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绝望主夫》作为2023年的跨年电影，上映之初就受到广泛关注，各大平台的宣传及路演短视频片段更是引发了有关电影本身和两性议题的激烈讨论。影片以喜剧的形式、怪诞夸张的风格讲述着当下社会的两性关系，借男女性别的换位引导观众思考、希望实现真正的换位。在内容和主旨方面，《绝望主夫》描绘了女性(尤其是已婚女性)当下的生存现状，传递出当代女性的意识和价值。然而，从豆瓣评分及网友评价来看，不买账的并非只有男性观众，《绝望主夫》也没能成功讨好女性观众。因此，该影片的剧情表现、价值输出及其现实意义都值得进一步深挖、思考。
Abstract:
As a cross-year film in 2023, “Desperate Husband” received widespread attention at the beginning of its release, and the publicity of major platforms and short video clips of road shows triggered heated discussions about the film itself and gender issues. The film tell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en and women in the current society in the form of comedy and grotesque and exaggerated style, and guides the audi-ence to think and hope to achieve true transposition through the transposition of men and women. In terms of content and theme, “Desperate Husband” depicts the current living situation of women (especially married women), and conveys contemporary female consciousness and value. However, from the ratings of Douban and comments from netizens, it is not only the male audience who aren’t impressed, and “Desperate Husband” also failed to please the female audience. Therefore, the plot performance, value output and practical significance of the film are worth further exploration and consideration.
1. 引言
美国学者约翰·奈斯比特曾预言21世纪将会是“她”世纪 [1] 。在社会经济发展、第三产业崛起，以及信息技术革命的推动下，传统由男性主导的社会和家庭关系不断解构，女性的经济更加独立、消费水平提升，使之更渴望追求自己的人生价值和意义。随着经济条件和社会关系的改变，“她文化”出现，与此同时，围绕女性理财、消费的“她经济”成为特有的经济圈和经济现象。为了满足不同女性消费群体多样的诉求，市场上涌现了一批女性向的影视作品，近年来，“她题材”进入大众视野 [2] 。由于该类剧作直戳当代女性在家庭和社会中两性关系的痛点、聚焦当代女性的生存现状、折射当下社会女性的思想和价值观，而深受观众青睐，发展势头正劲，与此同时，由剧集内容引发的关于女性议题、两性关系的话题也频繁登上微博热搜，女性群体及其权益和生存现状备受关注。
电影《绝望主夫》折射了当代女性在家庭和职场中面临的选择、不公等遭遇，通过角色的性别换位让剧中的男性体验了一次做女人的感觉，为“她题材”作品提供了一种新的呈现方式。该片上映22天累计票房冲破3亿，不同于以往的女性向的影视作品，该部影片并非以女性为第一视角，而是将镜头转向性别身份互换后的男性，通过性别转换探讨当下社会女性的生存现状和困境，以喜剧的形式包装弱化了影片议题的严肃性。然而，这样一部反映现实、形式新颖的跨年档影片，豆瓣评分却仅4.4，2万多条的豆瓣短评中差评占半数以上，观众对其评价两极分化严重，引发了各大平台相关话题的激烈讨论。本文从电影的剧情内容出发，探讨影片的性别叙事，并进一步对其叙事策略展开研究，从内容叙事的角度考察该作品。
2. 《绝望主夫》电影及其性别叙事
