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格式塔完形法则与图形设计
1.1. 格式塔心理学
格式塔心理学(gestalt psychology)，又称完形心理学，属于西方现代心理学的主要流派之一，最初由奥地利心理学家埃伦·菲尔斯(Ehrenfels)提出。之后受到社会背景诸多因素影响，由沃尔夫冈·柯勒(Wolfgang Kohler)、马克斯·韦特海默(Max Wertheimer)和库尔特·考夫卡(Kurt Koffka)三位德国心理学家继承并发展 [1] 。格式塔一词是德文“Gestalt”的音译，本意是指形式、形状或一种被视觉分离出来的整体。一般有两种意思，一是指事物具备特殊的形态或者形式；二是指知觉所呈现出来的一个实体的总体特征，也就是完形的概念 [2] 。
格式塔心理学强调的是人类对客观事物的整体认知，而不是把它的各个部分割裂开来。格式塔心理学认为，任何“形”都是视觉主动地组织构建的，而非客体本身就存在 [3] 。人们视觉所观察到的对象并不是单独的，也许多个对象具有不同的存在形式与元素表现，人们对于不同对象的感知是趋于整体的，整个视觉思维过程也可以看作是“完形”过程。
1.2. 格式塔完形法则
格式塔完形法则的应用领域很广泛，重要性也不容忽视。格式塔完形法则认为，当人们注意到某一事物与自身视觉习惯不相符时，会产生一种排斥的心理抵触 [4] 。在这一过程中，人们会根据自身视觉习惯或者偏好将并不完整图形进行主动闭合，从而形成视觉上的完整。
格式塔完形法则是该学派通过不断的实践得出的，人在感知某种事物时，会通过联想，将事物进行重新排列组合，成为一个新的，有意义的整体 [5] 。其中，“完形”一方面指视觉上把事物补充完整，另一方面是指思维上的完整感知，设计师可以借助格式塔完形法则，将图形设计的意义尽可能地展现出来。
1.3. 图形设计
“图形”一词来源于英语“Graphic”，是由绘、写、刻、印等手段产生的图画记号 [6] 。最早的图形设计可以追溯到一万年以前由原始人在岩壁上留下的记录其生活状况的岩画，虽然这些图形只是当时人类最朴素想法的体现，然而正是他所萌发的这种“单纯的念头”在不知不觉间创造出了人类历史上另一种艺术形式的诞生，那就是“图形设计”。“图形”并不仅仅是我们所见到的一种绘画形式，也是人类通过特定的技巧运用符号和色彩所表现的展现人类心理活动的特殊的语言形式。
在这个飞速发展的社会环境下，图形设计成为媒介的主要传播手段之一，更直观，且具有较强的观赏性，因此，也是现代社会不可或缺的一种沟通语言。“图形”传播的好处还在于它不受语言、地域乃至文化背景的限制，可以有效地帮助人们进行沟通，甚至文化传播，这也是文字所达不到的。图形设计并不等同于单纯的绘画，较之后者，它更具创造性、不可定性与未知性，它可以利用任何元素和工具进行创作，它形式多样，灵活多变，可以命题也可以自由发挥，但是它最终向我们展示的作品一般都具有多重含义，而代表它中心思想的设计特点则最为明显。
2. 格式塔完形法则与图形设计语言的融合意义
格式塔完形法则不仅为现代设计注入了新鲜血液，还指导设计师开拓思维，为现代设计的发展与进步提供了新的思路。进行图形设计的过程，其实也是设计师与观者之间无声的交流。设计师掌握观者心理，能采用更适合的方法表现图形，而图形不只是我们表面看到的简单的排版，简洁的形式，在设计过程中每一环都要深思，要根据格式塔完形法则分析观者审美心理，因此，格式塔完形法则对图形设计的影响不可小觑。
设计师应该密切关注图形设计的设计部分。将创造性思维与图形设计的原理相结合，设计出更具创意、内涵更深的图形。图形在平面设计领域的地位举足轻重，符合观者的认知特点。相较于纯文字的设计，图形更为生动形象，让观者解读信息的过程更加有趣，接收信息时感受信息和审美的双重满足。格式塔心理学的核心是视觉系统的构建，设计师在图形设计过程中，必须保证观者接收信息的准确性，以达到物理场和心理场的统一，让观者在接收信息的同时，视觉也得到享受。
设计师要以格式塔完形法则为理论依据，从整体出发设计图形中的每个部分，在设计过程中充分考虑“可见”与“不可见”，平衡每个元素在图形中的占比，使之和谐统一，浑然天成，使图形设计更引人深思。图形设计用最简洁的形式传达更多的信息与内涵，每个设计师的思维模式都各不相同，在进行设计活动时，还需接受新知识以及新理念等，在此基础上创新设计。格式塔完形法则将图形设计元素和观者心理融合，使图形设计传达的信息不单是浮于表面，二者相辅相成。
