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瑞尼尔·格伦德曼作为第三代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重要领军人物之一,从生态问题的现实出发,主张重返人类中心主义,在马克思生态思想的基础之上为解决生态危机提供了应对之策,开创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新局面。
2. 生态中心主义对“支配自然”的诘难
人类社会自20世纪以来,生态问题频频发生,人口增长、自然资源短缺、以及大气、水质和土壤等污染问题层出不穷,环境保护亮起了红灯。尤其是在20世纪下半叶之后生态危机及其治理问题更是成为了世界性难题,引起了各国的高度关注。在资本主义国家,经济增长被视作唯一的目的,人们为了追求高额利益大肆扩张,不断对自然进行掠夺。社会主义国家所面临的生态问题也不容小觑,苏联、东欧各国在工业化进程中忽视了人与环境的关系,导致了严重的生态灾害。伴随着环境问题所引发的一系列政治危机,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环境保护和生态平衡的重要性。于是,生态理论快速发展,人人号召环境保护和公共健康,人人提倡绿色的生活方式和健康的价值观。与此同时,一系列新的社会运动也应运而生。世界各国的绿色政治组织不断发展,给生态运动注入了新的活力和生命力。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站在生态中心主义立场之上的泰德·本顿和以瑞尼尔·格伦德曼为代表的人类中心主义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生态中心主义者认为生态问题的根源在于人类对自然的支配,解决生态问题就应该限制人类对自然的干预,主张人类适应自然、顺应自然。人类中心主义者则认为生态问题的出现并不是因为人类对自然的控制,人类根据自身的需求向大自然提出正当的索取并没有违背自然法则,问题恰恰是在于人类无法正确合理地支配自然。因此,本顿和格伦德曼在生态问题的探讨上产生了分歧。本顿从生态中心的角度出发,提出以“适应自然”的思想来代替“支配自然”的观念。
首先,本顿对自然概念进行了新的解读。在他看来,自然除了肉眼可见的表面自然之外还包括了人类无法触及的深层次自然。我们可以改造自然环境但却无法把握更深层次的自然机制。由此,人类无法真正支配自然,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去“适应自然”而非“支配自然。”其次,本顿对劳动概念进行了新的阐释。他把劳动分为两种不同的类型:第一种是生产改造型劳动过程,即人类根据自己的目的出发对自然加以改造;第二种是生态调节型劳动过程,这个过程主要依赖于“劳动对象所处的自然条件和劳动对象的各种性质”。 [1] 本顿更倾向于后者,他指出马克思过分强调劳动的生产改造过程,忽视了生产生活中人对自然条件的依赖而陷入“支配自然”的窠臼。要走出这种困境,必须要建立“适应自然”的理性生态观。 [2] 最后,本顿基于生态调节型劳动过程的基础对科学技术的生态价值进行了新的思考。他将技术也分为两类:分别是“适应性技术”和“改造性技术”。由于自然具有不可控性,技术革新就无法实现对自然的支配和掌控。因而,本顿主张用“适应性技术”适应自然,以审慎的态度对待自然。
3. 格伦德曼对“支配自然”观念的新阐释
面对以本顿为代表的生态中心主义对“支配自然”的诟病,格伦德曼进行了有力的回击。他对“支配自然”观念进行了积极解读,为“人类中心主义”自然观注入了新能量。
3.1. “支配自然”以遵循自然规律为前提
在格伦德曼看来,“支配自然”并不是意味着对自然进行无尽的盘剥,也并非意指毫无原则的打破自然法则。相反“支配自然”是要以尊重自然规律为基础。为此,格伦德曼列举了小提琴家的例子来印证上述观点,格伦德曼认为小提琴家通过支配他的乐器向我们展示了精湛的乐技,在这里,支配主体用他的双手有效地控制着支配客体达到了最终的目的。人与自然的关系应然也是如此,大自然作为一个庞大的生命体,赋予了人类生存所需的各种物品,然而随着社会的进步,人类反而利用科学技术去征服和剥削自然使其伤痕累累。在此基础上,格伦德曼积极地阐释了“支配自然”的观点,他指出纵然大自然有其自身运行的法则,但是人类可以在认识这些规律的基础上改造并利用它们来为自身进行服务,尊重自然规律是人类支配自然的客观前提,只有熟练地掌握并运用这些规律才能在完全认识自然的基础上实现对自然的支配。因此,“支配自然”是在掌握自然规律的基础的下对自然进行控制,在这样的一个前提之下人类才能最终实现对自然的合理支配,才能更好地满足自身的需求。
