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排斥对合作行为的影响：人际信任中介作用

Effect of Social Exclusion on Cooperative Behavior: Intermediation Role of Interpersonal Trust

摘要: 目的：探究人际信任在社会排斥与合作行为之间的中介作用。方法：采用社会排斥体验感量表、合作与竞争人格倾向量表的合作分量表、人际信任量表对667名大学生进行测查。结果：社会排斥、人际信任与合作行为两两之间显著相关；人际信任在社会排斥和合作行为之间的中介作用显著。结论：社会排斥既可以直接负向预测合作行为，还可以通过人际信任的中介作用间接影响合作行为。

Abstract: Objective: To explore the intermediary role of interpersonal trust between social exclusion and cooperative behavior. Methods: 667 college students were tested on the Social Exclusion Experience Scale, the Cooperation Subscale of the Cooperativeness and Competitiveness Personality Orientation Inventory, the Interpersonal Trust Scale. Results: Social exclusion, interpersonal trust and cooperative behavior; interpersonal trust has a significant role between social exclusion and cooperative behavior. Conclusion: Social exclusion can not only directly and negatively predict cooperative behavior, but also indirectly influence cooperative behavior through the mediation effect of interpersonal trust.

1. 引言

合作行为是个体愿意牺牲自我利益而惠及他人的行为(Rand, 2016; Van Lange et al., 2013)，是一种亲社会行为(Vos & van der Zee, 2011; Twenge et al., 2007)。当代社会面临着许多社会困境，解决这些困境需要个体以至国家间的合作(孙鹏，凌晓丽，2023；Van & Rand, 2022)。合作对人类社会的发展具有重要作用(白丽英等，2014)，但个体并不是一直选择合作(程苏等，2011；方作之，常保瑞，2023；任俊等，2014；Hardin, 1968)，合作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常保瑞等，2022；杜建政，夏冰丽，2008；马苏兰等，2024；Van et al., 2013; Walasek et al., 2019)。

社会排斥是由于为某一社会团体或他人所排斥或拒绝，一个人的归属需求和关系需求受到阻碍的现象和过程，有多种表现形式，如排斥、拒绝、孤立、无视等(杜建政，夏冰丽，2008)。Molden等(2009)根据社会排斥的表现形式是直接还是间接，将其划分为社会拒绝和社会忽视两种类型。基于现有文献，社会排斥对个体的合作意愿应该产生何种影响尚不清楚(Debono et al., 2020; Walasek et al., 2019)，研究者们提出了大量理论框架以求解释社会排斥与合作之间的关系(程苏等，2011；杨晓莉，魏丽，2017; Williams, 2009)。Smart Richman和Leary (2009)的研究表明，遭遇过社会排斥的个体会唤起一些行为变化，而这些变化可能会增加亲社会行为。Debono等(2020)的研究发现当被排斥的个体感到不受欢迎时，会变得更加悲伤，从而导致更多的亲社会行为。相反的，也有大量研究支持个体遭受社会排斥会抑制亲社会行为，表现出更多的反社会行为(常保瑞等，2022；蔡强等，2011；李沛沛等，2017；Twenge et al., 2007)，元分析的结果支持了这一观点(靳娟娟等，2023；Quarmley et al., 2022)。此外，需要–威胁理论(Need-Threat Literature)中的攻击性假说(Aggression Hypothesis)认为，为了从威胁中恢复到需要控制，人们预期会产生更多的攻击性反应。被排斥的个体为了恢复控制感和有意义的存在而变得更有攻击性(程苏等，2011；Walasek et al., 2019; Williams, 2009)。基于此，提出假设1：社会排斥负向预测合作行为。

