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本文从语言学的角度出发，深入分析了信息化时代网络语言生活的特征及其对社会发展和国家文化软实力的深刻影响。在这一时代背景下，网络语言以其词汇的创新、语义的演变和修辞的多样性，展现出了引人注目的新趋势，尤其是新词新语的喷涌而出和新颖语体风格的迅速流行，这些都在词汇学、语义学和修辞学等领域提供了丰富的研究素材。网络语言的蓬勃发展，不仅满足了人们的表达需求、促进了社会交往、加强了文化融合，还激发了语言的创新与发展，为社会进步带来了积极动力。然而，网络语言的双刃剑效应也不容忽视，它对传统语言规范构成了挑战、对价值观产生了冲击、引发了语言失范问题，并可能助长网络暴力。因此，制定和实施有效的网络语言引导和规范策略显得尤为关键。这些策略对于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至关重要，它们不仅有助于塑造积极的国民形象、促进国际文化交流、维护国家文化安全，还能提升国家文化的国际传播能力，为国家的长远发展提供精神动力和文化支撑。
Abstract: This article, from a linguistic perspective, conducts an in-depth analysis of the characteristics of online language life in the information age and its profound impact on social development and national cultural soft power. Against the backdrop of this era, online language has demonstrated striking new trends in vocabulary innovation, semantic evolution, and rhetorical diversity, particularly in the explosive emergence of neologisms and the rapid popularity of novel stylistic expressions, providing a wealth of research material in the fields of lexicology, semantics, and rhetoric. The flourishing of online language not only meets people’s expressive needs, promotes social interaction, and strengthens cultural integration but also stimulates linguistic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bringing positive momentum to social progress. However, the double-edged sword effect of online language cannot be ignored; it challenges traditional language norms, impacts values, triggers issues of linguistic deviance, and may contribute to the proliferation of online violence. Therefore, formulating and implementing effective strategies for guiding and regulating online language is particularly crucial. These strategies are vital for enhancing national cultural soft power; they not only help shape a positive national image, promote international cultural exchanges, and safeguard national cultural security but also improve the international dissemination capability of the nation’s culture, providing spiritual motivation and cultural support for the long-term development of the country.
1. 引言
李宇明(2016)指出，语言生活是运用、学习和研究语言文字、语言知识和语言技术的各种活动。语言生活包括对语言文字、语言知识和语言技术的运用、学习和研究[1]。
