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空间位移动词的英译策略研究综述
A Literature Review on the Translation Strategies of Chinese Motion Verbs
DOI: 10.12677/ML.2022.109250, PDF, HTML, XML, 下载: 392  浏览: 593  科研立项经费支持
作者: 徐溢锦, 骆晓镝:华东理工大学商学院,上海;樊天怡:华东理工大学外语学院,上海
关键词: 位移动词英译策略综述Motion Verbs English Translation Strategy Literature Review
摘要: 本文分析了汉语空间位移动词英译的研究背景,浅析空间位移动词的概念及分类,梳理了近年来国内外位移动词的相关研究,进而从类型学角度概述了汉语位移动词的英译在国内外的主要研究情况。除此之外,本文根据Talmy的词汇化理论,对英汉词汇化模式进行了对比,并结合汉语自身的特点提出了一些具有针对性的英译策略。本文着重总结了目前位移动词英译取得的成果和存在的主要问题,以期对汉语位移动词翻译研究提供一定的借鉴。
Abstract: This article analyzes the research background of the translation of Chinese motion verbs into English as well as the concept and classification of motion verbs. Based on the relevant research on motion verbs at home and abroad in recent years, this paper summarizes the main research of Chinese motion verbs into English at home and abroa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ypology. In addition, this article makes a comparison between English and Chinese lexicalization models in terms of Talmy’s lexicalization theory, and puts forward some targeted translation strategies based o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hinese. In conclusion, this paper summarizes the achievements and main problems of the translation of motion verbs into English so as to provide some references for its future study.
文章引用:徐溢锦, 樊天怡, 骆晓镝. 汉语空间位移动词的英译策略研究综述[J]. 现代语言学, 2022, 10(9): 1862-1870. https://doi.org/10.12677/ML.2022.109250

1. 引言

汉语作为一门动态型的语言,空间位移表达极为频繁。然而,英汉之间的语言差异和由此产生的认知模式差异使汉语空间位移动词的英译成为了一个难点。英语倾向多用名词,因而叙述呈静态,汉语倾向于多用动词,因而叙述呈动态。Talmy (2000)认知语义学的提出 [1] 为国内学者提供了新的研究视角,其中运动事件框架的构建以及再词汇化过程的阐述对于空间位移动词的英译具有重要意义。

语料库借助计算机分析工具进行取样和加工,为研究者对相关语言理论的应用研究提供了依据。语料库语言学在中国经过了几十年的发展,目前已渐趋成熟。运用语料库进行汉语空间位移动词英译策略的研究,有助于研究者总结一些汉英表达不对等的语言现象。目前基于语料库的研究主要是偏误分析、教学研究和跨语言对比研究,对翻译策略的研究尚不多见,其研究成果也相对匮乏。

本文首先从概念和分类入手,探讨语言学中对于空间位移动词的定位以及分类方式,归纳国内外关于空间位移动词的研究。其次围绕Talmy认知语义学对汉语运动事件框架表达进行分析,比较英汉的词汇化特点。进而归纳国内外对位移动词英译的研究,总结相关翻译策略,并在此基础上,根据汉语自身的特点讨论在英译过程中需要注意的问题。

2. 位移动词的定义

二十世纪末以来,空间位移动词因其普遍性与多样性逐步成为语言学领域研究的焦点,从理论探讨到实证研究日趋活跃。基于国外学者的理论支撑,研究空间位移动词表达的国内学者也越来越多,他们从不同的方面对此进行了进一步的分析探讨,在国内也已取得一定的成果。

位移动词(motion verb),亦即运动动词。因此我们需要将这类词和那些只是部分发生运动,但整体并没有进行位移的动词区分开来。李康(2009)指出,运动动词是一类具有显著动词特征的词,针对它的研究对揭示语言的本质和认知的规律具有重要的意义 [2]。关于英语运动动词的分类,多年来,众多学者提出了许多不同的方案。其中Beth Levin (1993)基于语义将英语运动动词分为了7个大类,其中方式性运动动词和使用媒介物的运动动词又分别分成两小类 [3],如下表1所示。

Table 1. Classification of English motion verbs

表1. 英语运动动词分类

汉语的位移动词大体上和英语类似,值得注意的是,汉语中存在大量趋向动词,其中一些具有动词的用法,如来、去、进、出、上、下等,这一部分词能否称为位移动词,学界众说纷纭,至今未有定论。因此本文所探讨的位移动词,只是狭义的位移动词,不包括这些趋向动词。

