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传统刺绣是我国历史文化遗产的鲜活载体,是民族艺术传承发展的重要资源。苗绣艺术是苗族民间传承的优秀中华刺绣艺术,对生活、劳动和大自然的感悟,具有独特的民族特质和风格,是苗族历史文化特有的表现形式之一,也是苗族特有的民族艺术表现形式之一。然而,现有研究多专治一域,艺术资源丰富且零散,缺乏整体性和系统性。基于此,本研究聚焦于苗绣艺术溯源,重点对贵州地区的服饰纹样进行系统分析,总结其纹样艺术的历史发展,梳理其艺术表现形态与特征,展现苗绣艺术承载的厚重的文化价值与民族特质。
Figure 1. Record of field research in Guizhou
图1. 贵州实地调研记录①
笔者于2023年11月深入贵州山区,开展苗绣实物图片素材采集,见图1所示,实地走访村县、院校、博物馆和企业,包括:黔东南施洞镇、镇远古镇、旧州古镇、丹寨小镇、丹寨县清江村、黄平县良田村、台江县岑孝村、贵州盛华职业学院民族服饰博物馆、贵州河湾苗学研究院、秀发民族博物馆、雷山西江春花苗族服饰刺绣博物馆、馨苹国风非遗研发馆等地,整理图片形成贵州苗绣艺术资源库。此外,采访国家级非遗“苗族刺绣”州级传承人邰春花、县级传承人刘秀发、苗绣收藏爱好者吴国英等代表性人士,并在走访过程中参加岑孝村的民俗秋收仪式,与百余位盛装苗民和刺绣爱好者共同探讨贵州苗绣服饰纹样艺术。最终确定从苗绣的基本单元、形式、设色以及技艺等维度,对收集的典型素材资料进行重点艺术形态解构分析,深入挖掘比较,归纳总结出贵州苗绣艺术特征。
2. 贵州苗绣服饰纹样艺术概述
2.1. 贵州苗绣艺术的内涵界定
在艺术称谓上,“苗绣”既涵盖苗族传统刺绣工艺,又代表苗族独特的文化象征。作为一个无文字的古老民族,苗族的祖先选择通过刺绣这种独特的艺术符号来记录历史,进一步凸显其主题、构图和色彩的艺术特质。在概念范畴上,苗绣的含义远超手工艺术,它更是一种通过图案、色彩和技巧来揭示苗族历史、信仰和生活方式的视觉文化体系。此技艺常用于服饰、婚嫁用品等生活物件上,既满足实用需求,同时具有装饰和象征意义,反映了对自然、祖先和神灵的原始崇拜。
贵州苗族自古便精通于采用多样化纹样装饰服饰的艺术。作为一种在特定地理环境中形成并独具地域特色的文化表现形式,贵州苗绣艺术是苗族文化遗产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以男性耕作、女性纺织为基础的传统农业社会中,刺绣不仅是女性必须掌握的技艺,而且是她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手工活动,这种情况在贵州居住的汉族、苗族、布依族、侗族、土家族、彝族等18个民族中普遍存在。历经长期的历史演变,这些多民族的女性通过文化交流和技艺传承,使得贵州苗绣在服饰纹样设计上展现出更加独特的艺术视角和审美趣味。这种独特性主要体现在材料运用广泛、技艺更新显著、表现形式多元、纹饰内容奇古、文化意蕴深厚等特点,展示了与其他地区苗绣不同的艺术形态与特征。
2.2. 苗绣艺术的起源追溯
澳洲的人类学者格迪斯曾发出这样的感慨:“在全球,有两个具有坚韧不拔精神和历尽苦难的民族,那就是居住在中国的苗族和遍布全球的犹太民族。”[1] 5000年前的涿鹿之战,苗族九黎部落的首脑蚩尤战败于黄帝,从此揭开了历史上最早的大迁徙。这场迁徙潮使苗族的足迹扩散至全球各地,发展成为有着世界性影响力的民族。贵州苗族刺绣技艺的历史可以追溯至五千年前的苗族战士的战袍,最初的苗绣史料稀少,只有在“三苗国”的时代,“鸟张卉服”的苗族绣花服装才首度在史书中被提及[2]。在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对苗绣的发展起到了重要推动作用。然而,苗绣技艺的巅峰时刻却出现在清朝末年和民国初年,这个阶段其收藏价值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对于苗绣的起源,流传在苗族古歌中的一些民间传说提供了线索。例如,古歌中提到在苗族西迁的过程中,各部落会根据所处的生活环境来决定服饰的风格,比如山地适合短裙,平地适合长裙。这些传说为我们理解苗绣和服饰多样化的历史背景提供了解释[3]。
2.3. 贵州苗绣艺术的类型与分布
贵州苗族刺绣主要分布于黔东南地区,按地域和特点可分为清水江型、都柳江型及其他类别刺绣。清水江型刺绣因使用范围主要集中在清水江流域,如雷山、台江、黄平、剑河县等地而得名。此类刺绣又细分为施洞式、西江台拱式及其他类型,其中施洞镇的刺绣是其最具标志性的代表,常在妇幼的衣物如袖子和腰围上见到,工艺娴熟,设计图案多以对称的二维空间镶嵌图样为主,红色的应用极为突出,搭配了冷暖色调的对比。而西江台拱风格的刺绣,以雷山县的西江乡为代表,其独特的“花中套花”技法格外引人注目。而都柳江型刺绣的代表性区域则是月亮山区,包括榕江、丹寨、从江、雷山、黎平,以及黔南州的三都和荔波县。该地区的标志性作品是保存至今的“卉服鸟章”百鸟衣[4]。
3. 贵州苗绣服饰纹样艺术形态