语言作为社会构成的核心要素之一，承载着记录与塑造人类社会的物质、文化与精神生活的功能。其文明程度与正确性不仅反映了社会发展的水平与文明状态，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社会进步的速度与文明的高度，对促进社会精神文明的发展具有积极作用。
网络语言生活作为现实语言生活的衍生物，已成为学术界关注的焦点。刘昌华(2022)定义网络语言生活为在网络空间或借助网络工具进行的语言文字、语言知识和语言技术的学习与研究活动[2]。在信息化时代，网络传播塑造了全新的语言生活形态，网络已成为大众媒体的核心，激发了人们的语言创造力。网络语言生活对语言系统的词汇层和语篇层产生了显著影响，同时为信息存储和传输带来了便利和变革。网络空间的语言生活展现出日益显著的新特征，成为学界高度关注的研究领域。从语言学视角深入探讨网络语言生活的特征及其治理，对于推动语言生活观的发展、洞察当代中国社会文化的变迁、加强精神文明建设以及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具有重要意义。
2. 普通语言学理论与网络语言生活研究
在信息时代背景下，信息化进程深刻地重塑了人类的生活方式。信息无处不在，承载信息的媒介种类繁多，这些变化共同推动了语言生活的新发展态势。这一实践领域的发展引发了诸多新的学术议题。对于语言生活中出现的具体问题，如何进行解读和解决，这些问题背后往往蕴含着丰富的理论内涵。
普通语言学作为一门研究人类一般语言的学科，致力于探讨语言的性质、结构特征及其发展规律。其研究范畴涵盖语音、文字、语法和词汇等方面。普通语言学的理论知识为语言文字在人类语言生活中的应用研究提供了坚实的理论框架和有效的分析工具。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不断成熟，5G时代的到来进一步推动了我国网民数量的显著增长。网络群体的年轻化趋势为网络流行语的广泛涌现提供了土壤，其所蕴含的理论问题亦随之层出不穷，从而构成了新的研究前提。从普通语言学的理论视角出发，可以为研究者提供有益的研究思路。
2.1. 新词新语井喷式出现：词汇学、语义学的传统研究阵地
词汇系统作为语言系统中最为灵活多变且最能反映社会发展的组成部分，在时代快速发展的背景下，涌现了大量的新词语，其词义的新用法亦层出不穷。从构词的角度来看，我们可以观察到众多能够灵活组合的“词语模”。
如今，流行的“-媛”结构中，“媛”字的原意“女子姿态美好”已演变为带有贬义的“作秀”和“虚伪”。所谓“XX媛”，特指那些通过摆拍、修图在社交平台上展示上流生活景象，以打造互联网人设和实现自我营销目的的女性。这种构词方式衍生出一系列含有贬义的新词，例如“病媛”，她们通过发布带妆的精致住院照片来介绍自己患有某种疾病，并在痊愈后分享治疗心得和进行商品销售；“佛媛”，她们常在经书和茶杯边摆拍以赚取流量，进而接广告、销售服装和礼佛用品；“学术媛”，她们在网络上分享虚假学术成果，以打造学霸人设。从语言学角度对“XX媛”的构词进行分析，可以发现其成为新流行语的条件主要是一种特定的修辞格，即“双音节名词/动词/形容词 + 媛”的结构特征。此类构词的产生使得原本带有褒义情感色彩的“媛”字发生了转变，被赋予了暗含嘲讽意味和污名化女性的特征。以“XX媛”为修辞格的词语，因此成为具有贬损意味的污名化对象。
近年来，除了“媛”这一类词语模之外，还涌现出大量新兴的词语模，例如“XX族”，用以指代专注于某一特定事物的人群，如“追星族”、“打工族”等。此外，“X了个寂寞”这一结构表示尝试某事却未能成功，类似的例子还有“学了个寂寞”、“吃了个寂寞”等。这些词语模均具有固定的模标和丰富的模槽，人们可以根据表达需求自由选择语素填充模槽，从而创造出新的词语。由此，形成了以模标为特征的词语族。研究者可以从音节构造、语义泛化、构词语素位置变化等角度对各类词语模的成因进行深入探究，进而把握当代个体主义倾向、主流社会心理以及社会共识。
2.2. 新奇的语体风格迅猛发展：修辞学视角的解读
近年来，网络流行语体中，“凡尔赛文学”尤为突出，该语体于2020年被《咬文嚼字》评为年度十大流行语之一，亦称“凡学”。然而，“凡尔赛文学”并非文学形式，而是一种语言使用者通过委婉手段表达不满以达到“无意中”流露优越感的话语模式。该模式以明贬暗褒、先抑后扬为特征，以苦恼的口吻炫耀自身。这种话语模式不仅被广大网民广泛采用，亦引发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从语用学的视角分析，“凡学”的语言模式展现出一系列显著的语言特征。