3. 国外空间位移动词研究现状

理论探讨

空间位移动词研究的理论框架较多,但近年来许多研究都以Talmy的认知语义学为基础。

传统上,以Fillmore (1982)为代表的大多数认知语言学家,把空间移动的图示描述为:源点–途径–目标(Source-Path-Goal) [4]。在框架语义学理论中,移动事件是一个相对抽象、笼统的概念。移动事件框架描述某一实体(主体Theme)从某一地方(源点Source)开始,经过某一空间(途径Path),然后到达另一地方(目标Goal)。Talmy (1985, 2000)在其认知语义学研究体系内提出了“移动主体–移动–路径–参照物”(Figure-Motion-Path-Ground)的移动事件概念框架,该框架包括四个主要的概念成分,分别是:移动主体(Figure)、参照物(Ground)、移动(Motion)和路径(Path) [1] [5]。移动主体和参照物是一对概念成分,移动主体是相对于另一实体(即参照物)做出移动的实体;参照物是移动主体移动时所参照的实体。移动,指运动本身;路径,指物体移动时的路线或方向。除了这四个内在的主要概念成分外,移动事件还可能包含其它一些外在的次事件(Co-event)概念成分,例如方式(Manner)或原因(Cause)。

按照Talmy的理论,世界上不同的语言加工其运动事件的语义成分是各不相同的。每种语言都有自己独特的表达路径的方式,对此Talmy提出语言的二分法,即“动词框架语言”和“卫星框架语言” [1] [5] [6]。前者如法语、西班牙语等是用核心动词来表达路径的;由核心动词之外的附加语体现路径的语言叫做卫星框架语言,如英语、德语等。

Slobin在Talmy的二分法理论基础上提出了均等框架语言 [7],即路径和方式有着同等的词法句法分量,它们是两个可以独立使用的两个动词。

Slobin在Talmy的语言类型研究基础上提出语言思维假设 [8]。此假说也被称为温和版的语言相对论,即我们学一种语言的时也会在线学习该语言表达思想的方式,并且这样的词汇化模式不易改变,即学习同种语言类型时,会受到母语正面的促进;如果母语与二语属于不同的语言类型时,会受到母语的干扰。

目前,很大一部分国外学者是依照Fillmore的理论基础 [4],即把空间移动的图示描述为源点–途径–目标(Source-Path-Goal)进行研究的。同时,建立在Talmy的理论框架移动主体–移动–路径–参照物(Figure-Motion-Path-Ground)的研究数目也非常可观。后续Slobin的理论针对Talmy的理论进行了丰富以及反驳,形成了另一派的研究。

4. 国内空间位移动词研究现状

目前国内关于空间位移动词的研究成果已有很多,大部分都是基于西方语言理论框架做进一步的研究探讨。国内学者关注的方向有理论背景下汉语所属类型的研究,也有对英汉两种语言在空间位移方面的比较研究。位移动词是词汇中的重点和难点,然而国内针对汉语空间位移如何表达的研究仍处于较为初步的阶段。

4.1. 汉语所属类型的研究

有的学者大体上支持Talmy将汉语归为卫星框架语言的观点。沈家煊(2003)借助“开放类”和“封闭类”的对立来区分汉语里的核心语和附加语,证明现代汉语的动补结构中,动词是核心语,补语是附加语,从而得出现代汉语基本属于“卫星框架语言”的观点。但鉴于汉语中核心语和附加语的区分不明显,他认为汉语的卫星框架语言特点并不是很强,即汉语属于非典型的卫星框架语言 [9]。

而另一些学者则对此持不同观点。阚哲华(2010)则将Slobin (2004)关于包含汉语的连动式语言是“均等构架语言”的概念进行重新定义,认为汉语属于重新定义后的“广义均等构架语言” [7] [10]。其结论建立在理论修正的基础之上,对汉语的归类也更为合理和完善。

事实上,大多数学者都明确指出Talmy和Slobin理论中对于汉语的分类存在一定的不足,但其中有些研究从审慎的角度出发,认为汉语作为一种复杂的框架语言,不可进行绝对的归类,多以汉语所具有的语言特点作为结论。张英杰(2015)以路径表达为例,发现汉语中仍存在包含路径的动态动词,由此对Talmy传统的事件类型的二分法之于汉语的应用提出了质疑,认为以汉语为例的许多语言,都具有复合型的特点,而另一方面,他认为对汉语进行非此即彼的划分方法还有待考证 [11]。刘礼进(2014)经过实证考察, 指出汉语多半使用趋向补语作“附加语”来编码位移路径,用主动词表达路径的情况较少,因而得到汉语是一种“附加语类型结构比重较高的语言”的结论 [12]。

