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青少年的成长和发展关乎国家的未来,在当今全球化社会巨变的浪潮中,青少年置身于多元文化价值取向的冲击下,承受着来自各方面的重重压力。青春期是青少年文化价值观形成和确定的关键时期,青少年常常面临身份转换和角色定位的困惑,如何快速适应、如何满足家庭和社会的期望,成为摆在他们面前的重要挑战。不幸的是,一些青少年无法有效应对这些挑战,选择逃避现实,出现社交退缩现象。
社交退缩,指的是个体长时间、弥漫性地避开与他人的社交互动,范围从短暂地在社交场合中感到孤独,到长期放弃学业或工作,选择独处并回避社交活动和社会关系 [1] 。如果对青少年社交退缩不引起足够的关注和及时的干预,可能逐渐演化成为病理性社交退缩的个体(或称“隐蔽青年”“蛰居族”) [2] ,影响着个体的成长,也给社会的和谐发展增加不稳定因素。
因此,本研究旨在深入探讨青少年社交退缩现象,涵盖社交退缩的概念界定、理论观点和测评方式、影响因素以及发展结果等多个方面。基于对问题本质的深刻洞察,我们将进一步提出有针对性的干预措施,以促进社会对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的全面系统理解。
2. 社交退缩的界定
社交退缩主要出现于儿童和青少年的社交行为,通常与孤独和疏远行为紧密相关,表现呈多样性,包括害羞、行为内向、孤立和拒绝、社交沉默、被动和同伴忽视等。尽管这些术语有时会互相交叉使用,但近年来的研究努力对这些不同概念进行有意义的整合 [1] 。
社交退缩通常被划分为两种主要类型:一种是主动孤立,另一种是社交退缩 [3] 。主动孤立表明某些儿童独自一人,因为他们的同龄人主动拒绝和孤立他们。这种孤立可能由多种原因引起,包括展示不符合规范的不可接受行为,如攻击性、缺乏自我控制、社交不成熟;以及一些其他因素,如少数群体成员身份、与多数同龄人不同的兴趣和倾向。相反,社交退缩指的是儿童主动将自己从同龄人群中隔离开来,把自己限制在有限的活动空间,给自身和外界设置一个安全距离。社交退缩通常被认为源自内部因素,如焦虑、负面的自尊、社交技能以及社交关系方面的自我感知困难。随着时间的推移,研究中,社交退缩和主动孤立之间的区别界限可能变得模糊。
综上所述,社交退缩涵盖了多种不同的社交行为特点,通常表现为对社交情境的回避、独处行为以及对社交互动的消极态度 [3] 。社交退缩的多样性反映了其深层次的原因,可能源自于个体的情感困扰,如恐惧、焦虑和谨慎,同时也受到个体特质和心理机制的影响。深入研究这些方面有助于更全面地理解社交退缩现象的成因和发展,从而为有效的干预和支持提供更有针对性的策略。
3. 社交退缩的相关理论观点
社交退缩作为儿童和青少年精神健康领域的核心议题,在多元的理论视角的得到了深入探讨。早期的研究存在一些局限性,20世纪60年代末的观点认为儿童社交退缩相对不稳定,对后续发展的适应不良预测有限。然而,这些观点的形成存在方法和概念上的缺陷,例如过于依赖临床或高风险样本,以及对社交退缩的评估主要基于教师的意见,而且关注点主要集中在外显而非内隐障碍的结果上 [1] 。
与此相反,发展科学家早在20世纪初就强调同伴互动在儿童发展中的关键作用。Piaget认为同伴冲突和社交协商的机会有助于儿童透视技能、因果社交推理和道德理解的习得和发展 [4] 。此外,Mead主张自我反思的能力主要是通过与同伴进行有组织、受规则约束的活动而形成的 [5] ,而Sullivan则强调同伴关系的经验对儿童发展互相尊重、平等和相互关系的概念至关重要 [6] 。
随着研究的深入,社会学理论、Sullivan、行为学理论等不同视角逐渐交织在一起,共同构建了对社交退缩的更为全面深刻的理论框架。社会学系理论强调同伴指导和相互观察对儿童社会化的关键作用,为社交退缩的理论框架提供了基础。同时,Sullivan的精神病学人际理论关注青少年的社交需求,强调心理健康和社交因素对社交退缩的影响,为理解社交退缩的心理机制提供了深刻洞察。行为学理论 [7] 从更广泛的角度关注社交行为与生物学、适应性进化功能之间的关系,强调生物学因素对社交行为的影响及其适应性,这一理论视角揭示了揭示社交退缩的深层次动因,将个体的社交互动与同伴关系、声望和适应性联系起来,为理解社交退缩在生态系统中的角色提供了重要观点。
