生活领域,与“X”含义相关的新兴事物 [1]。Goldberg于20世纪80年代对构式语法有经典论述:“C是一个构式当且仅当C是一个形式———意义的配对 ,且C的形式(Fi)或意义(Si)的某些方面不能从C的构成成分或其他先前已有的构式中得到完全预测 [2]。本文以《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中收录的“云计算”释义为据,对“云X”的构式义作了一个新的概括。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中对“云计算”的定义为:一种基于互联网的计算方式,我们提取这一定义中的“云”的语义,即“基于互联网” [3],所以文章对“云X”的构式义理解为“一种基于互联网的活动”。又因为“X”可以是动词、名词和形容词,所以又可以理解为“一种基于互联网的活动、事物、群体。”例如:

(1) 花式宅生活:“云瑜伽”开启,在家也能锻炼身体。(百度2020-2-13)

(2) 数千万网友对火神山医院、雷神山医院的“云监工”,激励了所有人与时间赛跑,见证全力以赴的中国速度,传递治愈和胜利的希望。(人民网2020-04-27)

(3) 随着5G网络、人工智能、工业物联网等新基建设施的不断完善,相信“云医疗”“云健康”也会逐步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不断满足人们日益增加的医疗健康需求,让生活更加健康美好。(人民网 2020-04-29)

例(1)、例(2)的监工和瑜伽通常都是通过线下现场参与的形式实现,但是因为互联网的发达,这些活动以互联网为载体,现在不需要人与过多的亲身实践,就可以通过在云端以线上的方式参与进来,那么云监工就是通过网络直播的形式进行监看工程的进度,云瑜伽则是在网络上参与瑜伽训练。同样的云健康也是通过网络全程记录管理人的身体状况的系统。

3. “云X”的语义分析

上面提到“云”表示网络义最开始出现在“云计算”这一词中,而“云计算”最初是从英语的“cloud computing”翻译而来。在汉语中“云”没有表达“网络”这一义项,但是能表示“网络”的意思应该是隐喻的作用,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云:在空中悬浮的由水滴、冰晶聚集形成的物体,云给人的感觉是漂浮在空中的,巨大的摸不着的,他和互联网的信息量巨大以及复杂摸不着的特点非常相似,相似性在隐喻性词义的变化中起着重要作用,因为隐喻赖以生存的基础就是相似性。因此云表示的网络义是由隐喻的机制产生,例如“云喝酒”就是在网络上和朋友喝酒,“云逛街”就是通过网络的方式浏览线下的街铺,“云签约”是通过网络进行签约的形式。

“云X”中的“X”分别可以是名词性结构、动词性结构、形容词性结构。姚文彬(2015)对“云X”中“X”成分做了统计 [4],见表1

Table 1. “X” component statistics of Yao Wenbin (2015)

表1. 姚文彬(2015)“X”成分统计

笔者通过对人民网、新浪网和百度检索的结果,见表2

Table 2. Analysis table of “X” part of speech in “Cloud X” structure

表2. “云X”结构中“X”词性分析表

姚文彬(2015)对所搜索到40个“云X”的结构中,“X”为名词性成分时,所占的比例为50%。但是我们在对新冠疫情发生之后大量出现的“云X”结构分析发现,新出现的“云X”结构中“X”为动词性成分约占67%,并且这个趋势在不断扩大。导致这一变化的主要原因是在这约67%的动词性的结构中,“X”大多为活动事件动词。税昌锡(2005) [5] 认为活动事件动词表示活动进程的情况,具有很强的事物性,这一类动词又分为两个小类,一是侧重活动的一面,如“购物、买菜、支教”等,另一种是侧重事件的一面,如“完成、结束、变成”等。活动事件动词一个显著的特点是有变化的过程,有内在的起始点和终止点。有一部分“云X”结构可以搭配动态助词“了、过”。如“昨晚我们一起云喝酒了”,“上午我们云排练过了”。

4. “云”贬义用法的演变

前文提到了,“云X”是一种基于互联网的活动方式或事物,参与者不用亲自到线下,通过网络就可以参与进来,不需要自身实践。但因为通过网络形式,缺乏线下的亲临现场实践获得经验,因而就容易根据网络的图片数据或者观感产生一种主观性比较强烈的看法和观点,缺乏实践性。基于这种缺乏亲身实践而发出的没有根据的观点,一些“云X”结构有了一种贬义的色彩,表贬义的“云X”结构中的“云”有了“主观猜测,胡乱指点,不切实际”的意思。例如:

(4)云玩家获得快乐,bilibili是国内知名的视频弹幕网站,这里有最及时的动漫新番,最棒的ACG氛围,最有创意的up主。大家可以在这里找到许多欢乐。(百度网2017-5-21)

(5)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云玩家”或者是“云体验”等词语陆续出现,很多时候说一个玩家是“云玩家”那就认为他是没有玩这款游戏,或者是刚入坑的萌新,略微一两句就直接露馅了。(新浪网2020-3-17)

(6)经常听到有人在说云玩家,云玩家的,云玩家指的是个什么东西?简单的概括上来讲,云玩家指的就是,自己从来没有玩过游戏,却对游戏指手画脚的人,明明了解不深,却偏要一副很是了解,早已熟记于心的样子。(新浪网2020-6-4)

