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祖辈教养方式是祖辈在抚养孙辈的过程中祖辈教养观念和教养行为方式的综合体现，并对孙辈行为表现及发展产生一定的影响(张帆，2020)。目前很多研究都关注祖辈教养方式对儿童心理健康的影响。不同的研究，结果不尽相同。一项以上海市3~6岁幼儿为对象的研究表明，祖辈参与教养可促进幼儿社交技能的发展(龚扬，姜露，秦雯雯，2021)。“有祖辈同住”协同教养幼儿的错误信念理解水平显著低于“无祖辈同住”协同教养幼儿(陈传锋，葛国宏，卢丹凤等，2023)。另外的研究者认为，对于父母抚养，隔代抚养的留守儿童会表现出更多的心理健康问题(韩志红，郭智慧，2016)。如：教养人之间教养方式分歧，会对幼儿的社会适应性产生影响(孙瑞敏，李爱秋，2023)。在教养过程中，因受祖辈自身教养方式影响，儿童将表现出低自立行为问题(凌辉，张美玲，徐思奇等，2023)，从而使得自身应对外界刺激能力不足而出现情绪行为问题。与此同时，蒋盈等人的也研究表明，祖辈的教养态度与孙辈的情绪行为问题密不可分(蒋盈，邓惠明，林华帧等，2021)。
情绪行为问题是儿童常见的心理问题。它是指如焦虑、抑郁、多动障碍、人际交往困难等问题，具有发生率高、波及面广，并影响个体心理社会功能的特点(孙仕秀，关影红，覃滟云等，2013)。2021年中国首份《乡村儿童心理健康调查报告》显示，农村儿童的总体抑郁检出率为25.2%，中度及以上焦虑检出率为25.7% (张薇，2022)。此外，儿童情绪行为问题受到个体、家庭、社会及环境多种因素的影响(刘海霞，李红，赵天明等，2022)。研究表明，家庭环境能负向预测其情绪行为问题，心理弹性与情绪行为问题呈负相关，社会支持及心理弹性均是情绪行为问题的保护因素(孙仕秀，关影红，覃滟云等，2013；邢艳艳，许燕，王馨蕊等，2016)。
心理弹性，又称心理韧性，是指个体在面临挫折情境时能积极适应、维持或保持心理健康的能力(赵燕，张翔，杜建政等，2014)。有研究指出，心理弹性水平高的个体拥有较高的情绪觉察和控制能力、行为冲动与控制能力(王小凤，燕良轼，2020)。心理弹性的保护模型认为，危险因子和保护因子存在交互作用，且这些保护因子会调节或减少对发展结果的消极影响(席居哲，桑标，左志宏，2008)。研究表明，青少年抑郁患者的心理弹性与父母养育方式有一定的相关性(周晓璇，叶海森，2021)。心理弹性作为一个保护因素，能降低不良教养方式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综上所述，祖辈教养方式对儿童心理健康的影响目前存在争议，祖辈教养方式与情绪行为问题、心理弹性存在相关关系，而祖辈教养方式是如何影响儿童心理健康的机制不得而知。因此，本研究拟以农村隔代抚养儿童为研究对象，探索祖辈教养方式、心理弹性、情绪行为三者之间的关系，从而提升农村隔代抚养儿童的心理健康水平。
2. 对象与方法
2.1. 对象
采用方便取样，选取贵州遵义、安顺等农村地区的小学生进行问卷调查，问卷由小学儿童的主要抚养人进行填写，共发放问卷1000份。由于抚养人文化程度等原因，剔除规律作答和无效问卷后保留710份，问卷有效率为71%。其中亲代抚养的儿童有402人(56.6%)，隔代抚养的儿童有308人(43.4%)。年龄范围为6~14岁，平均年龄为9.89 ± 1.72岁。
2.2. 研究工具
2.2.1. 祖父母教养方式问卷
该问卷由裴丽颖于2005年改编(裴丽颖，2005)，用于测量隔代抚养中祖父母教养方式。量表包含22个条目，分为养育和心理压力两个分量表，量表采用1~3级计分。养育分量表共12个项目，养育得分越高，说明祖父母对儿童的温暖、关心和爱护越多；心理压力分量表共10个项目，所有项目总得分即为心理压力分量表得分，得分越高，说明祖父母施加给儿童的心理压力越大，教养方式越严格。本研究中养育与心理压力分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0.84、0.78。
2.2.2. 青少年心理韧性量表
该量表由胡月琴和甘怡群于2008年编制(胡月琴，甘怡群，2008)，量表包含27个项目，分为个人力与支持力两个分量表，其中个人力包含目标专注、情绪控制、积极认知3个子量表；支持力包含家庭支持和人际协助2个子量表。量表采用Likert 5点计分，量表得分越高，代表心理弹性水平越高。本研究中Cronbach’s α系数为0.79。
2.2.3. 长处与困难问卷(父母版)