每种艺术形式都有自己特有的艺术形态,它是区别于其他艺术形式的标志。贵州苗绣艺术作为苗族传统工艺的珍宝,其纹饰艺术形态丰富多样。通过对其深度解析,能够进一步理解贵州苗族绮丽的审美理念和文化表达方式。本部分对其基元分类、构成形式、设色规律以及技艺针法做细致分类,系统呈现贵州苗绣服饰纹样艺术形态。
3.1. 基元分类
对实物样本中的纹饰进行拆解,结合文献资料分析贵州苗绣纹饰的基础构成单元,简称基元,按照表现手法归类总结为抽象几何基元、类象基元和组合基元三种[5]。
抽象几何基元:基础的抽象几何基元有云纹、水纹、回形纹、锯齿纹、万字纹、井字纹、十字纹、菱形纹等。其来源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苗族人对自然和祖先的原始崇拜,这些几何纹样从自然万象中演化,如水波纹象征河流、回形纹象征云雷。二是几何基元具备程式化和简约化的特性,使的元素尤其适用于苗族传统服饰边缘的装饰,为绣品增加丰富的层次肌理。现存的抽象几何基元,大多源于历代苗族人的个体理解和艺术感慨,即便有些想象抽炼的纹饰含义难以明了,但仍展现着较高的艺术造诣。
类象基元:类象基元涵盖具象和半具象元素题材,是来自贵州苗族对日常生活实物的真实记录,在保留一定辨识性的外形特征的同时,结合个人理解进行艺术化改造[6]。类象基元,主要分为植物、动物和文字三大类。植物类基元往往是贵州当地常见或有吉祥寓意的植物,如桃花和小米花,多用在服饰中表示多子多福、族系繁盛。动物类基元则反映了苗族对自然的亲近与崇拜,涵盖了家禽如牛、马、羊,以及始祖瑞兽如龙、蝴蝶、蛙和虫等。苗族人民充分发挥对自然的想象力,创造了一些特色纹样基元,如牛鼻龙、鱼尾蝴蝶[7]。文字类基元则表现苗族历史迁徙的汉化进程,最常见的汉字基元包括福禄寿喜和“卍”字纹等,通常出现在儿童帽子或妇女衣袖、裤脚等处,表达苗民对后辈的祝福和幸福生活的朴素期盼[8]。
组合基元:组合基元是将以上多种基元组合由植物、动物、文字等多种基元相结合,形成具有故事性的大型纹样,通常以人文日常或远古传说为主题,呈现完整的故事情节和内容。人文日常类主题的的组合基元常与贵州本土农事活动或节庆风俗相关,表现出欢快、热闹的场景。远古传说类的组合基元源于苗族的历史传说,常以英雄人物或远古祖先为主角,例如“久保杀龙图”描绘了苗族英雄与巨龙的战斗场面,是象征苗族起源的神话故事。而“涿鹿之战图”则记录了苗族历史上著名的涿鹿战争与大规模迁徙[9]。
结合上述三大主要基元类象,从实物样本中找到具备代表性的纹样素材,总结见表1。
Table 1. Representative basic units and cultural connotation of Guizhou Miao embroidery art
表1. 贵州苗绣艺术代表性基元及内涵①
基元类型 |
纹样名称 |
图例 |
内涵释义 |
抽象几何基元 |
几何基元 |
回形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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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民对生活循环往复、世代相承的理解,寓意家庭的繁荣与安康 |
抽象几何基元 |
几何基元 |
漩涡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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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现水的力量和循环,象征着生命力的永恒和自然界的循环不息 |
云气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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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民相信云雾水汽是最招出现的物质,象征天赐福气 |
类象基元 |
植物基元 |
枫树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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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树”,象征坚韧与顽强,寓意生命蓬勃与家族兴旺 |
石榴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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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子多福的象征,寓意子孙繁荣昌盛,家族代代相传 |