从语言运用分析，“凡学”的言语使用者倾向于采用一种刻意低调的反向表述策略，以“不经意”的方式透露其优越的生活状态，从而营造出一种语言上的反差效果，旨在激发听话者的羡慕或嫉妒情绪。互联网上“凡学”的主要语言特征可概括为两点：首先，采用“抑扬结合”的修辞手法。“凡学”的言说者倾向于选择生活化的语境和碎片化的叙述方式，通过反语、夸张、对比等修辞手法，营造出强烈的反差感。在叙述过程中，说话人特别注重“优裕”与“贫乏”的对比，例如经典案例“这次只考了98分，居然退步了！”，其中的“98分”显然是成绩优裕的象征，然而说话人却转而抱怨，显露出对现状的不满，实则暗示其原本更为优越的状态，通过表面上的“嫌弃”实际上达到了“炫耀”的真正目的。其次，运用图文并茂的多模态修辞手法。随着以文字形式呈现的“凡尔赛”文学在互联网上的流行，一系列“凡学”的变体也应运而生，其中最常见的形式便是以图文并茂的方式来实现欲扬先抑的效果。相较于对生活场景的言语描述，说话人更倾向于使用图片来展示奢侈内容，同时在文字中刻意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态度，形成图文结合的“多模态修辞”，既达到了目的，又使说话人的真实心态得到了更直观的展现。
由此可见，“凡学”构成了一种完整的话语模式，该模式通过说话人与听话人之间的互动得以实现，并具有语义浓缩、形式固定、场景生动的特征，与网络传播的需求相契合。对这类语体的话语模式、流行原因及其传播机制进行探究，有助于揭示我国当代网民的社会心理特征[3]。
3. 网络语言生活与社会生活
社会生活一刻也离不开语言生活，语言生活是社会生活最基础、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对于语言生活这一新兴研究领域，我们不仅要在学术上厘清相关术语的概念内涵，更需要在理论上全面认识语言生活与社会生活的互动关系[4]。
近年来，语言生活热点不断，尤其是网络语言生活在不同阶段经历了不同社会力量的塑造，呈现出迥然不同的语言特征，折射出阶段性的社会变化、转型中的社会矛盾和多元的国民心态[5]，也对我国现阶段的社会生活造成了影响。
3.1. 积极影响：满足表达需求，推动语言创新
网络空间本质上可视为语言空间与信息空间的交织。作为一种新兴的语言变体，网络语言映射了网民在网络语境中的社会心理和社会现实[6]。网络语言以其交互性、生活贴近性和语言精炼性为特点，贯穿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对社会生活产生了多方面的积极影响。
网络语言的简洁性与趣味性在信息传播与知识分享领域扮演着关键角色。网络流行语通常富含时代特征与社会现象，其简洁性与趣味性使得它们更易于传播。这不仅加速了信息的流通，还帮助人们迅速把握社会动态与文化趋势。此外，网络平台为公众提供了表达观点与交流思想的场所，促进了思想碰撞与知识传播，进而推动了社会进步与文明发展。
网络语言对社会交往及文化融合产生了显著的积极效应。它消除了地域和文化的隔阂，促进了来自不同地区、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之间的沟通与理解，进而推动了文化的融合进程。网络流行语通常富含文化意蕴，充当了不同文化间交流的桥梁。网络平台为公众提供了参与公共讨论和表达个人观点的平台，从而促进了公民意识的觉醒和社会参与度的提升。
网络语言对语言的创新与发展起到了显著的推动作用。作为语言演变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网络语言促进了词汇和语法的创新与发展，例如网络流行语的产生。这些流行语通常具有显著的时代印记，揭示了当代社会的语言使用习惯和思维模式，从而丰富了语言的内涵与表达手段。
然而，网络语言的影响并非全然正面，亦伴随一些消极效应。如同硬币的两面，网络语言的便捷性与创新性虽提供了便利，但同时也可能引发语言表达的混乱与失范，甚至催生某些负面文化现象。
3.2. 消极影响：冲击语言规范和价值观
Poynton (1985)提出，话语基调由三个变量构成：权力、接触和情感。其中，权力涉及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平等性；接触可能发生在同一时空，也可能不在；情感则指个体对他人、事物投入的情感因素[7]。在日常生活语言中，同一时空的接触使得说话者需考虑对方的权力和情感因素。然而，在网络空间中，接触因素趋于零，人们不再考虑对话者的权力和情感变量，从而导致话语基调和话语方式变得随意且不受约束。这种现象可能导致网络语言生活缺乏秩序。
网络语言的简洁性和碎片化特征，尽管适应了快节奏的网络交流环境，但也可能对人们的语言表达能力产生负面影响。人们倾向于使用简短的词汇、表情符号和缩写，从而忽视了语言的完整性和规范性。这种现象可能导致语法错误、错别字等问题的出现。长期而言，这种语言习惯可能会削弱人们的语言表达能力，进而降低语言表达的准确性和规范性。
网络语境的匿名性和开放性特征导致网络语言使用呈现出多样化的特点，进而引发了一系列问题，如语言失范、网络语言暴力以及网络语言冲突等[8]。网络流行语和表情包的传播速度之快令人瞩目，其中不乏包含低俗、暴力、歧视等负面信息的内容，这些内容对青少年的价值观可能产生负面影响。青少年正处于价值观形成的关键时期，其辨别能力相对较弱，易受不良信息的影响，进而模仿和传播负面价值观。此外，网络语言的匿名性和虚拟性也为网络暴力和网络欺凌现象提供了土壤，一些网民在网络上无所顾忌地发表攻击性言论，对他人进行人身攻击和恶意中伤，给受害者带来心理创伤，甚至可能引发严重后果。
3.3. 治理策略：加强引导和规范