格式塔完形法则与图形设计语言的融合是一种新时代的设计理念，其意义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提高设计的专业性和艺术性。通过采用格式塔完形法则，可以使设计更加合理、美观、有条理，让设计达到最高的艺术境界，从而提高专业性和艺术性。
第二，突出主题和信息的导向性。图形设计中主题和信息的导向性是至关重要的，通过图形元素的精心安排，利用空间来规划设计中重点内容的展示，将主题和信息的导向性结合起来，让视觉效果更加突出和直观。
第三，提高信息传递的效率。图形设计的最终目的是传递信息，通过格式塔完形法则的运用和图形设计语言的融合，可以将信息传递的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在视觉心理学及行为心理学的理论基础上，通过统一整体的视觉效果，让信息容易被人理解和接受。
第四，设计作品的可持续发展。在采用格式塔完形法则和图形设计语言相融合的设计理念时，可以突出设计的内涵，融入现实中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和精神，使设计作品的价值持久流传。
第五，推动设计行业的进步。设计作为一种重要领域，时刻在迎接新的挑战。格式塔完形法则和图形设计语言相融合的设计理念，推动了设计行业的稳健发展，为设计师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法，促进了设计行业的进步。
最后，格式塔完形法则与图形设计语言的融合是一种全新的设计思维，它在设计领域中具有广泛的适用性和实际意义，不仅提高了作品的艺术性和专业性，更能将理论与实践融为一体，创造出更多优秀的设计作品。
3. 格式塔完形法则与图形设计语言的融合分析与方法
3.1. 简化原则与图形设计
格式塔心理学认为，人对于简化的结构更为偏爱，这使得我们潜意识里更倾向于简化的事物，会主动选择视觉形态异常突出的作为视觉焦点，忽略次要信息，并进行最终的记忆存储。这是知觉抽象的过程。对于这种简化倾向，我们可以认为是将知觉事物用最简洁的形态或元素相结合的倾向，即突出和放大知觉物体的某种特征，也可以认为是自动提取或筛选出知觉物体具有代表性的特征，以简化的形象来完成对复杂事物的认知，因此，格式塔完形法则中的简化原则，对事物的完整并不影响 [7] 。
对于简化与图形设计的融合运用，体现在靳埭强在德国画廊举办的东西作品展的图形海报中。靳埭强受到中国传统文化耳濡目染的熏陶，在进行自己的设计创作时会将一些中国传统文化融入其中，借助作品弘扬与传播中华文化。而我国传统文化受儒家，道家等影响，对“空”“无”“虚”“白”的思想内涵和美学意境情有独钟。《论语·八佾》中提到“素以为绚兮”，亦可理解为以素为绚兮，说明儒家追求的“素雅”之美，是对生命质量的追求和体悟，也是“空白”思想的体现。道家思想阐述的人与自然，顺其自然是道家无为的体现。渗透到中华传统艺术中，也就使得黑白的运用显得格外重要。因此，靳埭强以中国道家太极图为海报构图主体，将画展的主题完美地表现在海报的内部，如图1所示的其在德国画廊举办的东西部作品展。通过水墨与粉彩构成太极阴阳图，运用色彩与肌理的对比来表现东西文化的差异，再借助太极图形自身的化繁为简、共生统一的形态与内涵，将东西文化的差异表现出来，传达出东西方文化的交流融合，用极简的艺术手法表达丰富的内涵。正如鲁道夫·阿恩海姆(Rudolf Arnheim)所说“当某件艺术品被誉为简化性时，人们总是指这件作品把丰富的意义和多样化的形式组织在一个统一结构中” [8] 。通过设计的模式变化，靳埭强在世界范围内展示了东方的传统文化和哲学理念，使中华文明得以再一次传播，再一次发扬光大。
Figure 1. Poster of the opening exhibition of German gallery
图1. 德国画廊开幕展海报①
鲁道夫·阿恩海姆说过：“在视知觉中，一旦达到了对某一范式的最简单的理解，它就会显得更稳定，具有更多的意义，更容易掌握”。通过上述作品的分析，会发现相比繁复的设计，简约的设计有时更加引人注目，并且还能给观者带来非常深刻的印象。作品中水墨与油彩的共生，所想表达的寓意不言而喻，画面简洁明了其实也是一个记忆点。观者在面对某件作品时，通常会有一个视觉焦点，而视觉焦点肯定是最出彩、最独特的地方。靳埭强在图形设计时，把握了视觉焦点的度，摒弃无用之物，才使得信息最大化传递。
3.2. 图底原则与图形设计
