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20世纪三十年代，亚罕伯拉·弗莱克斯纳通过对美国、英国、德国大学的全面研究，发现它们各自的特色与不足，并将其结合起来，著成了《现代大学论——美英德大学研究》一书。这本书为当时美国实用主义与功利主义在教育领域的盛行提供了有力的反驳，在高等教育领域享有重要的地位，也吸引了很多著名学者、校长以及报刊杂志的注意。作者通过三个不同国家的知名大学的实际情况，深入探讨了大学的特点、功能和运行机制，并且提出了许多宝贵的建议，为我们提供了独特的视角。本文将弗莱克斯纳对美国大学的批判具体展开阐述，可以做到以史为镜，鉴照古今，以期对当前我国大学的发展与改革提供理论与实践上的启迪、借鉴。
2. 弗莱克斯纳及《现代大学论——美英德大学研究》
亚伯拉罕·弗莱克斯纳(Abraham Flexner 1866~1959)是一位卓越的教育思想家，他以其独到的视角和洞察力，为美国医学教育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为推动该领域的进步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在家庭教育上，父母希望他能够在学术上做出成就，弗莱克斯纳的母亲时常在孩子们面前提起“我们的孩子将证明我们” [1] 。在路易斯维尔市图书馆，他结交了来自美国、英国、德国的多元化的学者与专家，他们的观点多样、见解独特，而且他本身对书籍的热爱更是无以复加，从文学、历史等多种角度汲取精华，使得他的视野得以扩展，并获得了丰富多元的知识。1884年，弗莱克斯纳在家人的大力支持下，被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录取，两年学业结束后，他返回了自己的家乡，成为了一位普通的中学教师。他在大学时期非常欣赏吉尔曼校长的教育理念。1890年，弗莱克斯纳学校应运而生，哈佛大学校长埃里奥特对他创办的学校表示赞赏。弗莱克斯纳在1905年决定离开他的学院，前往哈佛大学深造，以获得更多的教育理论知识。1906年秋天，他来到柏林大学，深刻领略到“大学是科学研究之所”的精髓，从而获得了更深刻的认识。1907年，他发表了第一本著作《美国学院》，在其中，他对当时的选课制度、讲座制度以及助教职位提出了强烈的质疑。1930年，《现代大学论——美英德大学研究》出版，它深入探讨了英国、美国和德国三国大学的优劣势，并以大量文字揭示了美国高等教育中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的弊端，从而提出了一种全新的现代大学观。弗莱克斯纳构建的现代大学观尽管还有一定的理想成分，最后他的思想没有完全实现，但对现代大学来说仍并将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弗莱克斯纳的现代大学观对于建设“双一流”高校也起着一定的指导作用 [2] 。陈洪捷教授强调“建构一种前所未有的观念，当然需要创造性和想象力，它自然会具有乌托邦的成分。” [3] 《现代大学论——美英德大学研究》被誉为一部具有重要学术价值的著作，它不仅是“大学典型的批判性著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一部深入探讨高等教育问题的杰作 [4] 。本文旨在阅读过《现在大学论——美英德大学研究》后，对照著作具体分析美国高校中存在的优缺点，从而对我国高校的建设起到借鉴和启示意义。
3. 弗莱克斯纳对美国大学的批判
