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卦·鼫鼠词源体认分析及英译探讨
Discussions on the Etymology and English Translation of Shishu in the Jin Hexagram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mbodied-Cognitive Linguistics
DOI: 10.12677/ML.2023.1112839, PDF, HTML, XML, 下载: 48  浏览: 87  科研立项经费支持
作者: 付 永, 周江琴:贵州黔南经济学院文法学院,贵州 惠水;吴 俣:江苏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 连云港
关键词: 体认语言学翻译研究联绵词鼫鼠Embodied-Cognitive Linguistics Translation Studies Classical Chinese Reduplicatives Shishu
摘要: 体认语言学是中国本土化的新生语言学理论,对汉语研究和翻译研究具有极大的阐释力。经语源体认考察发现,《周易·晋卦》联绵词“鼫鼠”的转语大致有“硕鼠”“鼯鼠”“鼩鼠”等,它们不同程度辐射进了“鼫鼠”英译的语域中。又以体认识解观和体认像似观为理论依据,辨析了六个英译本中“鼫鼠”译名转换的特点,研究发现:1) 译者的视角决定了译者凸显内容的不同,译者视角和凸显两者的结合又决定了详略度的不同。2) “鼫鼠”等联绵词因其本身的独特性,具有一定的不可译性,暂时还难以做到“音美”“形美”和“义美”的齐备统一。3) 众译本无所谓孰优孰劣,译本的生成难免受主客多方因素的影响,不同的译者有不同的体认识解,因而产生特色各异的译本,由此推测“百花齐放”的多元并存局面应是今后《周易》复译常态。
Abstract: Embodied-Cognitive Linguistics is the localized creation of Chinese linguistics which is very instructive to the research on Chinese language and bilingual translation. From the research on etymology of Shishu (鼫鼠) in the Jin (晋) Hexagram, it was proved that Shuoshu (硕鼠), Wushu (鼯鼠), Qushu (鼩鼠), etc. are the cognate words of Shishu. Implicitly,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se cognate words has more or less mapped into the domain of Shishu’s English translations. Furthermore, based on embodied construal view and embodied iconicity view, the counterparts of Shishu from six English versions has been analyzed. There are three findings. First, translators’ perspectives decide the salience of Shishu’s English translation in each version whereas translators’ perspectives and salience again decide the specificity of Shishu’s English translation in each version. Second, due to the uniqueness of classical Chinese reduplicatives, Shishu possess the features of untranslatability. Therefore, it’s really hard for Chinese translators to render the beauties of sound, form and meaning together in the process of translating Shishu. Third, each English version of Zhouyi (《周易》) shares the equal status. They were uniquely produced because each translator has unique way of construal to the original text and unique way of rendering them into English. Each version was produced owing to subjective and objective factors from multiple levels. Consequently, it could be inferred that re-translations of Zhouyi will still be open-ended in the future.
文章引用:付永, 周江琴, 吴俣. 晋卦·鼫鼠词源体认分析及英译探讨[J]. 现代语言学, 2023, 11(12): 6257-6264. https://doi.org/10.12677/ML.2023.1112839

1. 引言

联绵词是汉语中的一种特有语言现象,不仅可以描摹事物的声音、形貌 [1] ,还可通感人的心理状态、主观情感,渲染语言的表达效果。学界现前对《诗经》《楚辞》《荀子》《庄子》等先秦古籍中联绵词多有研究,而对《周易》中的联绵词涉猎较少。事实上,《周易》蕴含了大量的联绵词,如震卦爻辞“震来虩虩,笑言哑哑”,极具音韵美和形态美,在人的内心中生成一幅先民面对自然现象情状模拟图。基于一项自建英汉双语数据库 [2] [3] ,《周易》本经中的连绵词主要可以分为四类:叠音词,双声词,叠韵词和双声叠韵词。其中,叠音词总共有23个,像“震苏苏”“震索索”“视矍矍”等;双声词有26个,像“晋如鼫鼠”“厉熏心”“归妹愆期”等;叠韵词有38个,像“先号咷”,“畴离祉”“盱豫悔”等;双声叠韵词,仅一个,即“既济”。在《周易》中,每一个联绵词背后都有一个“先古故事”,有很强的意象性和象征性,值得我们去探究。因此,我们的重心将落在《晋卦》“鼫鼠”一词身上,从体认语言学的视角分析该词的词源特征和英译特征,以期为《周易》联绵词词源探索和英译复译提供一条新的评价路径。