牡丹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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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中之王”,代表着财富、荣华和吉祥 |
动物基元 |
蝴蝶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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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榜妹留”,是苗民祖先的象征,具有繁衍与生命延续的寓意 |
鱼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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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于“稻作渔捞”,是生殖繁衍的象征,代表子孙绵延 |
鸟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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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征苗族的图腾崇拜,寓意自由 |
类象基元 |
文字基元 |
万字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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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被认为是太阳或火的象征。代表永恒不变和驱邪避瘟 |
寿字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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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达对长命百岁的美好期盼 |
组合基元 |
人文日常 |
宗庙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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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征对祖先的敬畏与尊重,表达家族的延续、繁荣与文化传承 |
远古传说 |
英雄征战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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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英雄务茂媳征战的场景,表达了对保卫家园、追求和平生活的集体愿望 |
鸟衔牡丹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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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见的大篇幅花纹,有吉祥富贵之意 |
双兽戏珠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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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珠的场景代表对财富和权力的追求,以及对和平与安宁的守护 |
3.2. 构成形式
贵州苗绣图腾图案拥有装饰画的“满、全、稳”三个特点,反映在三种构成形式,即独立式、对称式和连续式。
独立式:独立式可细分为中心式和适合式,两者均展现了图案较高的独立性和完整性,且不需额外的边框装饰。中心式指主体单元位于绣片中心,周围留白,视觉效果呈现均衡与稳定。而适合式往往是根据图案题材进行自由化的灵活搭配与组合,这种方式通常用于叙述性的主题。
对称式:贵州苗绣纹样的整体构形与其服饰结构的对称性有较强联系,因此服饰纹样多呈现正方形、长方形、三角形、圆形等对称的几何结构,其中中心对称和轴对称的设计尤为常见,为观者带来和谐的视觉体验。
连续式:指纹样基元呈现连续性与重复性特征,可被细分为二方连续和四方连续。二方连续亦称为带状连续,常基于单个或多个几何基元,在限定的带状区域内,沿有一个或多个特定方进行无限循环运动,借由此在平面上创造独特的节奏感和空间层次感。四方连续则通过将基础纹样向上下左右四个方向有序排列,形成环环相扣、阵列协调的格局[10]。
