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机器翻译技术的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基于规则的机器翻译、基于统计的机器翻译和神经机器翻译(NMT)，前两个阶段的机器翻译技术始终无法突破翻译质量瓶颈。前两个阶段的机器翻译技术始终无法突破翻译质量瓶颈。2023 年，随着ChatGPT的发布，机器翻译进入人工智能时代，翻译质量有了质的提升。机器翻译达到了什么水平？是超越了翻译学习者，赶上了翻译学习者，还是不如翻译学习者？
(一) ChatGPT的崛起与语用通用人工智能的复兴
ChatGPT于2022年11月30日横空出世，在IT领域和人工智能领域(AI)掀起轩然大波，影响范围甚至还涉及编程、教师、律师等各行各业，2023年2月，中国也突然掀起了ChatGPT热，所有人都在讨论ChatGPT的前景和未来影响 [1] 。届时，ChatGPT全球活跃人数已经超过1亿，是人类发展历史中用户增长速度最快的应用，也是一大现象级事件，脸书(Facebook)作为曾经的科技巨擘，达成这一成就花了2.5年。ChatGPT是人工智能的进一步优化升级，在各个方面都展现出更加“人性化”的特征。自人工智能(AI)问世以来，人们就开始讨论了AI是否会替代翻译人员，对翻译行业会造成多大的冲击，又会带来哪些帮助？ChatGPT做为划时代的产物，马斯克、比尔·盖茨等当今世界科技行业的领军人物对于ChatGPT都是赞不绝口，非常看好ChatGPT的未来前景，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ChatGPT的灵活性或人性化特质是其奠立AI里程碑意义的一个强项。其人性化特质就是它能像人类一样说话，初步摆脱了原来聊天机器人出现的语句的僵硬性和明显的机器话特征 [2] 。
(二) ChatGPT的人性化特质
ChatGPT的研发是基于研发公司OpenAI的GPT-3语言模型，这是一个强大的自然语言处理(NLP)系统，其设计目的是实现自然流畅的“人机互动”。ChatGPT与之前的人工智能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它能像人一样说话，能够根据上下文语境进行理解，还能使用深层次学习方式来理解和做出人性化交流。因此ChatGPT能提供更为准确和流畅的翻译，ChatGPT能够理解交流的内容，相较于传统机器翻译，它能给出更为自然流畅的回复，这意味着翻译能够更快完成且错误更少。此外，ChatGPT能用于多语言交流，更为准确地翻译不同语言。
2. 翻译技术时代的译者主体性
(一) 翻译技术时代机器辅助翻译模式
随着互联网的普及、人工智能的诞生和进一步优化，传统的语言服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3] 。很多翻译公司每月的翻译量高达百万字级，大量业务和时间紧急都意味着传统的翻译模式已经行不通了。最近20多来，随着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和人工智能的迅猛发展，ChatGPT就是其最新的发展成果，各种各样的翻译辅助工具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比如各大在线电子词典、机器翻译软件和计算机辅助翻译等，推动翻译行业更高效的运转。当今翻译行业有一个重要的分支就是MTPE (机器翻译 + 译后编辑)的翻译模式，译者可以使用这种方法减少重复劳动，保证术语统一准确，这样可以提升译文质量 [4] 。
(二) 传统的译者主体性辩证统一论
译者的主体性一直都是翻译领域的重要理论话题 [5] 。著名哲学家普罗泰戈拉曾提出：“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者如何存在的尺度，也是非存在者的尺度，”标志着人在万事万物中的主体性，人类不再只专注于探索外部世界，也开始探索自身的价值和主体性。20世纪80年代，中国哲学界才开始对主体性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自此各个学科也开始关注研究主体性，其中翻译学也不例外；作为一门新兴学科，有关译者主体性的研究明显没有其他学科成熟。改革开放之后，大量的西方翻译理论和方法大量涌入中国，对中国翻译学的研究带来了新的视角和理论，因此我国译界开始关注西方的译者主体性研究。目前译者对于译者主体性有三种观点，即能动论、受动论和辩证统一论，译界主流的看法都是支持辩证统一论 [6] 。基于此给译者主体性下的定义是：“翻译活动中的主体译者必须尊重翻译对象，为实现翻译目的而在翻译活动中表现出来的主观能动性。”辩证统一论是能动论和受动论的一个调和，其中能动论指的是译者可以根据自身想法观点，发挥主观性对译文进行调整重组。受动论指的是译者在翻译时受到各种各样的因素限制，生态翻译学指出译文最终的形成受作者、读者、编辑、出版商和意识形态等因素的局限 [7] 。