综合来说,汉语空间位移表达的类型归属至今尚无定论,然而无论是对分类的明确定性,或是对于此类问题的保守观点,均为进一步深入研究提供了有益的方向。对于汉语所属语言类型的讨论,也为英汉空间位移的对比分析和翻译策略的提出奠定了基础。

4.2. 英汉语空间位移研究的分类

4.2.1. 主观位移

黄华新、韩玮(2012)指出:主观位移是指用位移动词表达静态空间场景的一种语言现象,主观位移及表层语言结构的形成依赖于人类概念整合、概念转喻和完型心理等认知能力与认知操作 [13]。

英汉在主观位移构建上既有相同点,又有不同点。从语言对比的角度出发,王义娜(2012)指出:下列主观位移表征是英汉共性表现:1) 使用的动词类型及其语义侧显基本一致,表现为以路径动词为主,方式动词及其方式义受到抑制;2) 对时空感知的概念化基本一致,都有视觉主体位移和“移向/移离目标”的视线位移表达;3) 位移方向表达丰富,汉语表现为趋向词和指示词的多种组合。英汉主观位移句的不同体现在对路径和方式的具体表征上 [14]。英语主观位移句对路径描写得更为细致,表现为单个动词携带更多的背衬信息和对路径做更细致的切分。与汉语主观位移句相比,方式在英语主观位移句中凸显度更高。方式信息在英语主观位移句里的出现频率高、范围广。英汉主观位移句的共性和个性既与思维规律有关,也与语法结构有关。

近年来国外研究对主观位移的考察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理论探讨、实证研究、以及跨语言比较研究。相较而言,国内对主观位移的研究则处于介绍和引进国外理论的起步阶段,对于其定义、涵盖范围和分类尚未形成系统。在研究方法上,国内研究大多数以内省法为主,相关研究多带有一定主观性。尽管部分研究诉诸真实语料,但相关的定量研究还是屈指可数。此外,国内对主观位移的实证研究尚属鲜见,对于主观位移产出情况的考察更未涉及。

4.2.2. 虚拟位移

赵佳慧(2017)指出:不同于现实世界中的真实位移,虚拟位移是一种特殊的空间移动事件,特指一个物体或一种抽象概念在空间中发生的隐喻化运动,其特点是使用位移动词表征静止的事件或情景 [15]。Talmy (1983)首先提出这一概念,并对其进行了研究 [16]。虚拟位移事件不同于真实位移事件,有其特殊的特点与规律。研究发现,虚拟位移表达在英汉语料当中普遍存在,它们既有共性,又有特性。赵晨雪(2017)认为,其共性表现为:第一,英汉虚拟位移的路径和方式信息均具有一定的限制性,即路径信息必须出现在虚拟位移表达中,方式信息不能出现在虚拟位移表达中。第二,英汉两种语言在凸像选取上均可分为三部分,并且在分布模式上表现出相似性。其差异性表现为:首先,英语主观位移句对路径描写切分的更为细致,具体表现为单个动词携带更多的包含背衬信息的介词,表达复杂路径。其次,相较于汉语主观位移句,在英语主观位移句中,方式信息的凸显度和使用频率更高,其应用范围也更广 [17]。国内对于虚拟位移的研究多是在一定语料库的基础上进行英汉表达的对比研究。此外,英汉虚拟主体在认知方面也存在着一定差异,国内也有相关机构对其进行了对比研究,在此不进行过多的展开。

4.2.3. 特殊位移动词

国内对于特殊词的研究多为以一位移动词为例进行的英语位移动词多义性的认知研究以及位移动词的语义扩展和语法化探讨。高银华(2014)认为:一词多义现象一直是认知语义学研究的焦点 [18]。许多语言学家基于意象图示和概念隐喻理论从认知的角度解释了一词多义现象产生的原因。意象图示是人在与外部世界接触时头脑中产生一种抽象的经验表征,对概念的构建有重要意义。概念隐喻是从一个具体的概念域向一个抽象的概念域的系统映射,通过这种映射我们可以获得抽象概念。