多样的构成形式使贵州苗绣呈现更丰富的变化,结合上述分析,归纳整理见表2。
Table 2. Refinement of the composition of the Miao embroidery samples in Guizhou
表2. 贵州苗绣样本构成形式提炼②
构成 形式 |
独立式 中心式 |
独立式 适合式 |
对称式 中心对称 |
对称式 轴对称 |
连续式 二方连续 |
连续式 四方连续 |
样本 图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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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 提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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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设色规律
一般而言,苗族的传统服饰分为两大类别,即盛装与便装[11]。其中,盛装在色调上有进一步的划分,包括红色调、蓝色调、绿色调和黄色调等四种主题色彩。红色调主要以红色为基调,辅之以淡黄、浅蓝、紫红、玫瑰及绿色等色彩进行点缀;而蓝色调则采用深蓝紫作为主色,配合黑色、白色、绿色以及褐色图案进行搭配;绿色调以绿色为主导色彩,辅以红色、黄色、黑色及玫瑰色进行搭配;黄色调则以黄色为主导,搭配黑色和红色,中间穿插以白色进行装饰。红色在苗族刺绣中的应用极为广泛,它象征着青春与生命,寓意吉祥如意及富贵,通常被用于表示未婚少女和儿童的服饰。蓝色象征着稳重与成熟,常用于已婚妇女的装扮之中;而黑色则代表着深沉与神秘,常作为男性装束的主色调或是服饰的底色[12]。
综合分析贵州苗绣的设色,可以发现其规律主要集中于冷暖色的巧妙搭配,以鲜明的暖色系为主导,辅以冷色调进行装饰,彰显了明暗对照的艺术效果。在色彩纯度方面,偏好使用饱和度高的纯净色彩,并以中低饱和度的色彩为补充,体现了贵州苗绣在色彩运用上的大胆、鲜明及自由。
3.4. 针法技艺
贵州苗绣有20多种针法和技法,即保留了不少中国古代针法,也创造了一些独有的技艺。整体上看,贵州苗绣侧重结合多种技艺方法对材料进行加工,使其变成艺术元素,再结合巧妙组合搭配,创造出既有平面绘画效果又具三维立体的雕塑效果的艺术。笔者结合调研,将技艺针法按纹饰形象进行划分,主要为平面绣绘类、立体贴塑类和装饰类,选择具有代表性的绣样实物归纳整理见表3。
平面绣绘类,通过针法在布面上绣出平面的图案,类似绘画效果。针脚细腻,注重线条和色彩的层次感,表现细致,因此在服饰中大面积使用,主要包括平绣、网绣、蚕板绣、织绣、贴花绣、挑花、循环针。以蚕板绣为例,是利用蚕丝絮片作为刺绣材料,具体包含了蚕底绣和茧花绣两种形式,其中蚕底绣多用于百鸟衣的制作。
立体贴塑类,通过复杂的针法和材料堆叠,营造三维立体感,使绣品呈现雕塑般的审美价值与耐磨防护的实用价值,具体包括辫绣、堆绣、缠绕绣、锁绣、打籽绣、金属嵌盘、叠针绣、钉线绣。以辫绣为例,仅存于贵州,用8、9、12、14、16根数量不等的单色或多色丝线,在编组机上编成扁平状的组,类似于女性发辫,在用其作为刺绣材形成纹理。
装饰类,主要体现在纹样、服饰的轮框和边缘的装饰,强化装饰点缀作用,讲究多材料的运用和视觉审美。具体包括补花绣、缘条、珠串、吊坠、坠物和流苏、璎珞、链带。以补花绣为例,主要包含印染、织锦、补贴三种形式,主要流行于雷山、台江、剑河等地的布贴艺术最具形式感。
Table 3. Guizhou Miao embroidery art technique stitch refinement
表3. 贵州苗绣艺术技艺针法提炼③
类别 |
一、平面绣绘类 |
技艺 |
平绣 |
网绣 |
蚕板绣 |
织绣 |
贴花绣 |
挑花 |
循环针 |
图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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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义 |
台江·擘线绣 |
松桃·分割网绣 |
凯里·茧花绣 |
雷山·彩线织绣 |
剑河·镂空贴花绣 |
花溪·长针平挑 |
台江·倒三针 |
类别 |
二、立体贴塑类 |
三、装饰类 |
技艺 |
辫绣 |
堆绣 |
缠绕绣 |
锁绣 |
打籽绣 |
金属嵌盘 |
钉线绣 |
补花绣 |
图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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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义 |
台江·对角折绉式辫绣 |
台江·三角堆式堆绣 |