总之,当前对社交退缩的研究建立在这些理论基础之上,并得到了强有力的实证支持。研究者不仅关注理论观点之间的关联,还在不同文化、社会背景下深入探讨这些理论的相互融合。考虑到社交退缩受到个体内在因素和多重环境的共同影响,将理论观点放置于更广泛的文化背景中,有助于理解不同文化对社交退缩的解读和应对方式。这种多层次的研究视角有助于深入理解社交退缩的复杂性,为今后的研究和干预提供更为全面的理论基础。
4. 测评工具与测评方式
社交退缩的测评涉及多个维度,主要通同伴评分、家长和教师评分、行为观察、以及自我报告等多源方法全面了解个体的社交退缩现象及其相关特征。
同伴评分工具在社交退缩研究中占据核心地位。其中,Revised Class Play (RCP) [8] 是广泛使用的同伴评分程序,通过同学提名符合特定行为描述的同伴,如敏感/孤立和羞怯/社交警觉。通过对RCP的扩展,形成Extended Class Play [9] ,进一步区分同伴拒绝/孤立/受害和羞怯/社交退缩。这种同伴评分方法为研究者提供了观察同伴关系中个体社交行为的重要途径。
家长和教师评分工具也被广泛使用。通过Achenbach和Rescorla [10] 的Child Behavior Checklist和Teacher Report Form,以及Bishop等人 [11] 开发的Behavioral Inhibition Questionnaire等项目,提供了对儿童社交退缩的多角度评估。这些工具通过家长和教师的观察和评价,深入了解社交退缩在家庭和学校环境中的表现,并关注行为抑制在不同情境下的反应。
行为观察方法在社交退缩研究中起重要作用。通过Play Observation Scale [12] 等工具,使研究者能够对儿童在学校环境中与陌生同龄同伴和同学互动的情况进行观察。这有助于了解在不同社交环境中个体表现出的社交退缩行为的差异。
除了上述评分工具方法外,研究者还使用了多种其他工具方法来综合评估社交退缩。其中包括用于评估儿童羞怯的Colorado Child Temperament Inventory [13] 和Child Social Preference Scale [14] ,以及用于较大儿童和青少年的自我报告的Revised Cheek and Buss Shyness Scale [15] 和Children’s Shyness Questionnaire [16] 。此外,教师评分工具如Child Behavior Scale [17] 和Social Behavior Questionnaire [18] 也被广泛应用,以深入了解儿童在同伴关系中的社交行为。
总体而言,社交退缩的测评工具和方法是一个多维度、多源的研究领域。这种多元测评策略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多层次、多角度的社交退缩画像,能够更深入、精准地评估出青少年的社交互动和适应性的状态。社交退缩测评工具方法的未来发展,可以思考如何整合优化不同方法构建更全面有效的评估体系。例如,结合生理学指标、行为观察和心理测量工具,形成一个多层次、多角度、更有效的评估框架。
5. 影响因素、相关因素和发展结果
社交退缩是儿童和青少年群体中存在的一个综合复杂的问题,受个体生理条件,如神经生物;外部环境,如家庭环境和同伴关系等多方面因素交叉影响作用。
首先,社交退缩具有一定的神经生物基础。社交退缩以及儿童对社交焦虑表现出的独处行为可能与杏仁核的兴奋性及其与多个脑区的差异性投射有关 [19] 。这一生物基础使儿童在面对新奇情境时更容易表现出消极情绪反应,从而成为社交退缩的源头。儿童的内在性格特点,如胆小、害羞和焦虑,也在社交退缩的形成中发挥关键作用,因为这些特点使儿童更容易对社交刺激产生强烈的生理兴奋反应,从而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儿童对社交情境的生理和情感反应。
