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维吾尔语是一种形态相对比较丰富的语言，它在一致关系的形态表达方面有着非常严整的规律。尽管这一规则本身相对简单，且通常是学习者早期学习的语法规则之一，但由于两种语言存在跨语系差异，汉语不需要使用显性形式特征及屈折变化标识单复数[1]，此差异导致双语学习者在习得主谓一致结构时易出现母语负迁移现象。本文主要在前人研究基础之上，对主谓一致在人称、数和称呼(主要表现在第二人称上)方面的对应关系进一步分析研究，并对其进行归纳总结。
2. “主谓一致”关系的概念
一致关系作为语法学的重要课题之一，许多语言学家对其做过分析研究。一致关系是指两个语法成分之间的一种形式上的匹配或共变关系，即一个词需要另一个词在形式上相对应，其特征主要表现在人称、性、数等方面。一致性的内在联系又分为派生论与制约论两种观点，派生论主张一致性控制成分所固有的特征信息派生出一致性目标成分的特征信息，即在一个句子中动词须跟主语一致，而不是相反，是单向的过程。制约论主张处于一致关系中的两种成分均含有部分的一致性特征信息且信息必须一致，例如在主谓一致关系中，主语与动词各提供一部分一致性信息，两者一致，相互对应，是双向共同的过程。司富珍，塔力哈提老师认为主谓一致关系中，控制一致关系的是主语而不是谓语动词[2]。现代维吾尔语中的主谓一致性关系主要依据控制成分与目标成分的特征所划分出来。主谓一致关系指的是句子主语和谓语在人称、数和称呼(主要表现在第二人称上)方面的搭配关系[3]。主谓一致中数的一致，主要指主语与谓语之间在单复数形式上保持一致，即人称的单数形式对应相应的单数词尾，复数形式对应相应的复数词尾。数的一致应保持在人称一致的前提下一一对应。在维吾尔语中主谓一致主要分为显性的主谓一致和隐性的主谓一致。
3. 维吾尔语显性“主谓一致”关系
维吾尔语中的主谓一致现象，最直接的表现便是在其主语与谓语人称和数上。在维吾尔语主谓句中，主谓句可分为：动词性谓语句、名词性谓语句和形容词性谓语句。维吾尔语动词作谓语的句子中，主语和谓语之间存在着非常严格的一致关系，这主要表现在句子主语的人称、数以及称呼与谓语动词携带的人称标记之间[4]。在维吾尔语第二人称单数句子中，又因对方身份的不同分为敬称，尊称与普称。其称位的选择往往取决于说话双方的年龄、性别、亲密关系以及社会地位。年长者(地位高者)对晚辈(地位低者)用普称，晚辈(地位低者)对长辈(地位高者)用敬称或尊称；第二人称的正确选择与表达，表现了说话者的态度与礼貌问题，是人与人交谈中必不可少的重要组成部分。
3.1. 从时的角度看主谓在人称、数上的一致关系
主谓一致关系语缀经常与时态结合在一起，所以主谓一致关系语缀的研究常常跟时态的研究结合在一起进行[5]。时是动词的一种语法范畴，不同的时来表示不同的时间。在维吾尔语中动词的时可分为：现在时，过去时与将来时。从谓语动词的时范畴视角来看，它与人称、数范畴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见表1。
Table 1. The corresponding relation under the category of time
表1. 时范畴下的对应关系
现在时 |
第一人称 |
单数 |
mɛn |
谓语人称附加成分 |
mɛn, imɛn |
复数 |
biz |
miz, imiz |
第二人称 |
单数 |
普称sɛn |
sɛn |
尊称siz |
siz, isiz, ŋ, iŋ |
敬称sili |
sila |
复数 |
silɛr |
silɛr, isilɛr |
第三人称 |
单数 |
u |
idu |
复数 |
ular |
idu |
过去时 |
第一人称 |
单数 |
mɛn |
谓语人称附加成分 |
dum |
复数 |
biz |
duq |
第二人称 |
单数 |
普称sɛn |
duŋ |
尊称siz |
diŋiz |
敬称sili |
dila |
复数 |
silɛr |
diŋlar |
第三人称 |
单数 |
u |
di |
复数 |
ular |
di |
将来时 |
第一人称 |
单数 |
mɛn |
谓语人称附加成分 |
mɛn, imɛn |
复数 |
biz |
miz, imiz |
第二人称 |
单数 |
普称sɛn |
sɛn |
尊称siz |