2. 体认语言学

20世纪初,索绪尔发动了第一场语言学界哥白尼式革命,“关门打语言”。20世纪中叶,乔姆斯基发动了第二场语言学界哥白尼式革命,“关门打句法”。20世纪末,雷柯夫、约翰逊等发动了第三场语言学界哥白尼式革命,“开门办语言”。这次冲破了客观主义形而上学哲学的羁绊,得益于后现代哲学和认知科学的精神营养,认知语言学发展日益壮大。但是,四十余年后,国外学者Dᶕbrowska发现了认知语言学的不足之处,指出了认知语言学的“七大重罪”,虽然有言过其实之嫌,不免暗示认知语言学需要改进。近年来,四川外国语大学语言学团队针对认知语言学的不足,以马克思主义实践观和人本主义为基础,提出了中国本土化的“体认语言学”,为学界开辟了一片新的研究领域。

体认语言学的核心落在“体”“认”二字上。前者在于我们与客观实践的体验互动,强调经验的客观性,后者在于我们在脑海中对事件、范畴的认知加工,体现人类认知的主观性。所以,体认语言学有机融合了主客双重因素,比认知语言学更具说服力。据此,体认语言学的核心原则可归纳为“现实–认知–语言” [4] 。从左往右看,“现实”产生“认知”,这两者又是“语言”之源 [4] 。从右往左看,“语言”影响“认知”,它又影响“现实” [4] 。

体认语言学对翻译具有重大的启示意义。由语言的体认性,我们可以推导出体认翻译准则 [3] ,如图1所示。

Figure 1. Embodied-cognitive principles for translation

图1. 体认翻译准则

横向层面,“语言”像似于人的“认知”,而“认知”又像似于“现实”,所以存在“现实 > 认知 >语言”逐步滤减关系,我们全部用的双向虚线箭头。纵向层面,各民族生活的现实世界大致相同,也就是说,两种“现实”之间的像似度最高,我们用粗实线双向箭头表示;各民族的认知世界是对现实世界的能动反映,两种“认知”必然存在一定的差异性,我们用普通实线双向箭头表示;各民族的语言受现实世界和认知方式的双重影响,两种“语言”之间存在的差异性必然增大,我们用双向虚线箭头表示。由此可见,纵向层面语言间的对应关系也存在滤减关系,体认翻译准则蕴含双重滤减关系。换句话说,语言间的差异性使得语言具有一定的不可译性,但语言的像似性又赋予语言具有一定的可译性,可译与不可译构成一对张力,此消彼长,百分之百的完美翻译只存在“理想国度”中。

3. 鼫鼠词源体认分析

体认语言学重视中国本土化语言学思想,特别是中国古代业已形成的一些语言学思想,主张东方语言学思想与西方语言学思想“合璧”,“洋为中用,古为今用”。在探寻“鼫鼠”语源过程中,我们兼用清代程瑶田的转语思想以及认知语言学的核心思想之一,原型范畴理论,以便更好地揭示“鼫鼠”的语源关系。

(一) 程瑶田转语观

清代王念孙云:“双声叠韵,出于天赖,不学而能。”双声叠韵模拟世间的声貌、情态,极力反映了语言像似性准则。清代程瑶田云:“双声叠韵之不可为典要,而唯变所适也。声随形命,字依声立。屡变其物而不易其名,屡易其文,而弗离其声。”这体现了语言的动态观、像似性和隐喻性 [4] 。以下,我们将依照程瑶田的转语理论考证联绵词“鼫鼠”的词源问题。