例(4)中的“云玩家”按照一种基于互联网的事物来说,可以理解为“通过网络进行游戏的玩家。但是例(6)中对于云玩家做了详细的解释,是指以非直接的方式,如网上攻略,图片,玩家议论等方式了解游戏而个人并没有真正接触、玩过该款游戏或者对该游戏了解甚微的玩家。所以“云玩家”即没有经验胡乱指点的玩家。再例如:

(7)发现球迷圈,有一种人,我管他们叫“云球迷”,这波人不看球,第二天醒来看个比分,找个集锦,就可以洋洋洒洒指点江山评头论足了。(新浪微博2018-4-21)

(8)涉及法律的问题,请交给公检法以及专业法律人士去处理,咱们一不在现场,二不认识原告,三不认识被告,四没看过卷宗,五没专业知识,扯来扯去,等于小区里老大爷摆龙门阵。不能做“云法官”,好歹先通过司法考试再说。(百度2019-12-3)

例(7)的云球迷并不是通过喜欢在网络上观看比赛的球迷,而是指没有亲自观看,根据网络上的数据图片胡乱发表意见的人。同样的例(8)云法官,并不是指在网络上进行审判的法官,而是指没有充足的法律知识,喜欢凭借强烈的主观个人情感对一件案子下论断的网民,他们本身的身份不是法官。

通过上述的例子可以总结出,在“云玩家”“云球迷”“云法官”中的“云”并不是“一种基于网络”的意义,这里的“云”指“主观猜测,胡乱指点,不切实际”的意思,是通过隐喻方式产生的。认知理论认为,隐喻的基础过程从本质上讲是投射过程,是人类在两种不同事物之间发现了相似性,因而把熟悉的、已知的、具体的范畴概念(始源域)投射映现(projecting or mapping)于抽象的范畴概念(目标域)中去 [6]。以“云法官”为例,指没有充足的法律知识,喜欢凭借强烈的主观个人情感对一件案子下论断的人,他们本身的身份不是法官,通过认识隐喻的方式将“云”和“法官”组合成“云法官”。

前面讨论的是云都是在“云X”结构中讨论,下面看几个云单用的例子:

(9)真没想到有一天我这么喜欢玩dota的人也会慢慢变云……(百度2019-4-10)

(10) b站这一个个的,属实硬云,不需要平衡这种话都说得出来。(百度2020-5-3)

(11)感觉有些人在讨论角色强度对比的时候,喜欢一本正经的硬云。用臆想做论据,并不自觉的夸大自己的角色。麻烦说前确认一下自己的话是不是客观好不好?没见识就别误导新人了。(百度2020-6-16)

上面三个例子中的“云”出现了单用的情况,我们分为两种情况讨论。第一,例(9)中的“云”出现了单独使用的情况,跟在动词“变”后面做宾语,表示一种状态:“理解出现偏差而发表错误的观点的状态”,语法功能和名词相当,是一个名词,这里的“云”可以看作一种指称。第二,例(10)和例(11)中的“云”是动词词性,和“硬”组成状中结构,意思是“非要在那里胡说八道”,这里的“云”更偏向是一种陈述。陆俭明在《八十年代中国语法研究》中认为自指是一个陈述形态转化成指称形态以后,词法功能转化了,即词性发生了变化,但是语义保持不变 [7]。“硬云”“变云”中的“云”由动词变为名词,“云”是一种自指。此外,王淑华(2005)认为在句法平面指称和陈述也可以互相转化,通过改变句法位置可以是指称转化为陈述 [8],“云”在充当宾语和谓语时分别表示指称和陈述。

5. 结语

疫情下的“云X”结构的快速发展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网络发展为这种“云X”提供技术手段或方式,二是疫情期间无法线下见面这导致我们使用互联网的频率不断增加。文章以《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收录的“云计算”一词为依据,为“云X”赋予“一种基于互联网的活动、事物、群体”这一新的构式义。基于这一义项,通过分析现有的语料分析得出“云”的贬义用法是通过“一种基于互联网”这一语义引申而来。并且“云”除了可以组成“云X”结构之外,还有可以单独充当句法成分:一种是可以和动词“变”组成动宾结构,表示一种状态,可以理解为一个状态形容词;第二种是受形容词“硬”修饰构成状中结构。随着互联网技术的进步,“云X”结构会越来丰富,云的贬义用法也会更加普遍。

参考文献

[1] 伦昕煜, 孙建伟. “云”族新词语的构式考察[J]. 语文学刊, 2019, 39(5): 104-110.
[2] Adele E. Goldberg. 构式———论元结构的构式语法研究[M]. 吴海波, 译.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7.
[3]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 现代汉语词典[M]. 第7版.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16.
[4] 姚文彪. 论“云X”新词族特征、词典收录及其形成机制[J]. 贵州工程应用技术学院学报, 2015(6): 12-18.
[5] 税昌锡. 动词界性分类试说[J]. 暨南学报, 2005, 27(3): 95-100.
[6] Lakoff, G. and Johnson, M. (1980) Metaphors We Live by.
[7] 陆俭明. 八十年代中国语法研究[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3.
[8] 王淑华. 现代汉语指称与陈述问题研究综述[J]. 广西社会科学, 2005(5): 151-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