网络语言作为一种新兴的语言现象，它不仅丰富了社会生活的表达方式，提高了沟通效率，对社会生活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同时也带来了一些不容忽视的消极影响。为了促进网络语言生活的健康发展，需要多管齐下，加强引导和规范。
一方面，倡导文明上网，提升网民的语言素养，是促进网络语言健康发展的重要途径。网络平台作为网络语言生活的重要载体，肩负着社会责任，应当积极宣传文明用语的重要性，引导网民自觉采用文明、规范的网络语言进行理性表达，以避免网络暴力和语言攻击。此外，网络平台还应致力于营造良好的网络语言环境，加强对网络内容的监管，及时清理不良信息，并对违规用户实施相应的处罚措施。
另一方面，相关部门应制定并完善针对网络语言的法律法规，以明确网络语言的使用规范。这些法规应禁止传播低俗、暴力、歧视等负面信息，并对违法行为实施惩处。同时，应建立网络语言分级制度，对网络内容进行分类管理，以实现对不同年龄段用户的差异化引导。此举旨在确保网络语言的健康发展，并保护青少年免受不良信息的影响。此外，应建立网络语言举报机制，以鼓励网民积极参与网络语言治理，共同营造一个清朗的网络语言环境。
4. 网络语言生活与国家文化软实力
在当今时代，文化不仅是民族创造力和民族凝聚力的根基，而且是综合国力竞争的核心要素。鉴于此，党的十七大明确提出“国家文化软实力”的概念，该概念主要涉及在社会文化领域内具有精神感召力、社会凝聚力、市场吸引力、思想影响力和心理驱动力的文化资源。这一概念的核心关注点在于文化的基础层面，强调主流文化的积极构建，以及文化产业和文化事业的繁荣发展[9]。
在新时代背景下，语言文化交流对于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它是构成文化软实力的表层因素之一。语言生活涵盖了语言文字、语言知识以及语言技术的运用、学习与研究。因此，语言文化交流是语言生活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语言生活对社会的影响广泛、深远且巨大。在应用语言学领域，妥善处理语言关系、有效管理语言生活、提升公民及国家语言能力、充分发挥语言产业对经济社会发展的推动作用，以及履行国际语言义务等，均是国家语言规划的关键任务[10]。
网络语言生活源于现实语言生活，又反过来影响着现实的语言生活，与社会、文化、政治等多个领域紧密相连。其发展对国家文化软实力的构建具有显著意义。
网络语言对国民形象的塑造具有显著影响。作为国民文化素养和价值观的反映，积极且富有创造性的网络语言能够彰显国民的活力与创造力，进而提升国家形象。网络语言的传播速度极快，影响力广泛。网络流行语、表情包等网络语言现象往往能在短时间内迅速传播，并对大量人群产生影响。因此，确保网络语言的健康发展对于塑造国民形象至关重要。
网络语言在促进文化交流与互鉴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随着网络技术的飞速发展，全球范围内的不同国家和地区的人们得以通过网络平台进行交流。在此过程中，网络语言作为一种跨越语言障碍的媒介，扮演着关键角色。例如，英语、日语等外语词汇在中文网络语言中得到了广泛应用，同时，中文网络流行语也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并在全球范围内传播。网络语言的传播不仅促进了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而且推动了文化的互鉴。
网络语言治理是国家文化软实力构建的关键保障。有效的网络语言治理有助于抵御不良文化的侵蚀，维护国家文化安全。在网络空间，某些负面或低俗的语言可能削弱国家文化的主导地位，而治理工作则在这一领域扮演着重要的防线角色。网络语言治理并非简单的禁止与限制，而是应鼓励其积极创新与发展，使其成为推动文化进步的新动力。在全球化的背景下，网络语言治理亦有助于提升国家文化的国际传播能力，使国家在网络空间中能够更有效地与国际社会进行交流与合作，从而提升国家的国际地位。网络语言治理不仅是语言文字工作的一部分，更是国家文化软实力构建的关键保障。通过有效的网络语言治理，国家能够增强其文化软实力，提升民族凝聚力和文化自信，为国家长远发展提供精神动力和文化支撑。
5. 结语
本文以信息化时代的语言生活为研究对象，从普通语言学的角度出发，探讨了网络语言生活的特征及其对社会生活及国家文化软实力的双重影响。信息化时代的语言生活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用以观察当代社会文化的变迁。作为一种新兴的语言现象，网络语言的发展不仅反映了语言自身的演变规律，还受到社会、文化、科技等多重因素的影响。展望未来，随着网络技术的持续进步，网络语言将展现出更加多元化和复杂化的趋势，并与社会生活形成更为紧密的互动。因此，深入研究网络语言现象，把握其发展趋势，并探索有效的治理策略，对于促进网络语言的健康发展，使其更好地服务于社会进步和文化繁荣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