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功能对青少年发展的影响

The Impact of Family Functioning on Adolescent Development

摘要: 家庭作为儿童社会化的重要场所，对处于身体和心理发展关键期的青少年来说至关重要。本研究综述了国内外文献，系统地分析了家庭功能对青少年发展的影响，特别关注了家庭功能在青少年的问题行为、情绪调节、学习动机和主观幸福感四个关键领域的作用，并对未来研究方向提出了建议。

Abstract: As an important place for children’s socialization, the family is crucial for adolescents at a critical stage of physical and psychological development. This study reviews the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literature, systematically analyzes the impact of family functioning on adolescent development, pays special attention to the role of family functioning in four key domains: adolescents’ problematic behaviors, emotion regulation, motivation to learn, and subjective well-being, and makes suggestions for future research directions.

1. 引言

在“暴风骤雨”的青少年阶段，个体会经历一系列变化与挑战，解决青少年在这个时期所面对的问题，对于他们的成长是非常重要的。家庭功能对青少年发展的影响是一个多维度、跨学科的研究领域，涉及心理学、社会学、教育学等多个学科。本研究旨在探讨家庭功能如何影响青少年的心理社会发展，特别是在问题行为、情绪调节、学习投入和主观幸福感方面。基于此，本文选择了生态系统理论(Ecological Systems Theory)作为理论框架。该理论由Urie Bronfenbrenner提出，强调个体发展是在多个环境系统(如家庭、学校、社区)的相互作用中进行的[1]。我们将从微观系统(家庭环境)出发，探讨家庭功能如何通过直接影响或通过中介变量(如青少年的共情能力和情绪调节能力)影响青少年的发展。生态系统理论指出，对青少年发展产生最直接影响的微观系统就是家庭。家庭在个体的心理和生理成长中扮演着关键角色，对于青少年来说，家庭是他们获取物质和精神支持的主要社会环境[2]。近年来，研究者们逐渐放弃了以往孤立和单向的家庭因素研究方法，转而采用更加系统和双向的家庭功能研究方法。本文从家庭功能视角对青少年发展影响的相关研究进行综述。

2. 家庭功能概述

自从20世纪70年代“家庭功能”这一理念被提出，对于其定义就存在多种不同的声音，但直至今日，国际上仍未达成关于家庭功能统一的定义。Schwab指出，描述家庭功能的术语众多且复杂，不同的理论框架仅能覆盖其部分或几个维度，因此，要给出一个全面且精确的定义是十分困难的[3]。

在定义家庭功能时，主要有两种理论倾向：第一种是结果导向的家庭功能理论，其中以Olson提出的环状模式理论(Circumplex Model)最为典型。根据Olson的理论框架，家庭功能涵盖了家庭成员间的情感联系、家庭内部的规范体系、家庭成员间的交流模式以及家庭系统对外部环境变化的适应性。家庭亲密性和适应能力与家庭功能呈线性相关，沟通是促进家庭亲密性和适应能力发展的一个积极因素[4]。第二种是以Epstein等人提出的以家庭系统运作过程为核心的McMaster家庭功能模式理论[5]。该理论强调，家庭的基本功能在于为家庭成员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以及社会性发展提供必要的环境条件和支持。家庭功能发挥得愈顺利，家庭成员的身心健康状态也愈佳。反之，则容易导致家庭成员出现心理问题[6]。

3. 家庭功能对青少年发展的影响

通过对国内外关于家庭功能对青少年发展的影响的文献进行阅读梳理，发现其影响因素主要以问题行为、社会适应、情绪和主观幸福感四个研究领域为主，故而从这四方面对其进行综述。

3.1. 家庭功能对青少年问题行为的影响

问题行为指个体在成长过程中表现出的、影响其社会适应性的行为，这些行为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内化问题行为，这主要反映为个体内在的负面情绪状态，例如焦虑和抑郁等心理症状；另一类是外化问题行为，主要表现为对外界的消极反应，如沉迷网络和暴饮暴食等。青少年时期是个体成长过程的一个重要过渡期与转折期，也是各种问题行为的高发期[7]。家庭是青少年健康发展的基础，其问题行为的形成与维持受家庭功能的制约。家庭系统理论认为，家庭系统层面的困难会给个人带来困扰，而个人的问题又会对整个家庭体系造成冲击，而且家庭系统和个人间还会有双向的交互作用[8]。家庭功能不健全是诱发青少年问题行为的重要因素，家庭的亲密度、沟通模式和整体氛围对预测青少年问题行为的发生具有显著的影响[9]。