4.2.4. 修辞风格

英汉在修辞风格方面的差异往往在方式与途径上有很大的体现,因而以此为对象的比较研究基本都从这两方面进行入手。邵志洪(2006)的研究发现,在方式和运动表达方面,英语重句法复杂性,轻细节描写;汉语则轻句法复杂性,重细节描写。另一方面,通过对比途径的表达,研究者发现英语句子的描写状态为单一的动态画面,与汉语相比,相对呈静态;汉语句子的描写状态为重复的动态画面,与英语相比,相对呈动态 [19]。相似地,池昌海和姜淑珍(2016)以英语原文和汉语译本为对比语料,重点考察英语复杂路径事件和方式动词的汉语翻译两方面,发现汉语译本倾向于将原文的复杂路径事件分解为若干简单子事件,每个子事件由独立的动词或组合引导;另一方面,与动词框架语译者在翻译英文方式信息时高频使用的省略翻译策略不同,汉语译者更多采用部分和补偿翻译策略。由此,研究者进一步提炼结论,指出汉语的语篇风格既有关注整体位移的一面,又十分注重位移方式 [20]。可见,英汉不同的空间位移表达对于各自的叙述文体风格有着明显的影响,语际翻译也将相应做出变化。

5. 汉语位移动词英译的国内外研究现状

了解汉语位移动词的英译趋势,首先要从英汉表达位移的词汇化模式不同谈起。

5.1. 英汉词汇化模式的对比

Talmy的认知语义学理论对位移动词的翻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Talmy (2001)指出,事件的语义成分包括图形(figure)、背景(ground)、路径(path)和运动(motion)四个中心成分以及方式(manner)、原因(cause)、环境(circumstance)和结果状态(resultant state)等非中心成分 [21]。图形指参照相关的背景运动或静止的物体,背景是图形运动或静止的参照对象,路径指图形发生运动的路线或占据的位置,运动指的是图形的位移或相对静止状态。事件的语义成分需要通过具体的语言表达进行体现,名词性成分体现图形和背景,而其它成分,如运动、路径、方式和原因等,则需要通过动词及附加成分进行体现,而这个过程,就是词汇化的过程。

Talmy (2000)指出,不同语言在表达运动事件的主要成分——移动动词时,使用不同的词汇化模式。就词汇化模式而言,世界上的语言可分为三种类型:

1) [motion + manner/cause],即方式语言,移动动词既表示移动,还表示方式或原因。大多数印欧语言(罗马语除外),属于这一种类型。

2) [motion + path],即路径语言,移动动词既表示移动,又表示路径。西班牙语、法语、罗马语、日语、韩语等都属于这一种类型。

3) [motion + figure],即移动主体语言,移动动词既表示移动,又表示移动的焦点。这一种模式的语言相对较少,例如Atsugewi和Mayan [1]。

汉语和英语都适用于第一种模式,并且英语是典型的方式语言,因此,两种语言有一些共同之处,这为翻译提供了一些便利。然而,相比于共性,英汉之间的差异则更为显著。首先,英语中的方式动词更多,如slide,slip,tiptoe,stagger,stumble等,也就是说,英语更偏向于将方式或原因的语义语法化后融入动词实现表达。而汉语则通常需要以“动词 + 副词”的方式进行表达。如严辰松(1998)所说,“英语在表示意义时,用的是综合性一体化的手段,而汉语用的是‘常用词+副词’的分析性的手段。两相比较,汉语的表现手法更为透明,而英语则不那么透明” [22]。这一特点直接造成了英译汉过程中漏译的现象。因此,在这个过程中,译者会采取补偿和增强策略,使位移方式表达更加细致。而与之相对应的,汉译英则多采用部分和补偿策略(姜淑珍、黎昌抱2018) [23]。其次,林丹丹(2016)在归纳总结英语词汇化模式时发现,英语还有一些动作和运动背景同现的动词,如“house”,“nest”,“pocket”,“deplane”,“board”等,这些动词在表达时更加简洁精炼,富有表现力 [24]。汉语中缺乏对等的动词,因此在英译过程中遇到相关动词语义时可以考虑用该类动词。总体而言,汉语的词汇化形式没有英语丰富。

此外,李雪(2008)提出,英语在运动事件表达中,倾向于使用方向动词而较少使用路径动词。汉语则两者皆可,并未表现出明显倾向。汉语位移表达常常同时使用方式动词和路径动词,英语则没有这种现象 [25]。