2.1. 电影简介
由常远饰演的胡铁男是一个典型的钢铁直男。现实中他事业有成，将自己有关“男主外女主内”等性别歧视观点包装成一套所谓的成功学理论到处演讲、贩卖；在生活中，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甩手掌柜，一直缺位于妻子女儿的生活，时常以应酬为理由和狐朋狗友们出入风月场所。直到一场电梯故障发生，胡铁男意外进入了“异世界”。在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里，性别角色完全倒置，昔日的成功人士摇身变成全职家庭主夫。经历了生活的“鸡飞狗跳”和“鸡毛蒜皮”后，胡铁男体验了真正的“换位”，才对妻子徐薇薇的付出从理所应当逐渐变成感同身受，理解了女性的不易。然而，妻子的耐心已经在一次次的失望中耗尽，即使胡铁男发誓已经改过自新，徐薇薇仍旧毅然决然选择离婚。
影片在整体的创作方面富有新意，且前后呼应。首先，在电影片头的字幕特效中就埋下了身份反转的伏笔，而在前半段剧情中只要涉及两性议题的情节，都在性别发生反转后重演，例如：职场女性着装问题、家庭角色分工问题等。其次，在众多讨论两性关系的电影中，大多数影片秉持着善始善终的观念给男女主角最终的结局画上圆满的句号，而《绝望主夫》不同，徐薇薇的一句“我想干啥干啥”让观众看到男女主角关系更加开放的走向，且台词耐人寻味。另外，男女性别倒置的剧情设计尽管在电影中并不少见，然而却与本片的选题主旨的适配性较高，发挥了通过剧情反转制造人物反差的作用，解释了剧中男主如何实现真正换位思考。
2.2. 《绝望主夫》的性别叙事
早期的叙事研究局限于文本内部，而随着研究领域和媒介的发展，现代的叙事学突破了传统对文本内部文字、写作手段的研究，不仅将文本、影视作品等纳入研究的范围，同时还将叙事与性别、文化等其他领域相关联，拓宽了研究的视角。其中，性别叙事除了是叙事研究的一个分支，同时也常作为一种叙事策略出现在文艺作品中，尤其在讨论两性关系或女性题材的作品中较为常见。
当下火热的女性向选题——“她题材”影视作品中的性别叙事有两个特点，即对传统男性话语体系的颠覆和新型女性话语体系的开创。而《绝望主夫》则不同，无论是在反映当下社会两性关系现状时，还是男主角胡铁男后因意外进入两性地位反转的异世界后，剧中采用的性别叙事都更侧重于前者。尽管影片中性别换位后的女性群体占据强势的主导地位，但其言行举止也仅仅是对传统男性社会的模仿，并未从女性出发，开创属于女性特有的叙事话语。由于掌握社会生活必要的工具技能，加上独特的生理构造，男性的社会主导地位确立，父系社会出现，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思想沿袭了数千年 [3] 。哪怕是在当下女性意识觉醒、地位崛起的变化下，传统的性别规训和刻板印象仍旧根深蒂固。剧中的男主角人如其名，是钢铁直男一般的存在，他冠冕堂皇地将自己对于女性的偏见包装成一套社会关系和家庭经营模式理论。然而，随着胡铁男进入到异世界中，经历了成为家庭主夫、被送进男德培训班等，传统的男性叙事被颠覆、男性形象被瓦解。剧中性别反转的剧情安排揭示并反讽了社会和家庭中男女不平等的客观现实，并呼吁男性对女性的换位思考。
3. 《绝望主夫》的“反”凝视叙事策略
《绝望主夫》是一部站在女性立场，但以男性为主角，反映当下社会和家庭中两性关系不平等问题，呼吁男性换位思考、理解女性困境的影片，片中的主题、角色和剧情设定通过讽刺、夸张、怪诞的表现形式呈现，表达了对他者凝视的抵抗。
“他者”和“凝视”两个概念分别由波伏娃和拉康提出，二者是研究女性题材艺术创作和女性主义理论的关键词。在《第二性》中，波伏娃指出，“他者”是处于被支配地位、失去独立人格被异化的人，是相对于“自我”主体而存在的客体 [4] 。受传统性别认知影响的女性，在男性主体的“凝视”下完成“他者”的自我内化，而这种“凝视”的作用正如拉康提出的“凝视理论” [5] 那样，婴儿在镜像凝视的过程中完成自我形象的认知 [6] ，被“镜像”凝视的女性陷入不断的自我否定和角色扮演最终迷失了主体意识。
综上所述，电影《绝望主夫》从片名到剧情内容、从主题到影片元素都在强调一个“反”字，即在剧情和角色的反转中，反“他者”、反“凝视”、制造反差。
3.1. 剧情反转
所谓反转，即转向相反的方向。电影《绝望主夫》全片历经3次反转，按剧情发展分别为“胡铁男因意外进入异世界”是第一次发生反转，剧情从现实以男性为主导的世界转向另一个与现实完全相反的空间，这时的胡铁男还未有所反应，依旧心存对女性的偏见，渴望通过一己之力唤醒异世界中的男性群体反抗；直到“胡铁男逐渐适应了自己在女性主导的世界中的身份角色，过去的观点发生改变”是第二次反转，胡铁男叛逆反击失败后被送进了男德班，强弱力量的悬殊对比使其向生活低头，体验了生活的鸡毛蒜皮后，胡铁男一改过去的大男子主义转型为家庭主夫，角色性别在身份和心理层面彻底倒置，实现了真正的换位；“胡铁男回到真实世界后跟妻子许薇薇真诚道歉求和，但许薇薇依旧选择离婚”则是第三次反转，原本该是一方犯错道歉，另一方原谅和好的完美结局被打破，许薇薇的耐心被一次次的失望耗尽，她不同于以往影视作品中塑造的已婚女性为了任何人和理由委曲求全，而是从自己出发想干啥干啥，影片的结局突破了两性关系走向固有的模式。