siz, isiz, ŋ, iŋ |
敬称sili |
sila |
复数 |
silɛr |
silɛr, isilɛr |
第三人称 |
单数 |
u |
du |
复数 |
ular |
du |
在现在时的句子中如：例(1) mɛn tamaq jigili barimɛn.“我要去吃饭”；例(2) biz tamaq jɛwatimiz.“我们正在吃饭”，第一人称“mɛn”“biz”与句末人称谓语附加成分“imɛn”“imiz”相对应，形成一致关系。例(3) siz nemini jaχʃi kɵrisiz.“您喜欢什么”；例(4) sili hazir sɵz qiliwatila.“您正在发言”；例(5) silɛr hazir sɵz qiliwatisilɛr.“你们正在发言”，第二人称“siz”“sili”“silɛr”与句末人称谓语附加成分“isiz”“ila”“isilɛr”相对应，形成一致关系。例(6) u kitab kɵridu.“他看书”；例(7) ular kitab kɵrywatidu.“他们正在看书”，第三人称“u”“ular”与句末人称谓语附加成分“idu”相对应，形成一致关系。
在过去时的句子如：例(8) mɛn tamaq jɛp boldum.“我已经吃过饭了”；例(9) biz tamaq jɛp bolduq.“我们已经吃过饭了”，第一人称“mɛn”“biz”与句末人称谓语附加成分“dum”“duq”相对应，形成一致关系。例(10) siz alliqaʧan gɛp qilip boldiŋiz“您已经发过言了”；例(11) silɛr alliqaʧan gɛp qilip boldiŋlar“你们已经发过言了”，第二人称“siz”“silɛr”与句末人称谓语附加成分“diŋiz”“diŋlar”相对应，形成一致关系。例(12) u kitabni kɵryp boldi.“他已经看完书了”；例(13) ular kitabni kɵryp boldi.“他们已经看完书了”，第三人称“u”“ular”与句末人称谓语附加成分“di”相对应，形成一致关系。
在将来时的句子中如：例(14) mɛn tamaq jigili barimɛn.“我要去吃饭”；例(15) silɛr nemini jaχʃi kɵrɛmsilar.“你们喜欢什么”；例(16) u kitab kɵridu.“他看书”，第一人称“mɛn”、第二人称“silɛr”、第三人称“u”都分别与句末人称谓语附加成分“imɛn”“silar”“idu”相对应，形成一致关系。
其他名词充当主语时，其主谓一致形式与第三人称代词保持一致。如：例(17) qujaʃ nuri barliq mɛwʤudatlarni hajatij kyʧkɛ igɛ qilidu.“阳光给万物带来了生机”，主语“qujaʃ”阳光与句末人称谓语附加成分“idu”相对应，与第三人称的句末人称附加成分保持一致。
3.2. 从式的角度看主谓在人称、数上的一致关系
动词的式种类繁多，在维吾尔语中式属于动词语法范畴的一种，用来表示说话人对动作状态的态度，表示现实与动作之间的关系。据杨承兴老师在《现代维吾尔语语法》一书中的叙述，维吾尔语的式一般分为三种：陈述式、虚拟式和祈使式。虚拟式(条件式)即表示一种非事实，假设情况或虚拟主观设想的动作；祈使式，表示带有请求、命令或劝告等语气的动作。从式范畴视角来看，其与人称、数范畴也是紧密结合的。见表2。
Table 2. The corresponding relation under the category of formula
表2. 式范畴下的对应关系
陈述式 |
第一人称 |
单数 |
mɛn |
谓语人称附加成分 |
imɛn, dim |
复数 |
biz |
imiz, duk |
第二人称 |
单数 |
普称sɛn |
sɛn, diŋ |
尊称siz |
siz, diŋiz |
敬称sili |
dla |
复数 |
silɛr |
diŋlar |
第三人称 |
单数 |
u |
di, jdu |
复数 |
ular |
di, jdu |
祈使式 |
第一人称 |
单数 |
mɛn |
谓语人称附加成分 |
aj, ɛj, j |
复数 |
biz |
ajli, ɛjli, jli |
第二人称 |
单数 |
普称sɛn |
动词肯定和否定词干 |
尊称siz |
iŋ, ŋ, uŋ |
