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随着信息时代发展，网络普及使信息传播速度大大加快，也使网络流行语的传播更加迅速。网络流行语的产生与社会热点事件、流行文化密切相关，表达网民对某种公共事件与文化的态度，代表网民的意志。网络流行语作为一种特殊语言现象，能够引发全民参与，并获得高度关注，在短时间内迅速传播。一些网络流行语演变为日常交流中的常用词汇，另一些则很快被其他流行语替代，在交际中被人们遗忘。这种生命力差异引起人们的思考与关注。社会语言学理论对于研究网络流行语的生命力差异具有重要意义。社会语言学既强调社会外部因素对语言的作用，也强调语言自身的发展与变异，其理论为网络流行语的研究提供新的视角，对于探究语言发展规律具有重要意义。
2. 网络流行语的概念与来源
2.1. 概念
网络流行语是指流行于网络的语汇，在一定时间内被用户广泛使用并产生较高影响力，范围包括词汇、短语和句子。网络流行语既是网民的“冲浪用语”，又引起学者与官方机构高度重视。“汉语盘点”是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商务印书馆等联手打造的系列文化活动。该活动始于2006年，截至目前已连续举办19年，每年选取“年度十大网络用语”描述当下的语言生活。2008年起，《咬文嚼字》编辑部每年在年底公布“十大流行语”，作为年度网络流行语代表。上海《语言文字周报》每年年底发布年度“十大网络流行语”榜单。三大官方机构每年颁布年度网络流行语，旨在加强全民语言道德教育，构建健康规范的网络话语体系，昭示着网络流行语已成为当今语言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2.2. 来源
网络流行语的来源主要有三种情况：一是政治报告与热点新闻，一些关键词原为重要的政治用语，后在社会上广泛流行。像“不忘初心”“人民至上，生命至上”是习近平总书记在重要大会与讲话中提出，代表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与使命。二是文化产业的创造，综艺、影视与游戏中创造出众多网络流行语。“后浪”一词因2020年五四青年节前夕的短视频《后浪》而受到广泛关注，“柠檬精”原本产生于电竞圈，因其适用范围广，后来应用于社会生活各个方面。三是社会热点事件与生活情境。这类网络流行语由网民基于生活情景进行创造，引起人们广泛共鸣并迅速传播。像“打工人”是基层工作群体在网络平台上对个人辛勤工作的调侃，被广大群体认同并大量使用，短时间内引起众多相关话题讨论。故此，网络流行语具有独特来源与特征，其产生依赖于社会事件与社会热点，是社会心态的实时反映[1]。
3. 社会语言学视角下网络流行语生命力的影响因素
3.1. 社会外部因素
3.1.1. 传播媒介
信息技术变革使人们交流方式改变，互联网已与人们的生活密不可分。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55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4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1.08亿人，互联网普及率达78.6%。社交媒体成为人们了解社会热点、表达思想与交流观念的重要平台，促进网络流行语的产生、传播与讨论。传播学中的“创新扩散理论”强调传播是社会变革的基本要素之一，媒介劝服人们接受新观点、新事物与新产品，侧重于大众传播对社会和文化的影响。新兴的网络流行语在社交媒介迅速传播，被网络用户接受与使用，达到大规模传播的效果，进而促进文化传播与观念交流。许多网络流行语脱胎于社会热点事件，网络用户实时创造与分享各种网络流行语。传播媒介的推动，促使网络流行语传播范围广泛、使用人数众多，并在短时间内引起热议，极大增强网络流行语的生命力。但某些不合乎语言规范、没有文化内涵的网络流行语，其生命力较低，随着社会热点更迭很快被其他流行语取代[2] [3]。
3.1.2. 社会文化
网络流行语是社会文化的体现，也是现实社会的折射。网络流行语包含丰富的文化内涵，引发众多关注与思考，表达人们对社会事件、价值观念、社会问题的态度。社会心理学中的“社会认同理论”强调群体认同感与归属感，网络流行语通过折射流行文化与社会现实，得到人们传播与认同，进而激发情感共鸣并拉近社交距离。“躺平”“精神内耗”“佛系青年”等网络流行语层出不穷，这种亚文化的表达方式是青年人真实的自我调侃，符合年轻群体的精神面貌，被年轻人广泛使用。从虚拟现实演变到真实社会生活，年轻群体赋予这一系列网络流行语强大生命力[4]。一些网络流行语蕴含鲜明的情感倾向与丰富的生活气息，像“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展现当代人们对自由的向往，“秋天的第一杯奶茶”蕴含着对生活的热爱，这一系列流行语有着轻松、愉悦的感情色彩。众多网络流行语折射着鲜明的情感趋向，语义内涵丰富，受到人们的喜爱与认同[5]。