一般情况下，能引起人们注意的元素，会被认定为是整个画面中的“图”，而其余部分会被认定为“底”。对于感知灵敏的人来说，图形与背景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图形一般都会成为感知的焦点，而背景会作为次要的感知点。在知觉场中，图形是更趋于轮廓清晰且完整的存在，在视觉上会更跳脱，而背景受到结构、组织、环境的制约，视觉上会偏弱，处于附属或被支配的次要地位 [9] 。设计师在进行图形设计时，对图与底的关系要进行专门的处理，在感知互动的过程中，让观者通过“图”与“底”的相互转换，感受设计师赋予作品的深层内涵，巧妙地设计出两者的组合，使之更具趣味性。
靳埭强以澳门行政区区花——莲花为主要元素的《九九归一·澳门回归》图形海报。如图2所示，莲花花瓣与水墨线条构成了图与底的关系，水墨线条回旋形成了花瓣凋零溅起的涟漪，细看会发现是两个数字“9”，99回纹又组成了回家的“回”字，如果把海报上的“九九归一，澳门回归”与“99”回纹结合来看，便形成了中国的“中”字。秉持着对自然规律的遵循，再结合图与底之间的灵动设计，传达出一种花开花谢、叶落归根、生生不息的意境，以及出淤泥而不染的精神本质，画面看似平静无常，却饱含了对于澳门回归祖国的激动之情。借助格式塔完形法则将生命形式与艺术形式巧妙结合，将传统文化与现代设计完美融合。
Figure 2. Poster of Macao’s return to China
图2. 九九归一·澳门回归海报②
上述作品中，一是体现了图底原则在图形设计中的留白之美。在视觉主体充分展现的同时，整个画面却又如此和谐，但留白也不能处处皆用，一个优秀的图形设计，视觉主体与留白往往都是恰到好处的，否则就会顾此失彼，适得其反。这便是我们经常提到的凡事都要有一个度，设计亦是如此。二是体现了融合之美。图形设计表面看起来只是将多种图形拼凑在一起重新组成一个新的图形，实际并非如此。这个重新组合的过程，事实上是一种对图形联想重构的过程，通过排列、旋转、缩放、重叠等等形式，使本来毫不相干的图形之间产生某种共性或者相似性，最后和谐的融合，让观者在观看同时主动联想。由此可见，图底原则与图形设计融合，对于设计出更具内涵的作品是十分必要的。
3.3. 异质同构与图形设计
格式塔完形法则中的相似性法则认为，大脑会自动把人自身所看到的最相似的部分当作一个整体。在图形设计中，运用相似性法则主要表现在重复、异质同构和对称这三个方面。相似性法则中的异质同构，从许多方面影响着图形设计，包括物体和人的同构、物体和物体的同构以及人和人的同构等等。格式塔完形法则认为，我们之所以会对一些外在的事物产生不同情感，主要由于外有物理层面的力与内有心理层面的力，两种力相互作用下形成的“异质同构”，使我们受到了影响，从而促使我们产生了不同情感 [10] 。
根据异质同构设计的图形海报，能带给我们更深层次的意义。如图3所示，靳埭强为了传达爱护自然而设计的图形海报。海报整体非常极简，一条有红色斑点的白色纱布包裹着平平无奇的岩石，第一眼看上去，就像包扎过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渗出鲜血。但细细琢磨不难发现，这里的石头显然代表了自然环境，而那一道道被扎得严严实实的伤口，则预示着大自然早已被污染所伤，需要我们去呵护它。其实，一块岩石又怎么会流出鲜血，这里是将岩石比作人，它具备了人的血肉，人的情感，它被我们伤害了，需要爱护与保护，物(岩石)与人的同构在此运用。一块岩石、一条纱布、一抹朱砂，分开看都是毫不起眼的存在，但靳埭强通过自己的设计方法将他们完美的结合，这种异质同构能够使观者内心受到最直接的冲击与震撼，让我们不由得反思，不是只有我们人类会受伤，坚固的岩石亦是如此，接着联想到自然，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也会受伤。像靳埭强这一作品中的同构，使人们的共鸣或者说是共情更容易被引发，使环保的主旨思想得到最大程度的传达。
通过上述作品分析，我们可以知道图形设计中异质同构的运用，会使图形设计与观者心理产生同构，这种同构也是图形设计作品信息传达的途径。“对事物、艺术形式的审美知觉，本质上是对其中力的样式的知觉，一旦某两个特定事物(或艺术形式)在大脑中激起的力的样式在结构上相似时，即使这两个事物(或艺术形式)的外表和种类都不相同，但引起的情感经验或本身具有的情感表现性也会相同 [11] 。”
3.4. 闭合原则与图形设计
格式塔完形法则认为，当我们在感知某种图形时，会自然而然地把图形中涉及的所有元素，统一看成一个整体，通常把这种现象叫做还原倾向性。这种倾向性使我们在感知某种事物时，就算它没有完全的闭合，或者说是残缺的，我们依旧能够脑补完整的事物，再通过联想形成一个在我们认知中熟知的事物。