其次,家庭环境对社交退缩的发展起关键作用 [20] 。家庭环境中父母的教养方式和亲子关系对儿童社交退缩行为的发展有重要影响 [21] 。过度的干预、控制和保护可能限制了儿童的自主性和社交能力的发展,最终导致儿童社交退缩行为的产生。父母的信念和观念也可能对儿童社交退缩产生影响,因为他们可能因为担心孩子的社交焦虑感到过度担忧,导致采取过度控制和指导的父母方式,进一步加剧儿童的社交焦虑,形成恶性循环 [22] 。
第三,同伴关系是影响社交退缩发展中的重要因素。友情和友情质量可能对一些社交退缩年轻人具有保护作用,减轻了心理困扰的风险 [23] 。同伴关系较差的儿童,同伴友情质量可能较低,缺乏亲密的交流和互助,更容易受到同龄人的拒绝和欺凌,这种负面经历与社交退缩之间存在显著的关联,易引发和加剧社交退缩现象。社交退缩既是同龄人拒绝的相关因素,也是拒绝的后果。社交退缩儿童常因其害羞和胆怯行为在同龄人中被视为不寻常而受到拒绝。这种关联在进入早期青少年时期变得更加显著,因为这一时期强调积极的社交互动和人际关系。社交退缩还与同龄人排斥、友情质量、自我感知和内化困难有关。社交退缩青少年往往对其社交技能和同龄人关系持有负面看法,这与内化问题如孤独、抑郁、自我负面评价以及社交焦虑等存在强烈的相关性 [3] 。
神经生物条件、家庭环境和同伴关系在社交退缩与多种心理健康问题之间的关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22] 。社交退缩的研究不仅仅是对一个行为现象的描绘,更是对个体心理健康、社交适应和发展轨迹的深刻洞察。对社交退缩的理解需要从多元的、跨学科的视角出发,以更全面、精细的方式把握其发生和发展的机制:
首先,社交退缩作为一种心理现象,不应被简单地视为个体孤立行为的结果,而应当在神经科学、心理学、社会学等领域形成更为协同的研究范式。通过深入挖掘社交退缩与神经生物学的关联,我们或许能够更清晰地解读个体对社交刺激的生理反应,从而为早期干预提供更精准的生物标志。其次,社交退缩的发展受到家庭环境和亲子关系的影响,但对于如何改善这些影响因素,我们还需要更系统、有效的家庭干预策略。培养父母对儿童社交发展的积极引导,强调自主性的培养而非过度控制,可能有助于缓解社交退缩的发生。家庭干预应该关注家庭氛围的改善,建立积极的亲子互动模式,以促进儿童更健康的社交发展。第三,同伴关系在社交退缩的发展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因此,学校及社区层面的干预策略也势在必行。学校可以通过创建支持性、包容性的同伴环境,为社交退缩儿童提供更多的社交机会,促使其逐渐适应社交互动。建设同伴支持系统,培养同学对社交退缩儿童的理解和友善,也是一个可行的路径。最后,从研究的角度来看,未来社交退缩领域的研究应更加注重研究方法的多样性的融合和创新,以应对这一现象的多层次性质。借助先进的神经科学技术,我们或许能够在脑层面深入解剖社交退缩的机制。同时,长期纵向研究也是必要的,以更准确地追踪社交退缩在儿童和青少年期的发展轨迹,揭示其与其他心理问题的交互作用。
6. 性别差异和文化影响
在性别差异方面,童年早中期时男女的社交退缩并无明显差异。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女孩在自我报告中逐渐表现出更多的社交退缩 [3] 。这一趋势的解释可能植根于西方文化中,将羞怯和焦虑情感特质更多地视为女性特质,因而女孩更容易对其害羞感进行表达,而相反,男孩可能由于社会期望而较不愿报告或展示害羞行为。这种性别差异在社交退缩的社会接受性方面也有支持的证据 [24] ,表明女孩的害羞和社交退缩行为更容易得到父母的接受,而对男孩来说,这些行为可能更容易受到负面反馈,进而引发更多的负面互动。总体而言,社交退缩及其相关构念在童年早期和中期似乎更强烈地与男孩在同龄人中排斥和拒绝相关。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对于青少年时期社交退缩的性别差异,目前的研究尚存在空白领域,仍需要更深入的挖掘。一些研究提示,在童年晚期和青少年时期,男孩的社交退缩与社会情感困难的关联逐渐增强,而女孩则可能表现出相对不太明显的这种关联 [24] 。这或许反映了性别态度在儿童、青少年时期的演变,进一步凸显了对于这一阶段社交退缩性别差异更深层次理解的迫切需求。