3.2. 语言自身因素
3.2.1. 语言变异
语言本身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并经过演变与革新注入活力。部分网络流行语的产生是对传统语言的创造性改编，改变其原有形式或者对其语义概念进行新阐释。这类语言偏离传统语言规范，但因其形式新颖、语义特别，在网络用户中迅速传播。“酱紫”由“这样子”变异而来，这种谐音词汇具有新奇、幽默色彩。“新赛道”原指新开辟的比赛路线，作为网络流行语却演变出新的内涵，既指代个人职业规划的新方向，又指代商业、科技等领域的前沿方向。“天花板”在传统语境中本指房间屋顶的平面结构。在网络环境中，经过网络用户诠释，“天花板”喻指行业的最高标准。很多网络流行语经过语言变异，在形式与概念等方面与原本语言有所区别，但因网络用户对其具有好奇心理，引起人们的关注与使用，在网络环境中迅速传播并延展到现实生活中，从而具有较强的生命力。
3.2.2. 方言衍生
有些网络流行语原本为某一地区方言词汇，网民保留其部分语音与语义特征在网络中广泛使用，使其成为由方言衍生的网络流行语。“老铁”一词原为东北方言，多用来称呼关系亲近的朋友。这一词汇具有较强的口语化与亲和力特征，能迅速拉近社交双方的心理距离，得到网络用户的认同与广泛使用，成为一种独具特色的社交符号。“晓得”原为我国西南地区方言，多在四川、重庆、贵州等地区使用，用来形容明白、了解之意，这一词汇具有交流高效、语气亲和的特点。随着人口流动、网络普及，这一词汇被众多网络用户了解并在网络中广泛使用，成为一个交流中的常用词汇。这类由方言衍生的网络流行语促进地域文化的传播，进而促使人们了解网络流行语背后的语言习惯与地域特色，极大增强网络流行语的生命力。
4. 不同生命力网络流行语的特点
4.1. 高生命力网络流行语
4.1.1. 强大概括性
高生命力网络流行语通常用简短的语汇表达复杂的概念与情绪，语义内涵丰富并且适用范围广泛，可以涵盖社会生活的众多方面。以“内卷”为例，这一词汇在2020年成为网络流行语，到如今已成为一个经典的网络用语，在现实生活中也有广泛应用，具有持久的生命力与独特的意义。“内卷化”在传统语境中本是农业领域的学术概念，指在有限土地中投入更多劳动力。在网络环境中，“内卷”指为争夺有限资源进行无序化竞争，进而陷入无意义重复，是一种非理性状态。“内卷”代表的不良竞争状态在教育、升学、求职等领域广泛适用，这一词汇精确概括当下社会生活中人们竞争激烈的社会现象。“真香”原形容食物的味道，在网络环境中指某人对一件事物前后态度的转变，逐渐衍生出“真香定律”这一网络流行语。“真香”的应用范围广泛，可以用于形容人们对某人或社交活动由抵触到接受，也可用于形容对某食物或运动由排斥到喜欢的转变。这一网络流行语具有独特趣味性，已成为一种社交符号，在社交媒体与现实生活中广泛运用。“真香”从2016年湖南卫视《变形计》节目中出现，到如今仍在广泛使用，显示其强大的生命力。这些具有强大概括力的网络流行语具有广泛的社会意义，未来仍会在网络中持续存在。
4.1.2. 结构可扩展性
结构可扩展的网络流行语指在结构上可以通过增添、替换等方法创造出相关表达的语汇。这类网络流行语可根据具体表达需要与各种字词搭配，从而描述不同情景与特质，是一种新颖独特的表达方式。以“杠精”为例，“杠精”指喜欢与人唱反调、酷爱抬扛的一类人群。其结构由“杠”和“精”组合而成，“杠”形容爱抬杠、爱争辩的特性，“精”有精怪之意，在这一词汇中指代人，“杠”和“精”组合而成的网络流行语能够让人迅速理解所指对象的典型特质。“杠精”衍生出众多类似结构的网络流行语，“柠檬精”指代容易嫉妒别人的一类人群，“柠檬”指其看到别人优秀说酸话的特质。以“X精”代指某类人群的集合，这种结构的可扩展性、组词的能产性，使“X精”结构的网络流行语不断衍生与创造。“上班族”“学生党”也是类似形式的网络流行语，在网络语境中不断创造出众多新词用语，具有强大生命力。
4.1.3. 体现主流价值
体现主流价值的网络流行语通常凝聚着社会共识，传播良好道德风尚，进而被广泛认可与赞同，借助网络迅速传播。以“逆行者”为例，“逆行者”指在疫情期间为保护人民生命安全逆行而上的基层工作人员与医护工作者，是勇于奉献的抗疫英雄的代称。许多媒体与文学作品赞扬“逆行者”的品质与精神，激发人们对英雄的感恩，弘扬时代主流精神，这一网络流行语已成为我国人民心中的英雄符号。“小康”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产生于政府文件与新闻报道，展现中国政府对国情的审视，彰显我国人民对追求美好生活与战胜重要机遇的信心。这类网络流行语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念，构建积极向上的社会氛围，受到人们广泛共鸣。