弗莱克斯纳在对美国大学的评价中，首先阐明了“大学”的本质。他断言，大学是一种有意识地致力于探索知识、解决实际问题、审慎评估成果以及培养出具备高素质的人才的机构。他强调了大学的重要性，并且认可它的功能和作用。弗莱克斯纳认为，大学的地位比其他机构更为重要，它不仅可以提升知识水平，激发理性思维，还能够创造和维护真正的优势，因此，它应该是所有机构中最具影响力的，美国大学的地位和性质可以被视为一种公平的象征，代表着美国文明的发展历程。在书中，对美国大学的批判主要从学分制、课程、专业这三个方面展开对美国大学的批判。19世纪末20世纪初期，美国经历了巨大的变革，包括工业化和城市化，这些变革促进了经济的增长、政治的进步以及实用主义哲学的兴起，并且给教育带来了巨大的影响。随着时代的发展，教育的功利性和职业性日益凸显，而大学也开始走上一条以实用目的为导向的道路，这与弗莱克斯纳关于大学的理念背道而驰。“世俗”的影响深远，大学管理过于实用主义，教学与科研的低俗化也引发了公众的强烈反对。弗莱克斯纳也指出，“美国的大学正变得越来越喧闹”，正确的价值观却未能得到保持，在此条件下，弗莱克斯纳反对美国的高等教育中过于“喧嚣”，认为应当重新审视大学的角色，避免让它们陷入无谓的负担中，从而使其脱离正常的发展轨道。
3.1. “便捷”的学分制与无原则的课程设置
在大学中盲目采取“学分制”导致毕业生通常缺乏活力、缺乏深厚的学识和远见卓识，这导致了学生智力水平的低下。在这一制度下，四年的学习内容被划分为若干个部分，每部分都会给出相应的学分，学生们可以轻松地获取到相应的学分，并通过这些学分顺利毕业。“掌握一小块知识比掌握知识整体要容易”的学分不仅能够证明学生的学习成果，而且还能够为教师、学生带来极大的便利，使得学习变得更加容易。但这不仅无助于培养学生的理性思维能力，反而会削弱他们的智力投入。学分制存在着明显缺陷，即过度强调学习成绩，从而导致了对教育目标缺乏全面完整的、全面的理解。学生对于所学的课程并不在乎它能为自己带来多少收获，只关心获取的学分数值。
在大学课程中引入“实质性”课程，扰乱了教学，牺牲了真正的教育，弗莱克斯纳极为抵制这种学校课程设置。在书中“连锁商店”、“廉价货物买卖时期”、“五花八门的商品”“掺假稀释过程”是弗莱克斯纳对于学院课程的讽刺性表达，他对美国学院的教育模式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并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认为这样做不仅会浪费大量的教学资源和学生的宝贵时间，更会使真正的教育受到严重的损害。在课程设置上，他认为大学将教学和专业训练混为一体，更多的传授学生某种职业技能。弗莱克斯纳指出，美国的医学教育存在着明显的偏见，即将大学层次的教学和临床医学的教学分离，这种做法虽然看起来像是在进行真正的专业教育，但实际上却是一种非正确的专业观念。教育学的教学应该重视教学经验和研究方法的规范性上，从而使得教育学的教育变得更加充实。弗莱克斯纳强调，大学应当将专业教育作为重要组成部分，而非仅仅局限于职业教育。
3.2. 大学存在失职与不合理的专业设置
“追求科学和学术的工作属于大学”，但美国的大学偏离了自己的职责。“大学”是一种有意识的组织，旨在通过探索知识、解决实际问题、客观评估成果以及培养出具备高素质的人才来实现其目标。弗莱克斯纳认为，大学的主要职能是教育和研究，其中研究的重要性不可忽视。《无用知识的有用性》这篇文章在科学界引发了极大的轰动，它强调了科研的实用价值，并且深入剖析了他一直以来坚持的基础理论研究的重要性。他认为，尽管“无用”在短期内可能看起来有用，但未来可能会出现一种不可预测的变化，使基础理论研究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他强调大学应该通过学术研究来提供社会服务，而不是仅仅依靠传统的教育方式，同时要在适度的范围内社会之间保持联系。他强调，大学必须跟上时代的步伐，以满足当下的需要。他表示：“我一直坚持让大学与现实世界保持联系，同时也不会承担任何责任。”在书中，他称赞化学家巴斯德对于研究和实践的态度，巴斯德的研究成果在家禽、酿酒和化学等领域都受到了高度评价，其独特的实践方法令人叹为观止。他既不会给养蚕人、葡萄酒酿造师、啤酒生产商以及饲养家们提供专业的技术支持，也不会教授任何与饲养、酿酒和饲养动物有关的知识，但提供了适可而止的服务。因此，大学需要区分专业和职业，以一种客观的视角来审视社会、政治和经济现象，并以科学的态度进行研究，以便更好地理解和解决问题。通过科研为社会发展提供技术和方法上的支持，以实现“像一名科学家那样提供服务”的目标。