(三) 以ChatGPT为机器辅助的译者主体性
技术能提高人们的效率，同时也带来了问题和危机。部分学者对ChatGPT的看法是：“人工智能的优化升级将改变翻译行业以及译者和机器之间的关系，ChatGPT能更好地帮助译员完成翻译工作的同时，也模糊了译者的身份，削弱了译者主体性。”“流程化的翻译过程管理和标准化的翻译产品质量要求使得译者对翻译策略、翻译技巧的操控也降到了最低，译者在传统翻译活动中被赋予的自主权被大大地剥夺了 [8] 。”笔者认为，ChatGPT对于翻译行业的影响毋庸置疑，但是上述说法是夸大其词，因为译者始终是翻译过程中的主导者，而不是机器翻译的附庸者。ChatGPT还尚未具备完全模仿人类大脑的功能，还处于“类人脑”的阶段，其独自生产的译文只能表达文章大意，究其细节还存在着很多问题，这时候就需要译者充分发挥主体性对词汇、句式和表达等方面进行修改润色才能形成好的译文 [9] 。
3. 范例文本《了不起的盖茨比》的ChatGPT译文评估与译者主体性
ChatGPT在翻译文学作品时能做到什么程度，能否代替人工翻译，如果不能的话，译者在译后编辑的重点是什么？在翻译过程中，负责任的译者会充分重视目的语读者的心理空间，激活读者心中储存的相关概念结构，进而实现同文化心理之间的交流 [10] 。不同国家之间的文化不同是造成翻译困难的主要原因之一，这就需要译者深刻理解源语言的文化背景，能够一定程度上发挥译者主体性，但是也不能任意发挥篡改原文本意。
译后编辑的译者主体性的有效发挥离不开翻译理论的指导，语言是一种交际符号学系统。每种语言都以不同的方式表达和描述世界，但目的都是为了表达和获取信息，特别是表达态度、感情和情绪，刺激行为并同时与他人建立关系。简而言之，语言的功能是传达不同的意义。奈达将翻译定义为“在受体语言中再现源语言信息的最接近的自然对等物，首先是在意义上，其次是在风格上。”在此基础上奈达提出了功能对等，并将意义分为了词汇意义、语法意义和修辞意义，接下来将从以下三方面来评估ChatGPT的翻译效果和译后编辑重点。
(一) 词汇意义
词义是文章的重点，每个单词在不同的语境下含义不尽相同，文学中的信息、思想和情感的表达非常依赖词汇。因此，译者在翻译中首先要实现词义的对等，即以最接近自然的对等方式在目的语中再现原文的词义。
例1：It is what preyed on Gatsby, what foul dust floated in the wake of his dreams that temporarily closed out my interest in the abortive sorrows and shortwinded elations of men.
ChatGPT：这是什么让盖茨比备受折磨，是什么肮脏的尘埃漂浮在他梦想的残骸中，让我暂时对人们的失败悲伤和短暂兴奋失去了兴趣。
译后编辑：使我对人们短暂的悲哀和片刻的欢欣暂时丧失兴趣的，却是那些吞噬盖茨比心灵的东西，是在他的幻梦消失后跟踪而来的恶浊的灰尘。
在这句话中，“abortive”这个词的字面意思在中文里是“不成功的，失败的”，ChatGPT将“abortive”翻译为“失败”。显然，失败和悲伤在中文里是并不搭配的。根据功能对等的原则，译者通过仔细考虑原文而进行的特殊处理将其译为“短暂的”，句子中“悲哀”和“欢欣”之间存在着对比关系，那么“短暂的”和“片刻的”之间也应该存在着一定的语义关系。仔细分析不难发现，“shortwinded”其实只是“abortive”的解释。因此，译后编辑改为“短暂的悲哀和片刻的欢欣”既反映了原文的结构，又保持了汉语的浪漫魅力，从而实现了功能上的对等。
例2：As Tom took up the receiver the compressed heat exploded into sound and we were listening to the portentous chords of Mendelssohno’s Wedding March form the ballroom below.
