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在老龄化与数字化的双重时代背景交织之下，横亘于年轻一代与老年群体之间的数字鸿沟持续扩大，导致了老年群体在信息获取、资源利用及社会参与等方面的不平等，对家庭关系、代际理解乃至社会发展带来不容忽视的挑战。为缩小和弥合这一鸿沟，本研究首先结合经济、技术、心理、社会文化等多种影响因素，分析了老年群体分别在接入沟、使用沟、知识沟面临的挑战及其成因；其次，阐述了后喻文化的基本概念和理论价值，并在后喻文化视角下，提出了老年群体跨越数字鸿沟的实践路径，包括政府统筹、技术赋能、家庭主导、多元协同；最后，指出当前老年群体融入数字社会的正面案例，同时倡议年轻一代应适当保留传统的服务方式，以尊重并保障这一弱势群体的晚年生活。
Abstract: Under the dual background of population aging and digitalization, the digital gap between the younger generation and the elderly continues to widen, resulting in inequality in information access, resource utilization and social participation of the elderly groups. It brings challenges that cannot be ignored to family relations, intergenerational communication and even social development. In order to narrow and bridge this gap, this study first analyzes the challenges and causes of the access gap, use gap and knowledge gap faced by the elderly by combining many influencing factors such as economy, technology, psychology, social culture and so on. Secondly, it expounds on the basic concept and theoretical value of post-figurative culture, and puts forward the practical path for the elderly to cross the digital divid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ost-figurative culture, including government’s comprehensive planning, technical capacity building, family-led initiatives, and pluralistic coordination. Finally, it points out the positive cases of the current integration of the elderly into the digital society, and advocates for the younger generation to uphold traditional service methods in order to respect and protect the rights and interests of this vulnerable group in their old age.
1. 引言
当代社会是信息化、数字化的社会，数字技术的飞速迭代如同一把双刃剑，在显著提升生产生活、政府治理和公共服务的质量和水平的同时，也使老年群体在获取数字信息和参与社会生活时面临重重困境，从而形成一道难以跨越的数字鸿沟。数字鸿沟，指的是能够接触数字技术的人与尚未真正接触数字技术的人之间的差距。不同群体获取信息和数字技术的机会差别以及使用数字资源参与公共活动的行为差异，是数字鸿沟形成的主要原因[1]。受到身体机能变化、信息素养水平以及数字生态环境等多重因素的影响，数字鸿沟在老年群体中的表现相较于年轻群体更为明显。根据《第53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23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已经达到10.92亿人，互联网普及率为77.5%，这表明仍有22.5%的群体无法融入网络社会，同期非网民规模为3.17亿人，其中39.8%为60岁及以上的老年群体。因此，帮助老年群体跨越数字鸿沟、打破老年群体与数字社会之间的原生性屏障，成为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的迫切要求。
