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联理论视角下的《傲慢与偏见》的言语反讽研究
A Study of Verbal Irony in Pride and Prejudic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levance Theory
DOI: 10.12677/ml.2025.134430, PDF, HTML, XML,   
作者: 杨梦迪:上海海事大学外国语学院,上海
关键词: 关联理论《傲慢与偏见》言语反讽Relevance Theory Pride and Prejudice Verbal Irony
摘要: 《傲慢与偏见》是英国十九世纪最伟大的小说之一,讽刺幽默是它最鲜明的语言特点。本文基于关联理论视角对这部文学经典的言语反讽进行分析,对言语反讽的实现条件、类型和作用进行研究,以期帮助读者提升对该小说中言语反讽的理解,体会言语反讽的魅力。
Abstract: Pride and Prejudice is one of the greatest novels of the 19th century in Britain, and its most distinctive linguistic feature is satire and humor.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art of verbal irony in this literary classic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levance Theory, and explores the realization conditions, types and functions of verbal irony, with the aim of helping readers enhance their understanding of verbal irony in the book and appreciate the charm of verbal irony.
文章引用:杨梦迪. 关联理论视角下的《傲慢与偏见》的言语反讽研究[J]. 现代语言学, 2025, 13(4): 920-924. https://doi.org/10.12677/ml.2025.134430

1. 引言

在欧洲文学史上,反讽是一种至关重要的表现手法,反讽的出现最早可追溯到古希腊时期。而英国女作家Jane Austen也继承了这种反讽传统艺术,她在1813年发表的爱情小说《傲慢与偏见》一经面世,就获得大众极高的喜爱。书中以Bennet一家五姐妹的爱情为主线,用诙谐幽默的语言批判了当时社会上一味追求金钱的婚姻观。小说的成功一方面来自于作者刻画的饱满人物形象,极富个人魅力,另一方面也离不开作者对反讽恰当好处的运用。

由于《傲慢与偏见》对反讽的研究大多聚焦在反讽的艺术创作,反讽塑造人物性格方面,对关联理论结合反讽的研究较少,本文旨在运用关联理论,结合小说的经典对白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和欣赏言语反讽的艺术。

2. 关联理论与言语反讽

2.1. 关联理论

关联理论(Relevance Theory)由Dan Sperber和Deirdre Wilson于1986年首次提出,是一种解释人类交际行为的认知理论。关联理论的核心是关联性和关联原则,强调人们应当主动寻求与当前语境最匹配的信息,并通过推理实现有效沟通。

关联理论认为:人类交际的本质在于对“关联性”的追求。说话人会通过“明示”(ostension)行为传递信息,而听话人则通过推理(inference)寻找与语境最相关的解释。这一过程强调认知效率,即用最小的认知努力获取最大的语境效果。

关联理论是对传统语用学如Griced合作原则的继承与突破,其对最佳关联性的强调为话语解读提供了新的视角,它认为解读语言不仅需要分析语言本身,还要通过语境来寻找关联,并推理。而反讽,作为一种特殊语言表达方式,有时人们仅凭字面意思不能了解其真正含义,需要根据语境来分析话语意义,因此,反讽的实现特别依赖于语境。由于关联理论和反讽都需要与语境结合,因此本文选择从关联理论视角来分析《傲慢与偏见》中的言语反讽[1]

2.2. 反讽

反讽作为一种表达方式,在日常信息交流中频繁出现,它既是修辞手法,也是写作方法。反讽的词根是希腊语“eironia”,意为“装傻者”,最初指古希腊戏剧中的一种角色类型——“佯作无知者”(eiron)。这类角色在喜剧中常以看似愚钝的形象出现,通过说“傻话”揭露对手的荒谬,形成语言与意图的错位,最终证明真理,迫使对手认输。

随着文学理论的不断发展,反讽被借用到文学创作中,并被认为是现代西方文学创作的一个基本原则。本质上,反讽是指一个符号不再表达本义,而是表达与本义完全相反的意义[2]

2.3. 言语反讽

反讽可分为三大类:言语反讽(verbal irony)、戏剧反讽(dramatic irony)和情景式反讽(situation irony)。言语反讽指使用非贬义性话语间接表达不满、批判的态度。

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语用学家和认知学家对反讽理论不断进行发展与完善。Sperber和Wilson提出了有关反讽的回声解释论(echoic-interpretation theory of irony),认为反讽并非直接表达字面意思,而是通过回声传达观点或态度。作为言语反讽早期理论,回声解释论具备一定价值,但也存在缺陷:如“回声”无法解释所有反讽类型、难以解释反语生成机制等。