专业设置着眼于眼前利益，不利于学生综合素养的提升。“服务”所涉及的家政、商业、新闻以及教育等专业，均未经过严格的审核，无法满足大学的教育标准，因此无法纳入大学的管辖范围。尽管这些学院都具备独特的价值，并且满足了社会的需求，但它们并不属于大学的范畴，因此应该由其他机构来承担。有学者用舍恩反思实践专业教育理论反思了当代我国大学的专业设置中依然存在“低效”甚至“无效”专业设置情况 [5] ，出现了专业质量教育问题，如教育学专业与非教育学专业背景在毕业后区分不明显 [6] 。大学能够给予专业的，还有“适用于任何领域的智慧”，一种“在不可避免的、不确定的情况下学会运用判断，即学会变化、适应、融会贯通、批判、发明”的能力 [7] 。王军学者也赞同弗莱克斯纳提出的专业智识教育，反对专业教育的应急功近利，支持大学培养知识作为基础的准专业人员 [8] 。由于大学更加关注基础知识的学习，而这些学院(schools)更加强调实用性和经验积累，使得它们不再是大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真正的大学不仅没有停止提供服务，反而它更加重视长远发展，致力于提供更加全面、无私的服务，而不是追求短期利益。哥伦比亚大学的普及性课程不但破坏了其传统的教育理念，更是对大学的一种贬低，甚至有人断言：“大学就是垃圾场。…在遵循职责的前提下，大学生才能胜任其它任务……”。在大学里，所提供的专业课程都应包含丰富的知识。专业是一种学术性的领域，它植根于文化和理想的深厚基础之中。专业的核心在于理解，而其特殊之处在于能够充分发挥智慧，并且能够灵活地运用。” [9]
3.3. 不正确的服务方式与学术自由氛围的缺失
尽管大学系统和其他行业的合作对于促进整个国家的发展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这些合作者仍需要恪守相关的准则，以便在未来的发展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只有当这些联系处于正常的范围内，才能够真正体现出大学的服务精神，否则，大学不仅会对自身造成损害而且无法为社会做出应有的贡献。在他看来，大学只是一种普遍的教育形式，大学应该在教育事业中发挥其独特的作用，而不是被过度依赖；其他教育机构应该负责提供更多的教育培训服务。大学并非完全脱离社会，而是致力于探索社会的复杂性，以及提出有效的解决方案，以便更好地服务于社会。然而，大学通过学术研究在实践中发挥作用，并以此来推动社会的发展。以科学的视角来研究自然现象和客观世界，同时也要谨慎地参与政府机构、社区居民、市政当局以及各种商会的实际行动。大学不应该仅仅被视为一个追随时尚潮流的场所，而应该致力于满足社会的需求，并且不断努力实现自身的目标。如果公众把大学视为一个服务机构，从长远来看，大学将会遭受损失而不是获得收益。弗莱克斯纳在大学的研究领域中，一直致力于推动“纯研究”和“基础研究”的发展，并为之不懈努力。“纯研究”的课题必须是严肃的，并且具有深刻的意义；为了实现公共利益，我们必须不计个人得失。无论研究发现的结论如何重要，我们都应该以客观的视角来看待它们，以便更好地理解它们。弗莱克斯纳指出，大学不仅可以深入探索各种复杂的现象，而且还可以汇聚众多优秀的专业人士，从而满足其本质的需求，并且有助于推动人类、社会及科技的进步。因此，在大学里进行科学研究是非常有效的。大学不需要完成“包揽一切”的任务，有更多的责任和义务去推动“纯科学”的研究，以及培养出更多的优秀的学者，以此来传承和发扬科学技术的精神。