敬称sili |
dila |
复数 |
silɛr |
sla, slɛ |
第三人称 |
单数 |
u |
sun |
复数 |
ular |
sun |
虚拟式 |
第一人称 |
单数 |
mɛn |
谓语人称附加成分 |
sam, sɛm |
复数 |
biz |
saq, sɛq |
第二人称 |
单数 |
普称sɛn |
sɛŋ, saŋ |
尊称siz |
siŋiz |
敬称sili |
sila, silɛ |
复数 |
silɛr |
saŋlar, sɛŋlar |
第三人称 |
单数 |
u |
sa, sɛ |
复数 |
ular |
sa, sɛ |
维吾尔语中陈述式表达了说话人对动作行为所持的态度，说话者可以用陈述的语气叙述确认事情或客观存在事实。如：例(18) mɛn maŋdim.“我走了”；例(19) siz χɛt jeziwatamsiz?“你在写信吗？”；例(20) u yrymʧigɛ berip iʃlɛjdu.“她要去乌鲁木齐打工”；例(21) ular yrymʧigɛ qarap maŋdi.“他们朝乌鲁木齐走去”，主语“mɛn”“siz”“u”“ular”分别与句末人称谓语附加成分“dim”“siz”“jdu”“di”相对应，形成一致关系。
祈使式，表示带有请求、命令或劝告等语气的动作。如：例(22) mɛn ɵginiʃ qilaj.“我要学习了”；例(23) siz maŋa bu iʃini ʧyʃɛndyryp qojuŋ.“你把这件事情给我解释一下”；例(24) ular qariʁularʧɛ baʃqilarni dorimisun.“让他们不要盲目的学别人”，主语“mɛn”“siz”“ular”分别与句末人称谓语附加成分“aj”“uŋ”“sun”相对应，形成一致关系。
虚拟式(条件式)即表示一种非事实，假设情况或虚拟主观设想的动作。如：例(25) biz ɵginiʃ qilsaq silɛrmu qilamsilɛr?“我们学习的话你们也学习吗？”；例(26) sɛn demisɛŋ mɛnmu demɛjmɛn.“你不说，我也不说”说；例(27) ɛgɛr ular sɛhnigɛ ʧiqip nomur orunlisa, tamaʃibinlarmu kɵp kelidu.“如果他们上台表演的话，会有很多观众来”，主语“biz”“sɛn”“ular”分别与前一句句末人称谓语附加成分“saq”“sɛŋ”“sa”相对应，形成一致关系。
4. 维吾尔语隐性“主谓一致”关系
隐性的主谓一致关系，主要存在于谓语为非实义动词的主谓句中，这种主谓句主要为名词性谓语句和形容词性谓语句。从形态上来看这类主谓句在人称和数方面没有显性的一致关系，这种情况主要是因为省略系动词“bol”造成的，当补回原本省略的系动词“bol”时，主谓一致关系将重新出现对应。隐性一致关系与系动词的虚拟式范畴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第一人称“mɛn”“biz”与系动词后附加的“sam”“saq”相对应；第二人称“sɛn”“siz”“sili”“silɛr”与系动词后附加的“saŋ”“siŋiz”“sila”“saŋlar”相对应；第三人称“u”“ular”与系动词后附加的“sa”相对应。
4.1. 名词性谓语句的“主谓一致”关系
(28) 今天星期天。 bygyn jɛkʃɛnbɛ.
(29) 我是新来的老师。 mɛn jeŋi kɛlgɛn muɛllim.
在例(28) (29)从形态上看不出明显的主谓一致关系，实际上是省略了系动词“bol”，当系动词还原到原句中时，如例(28)也可表示为“bygyn bolsa jɛkʃɛnbɛ.”，系动词+名词“bolsa jɛkʃɛnbɛ”做谓语，主谓一致关系体现在系动词“bol”与主语“bygyn”中，当“bolsa”被省略时，主谓一致关系也就被隐藏；例(29)可表示为“mɛn bolsam jeŋi kɛlgɛn muɛllim.”，其中主谓一致关系表现在系动词“bolsam”和主语“mɛn”中，当系动词被省略时，主谓一致关系变为隐性。
4.2. 形容词性谓语句的“主谓一致”关系
主要指由形容词性词语做谓语的句子
(30) 天空是蓝色的。 asman kɵk rɛŋlik
(31) 她的裙子是红色的。 uniŋ kɵŋliki qizil rɛŋdɛ.