3.2. 角色反差
《绝望主夫》中的角色反差一方面是指男女角色的反差，另一方面则指的是角色自身前后变化的反差，而剧中角色的反差一是由人物设定而来，二是因剧情发展而生。
由于角色塑造的需要，剧中男性角色和女性角色形成强烈对比，妻子许薇薇是当代家庭主妇的代表，女下属李虹则是当代职场女性的缩影，两者均活在胡铁男——典型大男子主义者的主导下，一个被要求只负责照顾好家庭，另一个因怀孕不便而被变相劝辞。剧中对两性差异的塑造分别在体现在服道化、场景空间等符号方面，影片中的男性符号包括西装、雪茄、烟斗、手串、公司、酒吧等，女性符号则包括家居服、孩子、卧室、厨房等。与此同时，台词对树立角色形象也发挥着重要作用。然而，随着剧情的推动，影片中男性和女性的身份地位完全交换。胡铁男进入性别换位的世界后，女性披上了“男性符号”，穿上西装、抽着雪茄、手持烟斗或手串混迹于职场和酒吧，完全是现实中男性的复刻，而男性也披上了“女性符号”，不仅变成家庭主夫，在家做家务、带孩子，而且各个“娘化”。与此同时，胡铁男的大男子主义也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刚进入异世界的胡铁男是不适的、抵抗的，因此他在妻子公司大闹一场、对狐朋狗友的“娘化”嗤之以鼻、并呼吁要发起负隅顽抗。叛逆反击失败后的胡铁男是落魄的、妥协的，他并不认同这个世界的规则，但无奈于强弱力量的悬殊差异无法与之抗衡，所以只能选择逆来顺受，被迫参加了男德培训班、担负起照顾家庭和孩子的重任，换来的却是妻子和丈母娘的忽视和嫌弃，只因二胎怀的是男孩。体验了交换人生后的胡铁男开始理解妻子并满心愧疚，直到再次回归真实世界后他一改常态，变的尊重女性并向妻子许薇薇袒露心声，但也没能得到对方的原谅。《绝望主夫》通过对人物的简单勾画就反映了职场和家庭中对女性群体的偏见，并通过反转的剧情设定和具有反差的人物对现实进行反讽。
4. 问题与启示
电影《绝望主夫》通过新颖独特的叙事策略反映了当代女性的生存现状，以及短视频平台上男女观众对于影片评价的路演现场视频博得了大量关注、吸引大批受众前去观看。然而，影片的内容却使观众产生了很大的期待落差和争议。其中，观众们对电影的评价可总结为以下几点：影片所反映的女性太肤浅、打着男女平等的幌子说的全是性别偏见、电影的说教意味过重且根本无法起到现实教育的作用等。
4.1. 问题
从影片的主旨来看，电影的创作团队试图通过幽默诙谐的语言和夸张怪诞的手法传递出女性的不易、要换位思考，以及女性群体要从自我出发实现“想干啥干啥”的独立觉醒等中心思想。由此可见，该部影片不仅看得见当代女性的困境和两性关系的问题，而且还观察细致入微、有所思考，然而影片的叙事策略和内容呈现却不尽如人意。电影中，胡铁男进入性别换位世界的情节设计看似是让男性体验女性身份、号召换位思考，实则充斥着有关性别的偏见和来自弱势群体上位后的报复，反凝视的叙事策略下讲述的却是男性视角下片面单一的凝视。男性满身恶习都是“逼不得已”，女性矫情、矫揉造作，身份互换后的男女如同照镜子在模仿着对方，却不见自己的主观意识。
此外，影片中对女性议题的阐述流于表面，性别叙事不够深入。女性议题的确包括家庭婚姻中的角色分工问题、歧视大龄未婚女性问题、职场性别歧视问题等，但影片中也仅仅是对上述现实问题重演，缺少关于女性对家庭和事业的权衡、已婚已育女性重返职场的困境等问题的深挖、思考。喜剧的包装弱化了话题的严肃性、提升了观影感受的轻松度，但并不意味着电影为了要迎合观众而制造无谓的“爽”和自嗨，正如某网友的豆瓣评价中写道“这个立意虽然大家都懂，可电影犹如隔靴搔痒。对于女性的理解和支持并不是喊喊口号、耍耍嘴皮、表个态就能解决的”。
4.2. 启示
女性向的作品受自身题材的影响很难获得男性受众的关注，更不必说会对男性受众有所教育意义。《绝望主夫》的上映是女性题材红利的结果，但内容无法支撑起其出发点，且剧中对男性的丑化和说教不仅导致大部分观众不买账，而且还会在社会讨论中引起广泛的二元对立。当代女性向的作品要展现的是女性自我价值，绝非“捧一踩一”式的通过刻画负面形象、贬低男性造成男女性别对立。正如女性平权、男女平等所要实现的是两性共同协作、互帮互助，观众需要的不仅仅是新时代的女性，观众更希望看见能与之匹配的新时代男性。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