跨文化研究揭示了社交退缩在不同文化环境下的共性和差异。尽管在非西方和西方文化中,社交退缩都伴随着相似的风险,但具体的文化背景仍然对其表现产生着显著影响。例如,我国的研究发现,在童年早期,害羞内向的儿童可能在同龄人中得到认可,但在青少年时期可能面临拒绝和心理困扰 [25] [26] ,这为深入理解社交退缩在不同文化环境下的表现及其后果提出了重要问题。这种文化差异对社交退缩影响的机制以及如何在不同文化背景下制定更有针对性的干预措施,都是值得深入研究的议题。
综合以上,性别和文化因素在社交退缩的形成和发展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未来的研究应致力于深入挖掘青少年时期性别差异的演变过程,以及在跨文化背景下社交退缩的机制和干预效果。此外,对于社交退缩对个体长期心理健康和社会适应的影响,需要更全面、有针对性地支持青少年的发展和成长的研究,以便更好地理解和应对这一复杂现象。
7. 干预项目与干预措施
尽管社交退缩在儿童时期具有明显的风险,但迄今为止,对其进行的干预和预防研究相对较少。早期尝试采用了多种干预策略,其中以社交技能训练(SST)最为流行 [27] 。SST涵盖了言语和非言语沟通技能的训练,并包括辅导、建模和解决社交问题的培训。尽管一些SST项目在短期内取得了一定的成功,提升了退缩儿童和青少年的社交技能 [28] [29] ,但治疗效果未能在不同环境中复制推广 [30] 。
早期的干预研究存在一定局限性,需要更大规模、更长周期的研究,设计更为谨慎的方案。社交技能项目应特别针对社交退缩儿童的独特需求进行个性化精准设计。此外,应考虑引入其他形式的同龄人中介互动、改善其家庭环境和父母教养方式。研究显示,针对父母的教育和培训计划可以降低害羞-退缩幼儿的社交焦虑,并改善学龄期焦虑儿童的治疗效果 [31] 。除了改善症状和治疗效果外,还有必要确定这些干预是否能够对社交退缩儿童的生物学产生影响 [32] 。最后,采用学校为基础的方法可能有助于提高早期干预的效果和推广性,因为这能够减少治疗的障碍,覆盖更广泛的儿童,并降低参与者的退出率。
8. 未来展望
目前,尽管社交退缩领域的研究取得了显著进展,然而仍存在一系列未解之谜。当前的研究主要聚焦于儿童时期对社交恐惧和回避的讨论,而对于那些并非强烈回避社交但缺乏积极参与的个体(即社交不感兴趣者),其长期影响的研究尚显有限。未来的研究亟需建立纵向研究框架,以全面评估社交不感兴趣者在不同发展阶段的适应性和社交认知能力的演变。
在关注社交退缩的积极和负面影响方面,一些研究已经强调了青少年和成年期独处的积极面,包括对个体幸福感的正面影响 [33] 。然而,这一领域尚需深入研究,以更全面地理解长期独处对心理健康和社交能力的潜在影响。通过对不同年龄段的长期追踪,我们也可以更好地理解社交不感兴趣和其他形式的社交退缩在个体发展中的动态变化。
在研究方法方面,社交退缩研究亟需发展更为精准的评估工具和生物学指标,以更准确地识别社交不感兴趣、社交回避和害羞等不同类型的社交退缩。尽管已提及一些潜在的保护因素,如情绪调节和表达能力 [34] ,但我们对于这些因素在不同社交退缩类型中的作用机制研究不够深入。
综合而言,未来的研究应致力于填补社交退缩领域的研究空白,深入挖掘不同类型社交退缩的长期影响,并明确保护因素的作用机制。探索研究更为精准的评估工具,为制定更有针对性的支持和干预策略提供更为全面的理论基础。
基金项目
2023年度泰安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研究项目,泰安市社交退缩青少年发展现状测查与发展体系建构(2023skx197);2022年泰安市科技创新发展项目(政策引导类),后疫情时代泰安市中小学校园心理危机预防与干预研究(2022NS364);2022年度泰山学院青年教师科研基金项目,父母的心理健康观对儿童学业适应的影响及干预研究——以泰安市中小学生为例(QN-01-202213)。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