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现代汉语形容词可插入时量结构中构成“数–形–时量(–名)”结构。如：
(1) 听完战斗部署，人们当时都没有吱声，呆了一大会子，才有人朝地图跟前凑了凑。(冯志《敌后武工队》)
(2) 你多说几句好不好，我折腾了一大早晨，心都焦熟了，你怎这般温不温冷不冷的。(聂云岚《玉娇龙》)
根据量词的性质该结构可分为三类：“数–形–名量(–名)”结构、“数–形–动量(–名)”结构和“数–形–时量(–名)”结构，其中“数–形–名量(–名)”结构(如“一大张纸”“一薄片黄瓜”)的使用频率较高。已有研究大多只关注量词为名量词的“数–形–量(–名)”结构，讨论了结构中形容词、量词、名词以及形–名、量–名的配合关系，如陆俭明(1987)、周希全(2010)、宗守云(2008; 2009)、余志凯、程邦雄(2021)、金晶(2016)。
关于“数–形–时量(–名)”结构，至今只有一些学者列举该结构中的量词：陆俭明(1987)列举“年”“天”“夜”3个量词 [1] 。周希全(2007; 2010; 2010)提到“能进入‘数 + 形 + 量’格式的量词共有160个，只有‘年、天、夜、宿’4个时量词与数词组合后能插入形容词，且只能插入‘整’，不能用‘大、小’修饰” [2] [3] [4] 。在BCC语料库中搜索，我们发现能进入“数–形–量(–名)”结构的时量词不限于上述4个，形容词也不限于“整”。
本文的语料主要来自百度搜索和北京语言大学语料库(BCC语料库)，拟专门研究由时量词构成的“数–形–时量(–名)”结构，考察该结构的时量词类型、形–量的语义组配关系，并分析“数–形–时量(–名)”结构的主观性。
2. “数–形–量(–名)”结构形容词与量词分类
2.1. “数–形–量(–名)”结构的量词的界定
时量是一个重要的语义范畴，它是动词动作性的一种具体表现。关于动量词，有学者主张将动量词和时量词分开，如张斌(2004: 219)把单纯量词分为物量词、动量词和时量词三类 [5] ；也有学者主张把时量词归入动量词，如黄伯荣、廖旭东(2017)、邵敬敏(1996) [6] [7] 。我们也主张把动量词和时量词分开。计时量词是对时段的计时，用来计算具有起点和终点的、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表示行为持续时间或者两个行为间隔时间的抽象的计量单位。吕叔湘(1982: 232)指出，动作的次数，一方面和“量”的观念有关，一方面也和“时”的观念有关 [8] 。李临定(1990: 56-72)也把动词的量分为动作的重复数量和延续数量两类，重复量简称“动量”，延续量简称“时量” [9] 。李宇明(1999)所指的“时间量”是影响事物、性状和事件形成、存在以及完成等的时间，它的概念范围比较大 [10] 。而本文所考察的“时间量”指动作行为持续的时间，它是表现行为动作强度的一个方面，可以看作是动量的一个参数，它的概念范围比较小，仅是李宇明所指“时间量”的一部分。
2.2. “数–形–量(–名)”结构的形容词和量词
在BCC语料库中搜索，能出现在“数–形–量(–名)”结构的形容词有“整”“大”“小”3个；时量词有“夜、晚、晚上、宿、天、年、日、月、星期、周、季、下午、中午、上午、晚上、早晨、早、世纪、代”等31个，而且这并非能出现在该结构中的所有量词。时量词分两种情况：“年、月 、周”等具有语义的精确性，是基于人们对自然变化和事件发展过程的认识，用科技或数学思维方式对时间进行精确量化，称为“定量时间词”；“一会儿、半天”等的时间长度不清晰，称为“约量时间词”(章婷2004) [11] 。
2.3. 形容词“整”修饰时量词的“数–形–量(–名)”结构
在“数–形–量(–名)”结构中，受形容词“整”修饰的时量词只能是定量时间词。如：
(3) 他又等了一整天，没有，没有人敢反抗。(老舍《四世同堂》)
(4) 这个诚实的自我招认，叫我兴奋了一整晚，辗转反侧。(梁凤仪《弄雪》)
(5) 写小说目的很简单，就是宣传，宣传一整代足以谴责眼前犬儒主义世界的一代人。(人民日报海外版2016年12月06日)