2. 老年群体面临的三重数字鸿沟分析
在探讨后喻文化对于老年群体跨越数字鸿沟的价值意蕴之前，我们首先需要考察老年群体面临的接入沟、使用沟、知识沟三重数字鸿沟的具体表现，结合经济、教育、社会文化等多个因素对其成因进行分析，据此才能在后喻文化视角之下，有的放矢地探寻老年群体跨越数字鸿沟的实践路径。
2.1. 接入沟
当代社会，电子支付、直播抢购和网上就医等数字化服务充斥于人们的生活之中，但享受这些数字红利的必要条件是掌握一定的数字技术和手段，因此，学习和使用数字设备成为老年群体需要跨越的第一道“沟”[2]。基于一部分统计数据和现实情况的反馈，老年群体数字鸿沟的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相较于年轻一代，老年网民的规模基数较小，且增长缓慢；第二，老年群体拥有智能手机和电脑等数字设备的比例较低，导致互联网无法与其进行对接；第三，在一些偏远的农村和山区等地，网络覆盖极其不充分，老年群体易成为“数字弃民”。
以上接入沟的形成是经济、心理及社会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首先，总体来看，我国部分经济欠发达地区基础设施有待完善，仍旧不满足互联网完全覆盖的条件，数字技术尚未成功走进家家户户；其次，老年群体退休后收入减少，可能不愿意或者无法承担购买数字设备和使用网络服务的高额费用；最后，老年群体对于智能设备往往带有恐惧、逃避甚至排斥的心理要素，可能更倾向于使用座机通话、面对面交流等传统的沟通方式，而不是采用先进的数字工具。可见，为帮助老年群体跨越数字鸿沟，必须解决互联网接入这一前提性问题。
2.2. 使用沟
对于老年群体来说，互联网仍然是一个新鲜事物，为了使用数字设备并接收互联网提供的丰富内容，老年群体需要学习和掌握相应的操作技能，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一系列问题，集中体现为老年群体需要跨越的第二道“沟”——使用沟：第一，在操作设备的各项流程中，老年群体错误率和失控率较高，进而表现为智能设备的损坏率较高。第二，老年群体在使用设备时往往缺乏他人教学和指导，难以熟练地、流畅地掌握数字技术；第三，老年群体对于设备使用情况的反馈意愿较低，数字技术和服务在老年群体中的复用率有待提高。
针对老年群体在使用沟方面的具体表现，首先考虑身体机能下降这一客观原因，老年群体在使用电子设备时容易感到力不从心，无法快速适应互联网生活的节奏；其次，一部分老年群体在接触智能设备之后，出现了学习效率低、使用情况不理想等问题，继而产生挫败感和抗拒感等负面心理，愈渐降低了接触互联网的意愿；再次，许多数字产品和服务的设计并未充分考虑老年群体的使用特点和特定需求，导致其无法充分利用手中的智能设备[3]；最后，社会上普遍缺乏针对老年群体开展的数字化培训，拉大了代际之间在数字技术水平上的差距。
2.3. 知识沟
互联网是数字信息的集散地和万花筒，网民可以通过互联网获取所需信息并应用于日常工作和生活中，然而，老年群体对数字技术的理解和应用能力有待提升，加之难以消化和筛选互联网上大量的复杂的数字信息，导致其无法将这些信息转化为实际收益，而年轻一代则利用这一能力不断扩大自身的信息优势，形成了老年群体需要跨越的第三道“沟”——知识沟。知识沟反映了老年群体互联网媒体知识和素养上的表现，因而居于数字鸿沟的最深层。分析老年群体在知识沟层面面临的挑战，可以倒逼解决接入沟和使用沟两大层面的问题。
知识沟之所以存在于老年群体，其一在于互联网信息过载，提高了老年群体进入网络社会的难度和门槛，使其疲于应对海量的数字信息和互联网知识，从而难以迈出学习数字技术的关键一步；其二在于教育水平有限，阻碍了老年群体合理利用手中的数字设备，在这种情况下，智能手机和电脑彷佛沦为一具空壳，导致数字技术无法发挥其应有的先进效能。简而言之，基于思想认知的局限和媒介素养的匮乏，老年群体不足以反应和处理爆炸性的互联网信息，这是知识沟产生和存在的主要原因[4]。