织金·绞绣 |
雷山·双针锁绣 |
凯里·圆圈式打籽绣 |
台江·锡箔嵌条绣 |
黄平·钉线绣 |
罗甸·钉线绣 |
4. 贵州苗绣服饰纹样艺术特征
根据前文对艺术形态进行整合分析,可初步判断贵州苗绣服饰纹样艺术整体呈现图案生动鲜明、形式丰满协调、色彩热烈浓郁、绣工多样灵活的艺术特点。基于此,本研究进一步考察其地缘环境、历史背景、民族文化及图腾象征等多重因素,从文化与美学的角度,解析贵州苗绣服饰纹样艺术特征。
4.1. 文化特征
万物有灵的民族信仰反映。贵州地区的多数民族,包括苗族在内,普遍信仰万物有灵的原始信念。在人类历史长河中,语言文字与艺术图像构成了思想传递的主要途径。对于贵州苗族这样一个无文字的民族来说,服饰纹样承担了与古歌、神话及史诗相当的重要性,它们共同肩负着传承民族文化的责任,反映出贵州苗族的民族信仰和对宇宙的认知。苗族服饰上的各类纹饰图案,如枫树、蝴蝶、鸟、央公、央婆以及引领族群西迁的列祖列宗的形象,都是通过针线技艺,在刺绣服饰上表达对自然、英雄、图腾和祖先的敬仰,体现出对生命繁衍、族群兴盛的深切关怀和信仰精神。
幸福美好的世俗愿望表达。漫长的历史进程中,贵州苗族在面对严酷的自然环境所带来的挑战时,生存的两项核心任务便是确保食物的充足供应与族群的持续繁衍。因此,贵州苗绣服饰中蕴含了丰富的象征生命诞生、繁衍以及繁荣昌盛的主题元素。例如,通过将两个“山”字形纹样相结合并连续扩展,形成的云雷纹,象征着男性与女性的结合孕育新生命;而菱形桃花则被视为是母体孕育胎儿的象征。这些巧妙的装饰纹样不仅是其日常服饰的一部分,更深层次地体现了苗族对于民族繁荣、兴旺及强盛的美好祈愿。
4.2. 美学特征
朴拙与童趣。朴拙体现在纹饰及其织造技艺呈现的原始自然美感中。贵州苗绣中常见的绉绣技艺,依靠类似辫绣的编织、堆叠和褶钉,呈现出强烈的浮雕感,带有涩滞的线条和粗犷的式样,散发着古朴的自然之美。此类朴拙的风格与史前彩陶、岩画等早期艺术表现出的人类质朴直观的思维方式相呼应,充分展现了贵州苗绣技艺立于山区的原生状态。而在这种朴拙的艺术风中,也时常能观察到苗民的童趣。例如,贵州黔东南雷山县的苗绣服饰中常见的凤凰和鸟的装饰纹样,借助自由的构图和大胆的造型,展现童趣般的生动形象。绣娘们运用夸张的手法,将双头龙等图腾变形处理,增强了装饰的趣味性和吉祥寓意。这种抽象变形的图腾,承载历史的厚重的同时,增添了图案的童趣,使作品在朴拙中多了一层生动的美感。
丰满与灵动。贵州苗绣的构图常给人一种“丰满”的视觉感受,其绣品多呈现饱满、无空隙的布局,营造出视觉上的丰富感。这种“满”的效果是通过复杂的刺绣技法和大量素材的叠加实现的。服饰刺绣的层次丰富,纹饰图腾图案充满画面,给人一种丰盈的艺术体验。同时,苗绣在技法和创作上体现出极大的灵活性。绣娘们遵循“想怎么绣就怎么绣”的原则,不拘泥于固定的绣法和规则,巧妙运用多种绣法,如锁绣、岔针绣和平绣,创造出层次感丰富的刺绣作品。这种灵活的技艺赋予了苗绣极高的表现力,使得图案显得生动活泼。例如,在黔东南地区的苗绣作品中,图腾形象的色彩搭配不受拘束,只要符合基本的色系,其他色彩可以随意组合,甚至大胆运用鲜亮色彩来突出“灵”的气息。如此灵活自在的色彩搭配和构图设计,赋予了苗绣作品独特的生动感和艺术生命力。
5. 总结
贵州苗绣不仅是苗族传统刺绣技艺,更是民族及地区文化符号与历史记录的视觉表达。贵州苗民通过纹样、色彩和技法展现了苗族的历史、信仰和生活方式,反映了对自然、祖先及神灵的崇拜。这种艺术形式使苗族无文字的文化得以传承,并体现了对繁衍和民族兴旺的期望。
基于史料,梳理苗绣艺术内涵。从艺术称谓和概念范畴两个角度归纳和理解苗绣的边界。苗绣既是中国传统刺绣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又是贵州地区的重要绣种,苗绣的发展与当地民族文化之间有着重要且密切的关系,因其地理位置、历史渊源形成不同的分布类别。结合实地走访调研拍照素材和史馆文献资料形成素材库,从基元分类、构成形式、设色规律和技艺针法四个方面分析归纳其艺术形态。贵州苗绣基元包括抽象几何基元、类象基元和组合基元,几何基元源于自然崇拜,类象基元反映日常生活,组合基元则讲述了故事和传说。构成形式上,苗绣展示了“满、全、稳”的特点,表现为独立式、对称式和连续式,增强了视觉效果和形式美感。色彩运用上,苗绣采用冷暖对比和明暗互补的规律,表现出大胆而明艳的色彩风格。技艺针法则包括平面绣绘类、立体贴塑类和装饰类,展现了丰富的艺术效果和实用价值。结合对艺术形态的系统性梳理,从文化和美学两方面总结贵州苗绣艺术特征,即通过服饰纹样反映万物有灵的民族信仰、表达幸福美好的世俗愿望,借由妇女针线织绣作品传达对朴拙与童趣、丰满与灵动审美风格的理解。笔者相信,未来苗绣艺术会继续迸发强大的生命力!
基金项目
贵州盛华职业学院校级重点项目“苗绣艺术知识图谱构建与可视化教育研究”(2023880ZD02)。
注 释
①图1、表1中图片均为作者自摄和自绘
②表2中样本图片来源:书籍引用,《中国贵州民族服饰全集·工艺篇》贵州省博物馆编著
③表3中图片来源:书籍引用,《中国贵州民族服饰全集·工艺篇》贵州省博物馆编著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