在形容词性谓语句中，主谓一致一般也是表现在主语与系动词当中，当系动词被省略时，即主谓一致关系变为隐性。例(30) (31)两个句子的谓语都为形容词，例(30)“asman kɵk rɛŋlik”中原本系动词“bolsa”和形容词“kɵk rɛŋlik”一起做谓语与主语“asman”对应，其中主谓一致关系表现在系动词“bolsa”与主语“asman”之间，当系动词省略时原本与主语对应的显性主谓一致关系变为隐性。例(31)“uniŋ kɵŋliki bolsa qizil rɛŋdɛ”同样都省略了系动词“bolsa”，使得与主语对应的显性主谓一致关系变为隐性。
5. 维吾尔语“主谓一致”关系的重要性
维吾尔语属于黏着语，其句子结构为SOV结构，谓语位于宾语之后。与孤立语相比，黏着语(如维吾尔语)对于句子中词与词之间的联系要求更加紧密。从语法规则出发，主谓一致是句子成立的基本要求，是词与词之间结构关系的体现形式，通过其一致关系，从而能够把握整个句子的表达与理解。
5.1. 从对应关系上表现重要性
(32) 我已经告诉老师这件事了。 mɛn muɛllimgɛ bu iʃni dɛp boldum.
(33) 我们要一起去看电影。 biz billɛ kino kɵrgili barimiz.
(34) 我回来的时候，您正在睡觉。 mɛn qajtip kɛlgɛndɛ, siz uχlawetipsiz.
在句(32)当中“我”作为主语，“老师”是直接宾语，“事”是间接宾语，“告诉”是谓语，“mɛn”作为主语，与谓语“dɛp bol-”应该保持一致，即“dum”为第一人称单数词尾与第一人称的“mɛn”构成一致，在句义上与表达过去时的“已经”保持一致，那么这个句子就是正确的，能成立。相反如果“mɛn”作为主语，谓语动词的人称词尾不是第一人称单数或是表示非过去时的“jmɛn”等，则句子出现错误，并不能正确表示语义；第(33)句中主语“biz”为第一人称复数与谓语“barimiz”在人称与数上保持一致，在句义上与表达将来时的“要”保持一致，因此此句正确，句子能成立。反之如果不符合与主语“biz”在人称、数上一致的谓语或不是表示将来时意义的词尾，即为错误，句子不成立；第(34)句中主语“siz”是“您”的意思，与谓语词尾表示敬称“您”的“ŋiz”在称呼、数上保持一致，在句义上与表达一般现在时的“正在”保持一致，因此句子正确，能成立。主谓不一致状况的出现一般属于语法错误现象，不能构成表达完整意义的句子，那么所写句子即为无效句子，并不能运用到实际的交际表达中。
5.2. 从主语省略上表现重要性
人们在日常交际中，可以利用上下文和语境对句子所表达的意思起到补充作用，如在汉语当中，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重复，即因语言的简明性，就会产生主语省略的现象。但维吾尔语中主语省略并不只是因为语言的简明性，因“主谓一致”的句法要求，维吾尔语谓语本身就承载了主语的相关信息，所以省略并没有影响到日常交际表达。
(35) 您辛苦了。 ʤapa ʧɛktiŋiz.
(36) 你不是要出去吗？ sirtqa ʧiqmaqʧi idiŋizʁu?
(37) 我已经吃过饭了。 tamaq jɛp boldum.
如例句(35)与例句(36)的谓语动词后缀加的词尾“iŋiz”已经承载了主语是“siz”的信息，所以在主语省略的情况下，依旧能表达完整句义；例句(37)的谓语动词词尾“dum”不仅表示了句子主语是第一人称的“mɛn”同时也表示了句子处于一般过去时(动作已经完成的状态)。
6. 结论
“主谓一致”对于维吾尔语而言是基本语法规则，从对应关系表现及主语省略的角度都可见其重要性所在。维吾尔语的主谓一致关系表现在主语和谓语在人称、数和称呼(主要表现在第二人称上)方面的搭配上。主要分为显性主谓一致关系与隐性主谓一致关系两类。维吾尔语的显性主谓一致关系与谓语动词的时范畴、式范畴紧密结合在一起。维吾尔语的隐性一致关系又与系动词的虚拟式范畴紧密结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