“鼫鼠”一词有很多的别称,同一事物而异名,也就是程瑶田所说的“转语”。鼫鼠,《子夏传》作“硕鼠” [5] 。郑玄注:“鼯鼠,谓大鼠也。”《本草纲目》:“鼢小居田,而鼯大居山也。”从这几个出处看,鼫鼠的转语有硕鼠和鼯鼠,绝不是鼢鼠,体态不同。《诗·魏风·硕鼠》云“硕鼠硕鼠,无食我黍”。《诗经》和《周易》成书年代相仿,造字假借本就有同源关系,可推测硕鼠是鼫鼠最亲近的转语。著名的“鼯鼠五技”出自《荀子·劝学篇》,“目不能两视而明,耳不能两听而聪,螣蛇无足而飞,鼯鼠五技而穷。”“鼯鼠五技”亦作“鼫鼠五技”,可见战国时期,“鼯”和“鼫”通用,鼯鼠也是鼫鼠一个较亲近的转语。《爾雅·釋獸》注释“鼫鼠”,“形大如鼠,頭似兔,尾有毛,靑黃色,好在田中食粟豆。關西呼爲鼩鼠。”可见,鼩鼠是鼫鼠的方言称谓,而方言是程瑶田记录转语的重要来源。至此,有关鼫鼠的转语,我们可以归纳出以下程式:鼫鼠 = 硕鼠 = 鼯鼠 = 鼩鼠。

(二) 原型范畴观

原型范畴思想对语言的各个层面都有较强的阐释力,我们用之分析“鼫鼠”与其另一个转语“蝼蛄”的关系。清代王念孙云:“《易言》‘晋如鼫鼠’,或可以蝼蛄为说耳。”《神农百草经》云:“蝼蛄为鼫鼠。”《本草纲目》云:“蟠蛤,一名仙姑,一名蟋蛤,一名蟠蛔,一名鼫鼠,一名鼯鼠。”姜可瑜(1984)认为《荀子·劝学篇第一》中的鼫鼠就是指的蝼蛄,蝼蛄也是“五技而穷” [6] 。汪家熔(1979)、南健华(1979)和吴伊琼(2017)等学者均认为把鼫鼠视作蝼蛄不可取 [7] [8] [9] 。汪家熔(1979)进一步指出我们判断鼫鼠等不等同于蝼蛄,可从词语的感情色彩入手 [7] 。人们通常对鼫鼠持贬义态度,赋予感情色彩;虽然蝼蛄是害虫,人们对蝼蛄的识解一般不带感情色彩,没有引申义。再者,鼫鼠是人们常见的动物种类,使用频率高,而蝼蛄,人们很少接触它,使用频率极低。鼫鼠处于虫兽类范畴的中心位置,蝼蛄则处于该范畴的边缘位置。放在《诗经》《周易》等作品中去理解,鼫鼠也更适合文学作品的语境,能增强文学作品的感情色彩,而蝼蛄难以激发人们的情感体验,几乎没有隐喻义和引申义。沿此思路,我们把鼫鼠和蝼蛄的关系图绘制如下。

Figure 2.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hishu (鼫鼠)” and “Lougu (蝼蛄)” in the domain of prototype category theory

图2. 鼫鼠蝼蛄关系图

图2中,鼫鼠和蝼蛄分别代指一个范畴,两者的交汇处很小,只是称名相通而已,并没有其它语义语用方面的交叉重叠。鼫鼠的语义语用所属方面与上文的双声词“硕鼠”,叠韵词“鼯鼠”和“鼩鼠”有更多的关联和亲缘关系。

4. 鼫鼠英译体认分析

语词不能脱离语境,我们将鼫鼠英译置入《周易·晋卦》文化背景中去考察。现如今,西方各种形式的《周易》译本已超过上百种,国内翻译家的英译本尚不足10部 [10] 。秉承习近平(2012)提出的文化自信理念,我们选取国内《周易》英译本,以凸显国内译者的本土化思维,为“鼫鼠”等联绵词谋取最佳翻译效果。