3. 后喻文化对于老年群体跨越数字鸿沟的价值诠释
后喻文化的概念最早由美国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在《文化与承诺——一项有关代沟的研究》一书中提出，她通过分析当时西方社会的现实状况，意识到人类正处在一种与前喻文化和并喻文化不同类型的新文化的边缘：由于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世界不再是一个封闭的系统，而成为一个普遍联系的大型社区，年轻一代通过互联网获取知识、进行交往，凭借自身强大的适应能力和创新能力迅速成为新时代的文化引领者，而年长一代却受制于文化背景、知识结构等因素，成为被时代抛却的“落伍者”，于是，年轻一代以新文化“反哺”年长一代，使文化的传递方式呈现为“逆向化”的趋势，进而产生了后喻文化。后喻文化从代际关系变革的角度，揭示了普遍存在于信息时代的文化反哺现象，为年轻一代帮助老年群体跨越数字鸿沟提供了理论依据[5]。
3.1. 传递资源：跨越“无网可用”的接入沟
基于上述接入沟的具体表现及其成因分析，我们基本得知：经济因素是影响老年群体接入互联网的第一要素，没有一定的经济能力，老年群体则无法购买互联网接入设备，也就无从谈起使用和融入互联网。而后喻文化从宏观和微观两方面体现了弥合接入沟的理论价值：宏观上，年轻一代通过发展社会经济、积累社会财富，能够完善接入网络所需的基础设施，有助于整体上扩大老年群体的互联网覆盖率；微观上，作为个体的后辈在满足自身的网络使用需求后，倾向于将相关设备和服务等资源与长辈进行分享，使其首先克服接入网络的物理障碍，从而获得进入网络社会的机会[6]。总之，后喻文化鼓励年轻一代以传递互联网接入资源的方式帮助老年群体跨越“无网可用”的第一道鸿沟。
3.2. 传授技能：跨越“有网难用”的使用沟
在成功接入互联网之后，老年群体面临的数字鸿沟更多地体现在使用和利用网络工具上，而后喻文化的理论价值在年轻一代向老年群体传授技能的过程中得以进一步诠释：年轻一代以其心态、适应性和学习能力等方面的优势，迅速掌握了数字设备和互联网的使用技巧和技能，成为了网络社会的先锋队和主力军，为了促进各年龄段网民的良性互动、健全互联网生态环境，在后喻文化的指引下，年轻一代能够深刻认识到年长一代对于学习使用互联网的迫切需求，从而为其开展有针对性的培训和教育活动，破除老年群体跨越数字鸿沟所面临的技术壁垒。通过使用社交媒体、进行在线购物、体验线上娱乐等一系列活动，老年群体能够进一步融入当代社会，成为互联网社区不可或缺的成员和组成部分。
3.3. 传播文化：跨越“用网不利”的知识沟
后喻文化强调了新文化的逆向传播趋势，即年轻一代可以将最新的知识、信息和资讯向年长一代进行介绍、分享，帮助其理解并适应瞬息万变的信息社会，这为弥合老年群体面临的知识沟予以启示：在解决好互联网接入和使用两个层面的难题之后，年轻一代应当注重互联网媒体知识和内容的有效输出，使老年群体不仅会上网、能上网，还能在和谐有序的文化环境中善于运用网络资源，享受互联网带来的生活红利。这一知识传递和文化传播的过程，彰显了年轻一代对于年长一代应有的社会关怀，有助于老年群体减少对于数字信息的摒弃和排斥心理，从而积极提升互联网媒介素养，丰富自身精神生活，不断探寻与年轻一代在思维上的契合点，增进代际之间的同频交流和双向理解。
4. 后喻文化视角下老年群体跨越数字鸿沟的实践路径
在当前数字化和老龄化不可逆转的背景之下，数字鸿沟将老年群体置于时代发展的对立面，加剧了新老两代之间的隔阂和矛盾，因此，年轻一代必须在后喻文化指导下，协助老年群体接续跨越接入沟、使用沟、知识沟的三重鸿沟，使其尽快适应并融入快速发展的信息社会。以下从政府、企业、家庭、社区及社会组织等多元主体的角度，提出老年群体跨越数字鸿沟的可行路径。
4.1. 政府统筹：优化数字资源供给
持续提供优质的数字资源、不断优化数字资源供给模式，可以帮助老年群体率先实现接入沟层面的“脱贫致富”，这为相关政府部门开展数字资源的统筹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第一，制定并实施严格的行业规范和标准。以明文规定的方式防止数字资源的过度利用和重复建设，疏通优质数字资源的供给通道，提升老年群体在使用数字媒介时的获得感和幸福感；第二，合理配置优质数字资源。摒弃以往自上而下的数字资源供给模式，加强对于经济欠发达地区的优质数字资源供给[7]，减少因地区经济发展差异而引起的数字资源分布不均的畸形现象，从整体上提升老年群体使用数字网络的便捷性；第三，强化数字资源监督管理。建立大数据环境下的数据分级保护机制，提升老年群体的数字安全意识，从根本上杜绝老年群体隐私信息的泄露与传播，提高对于数字资源的安全保护。通过以上举措，能够有效提升老年群体可获得的数字资源质量，实现全社会数字资源的公平和高效利用。