长处与困难问卷(父母版)是目前国内外使用较多的用于评估3~16岁儿童或青少年的心理健康状况或筛查其情绪、行为问题(寇建华，杜亚松，夏黎明，2005；马利，王滔，2022)。该问卷分为情绪症状、品行问题、多动、同伴问题和亲社会行为5个分量表，前四个分量表用于评估情绪行为问题，总分(即SDQ困难总分)越高，说明情绪行为问题越严重。其中情绪症状与同伴关系用于评估儿童的内化行为问题，多动与品行问题用于评估外化行为问题(Goodman, Lamping, & Ploubidis, 2010)。在本文中，困难问卷(前4个维度)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3。
2.3. 数据统计与处理
采用SPSS21.0对数据进行Pearson积差相关分析，并用SPSS中的PROCESS程序对数据进行中介效应检验。
3. 研究结果
3.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采用Harman单因素检验法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周浩，龙立荣，2004)。结果表明，在未旋转的条件下提取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共22个，第1个公因子的解释力为14.72%，小于40%的标准。故本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3.2. 祖辈教养方式的分类
根据Schludermann教养方式分类方法，以养育和心理压力两者各自得分的中位数将教养方式分为可分为指导型、忽视型、溺爱型和专制型四种(Schludermann & Schludermann, 1988)。结果发现，采用指导型的教养方式的祖辈有78 (25.32%)人，采用忽视型的54 (17.53%)人，采用溺爱型的89 (28.90%)人，采用专制型的87 (28.25%)人。
3.3. 祖辈教养方式各维度与心理弹性、情绪行为问题的相关关系
Table 1. Correlations among dimensions of grandparents’ parenting styles and 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and emotional-behavioral problems (r)
表1. 祖辈教养方式各维度与心理弹性、情绪行为问题的相关关系(r)
注：**表示P < 0.01。
采用Pearson积差相关探讨各变量之间的关系(见表1)，养育与心理压力、内化行为问题、外化行为问题、情绪行为问题均呈显著负相关(r = −0.27，−0.19，−0.18，−0.22，均P < 0.01)，与心理弹性呈显著正相关(r = 0.53, P < 0.01)；心理压力与心理弹性均呈显著负相关(r = −0.42, P < 0.01)，与内化行为问题、外化行为问题、情绪行为问题均呈显著正相关(r = 0.43，0.38，0.48，均P < 0.01)；心理弹性与内化行为问题、外化行为问题、情绪行为问题呈显著负相关(r = −0.47，−0.49，−0.57，均P < 0.01)；内化行为问题与外化行为问题、情绪行为问题均呈显著正相关(r = 0.42, 0.82, P < 0.01)；外化行为问题与情绪行为问题呈显著正相关(r = 0.86, P < 0.01)。
3.4. 心理弹性在祖辈教养方式与情绪行为问题之间的中介作用
3.4.1. 心理弹性在养育与情绪行为问题之间的中介作用分析
将所有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采用Hayes编制的PROCESS中的Model4检验心理弹性在养育与情绪行为问题之间的中介效应(Hayes, 2012)。控制年龄、性别后，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养育对情绪行为问题的负向预测作用显著(B = −0.288, T = −3.855, P < 0.001)，且当放入中介变量心理弹性后，养育对情绪行为问题的预测作用依然显著(B = 0.144, T = 1.986, P < 0.05)。养育对心理弹性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B = 1.713, T = 10.459, P < 0.001)，心理弹性对情绪行为问题的负向预测作用显著(B = −0.252, T = −11.564, P < 0.001)，说明心理弹性在养育与情绪行为问题之间存在部分中介作用。
3.4.2. 心理弹性在心理压力与情绪行为问题之间的中介作用分析