正如我们无法用铁锤来演奏乐器一样,任何违反自然规律的行为都无法到达成功的彼岸。因此,格伦德曼对“支配自然”的积极解读为我们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目标提供了一个科学有效的路径。
3.2. “支配自然”以满足人的利益需求为尺度
在生态中心主义者眼中,生态问题的产生的根源在于人类对自然的支配,正是因为作为支配主体的人类使用支配力量才导致了大自然面临灾难性的后果。但是格伦德曼则解释道:生态中心主义过分强调了人类给自然带来的不良后果。生态中心主义者口中的支配自然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支配,真正的支配是与人的利益相联系并且能够服务于人的需求的。
对此,格伦德曼详尽地分析了马克思对“支配自然”的理解。格伦德曼认为马克思对“支配自然”的看法也附带着一定价值属性,即“马克思所说的控制观念必然牵连着人类的利益和需求而言,” [3] 人类支配自然是与实现人自身的目的联系在一起的。贪婪的迈达斯国王虽然拥有点石成金的超能力,但是这种超能力不仅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反而使他失去一切。很显然,迈达斯国王的这种行为并没有增加他的利益,反而损害了他的利益甚至威胁到了他的生存,因此这种支配不是一种真正的支配。所以,当我们在处理与自然的关系之时也要充分考虑到我们的行为对自然的影响。实际上,人与自然的关系主要分为两种:第一种是人类以温和的方式对待自然,那么自然也以友善的方式回馈人类,人能够合理地支配自然,人与自然之间呈现和谐之态;第二种便是人类以粗暴的方式对待自然,自然带来严峻的生态问题,不仅触及到支配者的自身利益,同时危及到人类自身的生存与发展。由此可知,只有那些成功促进人类利用自然的做法才能称得上是“支配自然”。而那种采取极端的方式对自然进行残暴的奴役的行为只会自毁长城。
综上所述,格伦德曼通过分析指出生态问题的出现是由于支配者支配自然能力的缺失,有力的回击了生态主义者对“支配自然”观念的批判。因此,在格伦德曼这里支配自然是对自然的理性控制,是人类基于自身利益考量之下对自然的理性支配。
3.3. “支配自然”以实现共产主义为目标
共产主义是人类实现自我解放的最佳状态,共产主义社会不仅仅表现为物质财富的充分涌流和精神世界的极大满足,更加体现在人类能够完全实现对自己生活的掌控。格伦德曼将“支配自然”与实现共产主义联系在一起,在他看来资本主义社会在创造了巨大的生产力的同时也导致了人对自然的残暴的奴役,最终裹挟而来的便是屡屡爆发的生态问题。为了改变这种局面,必然要行动起来废除资本主义制度实现共产主义社会。
马克思曾说:“社会化的人,联合起来的生产者,将合理地调节他们与自然之间的物质交换,把它置于他们的共同控制之下,而不是让它作为一种盲目的力量来统治自己。” [4] 马克思正是意识到了资本主义社会内部所存在的根深蒂固的矛盾于是便给予了世人一个能够释放所有力量的理想社会。格伦德曼认为现代社会束缚了人类支配自然的能力,现代生态环境问题的频发正是因为人类没有完全实现支配自然,而马克思所构想的未来共产主义社会便是一个人类能释放能力实现对自然真正支配的社会,在共产主义社会中生产者们将会以合理的方式与自然进行物质交换,与自然达成和解。
众所周知,人类历史的发展背后深刻地蕴含着人类支配自然的历史,从畏惧自然到适应自然再到支配自然,人类在自己的历史中演绎着与自然关系的变更。马克思的理论旨趣在于强调人人掌握自己的命运,在于追求人的全面自由发展。格伦德曼通过架构起“支配自然”与实现共产主义两者之间的桥梁,从实践层面上更加深刻地向我们解读了“支配自然”的意蕴,展示了一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美好图景。
4. 格伦德曼“支配自然”思想的启示
4.1. 廓清对“支配自然”观念的误解
“支配自然”观念通常被人们认为是造成生态危机的根源,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很难实现如生态中心主义者所说的人与自然的真正平衡。格伦德曼对“支配自然”观念的重新阐释,使我们认识到马克思的自然观念是正确的,支配自然并不是像奴隶制度中那样对自然进行支配,它是与人的利益、需求和愿望相一致的。通过对生态问题的分析和对“支配自然”观念的积极解读,为解决生态危机提供了重要的方法途径。这使得人们在理论上认清了“支配自然”和“人类中心主义”的观念,明白了生态危机的解决是需要通过多种方式相互配合的,问题的出现并不能仅非难于人支配自然的行为,人为自身的生存发展去利用自然这是不可避免的,关键是在于人类如何去对待自然和解决自然问题。