能进入“数–整–量(–名)”结构的定量时间词有“年”“季”“夏”“夏天”“冬”“日”“天”“晚上”“晚”“夜”“宿”“上午”“下午”“周”“星期”“月”“代”“学期1”18个(表1)，它们都表示明确的时间段，有明确的时间起点和时间终点。“整”义为“全部在内，没有剩余；完整的”，“数–形–时量”结构中“整”的语义特征为[+完整的]，“数–形–时量”强调动作或状态持续时间的完整性，强调在特定时间内动作状态不间断(如例(3)~(5))。
“数–整–量(–名)”结构的时量词使用频率最高的是“年”“天”“晚”“夜”“日”；其次是“季”“宿”“代”“月”；表示季节的时量词“春天(春季/春)、夏天(夏季/夏)、秋天(秋季/秋)、冬天(冬季/冬)”以及“晚上”“上午”“下午”“周”“星期”“学期”也是定量时间词，与“整”组配的情况极少；“中午”“假期”“世纪”也是定量时间词，BCC语料库中未见与“整”组配的例子。在“整”与“春天”“秋天”“中午”“假期”“世纪”之间出现量词“个”的例子较多，如“一整个春天没有做其他事，只为了花忙前忙后，最后获得了些许春光。”(《百度文库》)“放眼一整个世纪，立春多数在哪天?”(《搜狐网》)“一星期以后，这个病孩子第一次能够坐一整个钟头。”(《安徒生童话故事集》)“他已经擦杯子擦了一整个小时，如果不是因为两件意外同时发生，他可能还会继续擦上一个小时。”(《龙枪传承》)它们也属于由形容词“整”构成的“数–形–量(–名)”结构，(董淑慧，2023)已做过相关研究，本文未统计2。
“季度、旬”也是定量时间词，但不能受“整”修饰，如“*一整季度、*一整旬”等不能说。为什么同样是定量时间词，“季度、旬”不能与“整”组配呢？我们认为“季度、旬”多用来称时间点，比如“上旬、中旬、第一季度、第二季度”，“旬”基本上不用来表达时长，“季度”也很少用于表达时长，所以它们不受“整”的修饰。
Table 1. BCC corpus appears in the chrono-quantifier statistics of “number-zheng-quantity (-N)” structure
表1. BCC语料库出现在“数–整–量(–名)”结构的计时量词统计
2.4. 形容词“大/小”修饰时量词的“数–形–量(–名)”结构
约量时间词只能受“大/小”修饰，不能受“整”修饰，“*一整会儿”“*一整半天”不能说。如：
(6) 我是有多爱纪录片，出去疯了一大会儿回来还能静下心再看一遍。
(7) 掸完手，他楞了一小会儿。(老舍《火葬》)
(8) 带着疲惫的身躯总算到家了，忙乎了一大半天，活是找出来的。(BCC语料库微博)
(9) 忙碌了一小阵儿。(BCC语料库微博)
受“大/小”修饰的约量时间词有“会儿”“半天”“阵儿”。只有部分约量时间词进入“数–形–量(–名)”结构，“片刻、瞬间、须臾、辈子”等约量时间词不能进入“数–形–量(–名)”结构(表2)。
受形容词“大/小”修饰的还可以是定量时间词。如：
(10) 曹刚和艾洪水被汽车颠荡了一大早晨，肚子早就咕咕地叫起来。(柳溪《战争启示录》)
(11) 老公辛苦一小天钓来的螃蟹，我们今晚简单的圣诞晚餐！(BCC语料库微博)
(12) 希望如今做的一切为未来做的一些准备，都能真正的实现，那时候我一定抱着他大哭，渲泄一大中午。(BCC语料库微博)
(13) 害得别人忙活了一大晚上，做了这一堆夜宵，给谁去吃呢？(常温《桑拿小姐》)
定量时间词“天、夜、晚上、上午、下午、中午、早晨”与形容词“大”组配，“天”还可以与形容词“小”组配。“数–大/小–时量”中“大/小”将动作或状态持续时间进行细化，突显动作或状态持续时间的长短(如例10~13)。
同样是定量时间词，为什么有的能与形容词“大/小”组配，有的不能呢？原因有二：第一，语体色彩的差异。形容词“大/小”修饰时量词的用法适用于口语，不用于书面语。以“天”和“日”为例3，它们都表示明确的时间段，可用科学仪器进行量化，即24个小时。“天”可以与形容词“大、小”组配，构成“一大天、一小天”等；“日”不能与“大、小”组配，“*一大日、*一小日”等不能说。第二，人们对于定量时间词起止点的界定是否精准。“天、夜、晚上、上午、下午、中午、早晨”虽然是定量时间词，但在人们日常生活使用中，对于起止点的界定不那么精准。《现代汉语词典》(2016: 1290)“天”指一昼夜，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有时专指白天。”