将所有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采用Hayes编制的PROCESS中的Model4检验心理弹性在心理压力与情绪行为问题之间的中介效应(Hayes, 2012)。控制年龄、性别后，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心理压力对情绪行为问题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B = 0.701, T = 9.426, P < 0.001)，且当放入中介变量心理弹性后，心理压力对情绪行为问题的预测作用依然显著(B = 0.421, T = 5.813, P < 0.001)。心理压力对心理弹性的负向预测作用显著(B = −1.539, T = −8.021, P < 0.001)，心理弹性对情绪行为问题的负向预测作用显著(B = −0.182, T = −9.270, P < 0. 001)，说明心理弹性在心理压力与情绪行为问题之间存在部分中介作用。
Table 2. A model test of 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as a mediator between parenting and emotional-behavioral problems
表2. 心理弹性在养育与情绪行为问题之间的中介模型检验
注：***表示P < 0.001，**表示P < 0.01，*表示P < 0.05，模型中各变量均采用标准化后的变量带入回归方程，下同。
Table 3. A mediation model test of 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between psychological stress and emotional-behavior problems
表3. 心理弹性在心理压力与情绪行为问题之间的中介模型检验
4. 讨论
本研究发现，在四种祖辈教养方式中，祖辈采用最多的教养方式是溺爱型，最少采用的教养方式是忽视型。说明祖父母在教养儿童的过程中对儿童的温暖、关心和爱护较多，很少采用忽视、冷漠的教养态度。这一研究结果与前人的研究结果一致(孔屏，周利娜，刘娟，2010)。这体现了我国传统的祖辈教养现象，即隔代亲。祖辈第二个采用较多的教养方式是专制型，说明祖父母在教养的过程中也有给儿童施加较大心理压力的情况。可能的原因是，由于本研究的对象是农村隔代抚养的小学儿童，农村隔代抚养儿童作为特殊群体，祖辈的身体状况、文化程度、教养观念、生活习惯等均会对孙辈的身心发展产生影响。同时，农村地区的文化氛围也会影响祖辈的教养观念，使祖辈教养方式相对滞后。因此，祖辈可能依然沿用老一辈的教养方式，在教养的过程中可能会通过吼叫、恐吓、打骂的方式教育儿童，以此让儿童顺应祖辈。
中介作用检验的结果表明，心理弹性分别在养育、心理压力与情绪行为问题之间存在显著的部分中介作用。说明祖辈教养方式，不仅会对儿童的心理弹性、情绪行为问题产生影响，且通过心理弹性影响儿童的情绪行为问题。本研究结果与前人的研究部分一致。研究表明，祖父母教养中的养育、心理压力因子均能预测儿童的外化问题行为，而情绪行为问题包括内化问题行为和外化问题行为(Goodman, Lamping, & Ploubidis, 2010; 孔屏，郭秀红，邢晓沛，2013)。还有研究表明，祖辈民主参与教养行为显著负向预测农村留守幼儿问题行为，而祖辈言语敌对教养行为显著正向预测农村留守幼儿问题行为(侯莉敏，罗兰兰，吴慧源，2019)。信任鼓励型、情感温暖型的教养方式与心理弹性呈显著的正相关，心理弹性与情绪行为问题存在显著负相关(叶冬娇，2021；姜硕媛，李建军，王焐等，2015)。根据布朗芬布伦纳的生态系统理论，祖辈作为儿童的实际抚养人，他们作为微观系统的一部分会对儿童产生直接的影响，如果微系统之间有较强的积极的联系，发展可能实现最优化(张文新，1999)。从本研究结果来看，祖辈在教养孙辈时，可从养育和心理压力两个角度入手，在教养过程中增加对儿童的温暖、关心和爱护，减少心理压力的施加，这样微系统中之间就建立了较强的积极联系，这种积极的联系会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儿童的心理弹性水平，从而降低儿童情绪行为问题发生的概率。
总之，隔代抚养作为农村的一个普遍现象，可能我们需要做的是推动改变祖辈陈旧的教养理念，优化祖辈的教养方式、培养儿童自身的心理弹性，以及思考如何让父辈在养家的基础之上承担起应有的教养之责，祖辈与父辈一起共同促进儿童身心健康的和谐发展。
基金项目
2023年度贵州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地项目(编号：23RWJD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