4.2. 澄清对马克思主义缺少生态内涵的误识
首先,格伦德曼通过对“支配自然”观念的诠释与人类中心主义的积极辩护,澄清了禁锢在人们脑之中的混乱思想。一方面,他论证了“支配自然”并不是引发生态问题的罪魁祸首,阐明了马克思意义上的“支配自然”并不是西方绿色思潮所质疑的绝对控制自然甚至是对自然的肆意破坏,认为我们仍然可以在积极意义上发挥“支配自然”的作用;另一方面,他辩护了马克思人类中心主义的现实合理性,指出人类中心主义所谓的人的主体性恰恰彰显了人类的特殊性,而人类之所以能够有这种特殊的主体性,是因为人本身具有现实的、对象性的本质力量,还原了马克思人类中心主义的本来面目。其二,论证了马克思自然观具有合理性,确证了马克思自然观足以阐释与解决当代生态问题。格伦德曼反对将生态问题的根源全部归咎于“支配自然”,摒弃了对马克思生态价值观上的片面解读。他坚定地认为,马克思自然观饱含了丰富的生态意蕴和强大的生命力,我们需要深入挖掘马克思自然观的科学内涵以避免对其误读与曲解,进一步激活和发挥马克思自然观对生态问题的指导作用。
4.3. 肯定了“人类中心主义”的理念
“支配自然”思想的全新阐释,有利于以人类的尺度为中心分析和解决生态问题。格伦德曼指出人类中心主义自然观与人类的生存发展密不可分的。一方面,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人类中心主义”认为人类给予自然以道德的关怀;另一方面,“人类中心主义”相较于生态中心主义,实际上为解决生态问题提供了一个相对明确的参考点。 [5] 人类在与自然的相处中才能实现人的利益、需求和愿望,一旦自然环境被破坏人类自身也将面临巨大的灾难。总之,格伦德曼的“人类中心主义”观念,反映了人们的现实诉求;符合人们的利益、需求和愿望;展现了马克思“以人为本”的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理念。这种“人类中心主义”理念以人类的长远目标为中心,注重人与自然二者之间关系,为人们分析生态问题,解决生态危机提供了崭新的视角,对我国现代生态文明建设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
4.4. 有助于推动生态文明的建设
生态文明建设离不开“以人为本”自然观的践行,“支配自然”理念高度契合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目标。人类的生存离不开自然,人类的发展也离不开自然,面对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当务之急就是解决不断威胁人类生存的生态问题,减少生态问题给人类带来的威胁。相较于生态中心主义者对“人类中心主义”的自然观的批判,格伦德曼从“人类中心主义”的视角出发聚焦环境问题,主张人类在利用和支配自然时要注意协调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尊重自然,合理利用和开发自然,注重自然的特殊地位,积极为“人类中心主义”生态立场正名。格伦德曼通过对“支配自然”观念的积极阐释,以一个崭新的角度重新审视生态危机,不仅彰显了人类需求与环境保护的双重满足,也为推动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繁荣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5. 结语
格伦德曼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为解决生态问题提供了有利的理论依据,以人类的利益和需求为价值尺度为解决生态问题提供了参考点,有利于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格伦德曼对“支配自然”的积极解读也符合我国“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理念,有利于推进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