以上研究比较清晰地揭示了英汉词汇化模式的差异,然而,如何在此基础上形成具体可行的英译策略,却并未提及。目前许多关于位移动词的研究大多止步于此。

5.2. Talmy再词汇化原则

再词汇化即两种语言之间的转化。Talmy (2000)在研究中总结了再词汇化的三个原则。第一个原则是背景化原则。“在其他方面相同的条件下(如成分的强调程度或在句中的位置),一个语义成分会由主要动词或任何包括卫星元在内的封闭类元素的表达式背景化”。运动事件的词汇化过程中,各种事件成分基本上都有被背景化进入动词的可能性。也就是说,包括图形、背景、原因、结果等都有背景化的倾向。Talmy的第二个原则认为语言使用者更倾向于使用现成表达式来对运动事件进行词汇化,而非自创新的表达式。语言使用者倾向于使用事件成分被背景化的表达式。Talmy的第三个原则指出现成的事件成分背景化的概念将事件所包含的语义进行了打包,因而读者容易形成更高效和完整的理解 [1]。因此,在翻译过程中,在对源语进行语义分析后,再次构建表达时倾向于使用现成的背景化概念进行阐述。事实上,这一原则是对第一第二原则的总结,进而也形成了较为完整的再词汇化模式。

从Talmy的再词汇化原则为标准,我们便可对汉英翻译的质量有一个大概的评估。林丹丹(2016)在对迟子建的乡土小说《东窗》翻译的过程中,就进行了类似的实践:

例1. “老伴趔趔趄趄地走到东窗前,大白天的,她却乞讨一般地伸出双手。”

His wife staggered to the eastern window, and even in daytime stretched her hands like a beggar.

在这句话的翻译中,译者用“stagger”将“趔趔趄趄地”这样一种走路方式融入到动词中,将语义信息进行打包,简洁而生动。同时,句子后半部分出现“乞讨一般伸出双手”,这也是汉语常见的动词加副词的词汇化方式,但由于考虑到再词汇化的第二个原则,即启用现成的表达式对运动事件进行词汇化,而不会临时自创新的形式,而在英语中没有动词能够表达“乞丐一般伸出双手”,译者用附加成分对方式进行表达。

例2. “那坐在东窗前看斗鸡的孩子哭着喊救命,行动不便的老人横下一条心摆摆手对儿女们说‘想死在汪洋之中’。”

Children, sitting at the eastern window and watching cockfighting, cried for help. The elderly, unable to move freely, waved their hands sighing “let the ocean of water drown me.”

译者在此处用“drown”来翻译“死在汪洋之中”,而不是直译成“die in the ocean”,表达了死的方式,将致使力融入动词之中。

例3. “十几只船泊进镇子,那已是水镇了,该救上来的就都救了,救不上来的也就毫无办法了。”

In a dozen of boats, people paddled into the town, which had been flooded. They had tried to save suffers as many as possible.

林丹丹指出,虽然英文中图像的动词融入并不多,但当运动事件涉及到水、汗水、果皮、果壳或者洪水等运动实体等,就要考虑是否可以用融入图形的动词了。在这句话中,由于水事实上是发生位移的主体,用flood表示水淹没镇子的动作,富有表现力 [24]。

根据以上几个例子可以看出,在英译过程中,出于对Talmy再词汇化三大原则的基本遵循,译者需要在词汇化过程中注意将一些事件成分有选择地融入动词之中,而这个选择过程则基于译者对语义的精准把握。因此,语义的拆解与重组将是英译的关键步骤。这种再词汇化的实践,比较清楚地展现了英译过程中的大致思路和步骤,是值得借鉴的方法。

5.3. 汉语自身特点及英译策略

英汉位移动词都可以分为及物动词和不及物动词。邵志洪对这两类动词的运动事件框架表达进行了探讨。他发现,在表示不及物连续性运动时,汉语和英语的表达式有明显区别。汉语多采用[动作 + 途径]连续表达式,而英语则主要是[途径]连续表达式。比如以下这个句子:

“Coming!” Away she skimmed over the lawn, up the path, up the steps, across the veranda, and into the porch… (“来啦!”她转身蹦着跳着地跑了,越过草地,跑上小径,跨上台阶,穿过凉台,进了门廊。) [19]