除此之外,Clark和Gerrig于1984年提出了伪装论(Pretense Theory),其灵感部分来源于古希腊苏格拉底式反讽中“佯装无知”的逃避行为。该理论认为,反讽是听话者与说话者之间建立的联合假装(Joint Pretense)行为。关联理论认为反讽是对话语的“回声式解释”,伪装论补充了这种回声背后的共享认知机制。

21世纪初,Utsumi提出隐形展示理论(Implicit Display Theory),试图解决传统言语反讽理论难以解释的核心问题:如何区分反语和非反话语。隐性展示论首次系统提出反语的区分标准,但也具有不能量化隐形信号、不能解释交际者处理言语反讽的心理机制的局限性。

总而言之,随着时代的发展,言语反讽的理论也在不断发展与完善,我们要与时俱进,不断从新角度来学习言语反讽研究。

2.4. 对关联理论视角下反讽研究的思考

Sperber和Wilson在提出关联理论时并不是专门针对反讽现象,但关联理论作为揭示人类交际的认知语用学理论同样也适用于言语反讽的研究[3]。由于反讽本身的复杂性和其表现形式的多样性,多数反讽相关理论无法为言语反讽理解的认知过程提供较为全面的解释。与其他话语理解一样,言语反讽的理解也需要听话人付出认知努力并结合相关语境来推理说者的真实意图,因此,本文首选关联理论作为理论依据。

同时,笔者也要指出关联理论在反讽研究中仍存在一些争议,如关联理论对文学文本的反讽分析具有制约性,复杂反讽如多层隐喻可能超出关联理论的解释范围,需要结合其他相关理论。另外,关联理论认知机制的解释具有局限性:关联理论强调“语境效果”与“认知努力”的平衡,认为反讽能通过高效关联传递隐含态度,但是关联理论未充分解释反讽的“情感功能”(如讽刺中的攻击性);反讽的“共享知识”范围难以界定,跨文化反讽可能因认知差异失效。综上,关联理论为言语反讽研究提供了动态认知视角,但其对复杂反讽的解释力、跨文化适用性及与其他理论的兼容仍是争议焦点,未来有待进一步研究。

3. 基于关联理论的《傲慢与偏见》言语反讽分析

3.1. 言语反讽的实现条件

首先,言语反讽的实现和语境存在密不可分的关系。如果脱离语境去解读句子,绝大多数会无法理解句子的深层含义。在国内,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语境分类研究成为热点。如石安石将其分为情景语境和上下文语境,王均裕和常敬宇分为语言因素语境和非语言因素语境。本文采用学者王建平的分类,他将语境分为两种:言辞语境、言辞外语境。一些言语反讽本身具有悖论,会促使听者思考重新言语本身,此为言辞语境。然而,一些言语反讽无法通过言语本身推断说话者意图,需要了解交际双方和交际环境信息后,才能推断出其真正意义,此为言辞外语境。

关于言辞语境的运用,在《傲慢与偏见》的开篇就有所体现:It is a truth universally acknowledged, that a single man in possession of a good fortune, must be in want of a wife.作者严肃认真宣称的truth (真理)居然是有钱的单身汉需要娶一位太太这样平平无奇的小事,读者仅凭解读句子本身就能体会到其中的讽刺,戏谑之情。这句话也为《傲慢与偏见》全文的喜剧性讽刺基调奠定基础[4]

关于言辞外语境的运用,在接纳Darcy成为一家人后,Bennet先生幽默地与Darcy说道:“I admire all my three sons-in-law highly, Wickham, perhaps, is my favourite”。他评价Wickham是他最宠爱的女婿,这无疑是一种反讽,Wickham是一个花心风流而又虚伪狡诈的男人,他诱导Benne家小女儿与他私奔,差点酿成一桩家门不幸的丑剧。在这种情况下,对Wickham的夸赞其实是对他的讽刺与贬低,对Bennet先生来说,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Darcy也必定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3.2. 言语反讽的类型

关联理论框架下的反讽研究以回声解释论为核心。回声解释论认为:反讽是受话者对发话者某些言语、思想或是期望的一种回声式话语,并产生话语关联。言语反讽一般分为三种:直接及时话语回声、他人观点回声和期待式回声[5]

直接及时话语回声较为普遍,特点是直接重复他人话语来表达暗含的否定态度。例如在《傲慢与偏见》中,当谈到Wickham时,仍处于被蒙骗状态中的Elizabeth认为Darcy出于嫉妒而打压Wickham,没有按照Darcy父亲的遗嘱把教区牧师的神职留给Wickham,同情Wickham的悲惨命运,而知晓真相的Darcy却感到讽刺。所以当Elizabeth谈及his misfortunes时,Darcy重复她的话语“His misfortunes!”表达自己的不满讽刺之情。这是一句易于辨认的言语反讽。