我们锁定国内六个英译本,它们大都由国内资深教授所译。其中,三个版本翻译的是《周易》本体部分,剩余三个版本或为图说本或为注释本。前三个版本在国内受到广泛认可,后三个版本所受到的关注较少。第一个译本名气最大,收录进了《大中华文库》,是由华东师范大学傅惠生教授所译,2008年由湖南出版社推出。第二个译本是著名翻译家汪榕培教授所译,2007年由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发行。第三个译本由西南科技大学任运忠教授所译,2015年由四川大学出版社出版。第四个译本是图说本,由著名画家李苦禅之子李燕译绘,1997年在外文出版社发行。该图说本还有并存的德译本、西班牙语译本等。第五个译本既是图说本又是注释本,底本所依谢祥荣教授所著《周易见龙》,2018年由四川大学出版社发行。第六个译本是注释本,底本是邵乃读教授本人所著《正本清源说易经》,乃由邵乃读教授和美国Carl Waluconis教授合译而成,是典型的“中西合璧”的结晶,2017年由中译出版社推出。

下文将从这六个英译本中抽取语料,绘制表1如下。我们尽可能地将“鼫鼠”放入《晋卦》整个语境中,受篇幅限制,表中仅列举鼫鼠所在九四爻的译文,即“九四,晋如鼫鼠,贞厉”。

Table 1. The English counterparts of “Shishu (鼫鼠)” from six versions predominantly finished by Chinese translators

表1. “鼫鼠”译文

[P.S.: Italic type, boldface or underline in the table below was added for the purpose of special attention from the readers. It does not exist in the original texts of these six versions of Zhouyi (《周易》).]

(说明:斜体、加粗和下划线,均为笔者所为,原译本均无。)

表1所示,没有一个译本将“鼫鼠”译成鼫鼠的转语“mole cricket (蝼蛄)”,说明了人类认知方式的一致性。鼫鼠的其它转语(硕鼠、鼯鼠、鼩鼠等),众译本倒有不同程度的涉及,这说明人类认知方式的多样性。下面,我们将从体认识解观和体认像似观两个角度分析六译本中鼫鼠的译文。

(一) 体认识解观

各民族对客观世界进行互动体验和认知加工的第一步,就是要对外界事体(包括事物、现象等)进行类属划分和范畴确定,人们在这一心智活动中既要考虑到事体本身的特性,也要兼顾到人们认识世界的能力和方式,对人类生存和生活世界的影响,这才能解释不同民族对同一客观世界既可能有相同,也可能有不同的认识结果 [11] 。体认识解观主张,翻译这项复杂的心智活动既具有体验性和客观性,又具有主观性和创造性 [11] ,强调翻译体认识解过程中主客辩证统一。

蓝纳克(1991)提出了识解五要素:辖域、背景、视角、凸显和详略度,这对我们评价翻译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其一,就辖域和背景来说,我们立足于《周易》的整个文化背景和《周易》所有的英译本。《晋卦》是《周易》的第三十五卦,“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象征进长,整个卦象比较吉祥。以上众译者均有着深厚的国学素养,有理解原文的优势。这些译者对国外两大权威译本(理雅各的译本、卫礼贤/贝恩斯的译本)或有不同程度的接触,构成了他们动手翻译前的“前见”。所以,众译者翻译前提条件大致相同,“人心相通”。其二,众译者的视角各不相同。第一个译本是以张善文的现代汉语译本为底本而译,第五个译本以《周易见龙》为底本而译,第六个译本以《正本清源说易经》为底本而译,必定会受这些底本的视角和知见的影响。尤其是第四个译本,纯在的译绘本,文字和图画相互构建意义,向读者呈现的是一种多模态建构视角。其三,由于众译者视角的不同,其译文凸显的所指意义必然存在差异,实际层面表现为给“鼫鼠”选的译名各不相同,“mouse”“hare”“hamster”“squirrel”“rat”等,这些单词的象征意义和感情色彩也大不相同。其四,基于众译者的视角不同、凸显不同,众译者的翻译策略不同、翻译目的不同,“鼫鼠”译文的详略度存在差异。第一个译本“mouse hare”,具有兔的特征,体型较大,与鼫鼠的转语“硕鼠”相应。第二个译本“as greedy as a mouse”,补充了鼫鼠贪婪的本质,从而投射到人的品行上去。第三个译本“timid hamster”,同样用形容词凸显了鼫鼠“贪而畏人”的样态。第四个译本“rat”,承载的信息量最低,读者要结合配图去推导译者要传达的意思,读者能否获取原文要义完全取决于读者自身的识解。第五个译本“flying squirrel”,凸显“五技鼠”会“飞”这一特性,与鼫鼠的转语“鼯鼠”相应。该译本还附有《简释》,“as many as five kinds of abilities, each one being average”,警示不要成为那种看似样样精通、实则无一专技之人。第六个译本“as greedy as a rat”,也凸出鼫鼠所隐射人物的内涵。该译本同样附上《注释和评语》,引入习语“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似乎已经偏离了原文本义。综上所述,在“鼫鼠”译文这一范畴之中,识解五要素中的视角、凸显和详略度显得格外重要。它们三者的关系是:译者的视角决定了译者凸显内容的不同,译者视角和凸显两者的结合又决定了详略度的不同。