“刻意的结合”的建立并未能促进学者之间的自主性和合作，反而使得这些机构的名称与事实背道而驰。尽管一些研究机构被授予庞大的学术职位，但它们仍然只是在某一个或两个特定领域进行实质性的研究，而不是为了获取更多的资金，因为没有任何其他的原因可以推动它们继续前行。那些被称为无聊的研究所并未给予学者足够的时间来探索、揭示真相，反而把他们限制在一个狭窄的环境中，妨碍了他们的自主性思考。因此，他强调，大学不仅应当接纳来自各种研究机构的专家，而且还应当培养出具备真正的智慧与能力的学者，让他们在个人自主的前提下，通过非正式的沟通，共同探讨学术，推动社会的发展。
4. 弗莱克斯纳对美国高等教育的批判的启示
4.1. 大学自身的定位
20世纪初，弗莱克斯纳深感担心美国大学的喧嚣气氛可能会使其陷入混乱，从而导致它们无法找到正确的发展道路。正如有的学者所说，他在《现代大学论——美英德大学研究》这部著作中所提出的见解“不仅没有过时，而且任何一位大学教育研究者和对大学教育有所思考的人依然还会从中汲取到丰富的营养。” [10] 随着时代的发展，我国的大学正在发生改变，一些著名的高校正在放弃其原有的理念，转而追求更加现实的生活。大学应当成为一个聚集各种知识的殿堂，为学习者提供了一个探索和发展的平台。因此，我们现在应该重点关注的不是追随时尚，而是明确自身的使命，并为之奋斗。
4.2. 关于大学的研究职能
弗莱克斯纳认为，美国大学的科学研究缺乏学术氛围的影响，而这种氛围需要历史的积淀才能得以维持。中国拥有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文化遗产，令其他国家羡慕不已。尽管我国拥有庞大的人口，但国民素质仍然相对落后，特别是在边远地区。随着时代的进步，实用主义在我国的流行也越来越明显，近年来，大学里经济学科的热潮正在不断升温，成为当今社会的热门话题。弗莱克斯纳的评论揭示了美国大学教育存在的严重问题，其中最突出的是过度强调实用主义，而忽视了文化传统的重要性，从而使得美国大学教育缺乏理性和创新。文化的深厚底蕴和持续创新能够极大地提升一个国家的学术水准。在文化的视野中，过分的专业化可能导致缺乏丰富的知识，让人感到肤浅、呆板，甚至失去了真正的人性。
4.3. 关于大学的服务职能
弗莱克斯纳强调，要把大学的使命和价值观融入到教育中，让学生们在探索知识的同时，也能够体会到大学的精神和价值。尽管服务社会在中国大学中的表现不及美国大学，这令人遗憾，但也让我们感到欣慰。应当以中国传统儒家思想为指导，以和谐的态度来审视我国高校的服务职责。大学应该为社会做出贡献，但是，像美国的大学那样做似乎有些超出了合理范围。值得我们学习的是他的思想强调了一种构建一流的研究型大学的理念，“像科学家一样提供服务”正是这一理念的具体体现。
4.4. 关于学分制和课程设置问题
中国的高校正在逐步实施学分制。毫无疑问，学分制给教师、学生和大学管理者提供了极大的便捷。当我们探讨学分制度时，通常会重点关注它的积极影响。经过深入研究弗莱克斯纳的思想，我们发现，学分制并非完美无缺，它只能提供一定的便捷和效率，但却无法完全保证质量，我们可以充分利用学分制的优势，从而提高教育质量。此外，当前我国处于和平繁荣年代，高等教育步入了普及化教育阶段，大学职能的膨胀也成为现今大学的困扰问题。在我们的国家，许多高等院校都开设了各种类型的职业培训、函授课程和学分制，甚至一些以获取收益为目标的企业也参与其中。弗莱克斯纳对美国高等教育的批判对于我国高等教育来说具有一定的警示作用。
5. 结语
弗莱克斯纳一生见证了美国经济的突飞猛进、多种哲学与文化思想的争锋、进步主义与实用主义思潮的盛行，面领着国家经济迅速发展与精神衰退互相矛盾的境地。他对美国大学的喧嚣氛围深感担心，从而通过调查、观察对大学课程设置、专业设置等方面深入探讨，以独特的视角批判了美国大学中普遍存在的问题，回应了美国大学中的不良之风，建构了内涵深厚、体系完整的现代大学理念，对当时的大学发展有较好的促进作用，捍卫了大学的尊严。弗莱克斯纳的思想至今仍然闪耀着理性与人文的光辉，在世界高等教育史中有崇高的地位，但他的思想在高等教育领域中颇有争议，我们应该有选择性的吸收，让他的思想对我国高等教育事业的发展能够发挥出警示和启示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