ChatGPT：当汤姆拿起电话听筒时，压抑的热气顿时爆发成声音，我们听到了下方舞厅里宏大的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
译后编辑：汤姆一拿起话筒，那憋得紧紧的热气突然爆发出声音，这时我们听到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惊心动魄的和弦从底下舞厅里传上来。
这句话在原文中的位置出现在盖茨比和汤姆在酒店的争吵之前。“portentous”这个单词的含义是“自大的、自命不凡的”，ChatGPT的译文在翻译这个词时，还是进行了转变，根据修饰词“chords”转译为了“宏大的”，体现了ChatGPT不同于之前的机器翻译只会照搬字典含义，也是一大进步。但在翻译中译者要揣摩作者的真实意图，选用更为贴切的词汇。众所周知，婚礼进行曲应该是神圣而庄重的，用“惊心动魄”来修饰婚礼进行曲似乎不合逻辑，但实际上这是作者有意的安排，旨在暗示盖茨比和汤姆之间即将发生的争吵以及汤姆和黛西将面临的严峻挑战。因此，译后编辑将其翻译为“惊心动魄的”是符合逻辑的，并且恰当地表达了原文的联想含义，从而实现了功能对等。
(二) 语法意义
语法不仅仅是一套与词汇组织有关的任意规则，它也是一种有意义的语言现象。正如奈达所说：“语法是有意义的”。短语上面的语言单位的意义不是短语中每个词的意义的简单组合，它部分地由其特定的语法结构决定，这就是语法意义。例如，在“灰房子”、“漂亮的毛衣”和“高大的树”这样的结构中，第一个词修饰第二个词，这种关系就是结构的语法意义。也就是说，传统语法中所谓的“主谓”、“动宾”等结构，实际上代表了一种语法意义，它表明语言中的词语组合是有组织、有意义的，每个词语的位置不能随意交换。语法分析在翻译过程中具有重要意义。译者只有意识到一个词在源语言中的语法功能，理解句子结构各组成部分之间的语法关系，掌握语法意义，才能在正确理解的基础上以最接近的自然对等方式再现原文信息。否则，误解或不准确的翻译将不忠于原文，误导目标语言读者。下面的例子将说明如何在翻译中掌握语法意义，以此实现功能对等。
例3：…but the actual founder of my line was my grandfather’s brother, who came here in fifty-one, sent a substitute to the Civil War, and started the wholesale hard ware business that my father carries on today.
ChatGPT：……然而，我家族的实际奠基人是我祖父的兄弟，他于五十一岁时来到这里，派了一位替代兵参加内战，并开始了批发五金生意，这个生意至今由我父亲继续经营着。
译后编辑：……但是我们家系的实际创始人却是我祖父的哥哥。他在一八五一年来到这里，买了个替身去参加南北战争，开始做起五金批发生意，也就是我父亲今天还在经营的买卖。
这句话出自尼克对其家庭背景的介绍，在两个版本中，“in fifty-one”这句话有不同的翻译。ChatGPT认为它指的是年龄，所以译为“于五十一岁”。从语法的角度分析，“in + 基数”通常表示时间；如果“in”来表示年龄，正确的表达将是“in one’s + 基数(复数)”。此外，美国内战是在1986年爆发的，所以他祖父的弟弟在那个时候会比较年长。他没有必要去服兵役，更不用说“买了个替身去参加南北战争”了。因此，从语法和语境来看，译后编辑为“一八五一年”准确地传达了原文的信息，从而实现了功能对等。
例4：The familiar expression held no more familiarity than the hand which reassuringly brushed my shoulder.