4.2. 技术赋能：推进媒体适老化建设
为了解决老年群体在使用数字化产品和服务过程中面临的诸多难题，必须从技术层面关注和改善老龄用户的数字体验。首先，企业数字化服务商应当贯彻“科技向善”的文化理念，主动承担社会责任，为老年群体给予必要的关怀和帮助，彰显数字化服务应有的温度与包容；其次，产品设计者应当深入分析老龄用户操作习惯和认知特点，精准对接老年群体的特定需求，合理布局各项菜单和栏目，减少繁琐冗余的操作步骤，通过增大字体和图标、设置语音指令等形式，提供更为直观易懂的操作指引，建立健全允许犯错、有效撤回的“容错型”交互机制，优化老年群体在使用互联网服务时的体验[8]；最后，相关企业和技术部门可以借助AI等尖端技术，研发与智能手机配合使用的生活辅助设备，这些设备能够提供个性化的健康管理建议，与老人分享饮食建议、运动指导等定制化的养生保健信息，实时跟踪老人的心率、血压等关键身体指标，从而有力地保障老人的生命安全，增强数字化服务为其带来的信任感和安全感。
4.3. 家庭主导：坚持深度数字反哺
血缘群体是老年群体社会关系网络的主要组成部分，这种强关系群体相对其他群体而言生活连接更为紧密，更倾向于成为老人的求助对象，因此，以家庭为基本单位的数字反哺是老年群体提升互联网媒体素养、跨越知识沟的主导环节。后喻文化鼓励代际互助和亲情引导，这就要求后辈在为父辈提供必要的互联网接入设备和资源的基础上，应当在具体实践中发挥“乌鸦反哺式”的正面作用，实现数字信息、知识和技能在家庭范围内的共享。例如，子女手把手教授老人如何操作智能设备、使用社交媒体和其他衍生功能，并将这一过程以语音或视频等方式录制下来，以便老人进行对照练习并提供反馈。通过子女的亲身示范和耐心引导，老人能够降低对于数字技术的排斥感和恐惧感，从而在熟悉的、有人情味的学习环境中了解和掌握相关技能[9]。可见，作为老年群体的直接接触对象，家庭成员应当坚持提供优质的、深度的数字反哺，使老年群体更好地融入数字化社会的发展浪潮[10]。
4.4. 多元协同：构建数字友好型社会
老年群体面临的数字鸿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因此，只有社会各方广泛参与、协同作用，才能形成针对这一问题的治本之策。第一，政府在合理统筹数字资源的基础上，应当成立专门的组织机构和责任部门，为开展帮扶教育活动提供必要的资金支持，通过线下宣传、发放手册等方式提升老年群体的数字化应用意识；第二，企业应当在政府政策的指导下，继续推进互联网产品和服务的适老化改造，同时注重收集老龄用户的使用反馈，以需求为导向为老年数字鸿沟问题的治理提供可行性方案[11]；第三，家庭和社区作为老年人日常生活的主要环境，应当承担一定的教育和培训职能，例如定期开设家庭数字教室和社区数字培训班等活动，通过后辈教导、同辈互助等面对面的传授方式，切实提升老年群体的数字媒体素养；第四，一些非政府组织和志愿者团体可以发挥桥梁作用，开展形式多样的数字包容项目，吸引社会力量和资源的投入，为老年人提供更加个性化和人性化的学习支持。以上各方积聚智慧、形成合力，有助于营造和谐有序的绿色数字生态，构建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数字友好型社会，共同助力老年群体跨越数字鸿沟[12]。
5. 结语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近年来，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纷纷崛起，为老年群体提供了更加广阔的互联网活动空间，一部分“银发网红”紧紧抓住这一自我呈现、自我表达及自我重塑的机会，通过输出美食养生、时尚穿搭、知识拓展、情感陪伴等优质内容，在各大社交媒体平台获得了现象级热度，打破了社会对这一群体长期存在的刻板印象，成为老年群体的有效融入数字社会的一大佐证[13]。但是，我们在关注老年群体跨越数字鸿沟的已有成果和正面案例的同时，应当意识到：老年群体始终具有是否使用互联网媒体的自由意志。因此，作为数字时代的原住民，年轻一代在提供医疗保险等公共服务时，仍旧要保留人工办理、线下通道等传统方式，充分保障弱势老年群体的基本生活权益，让每一个老年人都能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