“一昼夜，二十四小时的时间”的“天”有精准的时间起止点，但“专指白天”的“天”没有精准的时间起止点：一年四季天亮到天黑的时间点不固定；而且人们使用“天”表时间长度的时候并不限于指“整个白天”，比如“我上了一天的课，不想说话。”通常情况下，“上课”起始点不是“天亮”，而是“八点”，“上课”终结点也不是天黑，通常是下午四、五点或六点，“上一天课”这一行为的时间起止点依每个地区、每个学校甚至每个个体的理解而不同。“夜、晚上、上午、下午、中午、早晨”也是如此，人们对于该定量时间词起止点的界定不精准，是较为模糊的，因而它们具备[+伸缩性][+幅量可调整]语义特征，可以与形容词“大/小”组配。
定量时间词“日、年、季、季度、钟头、小时、旬、周、星期、月、世纪、代、学期”以及表示季节的“春天(春季 春)、夏天(夏季 夏)、秋天(秋季秋)、冬天(冬季 冬)”等不受“大/小”修饰。“*一小年、*一小星期、*一大周”等不能说。原因是它们具有明确的时间起点和时间终点，具有清晰的时间边界，不具备[+伸缩性][+幅量可调整]语义特征。
Table 2. BCC corpus appears in the chrono-quantifier statistics of the structure of “number-da/xiao-quantity (-N)”
表2. BCC语料库出现在“数–大/小–量(–名)”结构的计时量词统计
3. “数–形–时量(–名)”结构的时量词与形容词组配能力考察
3.1. 时量词与形容词“大、小、整”的组配能力
时量词是用来计量时间的计量类单位，和数词或数量短语组合之后，可以表示动作持续的时间或动作完成后状态的延续。根据我们对北京语言大学BCC语料库“数–形–时量(–名)”结构的例句进行调查，发现该结构中的定量时间词有28个，约量时间词有3个(如表3所示)。
Table 3. Chrono-quantifier classification and quantity statistics table
表3. 计时量词分类及数量统计表
定量时间词中，“天”可以与形容词“大、小、整”组配；“夜、晚上、晚、下午、上午”只能与形容词“大、整”组配；“年、日、季、宿、月、夏天、周、星期、代、学期”只能与“整”组配；“早晨、中午”只能与形容词“大”组配；“季度、春天(春季/春)、秋天(秋季/秋)、钟头、小时、旬、世纪”均不能与形容词“大、小、整”组配；而且未在语料库中找到约量时间词“晌午、假期”与形容词“大、小、整”组配的例句。
Table 4. “V- number-Adjective-time quantifier (-N)” structure of the intermediate quantifier and adjective combination table
表4. “数–形–时量(–名)”结构中时量词与形容词组合表4
从“数–形–时量(–名)”例句数量(表4)的整体情况来看，约量时间词与形容词“大、小、整”组配频率(170例)远低于定量时间词(6620例)。
定量时间词与形容词“大、小、整”的组配中，“天、夜、年”这三个词的使用频率最高，其次是“日、晚”，“季、周、星期、夏天、冬天、月、宿、上午、下午、代、早晨、晚上、中午”的使用频率低。约量时间词与形容词“大、小、整”的组配能力，从整体上来看弱于定量时间词，且能与形容词组配的约量时间词也没有定量时间词的数量多。约量时间词“会儿”的使用频率最高。(如图1所示)形容词“大、小、整”与定量时间词、约量时间词之间组配能力的差异体现出两种不同类型的时量词[+表时准确]、[+可主观伸缩]的语义特征(图2)。
Figure 1. Quantifier and adjective “da, xiao, zheng” in BCC corpus combination sentence quantity statistical diagram
图1. BCC语料库中时量词与形容词“大、小、整”组配例句数量统计图5
Figure 2. Semantic feature graph of time quantifier and adjective pairing
图2. 时量词与形容词组配语义特征图6
3.2. 形容词“大、小、整”与时量词组配能力的差异
