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身份与人性:基于梅洛·庞蒂身体哲学对《人潮汹涌》的身体叙事分析
Body, Identity and Human Nature: An Analysis of Body Narrative in “Endgame” Based on Merleau Ponty’s Body Philosophy
DOI: 10.12677/ARL.2022.111002, PDF, HTML, XML, 下载: 308  浏览: 891 
作者: 石中玉:浙江师范大学,浙江 金华
关键词: “人潮汹涌”身份叙事自我认同情感张力“Endgame” Identity Narrative Self-Identity Emotional Tension
摘要: 《人潮汹涌》以身体叙事为基石,杂糅身份认同的思考,将小人物的身份找寻历程脉络清晰呈现,达到对观众现实中对于身份迷惘、生存意义的抚慰与解答。本文将从肉身、身份、人性三重身体哲学的维度出发,分析影片中两位主人公身份互换、自我认同、自我身份确认的过程及意义。
Abstract: “Endgame” takes body narrative as the cornerstone, mixed with the thinking of identity, and clearly presents the context of the little people’s identity search process, so as to comfort and answer the audience’s reality in the confusion of identity and the meaning of existence. This article will start from the dimensions of the triple body philosophy of flesh, identity, and human nature, and analyze the process and meaning of the identity exchange, self-identification, and self-identification of the two protagonists in the film.
文章引用:石中玉. 肉体、身份与人性:基于梅洛·庞蒂身体哲学对《人潮汹涌》的身体叙事分析[J]. 艺术研究快报, 2022, 11(1): 7-10. https://doi.org/10.12677/ARL.2022.111002

1. 引言

《人潮汹涌》(2021)是由饶晓志执导,由刘德华、肖央、万茜领衔主演的犯罪喜剧片,影片根据日本电影《盗钥匙的方法》(2012)而改编,讲述了本不相干的冷血杀手周全和落魄龙套陈小萌,在一次意外中交换了彼此的身份,从而引出一系列阴差阳错的事件,并在交错中不断寻找到真我的故事。本片巧妙利用身份互换的契机,展开多重身体叙事,展现了两位主人公找寻自我意义与身份认同的过程,并最终实现与他人联结与自身重塑,对身处于身份焦虑困境中的观众具有朴实真挚的现实安抚意义。

2. 场所与仪式:肉身叙事的社会隐喻

身份是社会成员在社会中的位置,人们的权利、责任、义务都建立在一个人身份的多元性之上。肉身作为身份最直观表象化的表征,一个人身份的转换,最先体现在外观的突变,梅洛·庞蒂指出“肉”是主客观连结的中心点,是普遍事物存在的基本元素 [1],因此导演设置了由肉身开展身份互换,引发身份意义变化。

“罗马仙池”作为充斥着纯粹肉体性的场所,为“身份互换”的经典桥段为两人的身份找寻创造了充满隐喻意味的仪式化开场。周全不慎被掉落的肥皂绊倒,身体被抛在空中,升格的手法突出周全在被抛在空中的无助感与虚浮感,周全被抛起与背景墙上的装饰画《哀悼基督》发生镜像关系,周全在空中被抛起的姿势与耶稣瘫倒在圣母怀中的姿势相似,出现互文场景,而两者唯一的不同是,周全没有被接住,而是重重地摔在地上并失忆,肉体的下降隐喻着社会地位与身份的下降。在公共浴池这个身体裸露、充满包容性与感受性、消解防御的场所内,人们卸下了关于身份、地位、荣誉、财富等外在标识,以未被社会标识分化、无差异的身体赤裸相对,肉身作为人与自己、人与他人、人与世界的中介,蕴含神圣感与隐喻意味,而特定的场所使两人的身份互换充满仪式感与程序感。两人将外在防御与标识相剥离后,以最原始纯粹的存在发生互换仪式,产生命运耦合。

肉体的纯粹性指涉两人作为身体表征的身份产生互换,“罗马仙池”所提供的场所装置为命运的交织标榜仪式象征。导演通过选择被赋予原始性的肉体与仪式感的神圣场所,将具身存在融入隐喻,双重表现形式的互嵌共同指向身份互换的社会隐喻。在场所中用画作图解人物动作,暗示人物命运,提高了画面的立体性与讲述性,同时触及影片的根本意旨,即身份找寻与自我认同的建构问题。

3. 扮演与空间:身份叙事的自我认同

米德把自我形成和发展的过程分为准备阶段、模仿阶段和社会角色扮演三个阶段 [2]。处于社会角色扮演阶段的陈小萌在自我认同意识萌发前,对于社会身份认同的具有强烈的渴望,他将社会的价值与规训内化于个体,认为自己作为剧组龙套处于社会所漠视的弱势文化一方,而周全拥有明显的上流阶层的外在标识,是社会所选择的强势文化,陈小萌在阶级鸿沟中充满精神磨难与身份焦虑,借机互换身份进行角色扮演,企图将自己泛化为他人,引导他人对自己身份重新审视。