《我爱大地之母》图形海报是靳埭强在京都环保会议邀请展上展出的很有代表性的设计作品。如图4所示，整张图形海报简约的留白却又丝毫不失神韵，一点朱砂，一抹丹青，便勾勒出象征母亲哺育生命的乳房。海报中用半圆弧来表现丰满浑圆的胸部，虽未完全闭合，但完全不影响我们的感官，能马上分辨出是什么，一点朱砂不仅象征着大地母亲哺育我们的乳头，还隐喻了一颗满是爱意的红心。靳埭强采用极简的弧线与水墨淡彩的笔触组合形成乳房，巧妙的体现出完形法则中的闭合。
Figure 4. I love mother earth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poster
图4. 我爱大地之母环保海报④
对于上述作品的分析，能看出在图形设计中闭合原则的运用，就是考验设计师以形达意的过程，借助局限的形来传达出无限的内涵或精神。马克斯·韦特海默说过：“人在知觉的过程中，总是有一种追求事物结构整体性或完形性的特点，这称作知觉的整体性或完形。”而从观者的角度出发，会发现不闭合的形或者是残缺的形，会更刺激观者的感官，带来意想不到的视觉效果。
格式塔完形法则是一种广为应用于图形设计领域的理论，它强调视觉设计的整体性、连续性和层次感，帮助设计师将信息有机地组织起来，让设计更简洁、清晰、易于理解。图形设计的语言是视觉语言，而完形法则则是最基本的视觉语言。因此，将完形法则与图形设计融合起来，可以让设计更效果更显著。
3.5. 格式塔完形法则与图形设计融合方法
通过对靳埭强图形设计作品的分析，可以将格式塔完形法则与图形设计融合方法总结为以下几点：
第一，搭建视觉层次。视觉层次是图形设计中最基本也最重要的元素之一，它是指通过各种不同的视觉元素来形成一个整体，使视觉信息有序排列。完形法则所强调的视觉层次可以让设计师更加了解每个元素在视觉上的分量，从而更好地建立视觉层次。设计师可以把设计中的各个元素一一分析，每个元素的大小、颜色、形状和空间位置等方面，根据完形法则的原理进行排布，形成视觉分层。
第二，突出关键信息。完形法则所强调的重点是将信息整体有机地组织起来。在设计中，需要根据不同的信息的重要程度，将其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并与其他视觉元素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这样，能够让观者快速从海量信息中抓住关键信息。设计师应该根据设计的主要信息来确定突出的视觉元素，将其放置在视觉层次中的顶端，强调它的重要性，对其他元素进行配合和调整，增强关键信息的视觉效果。
第三，制造视觉节奏。完形法则不仅可以在视觉层次上用到，还可以用在视觉节奏上。视觉节奏是创造视觉动感和变化的设计元素，使得设计看起来更加平衡和流畅。设计师可以通过调整设计元素的尺寸、形状、颜色和数量等因素来实现视觉节奏效果，使用完形法则可以让节奏更加明显，使设计更加有节奏感。
第四，创造封闭感官。封闭性是指设计元素之间的关系紧密，能够形成一个可识别和理解的整体。完形法则中的封闭性概念是指设计中元素之间相互依存、相互关联的视觉关系。设计师可以在图形设计中采用封闭形式来创造清晰统一的视觉整体性，使得设计更加易于理解和记忆。同时使用完形法则可以更好地使每个元素的作用和意义清晰明了。
4. 结语
现今，格式塔完形法则在图形设计中的运用已经普及，以格式塔完形法则作为理论依据进行图形设计活动，将格式塔心理学理论应用到图形设计中是必须的。在现代平面设计中，设计师要想使自己的作品出众，就要采取更专业的设计方法。格式塔完形法则为图形设计提供了不同于以往的设计方法与思路。靳埭强在作品中将格式塔完形法则与观者的心理相结合，既精准传达了信息，又完美地满足了观者的审美和心理需求，还融入了东方意蕴，通过图形海报的媒介，传播和弘扬中华文化。通过以上作品的分析，可以感受到他将格式塔完形法则与图形设计的融合表现得淋漓尽致，同时，告诫我们对格式塔完形法则融会贯通，才能更轻易地把握观者心理，再融入个人特色设计出更优秀的作品。
注释
①图1来源：https://huaban.com/pins/398540045
②图2来源：https://huaban.com/pins/1785112208
③图3来源：http://k.sina.com.cn/article_1760571162_68f02f1a001005yrh.html
④图4来源：http://art.china.cn/huodong/2013-07/04/content_608835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