人际信任被定义为一种个体基于对他人行为或意图的积极预期，自愿将自己置于弱势地位的心理状态，既强调个体期待互惠的预期，也强调信任包含的风险和不确定性(白丽英，李梓英，2021；Rousseau et al., 1998; Fu et al., 2024)。人际信任渗透在社会交互的各个方面，是促进和维持合作的重要基石(高青林，周媛，2021；徐同洁等，2017)。Ladbury和Hinsz (2018)在实验研究中也发现个体对他人的信任感能够预测个体的合作倾向，个体对于信任感高的合作对象所表现出来的合作意愿更为强烈。在网络交往中，人际信任对个体行为决策以及团队合作等网络行为起促进作用(赵竞等，2013)。元分析结果表明，当利益冲突程度较大时，人际信任与合作行为的正向关系更强(Balliet & Van, 2013)。人际信任的理性方法认为，人际信任取决于个体社会生活经历(Hardin, 2002; Uslaner, 2008)，通过直接和间接经验了解信任，因此决定是否信任他人取决于这些经验的结果(Chang & Kang, 2018)，如果信任会受到社会互动直接经验的影响，那么社会排斥就是增加不信任的一个相关因素(Pellegrini et al., 2021)。其他研究也发现社会排斥会显著降低个体的人际信任水平(徐同洁等，2017；Dong et al., 2020)。因此，提出假设2：人际信任是社会排斥与合作关系的中介变量。

2. 方法

2.1. 被试

以某省属重点高校在校大学生为被试，采用整班抽样的方法发放问卷。共回收问卷667份，剔除无效问卷后，保留有效问卷502份。其中男性218名，女性284名，平均年龄为19.53岁，标准差为2.64。

2.2. 研究工具

社会排斥的测量：采用Carter-Sowell (2010)编制，邵蕾等(2020)翻译修订的社会排斥体验量表中文版。该量表共8个题目，分为拒绝和忽视两个维度，采用5点评分，1代表“很不符合”，5代表“很符合”。被试的总分越高，代表受排斥感越强烈。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α为0.94。拒绝维度和忽视维度的内部一致性系数α分别为0.91和0.90。

人际信任的测量：采用Rotter (1967)编制，后由丁妩瑶和彭凯平(2020)修订的中译人际信任量表(Interpersonal Trust Scale)。该量表共10个题目，分为社会现象信任和承诺行为信任两个维度。采用5点评分，1代表“完全不同意”，5代表“完全同意”，分数越高，人际信任越高。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α为0.72，社会现象信任维度和承诺行为信任维度的内部一致性系数α分别为0.82和0.72。

合作行为的测量：采用谢晓非等(2006)编制的合作与竞争人格倾向量表(the Scale of Cooperation and Competition Personality, CCPs)测量个体的合作行为倾向。该量表共23个题目，分为合作人格和竞争人格两个维度。选取其中的合作分量表(共13个条目)，采用5点计分，1代表“完全不同意”，5代表“完全同意”，分数越高，合作人格倾向越明显。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α为0.89。

2.3.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本研究采用问卷调查法，可能存在共同方法偏差。根据相关研究的建议(周浩，龙立荣，2004)进行Harman单因素检验，检查是否存在共同方法偏差。结果表明，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共有6个，第一个因子的解释方差百分比为25.93%，低于40%的标准，因此本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3. 结果

3.1. 描述性统计及相关分析

相关分析的结果表明：社会排斥、人际信任与合作行为两两之间显著相关，具体而言，社会排斥与人际信任、合作行为分别呈现显著负相关关系；人际信任与合作行为呈现显著正相关关系(见表1)。

Table 1. Descriptive statistics and correlation analysis results for each variable

表1.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和相关分析结果

	M ± SD	性别	年龄	社会排斥	人际信任	合作行为
性别	1.57 ± 0.50	1
年龄	19.53 ± 2.64	0.01	1
社会排斥	14.98 ± 7.49	−0.06	0.02	1
人际信任	32.20 ± 5.79	0.07	−0.03	−0.35^**	1
合作行为	77.68 ± 13.32	−0.06	0.03	−0.27^**	0.20^**	1

注：^*p < 0.05，^**p < 0.01。

3.2. 中介效应分析

按照Hayes (2013)提供的SPSS宏程序PROCESS的模型4，考察人际信任和在社会排斥和合作行为之间的中介作用，回归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模型图如图1所示。

Table 2. Regression analysis of the mediation model between interpersonal trust and sense of life meaning between social exclusion and cooperative behavior