他人观点回声是对他人的思想观点(真实或想象)的回应;与直接及时话语回声相比,这种回声较为复杂,可能在实际话语中找不到来源,例如在《傲慢与偏见》中,当Bennet夫人说起有钱的单身汉是女儿们的好福气时,Bennet先生佯作不解“How so? How can it affect them?”。事实上,Bennet先生完全清楚妻子的意图,富有的单身汉是他们女儿的好选择,他应该去拜访这位年轻人来给女儿们结交他的机会。而且,Bennet先生其实已经拜访过了,没有告诉妻子是他比较反感妻子的势力和对这件事的热情。这段对话中的回声话语在现实找不到来源,而是与Bennet夫人的思想遥相呼应,这句回答是对妻子长期以来虚荣和势力的辛辣讽刺。

期待式回声是对社会规范、标准普遍期许的回应。在《傲慢与偏见》中,Darcy邀请Elizabeth跳舞时,Elizabeth说Darcy非常有“礼貌”,这里她的回应是对社会标准期待的回应,然而却暗含讽刺之意,Elizabeth其实在讽刺Darcy的傲慢。

3.3. 言语反讽的作用

言语反讽,作为一种修辞方式或写作手法,通过表面意义与修辞深层意图的错位,可以实现多重表达效果。

首先,言语反讽具有塑造人物性格的作用。例如,在《傲慢与偏见》中,作者巧妙利用对话来塑造Bennet夫人的愚蠢和Bennet先生的幽默形象。当Bennet先生反讽Bennet夫人“你比女儿们都迷人,宾利或许会看上你”,而她却浑然不觉,还以为是丈夫对自己的夸赞。这种反差会使读者立刻在心中树立这对截然不同的夫妻的形象。

其次,言语反讽还具有强化情感张力的作用,在书中,Elizabeth为了及时看望生病的姐姐,穿过泥泞的三英里步行到达尼日斐庄园,但这却引起Bingley姐妹对她的嘲讽。Bingley姐姐说:“She has nothing, in short, to recommend her, but being an excellent walker.”,这种言语反讽更加有力地体现出Bingley姐妹对Elizabeth行为的挑剔、不屑和嘲讽。

另外,言语反讽能够增强喜剧、幽默效果。例如当Bennet夫人在生气时,忍不住责怪女儿来发泄愤怒,她抱怨女儿的咳嗽让她神经衰弱。这时Bennet先生风趣地回应:“Kitty has no discretion in her coughs, she times them ill.”诙谐幽默的语言增加了小说的趣味性,带给读者更加轻松愉悦的感受。

最后,言语反讽往往能真实地折射出文本的主题和作者的思想观念。例如在《傲慢与偏见》中,当Charlotte在权衡之后接受Collins求婚时,她对Elizabeth解释说,Collins的社会地位和金钱会让她幸福的,展现了她只追求物质的爱情观,同时折射了本文的主题:爱情不能仅仅受金钱或冲动的驱使,而需要双方的心灵契合,也体现了作者对当时社会的资产阶级爱情观的深刻批判和讽刺。

4. 结语

《傲慢与偏见》作为英国著名文学作品,在描写爱情主线的同时,也折射了当时资产阶级物质的爱情观。小说人物形象鲜明,情节曲折,引人入胜,作者Austen的言语反讽赋予了这部作品极大的魅力。笔者从关联理论角度分析书中的经典对话,领略了奥斯汀的反讽语言艺术,帮助读者领略言语反讽之魅力。同时,也希望可以给关联理论与言语反讽的研究提供一些新的启示。关联理论在言语反讽研究中仍具有一定局限性,如认知理论对文学多重阐述性的制约:关联理论对文学作品中多层次、多意图的反讽解释有限,如跨文化背景下的挑战:不同文化对语境效果的期待差异可能导致反讽被误解等。

参考文献

[1] 张晶. 由关联理论看《生活大爆炸》中的反讽式幽默[J]. 读与写(教育教学刊), 2025, 12(2): 23-24.
[2] 王一心. 浅析《堂吉诃德》的反讽艺术[J]. 中原文学, 2024(7): 57-59.
[3] 马丽军. 关联理论视角下的言语反讽[J]. 牡丹江教育学院学报, 2008(6): 55, 136.
[4] 鄢忠秀. 英语IRONY的翻译赏析——评《傲慢与偏见》的三个中译本[J]. 五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0, 2(4): 22-26.
[5] 张颖, 张欢. 基于关联理论视角的《老友记》言语反讽研究[J]. 汉字文化, 2020(10): 49-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