ChatGPT：这个熟悉的表达并没有比那双安抚地拍打在我肩膀上的手更多的熟悉感。
译后编辑：这个亲热的称呼和他那抚慰我肩头的手都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
尼克被邀请参加盖茨比的聚会，但他没有认出盖茨比，所以尼克向盖茨比道歉，得到盖茨比的谅解后才离开，这句话描述了尼克的感受。句子中的“no more…than”显然是表示比较，比较的对象是“the familiar expression”，即在文中多次出现的“old sport”和“the hand which reassuringly brushed my shoulder”。根据《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no more”在中文中的意思是“和……一样不；和……都不”，所以正确的解释应该是两个动作都不亲近。在英语中，“old sport”是一种非正式的称呼形式，通常用于亲密的人之间。同样的，用手抚慰对方的肩膀也是一个比较亲密的动作。尼克只是第一次见到盖茨比，所以这样亲密的称呼形式和动作显然让尼克感到不自然。因此，ChatGPT没有掌握原文的语法意义，未能实现功能对等。
(三) 修辞意义
修辞意义是通过语言的选择和安排来表达的。一般来说，句法结构的结束就是修辞格的开始。修辞模式通常指几个不同的特点，比如独特的词序、并列形式、新颖的表达方式、重复方法等等。此外，修辞的含义还取决于语境。在翻译中，通过形式上的对等来处理修辞特征是不可行的，也是不可取的。译者应该努力实现功能对等。也就是说，译者应该为原文的修辞模式在受体语言中找到最接近的功能对等。由于修辞手法太多，我们仅选取《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广泛使用的几种修辞手法作为例子，分析ChatGPT是否还原修辞意义，译者是如何再现原文的修辞意义的。
例5：The moon has risen higher, and floating in the Sound was a triangle of silver scales, trembling a little to the stiff, tinny drip of the banjoes on the lawn.
ChatGPT：月亮已经升得更高，在海峡上漂浮着一个银色鳞片的三角形星座，微微颤动，伴随着草坪上铿锵作响的班卓琴滴答声。
译后编辑：月亮升的更高了，一个像银色天秤样的三角形星座漂浮在海湾的上空，随着草坪上班卓琴生硬的节奏微微颤动。
这句话描绘了盖茨比聚会的场景，将读者的视线转移到遥远的海湾。在原文中，作者用了一个比喻“银色的鳞片”，把天空中的三角形星座比作银色的鳞片，增强了语言的美感。同时，天空是相当安静的，但在这里随着班卓琴的演奏而微微颤动，从而强调了聚会的喧闹，反映了当时人们的堕落。两位译文采用不同的方式处理了这个隐喻。ChatGPT仍用“在海峡上漂浮着一个银色鳞片的三角形星座”的比喻来再现原文，译者用“一个像银色天秤样的三角形星座漂浮在海湾的上空”的比喻来再现原文的比喻。虽然形式改变了，但它仍然传达了原作的比喻性意义。如果读者对这个星座不熟悉，而译文中又没有注解，译后编辑之后的译文显然更好，因为这个例子通常富有浓厚的地方文化色彩。除非从上下文中可以看出原文所表达的具象意义，在翻译中需要改变原文的形式，以达到功能上的对等。
例6：Instead of rambling, this party had preserved a dignified homogeneity, and assumed to itself the function of representing the staid nobility of the countryside—East Egg condescending to West Egg, and carefully on guard against its spectroscopic gaiety.
ChatGPT：与漫无目的相反，这场派对保持了一种庄重的统一性，并承担起代表乡村稳重贵族的功能。东蛋对西蛋态度居高临下，并小心翼翼地警惕其夸张的喧闹氛围。
译后编辑：这伙人不东扯西拉，而摆出娇吟的样子，俨然自封为庄重的乡间贵族代表——东埃格村屈尊莅临西埃格村，而又小心谨慎，提防灯红酒绿、寻欢作乐有损体面。
这句话来自于尼克在盖茨比的派对上对乔丹的朋友的讨论，乔丹的朋友来自东埃格村，而尼克和盖茨比的派对则在西埃格村。事实上，两个岛屿是美国东部和西部的缩影。东埃格村是堕落的，居住着世袭的富人阶层，而西埃格村不仅有活力，而且是人们战斗的主要希望。很明显，作者在原文中用“屈尊”来贬低这些人，从而讽刺美国东部的堕落。为了在翻译中再现原文的讽刺效果，译者将“居高临下”改译为了“屈尊”。
综上所述，ChatGPT能够比较忠实地传递原文的字面含义，但是对于特别的词汇处理还是差强人意，这时就需要译者在译后编辑中充分发挥主体性，在一定的翻译理论指导下，对ChatGPT的翻译润色改写，从而更好地再现原文风貌。经过上述分析，ChatGPT在具体的词汇意义、语法意义和修辞意义这三方面的确也做的不太完善，译者在译后编辑中重点可以放在这些方面。
4. 结语
ChatGPT虽然相较于以前的人工智能有了长足进步，但是也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这时就需要译者充分发挥主体性，在文本选择、译前准备、译中问题等方面发挥重要的作用，必须保证语言、词汇、句式及文化上的一致。在大数据的新时代，译者应该充分利用新兴技术，发挥译者主体性来适应当今翻译发展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