根据我们对BCC语料库中例句的统计，能与形容词“大”组配的定量时间词例句有31例，约量时间词例句有14例；能与形容词“小”组配的定量时间词例句有24例，约量时间词例句有156例；能与形容词“整”组配的定量时间词例句有6515例，而约量时间词不能与“整”组配(如图3所示)。
Figure 3. Quantitative statistical diagram of adjective “da, xiao, zheng” and time quantifier pairing example sentences in BCC corpus
图3. BCC语料库中形容词“大、小、整”与时量词组配例句数量统计图
形容词“大、小、整”与时量词组配能力的强弱排序依次为：整 > 小 > 大，形容词“整”只与定量时间词的组配；形容词“大、小”与约量时间词的组配能力强于定量时间词，能与“大、小”组配的约量时间词有“会儿、阵儿、半天”，定量时间词能与“大、小”组配的有“天、夜、早晨、中午、夜、晚上、晚、下午、上午”。
4. “数–形–时量(–名)”结构的句法功能
“数–形–时量”结构除了在动词之后作动词的补语外，还可以单独用作句子的状语、“数–形–时量”作名词的定语。
4.1. “数–形–时量”结构独用作句子的状语
(14) 一整年了，他被骗得团团转，险些蠢得毁去熙妾皇后交给他的白玉与黄皮羊布！(魔心狂魅)
(15) 一大早晨，就不停的打喷嚏，是我生病了，还是有人太想我了呢。(微博)
(16) 一小会儿之后，他浑身水淋淋地站在宿营地的门口，听见乔说：“不会的，汤姆是最守信用的，哈克，他会回来。(马克·吐温《汤姆·索亚历险记》)
(17) 一大晚上，小枚做了这样的一个梦：“我和男友一起去什么地方，走着走着就剩我一个人。(诸葛君《解梦全书》)
4.2. “数–形–时量”结构作名词的定语
(18) 出了小学堂，我曾经有一整年时间，躲在光线暗弱的楼棚角圈读着《唐宋诗》《国朝六家诗》等。(科技文献)
(19) 一大天的劳动成果，累死我了。(微博)
(20) 有一小会儿功夫，她只能一动不动地呆立着，死死盯着黑色冰面上那顶小蓝帽，惊恐得脸上变了颜色。(奥尔科特《小妇人》)
(21) 一整日的担心和不知所措……(微博)
“数–形–时量(–名)”结构的三种句法功能不同，但它们的语义指向都是句中的动词，表示动作持续的时间或动作完成后状态的延续。以“一整年”为例，如例句(14)中，“一整年”是用于说明“被骗”这个状态持续的时间长度；例句(18)中“一整年时间”的语义表示“读书”的状态一直延续了一年之久。同一时间量在不同的句法格式中被强调，突显了动作或状态和时量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系。
5. 形容词与时量词组配的主观性及其形容词的隐喻
5.1. “数–形–时量(–名)”结构表量的主观性
作为计时单位，定量时间词和约量时间词所表达的量是客观量，如“干一天”“熬一晚上”，“数–时量(–名)”结构所指称的动作量也是客观量。定量时间词的计时是明确的；约量时间词的计时虽然不明确，但在群体共同认知框架内是一致的，是客观量。形容词插入“数–时量(–名)”结构，使整个结构带有说话人强烈的主观色彩，所指称的动作量变成了主观量。某个动作或者某种状态持续的时间是客观的，不会随着人类主观意志而缩短或延长。但在语言世界中，人们表达这一客观时间段时有突显某个动作或状态持续时段超出或低于个人预期的表达需求，有将动作或状态持续时间进一步细化的需求。换句话说，说话人要将某个动作或状态持续的时间故意往大/小里说。约量时间词和一部分定量时间词表意模糊，这为形容词插入“数–时量”结构提供了认知基础。对比两组例句：
(22a) 闷了一小会儿，修福老汉道：“我看可以上告他！“(赵树理《李家庄的变迁》)
(22b) 我想她是累了，就说：“你歇一会吧。”(余华《活着》)
(23a) 过了一大阵儿，他终于想明白了。(BCC语料库)
(23b) 瑞宣看了三弟一眼，三弟的脸红了一小阵儿。(老舍《四世同堂》)
(23c) 闹了一阵，我的酒慢慢醒了。(《中国北漂艺人生存实录》)
(24a) 我哥哥白干一年，一个子儿也没落着，还挨了一顿臭骂，回家就气病了。(《中国传统相声大全》)
(24b) 头年给你干一整年活，冲风冒雨，起早贪黑的。(周立波《暴风骤雨》)