(二) 体认像似观

上世纪在结构语言学空前盛行的情形下,语言任意性原则一度占据了语言学界市场。新世纪,体认语言学的“横空出世”,将语言像似性原则推上了语言学界的“宝座”。程瑶田所著《果臝转语记》中“果臝”一词的332个同源词便是像似性原则最有力的原证,程瑶田所总结的“同声相训,音近义通”“音同则义同,音近则义近”是对像似性原则的进一步发展。王寅(2019)特别强调我们使用术语“像似性”,不使用“象似性”,尽管两者英文相同“iconicity”;前者加了单人旁,意味着“惟人参之”,凸显语言的人本性 [12] 。什么是语言的像似性?狭义理解,指临摹现实世界的客体,映象符;广义理解,相当于通常所说的“理据性” [13] 。更直观来讲,像似性指语言符号在语音、语形或结构上与其所指之间存在映照性相似的现象 [13] 。

王寅(2019)指出,前苏联语言学家斯坦列斯拉夫·沃洛宁(1980)所创音义学主要研究的是拼音文字 [11] ,我国的声训法则有利于拓宽音义学的研究范围。声训法即汉民族用相同或相近的语音来表示相同或相近意义的方法 [12] 。回到《周易·晋卦》,联绵词“鼫鼠”有众多转语:硕鼠、鼯鼠、鼩鼠等,它们要么是双声词,要么是叠韵词,与鼫鼠的发音相近,所指的事物均一样。对转语的研究,是探究同一语言中词源间的关系;现在我们跨越两种语言,研究跨语际语符的像似性问题。

结合图1,英汉民族都有类似的生活环境,对鼠类特征均具有一定的认知。但两民族的认知方式有所不同,投射到语言中的表达就不同。也就是说,《晋卦》“鼫鼠”具有一定可译性也同时具有一定的不可译性,关键看我们的译者怎么利用语言间的像似性跨越认知识解的鸿沟,取得最佳联绵词翻译效果。回到表1,第四个译本,将“鼫鼠”单单译成“a rat”就完全丢弃了原语词汇音形义“三美”。好在,它是一个译绘本,读者通过识图捕捉译者要传达的意思。这有一定的风险,读者识解的意思可能跑偏。第二个译本“as greedy as a mouse”,第六个译本“as greedy as a rat”,试图用“as ... as”这样一种结构补偿翻译过程中音美和形美的丢失,较为成功。第二个译本采取“以诗译诗”的形式,保留原文篇章的形式美;然而,该译本无任何注释,不利于读者掌握意义美。第六个译本通过注释去补偿意义美,然而阐释显得不那么恰当,很可能误导读者对原文意义的掌握。难能可贵的是,第一个译本“mouse hare”,第三个译本“timid hamster”,第五个译本“flying squirrel”,均意识到原文联绵词的特点,两个字构成一个词,所以这三个译本对汉字双音节合成词这种并列对称排列结构忠实地传达了出来,语言意象由于两个单词间的相互修饰关系也变得丰富明朗起来。第三个译本也是秉承“以诗译诗”这一传统,尽量传递原文的语音美。原文“鼫鼠”很明显是双声词,译文通过“像似转移”,较为成功地传递出了音韵美。只不过原文的“双声”,在译文中变成了诗行与诗行之间的押韵,“hamster”和“danger”压尾韵[ə]。这三个译本语义传达方面都突出了“五技鼠”的特征,警惕不要出现那种“身无专技、贪而畏人”之象,要“坚守正固,以防凶险”。综上所述,众译者通过各种翻译手段努力传达“鼫鼠”的语音美、语形美和语义美,通过与原文的互动体验和认知加工,达成了一定的翻译效果。但是要较完善地传递出原文“三美”,努力做到原文和译文间有较高的像似度,众译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5. 结论