因此,在英译过程中,译者应当尽可能使译文贴近英语的这种表达式。申小龙(1993)提出“具有叙述行为事件功能的动句”这一概念,认为具有叙述行为事件功能的动句,其视点是流动的,因而造成一种化整为零的格局。汉语的句子常用动词铺排,形成句子的声色,这种特殊的情况值得注意 [26]。对及物动词与不及物动词分别进行探讨,结合Talmy运动事件框架理论,无疑是一个新颖的研究角度。此外,邵志洪还指出翻译不应当拘泥于表达原文意思,还应当发挥动态表现,灵活翻译,这也是一个重要的翻译法则 [19]。

汉语作为一种古老的语言,具有一种含蓄、凝练的古典美,使它与其它许多语言相区分。而这种美在诗词上得到了集中的表达。王力(2012)曾指出:“就一般说,诗句中最重要的一个字就是谓语的中心词(称为谓词)。把这个中心词炼好了,这是所谓一字千金,诗句就变为生动的、形象的了” [27]。因此,在英译过程中,如何让诗词的韵味得到展现对于译者是一个重大的问题。闫丽(2013)对《葬花吟》的三个英译本(分别由翻译名家杨宪益与戴乃迭、大卫·霍克斯、许渊冲所译,下文分别简称为“杨译”、“霍译”、“许译”)进行了比较。从比较过程可以看出,相比于原文意思的表达,意境的营造显然更加困难。例如“青灯照壁人初睡”一句,杨译为“A green lamp lights the wall as sleep enfolds her”,其中“light”是与原文一致的虚构位移。而许译则为“Abed in dim-lit room when night is still”,使用形容词代替动词,“dim-lit”一词译出了灯光昏暗的场景,具有一种清冷孤寂的意境。再如“冷雨敲窗被未温”一句,对于其中“敲”一词,三位译者分别译为“pelt”,“fall against”和“hear”,前两种译法都突出了雨的运动路径,而“hear”则突出了雨击打在窗户上发出的声音。结合原文,此时黛玉葬花归来,听着雨声,内心孤寂而不能入睡。显然,“hear”一词更好地表现了黛玉的这种心境 [28]。关于诗词中位移翻译的研究为文体特征的展现提供了一个范本,虽然仍然存在不够系统的问题,但对现有的翻译策略还是形成了一定的补充。

6. 现有研究的贡献和局限性

目前国内针对位移动词的研究数量较为丰富,但主要集中于比较研究、结构研究、演变研究等方面,而对于汉语空间位移动词英译策略的研究则很少见。位移动词的翻译策略分析通常只是作为研究的附加内容粗略带过,缺少系统的归纳与分析。除此之外,一些研究虽然提出了新的英译策略,但在具体实践上还有所欠缺。

目前国内的相关研究多是以Talmy的认知语义学为基础,比较英汉的词汇化模式的差异,由此提出与之对应的策略,具有趋同性。与此同时,大多数论文都从英语出发而对汉语的基本特征关注较少。事实上,汉语自身的特性非常明显,因此在英译过程中,如何展现汉语的特点值得译者多加关注。最后,一些研究虽然提出了一些可行的翻译策略,但没有把它具体化和真正用于实践,还有一些则只是在某个方面提出了建议而缺乏系统性的把握。这些在未来的研究中需要加以关注。

7. 小结

随着空间位移动词成为语言学领域的热点,相关研究的成果也日渐丰富,进而受到更多的关注。但就国内方面而言,尤其是针对作为母语的汉语空间位移表达的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大部分研究立足于从国外理论的角度对汉语进行所属语言类型的归类,或是通过英汉语言之间的比较从而对空间位移的总体与局部表达方式进行阐述,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空间位移动词的特征,但目前的研究成果尚未成系统,实证研究并不充分,也较少将理论联系实际。因而后续的研究可以从翻译、二语习得角度对于空间位移表达进行进一步地细分以及深入研究。

总的来说,Talmy的认知语义学为汉语空间位移动词的英译提供了一种全新的工具。在把握英汉词汇化模式差异的基础上,译者根据再词汇化三大原则,可以形成比较完整的英译思路。值得注意的是,在译文中应该注意体现汉语本身的特点。并且根据不同的文本调整翻译的侧重点,形成更加富有表现力的译文。由于英汉两种语言之间的差异性,英译过程无疑是艰难的,而对于两种语言位移动词的熟练掌握和对英译策略的逐步探索,将使这个过程趋于简化。

基金项目

本文系2020年华东理工大学“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基于语料库的汉语空间位移动词的表达及其英译策略研究”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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