《现代汉语词典》(2016: 584)“会儿”指很短的一段时间。例(22a)的“一小会儿”表达说话人突显动作持续时间比“一会儿”更短。《现代汉语词典》(2016: 1665)“阵儿”指一段时间。例(23a)的“一大阵儿”和例(23b)的“一小阵儿”表达说话人突显动作持续时间比“一阵儿”更长或更短。客观而言，“会儿”“阵儿”具体时间量的长短是不确定的，且无参照时间量，“一小会儿”“一小阵儿”的时间量也许并不短，“一大阵儿”的时间量也许并不长。主观而言，说话人用形容词“大/小”插入“数–时量”结构对某个动作或者状态持续时间表达主观认知，强调说话人主观上感觉该时间段比个人预期的时间更长或更短。同样，客观而言，“干一年”“干一整年”表达动作持续的时段未必有差异，但说话人用形容词“整”插入“数–时量”结构也表达某个动作或者状态持续时间的主观认知，突显动作持续时段的完整和不间断，整个结构带有说话人强烈的感情色彩。
5.2. “数–形–时量(–名)”结构的形容词的隐喻
时量词是对动作、状态在时间长度上的计量，是在一维的平面上展开，不具有空间性。“数–形–时量(–名)”结构形容词“大、小、整”通过隐喻，从空间域扩展到时间域。“大小”“整”不仅表示空间量，也能表示时间量。在空间域，“整”是从物体的边缘来观察事物的整体维度，突显整体维度的一维、二维、三维空间量度(如“一整条线、一整面镜子、一整块蛋糕”)，表达事物在长度、面积、数量等量级的最大值。通过隐喻映射，从空间域投射到时间域，表达时间轴上某个完整时间段内的最大时间量(如“一整天”)，而且该时间段内每一个部分都包含在内。在空间域，“大/小”具有多维空间性，“大”表示事物在体积、面积、数量、力量、强度、程度、重要性等方面超过一般或所比对象，“小”语义功能与“大”相反。通过隐喻映射，从空间域投射到时间域，“大小”表达时间轴上量度的延展或收缩(如“一大晚上、一小会儿”)。
6. 结语
学界大多关注量词为名量词的“数–形–量(–名)”结构，对于量词是时量词、动量词的情况讨论比较少，尤其是量词是时量词的情况。这可能跟进入“数–形–量(–名)”结构的时量词整体总量和“数–形–量(–名)”结构的使用频率有关。形容词“大、小、整”可插入时量结构中构成“V–数–形–时量(–名)”结构，量词为定量时间词和部分约量时间词，不同类型的时量词与形容词“大、小、整”组配能力的强弱有显著差异，反映出时量词在该结构中的语义选择规律。“整”凸显该动作、状态的完整性；“大/小”强调说话人对动作、状态持续时间量长短的主观认知，带有强烈的主观感情色彩。
基金项目
南开大学文科发展基金重大项目“完型心理学视域下汉语待嵌格式研究及学习词典(APP)的编纂”(ZB21BZ0102)。
NOTES
1“学期”与“整”组配的例句，在语料库中只有“整学期 + 名词”的用法，如：我们是一整学期的实习，外地实习同学全部必须回来，拍完一张照片再回去。(BCC)
2“数–整个–时量(–名)”结构在本文作者董淑慧的《汉语“数–整–量(–名)”结构数、量、名词分析——兼与“数–大小类形容词–量(–名)”结构的比较》一文统计过在BCC语料库中出现的例句。天(1346例)、日(1例)、年(43例)、夜(292例)、晚(39例)、周(1例)、夏/夏天/夏季(1/11/1例)、世纪(1例)、学期(1例)、月(7例)、早晨(5例)、早上(8例)、上午(5例)、下午(23例)、冬天(12例)、春天(3例)、秋天(1例)、晚上(6例)、星期(7例)、钟头(1例)、小时(1例)。
3除“天”“日”之外，“季、季度”和“晚、夜”等表示相同时间段的时量词在语体色彩方面也存在差异。
4表4中，定量时间词与形容词的组配语料例句统计是按照与形容词的组配排列，不能与形容词“大、小、整”组配的定量时间词未在此表中列出。定量时间词“季度、春天、秋天、钟头、小时、旬、世纪”未在语料库搜到它们构成“数 + 形 + 时量”结构的例句，因此在表4中没有列出。
5图1中统计的例句均为“V–数–形–时量(–名)”结构，此结构在BCC语料库出现频率高，使用范围广泛，与本文考察“V–数–形–时量”结构的时量词与形容词组配能力的意图相符。“数–形–时量”结构单独用和“数–形–时量” + 名词，这两种用法的例句统计未在此图中显示。
6图2中的“整”只能与约量时间词组配，“大、小”可以和定量时间词、约量时间词组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