体认语言学主张中西哲学应当持有一种平等对话关系。《周易》等先秦哲学典籍本身就蕴含着极其深厚的哲学体认观。《周易·系辞》云:“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系辞焉,以断其吉凶,是故谓之爻。”“书画同源”,远古时期的“爻”和“象”本身就是象形字的最初形态,语言的进化是人类“体”“认”的结果。在程式“现实–认知–语言”中,“互动体验”和“认知加工”是人类与世界能量汇通的关键步骤。落实到本研究中,《晋卦》“鼫鼠”有深厚的语源关系,“声随形命,字依声立”,“因声求义,声近义通”,求证了“鼫鼠”的转语有“硕鼠”“鼯鼠”“鼩鼠”等,这些转语不同程度辐射进了“鼫鼠”英译的语域中。以《周易·晋卦》为文化背景,以《晋卦》九四爻为语篇单位,以体认识解观和体认像似观为理论依据,比较分析了国内六个英译本中“鼫鼠”译名转换的特点。我们发现:1) 译者的视角决定了译者凸显内容的不同,译者视角和凸显两者的结合又决定了详略度的不同。2) “鼫鼠”等联绵词因其本身的独特性,具有一定的不可译性,暂时还难以做到“音美”“形美”和“义美”的齐备统一。3) 众译本无所谓孰优孰劣,译本的生成难免受主客多方因素的影响,不同的译者有不同的体认识解,因而产生特色各异的译本,由此认为“百花齐放”的多元并存局面应是今后《周易》复译常态。

基金项目

2020年贵州黔南经济学院校级教学内容和课程体系改革项目:原型范畴理论视域下的大学英语词汇教学探究(项目编号:2020JG003)。

参考文献

[1] 钟达锋. 语音象似性与联绵词的翻译——以康达维译《文选∙赋》中联绵词为例[J]. 兰州教育学院学报, 2020(8): 112-117.
[2] 付永. 《易经》文化负载词的英译研究——以翻译原型论为视角[J]. 外语艺术教育研究,2012(3): 42-46.
[3] 付永. 基于建构主义的翻译原型论探究[J]. 南昌教育学院学报, 2019(5): 107-110+128.
[4] 王寅. 值得学界关注的一个新动向: 关系论——解读体认语言学的核心原则[J]. 外国语文, 2023, 39(1): 1-9.
[5] 王毅. 《周易》晋卦“鼫鼠”新证[J]. 周易研究, 2011(6): 71-75.
[6] 姜可瑜. 《荀子∙劝学》“鼫鼠”辨正[J]. 文史哲, 1984(4): 36-37.
[7] 汪家熔. 孤证、僻义不为定说[J]. 中学语文, 1979(3): 62-63.
[8] 南健华. “碩鼠”是“蝼蛄”吗? [J]. 中学语文, 1979(3): 63-64.
[9] 吴伊琼. 《诗经∙硕鼠》释读探析[J]. 大众文艺, 2017(1): 34.
[10] 王晓农. 闵福德《易经》英译与《易经》外译的两个系统——兼谈中华古籍外译的当代化取向[J]. 燕山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7(2): 48-53.
[11] 王寅. 体认翻译学[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21.
[12] 王寅. 《果臝转语记》现代汉语译本及其学术价值的当代解读[M]. 长春: 吉林大学出版社, 2019.
[13] 王寅. 认知语言学[M]. 上海: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