表2. 人际信任和生命意义感在社会排斥与合作行为之间的中介模型的回归分析

变量	人际信任			合作行为
	β	SE	t	β	SE	t
常量	29.75	1.67	17.80^***	78.90	6.64	11.88^***
社会排斥	−0.20	0.03	−7.53^***	−0.45	0.09	−5.08^***
人际信任				0.45	0.14	3.21^**
R^2	0.32			0.31
F	19.40^***			13.43^***

注：^*p < 0.05，^**p < 0.01，^***p < 0.001。

Figure 1. The mediating role of interpersonal trust between social exclusion and cooperative behavior

图1. 人际信任在社会排斥与合作行为之间的中介效应

采用偏差校正非参数百分位Bootstrap法重复抽样5000次对中介效应进行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中介路径的95%的置信区间均不包含0，说明人际信任的中介效应显著。具体而言，社会排斥对合作行为的影响显著(β = −0.54, t = 5.24, p < 0.001)。进一步将人际信任作为中介变量构建中介效应模型发现，社会排斥对合作行为的影响仍然显著(β = −0.09, t = 5.08, p < 0.001)。社会排斥显著作用于人际信任，人际信任显著作用于合作行为，如表3所示，社会排斥直接作用于合作行为的Bootstrap 95%置信范围上限和下限均为同方向数值，且人际信任作为中介变量其置信区间上下限也不包含0，人际信任的中介效应显著。社会排斥的直接效应和人际信任的中介效应，分别占总效应的85%和15%。

Table 3. Analysis of the mediation effect of interpersonal trust and sense of life between social exclusion and cooperative behavior

表3. 人际信任和生命意义感在社会排斥与合作行为之间的中介效应分析

	Effect	Boot SE	95% CI	效应量(%)
直接效应	−0.41	0.08	[−0.57, −0.25]	85
中介效应	−0.07	0.03	[−0.14, −0.01]	15
总效应	−0.48	0.08	[−0.63, −0.33]	100

4. 讨论

本研究结果表明，社会排斥会导致被排斥者的合作行为的减少。这种影响既可以通过直接作用来实现，也可以通过间接路径来实现。社会排斥可以通过降低被排斥者的人际信任水平，进而导致合作行为的减少。社会排斥需要–威胁时间模型指出，个体在遭受社会排斥后会经历反射阶段(Reflexive Stage)、反思阶段(Reflective Stage)以及退避阶段(Resignation Stage)，在反思阶段，个体会对当前的排斥事件进行评估，以决定自己是采取亲社会行为(如合作行为)还是反社会行为(如攻击行为)，从而脱离排斥(Williams, 2007)；类似地，多元动机模型认为，个体在遭受社会排斥后会出现相似的即时反应，表现为负性情绪的产生和自尊水平的下降，此后才出现不同的行为反应，被排斥者的对排斥事件的解释决定了他们会采取何种行动，就反社会行为而言，个体如果认为与他人的关系难以修复或重要性较低、排斥事件将会长期存在、排斥事件的发生毫无正当理由时，容易出现反社会行为。Sommer等人(2014)对13个国家的126起校园枪击案进行了系统评价，结果发现在实施袭击之前，校园枪击案的肇事者与同学和老师之间曾发生过激烈的冲突，并且处于学校社会生活的边缘，肇事者将自己视为受害者，在这之中少数施暴者(29.9%)受到身体欺凌，而53.7%的施暴者遭受同伴的排斥，包括言语或其他形式。社会排斥对学生的心理和社会福祉有存在负面影响(Meral et al., 2023)，应加强对校园等环境中的社会排斥的干预(张新昊等，2021；Ofek, 2017; Rutland & Killen, 2015)。通过研究结果可以得知个体社会排斥感越强，对他人的信任水平就越低，反过来又降低了个体合作水平。人际信任被是形成和维持人际关系的重要因素，但是个体的人际信任水平不同，其社会反应模式存在差异，作为一种人际交往间的消极排斥现象，人际信任水平低的个体更加聚焦于负面信息的，减少社会交往，难以重建与他人的关系(张林等，2017)，Yanagisawa等人(2013)通过“Settoku Nattoku游戏”研究一般信任对社会排斥后形成新关系的影响，结果发现，在社会排斥之后，与被包容的人相比，一般信任度低的人在第二个会话期间与他人的互动较少。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