4.2. 低生命力网络流行语
4.2.1. 结构固定性
结构固定性的网络流行语通常具有相对稳定的表达结构，因此语义相对固定，仅在特定情境下使用。以“蓝瘦香菇”为例，“蓝瘦”对应“难受”，“香菇”对应“想哭”，是广西方言“难受想哭”的谐音，来源于一位男生的失恋视频，因其独特发音引起人们的关注。但这一网络流行语因其结构固定难以创造衍生，无法适应不同的情境与场合，并且语言规范性不足，使用范围有限。随着网络语言的更新，类似语义的网络流行语不断出现，如“哭唧唧”同样表示内心苦闷之意，人们对“蓝瘦香菇”的新鲜感消失，最终失去原有关注。这种结构固定性的网络流行语多由于一时热度而兴起，但因其不能在原有语言基础上创新与拓展，很快被其他网络流行语取代并消失在网络环境中。
4.2.2. 时效性过短
时效性过短的网络流行语通常与特定事件相关，无法脱离特定背景，其使用价值与实用意义相对受限。“龙行龘龘”出自《康熙字典》，形容群龙腾飞的情景。作为龙年央视春晚的主题，一经发布便受到广泛关注，在互联网上引起传播与讨论。“龙行龘龘”因龙年春晚而爆火，节日属性和生肖属性较强，新年过后的使用需求与场景大幅减少，因此成为龙年春节的限定网络流行语。“洪荒之力”同样与限定事件相关，本源自电视剧《花千骨》，形容一股强大的力量，因奥运会期间运动员傅园慧使用而受到关注，在短时间内迅速成为网络流行语。但该词使用场景有限，随着时间推移，奥运会热点降低，这一网络流行语很快被人们遗忘[6]。
5. 网络流行语的影响
5.1. 有利影响
5.1.1. 推动时代发展
网络流行语作为社会生活的折射，能敏锐反映社会现实，推动时代发展。某些网络流行语与当下社会发展的特定阶段密切相关，捕捉到正在发生的经济变革、科技变革等重大事件。2024年《咬文嚼字》编辑部发布的十大流行语前三分别为“数智化”“智能向善”“未来产业”。这三个网络流行语反映目前科技行业和新兴产业的发展前景，展现人们对于科技发展与科技伦理的关注，不仅促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而且对社会结构、教育体系等产生重大影响。这类网络流行语将隐藏在社会深处的本质现象以一种直观方式呈现，引起社会大众的关注与思考，从而为社会各界发展指明方向，推动社会进步与时代发展。
5.1.2. 弘扬良好风尚
很多网络流行语蕴含良好道德风尚与精神品质，具有积极意义与价值导向，激励人们努力践行道德规范，形成一种良好社会示范效应。“工匠精神”强调对品质精益求精，否定单纯追求速度与效益的社会风气，为社会各界树立一种良好价值导向。“工匠精神”的出现，引起社会各界强烈共鸣，政府出台措施鼓励精益求精，企业与个人更加注重品质与创新。“光盘行动”传达珍惜粮食、避免浪费的社会理念，促使人们在公共场合践行光盘行动，营造勤俭节约的社会氛围。这类网络流行语反映良好文明品质，在网络环境与社会生活中广泛传播，营造一种良好的社会道德风尚。
5.2. 不利影响
5.2.1. 表达能力受损
长期使用网络流行语中的一些“烂梗”，对语言规范性造成不利影响，使语言失去色彩与活力。尤其是青少年鉴别能力与判断能力较弱，过度使用一些“网络烂梗”使原有的语言体系遭到侵害。学生作文中频繁出现“拴Q”“泰酷啦”“绝绝子”等语言，说明逐渐失去对复杂句式与词汇的运用能力，正体现不良网络流行语已造成汉语体系的破坏。长期沉浸在不规范语言中，人们的语言组织习惯会被逐渐消解，造成表达能力受损。所以在网络流行语使用过程中，应增强自我认知与警惕意识[7]。
5.2.2. 不良文化倾向
含有不良文化倾向的网络流行语指违背社会公德与主流价值观念，通常具有消极、歧视、低俗等意味，对网络环境与社会风气产生负面影响。这些网络流行语在社交媒体上被大量用户知晓与使用，逐渐演变为人身攻击的工具，挑起对立和冲突。在社会层面，互联网平台应加大对内容审核力度，主流媒体要发挥导向作用，通过新闻、公益广告等多种形式，宣传健康文明的网络语言文化。学校应加强语言文化教育，引导学生思考网络语言的使用问题，提高学生辨别能力。个人应该深入学习优秀传统文化与道德伦理，形成正确的文化认知。社会各群体共同抵制不良网络流行语，塑造良好的社会文化生态。[8]
6. 结语
网络流行语作为一种独特语言现象，从社会语言学角度分析，其生命力受到多方面因素影响。网络流行语的生命力与社会文化、语言创新等因素密切相关。而不同生命力的网络流行语特点不同，高生命力网络流行语往往具有强大概括性、体现主流价值，成为社会生活的文化符号，低生命力网络流行语通常结构相对固定、缺乏文化内涵，很快被其他流行语取代。网络流行语在社会文化中具有重要地位与作用，我们应该以正确的态度对待网络流行语，既要发扬其积极作用，也要关注潜在挑战，引导网络流行语健康发展，使其更好地为社会生活服务。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