两人在角色扮演中,使用身体这个具有意义空间性的媒介对环境进行探索,自我认同被多元变换的意义场不断强化。梅洛·庞蒂在分析“身体图式”的空间性时指出,“我”在世界之中的存在方式是一种处境意义下的空间存在,既是世界之中的,又是朝向世界的。 [1] 陈小萌因为成为杀手耍花招接近曾九蓉,无意间激发自己的善念,对生活重怀希望;周全认真钻研表演为他人带来意义,同时与李想共同找寻、建构自己,最终成为朋友并产生情愫。正是由于两人沉浸在角色扮演中,两人所接收的处境与意义场域发生转变,两人通过作为“图式”的身体,在不同的意义空间中进行感知,以身体为媒介,用知觉、情感、意志重新对世界进行把握。

多重意义空间的转换与触发,处于扮演中的身体承载空间所带来的意义,主人公的自我意识被不断询唤,撬动社会对两人内心价值观念的枷锁与规训,人与人之间的对抗性转向人情化,引领两人从关注外界回归到本体与自我,从寻求社会与他人的认同转向关注内心感受的自洽与解放,自我认同感得到强化与提升。米德在探究自我与社会的关系时提及:“人的自我是源于人们在社会中扮演的各种角色,在社会生活中所承担的角色不同,决定了人们自我的不同概念。” [2] 周全和陈小萌以不同身份寓居于不同空间时,在与空间他人的相互体验中所感知到的自我不断延展,自我认同不断升华,自我意识中的积极潜能被重新恢复。

4. 知觉与归属:人格叙事的情感张力

梅洛·庞蒂提出:“世界构成了我们的知觉场。我与他者生活在社会世界之中,从而具有社会关系,世界的意义在于身体知觉不断的拓展范围,最终与世界达成休戚与共的关系,这也就是‘世界之肉’。” [3] 当不同的几段人生发生交汇,四人在社会传统规则中进行越轨,凭借身体对意义进行传达,身体磁场相互干预,个体在“世界之肉”中形成彼此填补与联结,最终把自身奉献给世界,把世界容纳于自身,人格在共融的温情中得到弥合与重塑。

身体是世界的接合点,剧中人物通过连接世界的肉身,最终实现理解自身,彼此互为归属。周全困于身份坐标的游离、陈小萌有着社会地位与认同的匮乏、李想有着离异的身份缺位、曾九蓉背负着晖姐对她人格污名,四个人物都有不同程度身份或自我上的残缺。当四人身体处于同一世界中,身体的同在意味着主动与被动、作用者与被作用者的统一,身体所具有的开放性与流动性成为世界向人的意识开放的初始条件,人格与自我的缺失在在与世界的互动中被他者所看见、触摸,最终在与他者的共同经验中被填满和重塑。周全发现陈小萌作为他者经历中更富有生活气息与生命力的体验,在意外不断中爱上了截然不同人生,最终赢得了自己心上人李想的欣赏:而陈小萌在剧场贡献出作为演员的最好表演,焕发出人性光辉,固有价值观逐渐消弭,内在世界被重新建构,李想通过对周全的镜像观照反求自己内心,曾九蓉被陈小萌打动,露出真实的一面,这种相知的欢愉与内心归属感逐渐转身份的确认与向“爱”与的所指与情感的流露:认识自己,与他人和解,与世界和解,世界与个体之间最终产生共通感。

导演在充满吊诡性的偶发事件中让四个人产生“世界之肉”的终极联结,在困境前显现出良善本性,极具人性呼唤与情感张力,由此达到人物的相互弥合与人格重塑,最终获得身份坐标确认。这样的结局具有现实主义底色与人文关怀,抚慰现实中观众随人潮熙攘、社会变迁一同翻涌的积郁而炽烈的身份焦愁感,引出关于身份困境的解答——扮演好属于自己人生剧目中的角色,积极与他人互动、与世界共生,寻求存在与心灵的统一,才是进行身份找寻的真正意义。

《人潮汹涌》通过对身份叙事与身体哲学的巧妙运用,用生活哲思包裹身份找寻、身份重塑的故事内核,同时对小人物在现实生活中关于身份游走、身份确认与价值找寻方面的迷思进行纾解,对此类影片的发展具有借鉴意义。

参考文献

参考文献

[1] 梅洛∙庞蒂. 知觉现象学[M]. 姜志辉,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1: 58+261.
[2] 米德. 心灵、自我与社会[M]. 赵月瑟, 译. 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5: 157+219.
[3] 梅洛∙庞蒂. 可见的与不可见的[M]. 罗国祥,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8: 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