针对青少年内在行为问题的影响，研究表明，成长在功能不健全家庭的青少年更倾向于形成负面的自我观念，并且更有可能遭遇抑郁、焦虑等心理障碍[10]，相反，功能健全的家庭环境有助于促进青少年的正面成长，从而减少他们出现行为问题的风险[11]。Michael等人的研究表明，家庭功能低下的青少年自杀的可能性更大[12]。邹泓等人在综合分析国内外相关研究后得出结论，家庭功能系统与青少年的犯罪倾向之间存在着紧密的关联，家庭功能在预测儿童和青少年犯罪行为方面扮演着重要的角色[13]。

关于青少年外在行为问题的影响，研究表明，在家庭功能不健全的环境中成长的青少年，更有可能遭遇睡眠障碍[14]、酗酒和暴饮暴食问题[15]、网络依赖问题[16]、以及智能手机成瘾问题[17]。此外，家庭功能对青少年社会功能的发展也有影响[18]，可能导致他们更容易表现出问题行为，与不良同伴交往，甚至参与校园霸凌。尤其值得关注的是，家庭功能越弱，个体的攻击性行为越突出，犯罪倾向也越明显[19]。而王娟等研究表明，家庭功能越好的青少年更倾向于展示亲社会行为[20]。

此外，家庭功能的改善可以有效地调节青少年的问题行为。Harris等人的研究表明，较高的家庭亲密度和适应性以及家庭支持会减少青少年的自杀倾向[21]。Henderson则认为，青少年的问题行为与家庭功能有直接的联系，主张应当从青少年个体及其家庭环境两个维度着手，对其问题行为进行干预[22]。彭银辉等人的研究对3026名中小学生的数据分析揭示了家庭功能对青少年发展的重要性[23]。该研究发现，家庭功能的优化不仅能够直接影响青少年的内外化问题行为，而且还能通过共情和情绪调节能力的中介作用产生影响。具体而言，家庭功能的增强能够促进青少年共情能力的发展，进而提高他们的情绪调节技能，包括情绪抑制和表达能力。这些技能的提升对于预防或减少青少年的内外化问题行为具有显著效果。因此，为了促进青少年的积极发展，家庭环境的改善和对青少年共情及情绪调节能力的培养显得尤为重要。通过这些措施，可以为青少年提供一个支持性的成长环境，帮助他们更好地适应社会，减少问题行为的发生。综上所述，家庭功能对青少年问题行为有很大的影响，可以对其不良行为进行预警和干预。

3.2. 家庭功能对青少年情绪的影响

情绪问题作为青少年发展时期必须面临的挑战，对青少年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正确处理好青少年的情绪问题是促进青少年发展的关键。家庭功能对青少年情绪的影响也一直是国内外学者关注的重点。

邓丽芳等人通过采用家庭亲密度和适应性量表，情感量表，情绪表达性量表对北京六所高校大学生进行调查，结果表明家庭功能能够显著预测个体的情绪表达和情感体验[24]。在这一点上，国外学者Cashwell也得出相似的结论，即对家庭亲密度和适应性的满意度与学生的自尊的预测力呈正相关。同时，家庭适应性对情绪表达具有显著影响[25]。徐洁和方晓义等人通过对家庭功能的作用机制和结果进行探究，分析了这两者在青少年情绪问题上的影响。他们的研究表明，家庭功能无论是在其动态过程中还是在最终结果上，都与青少年的情绪问题显示出显著的相关性。这一发现与国际学者Shek的研究结果相吻合[26]。家庭功能发挥过程的七个维度和青少年的抑郁和焦虑存在显著的正向关系，但其结果却与青少年的情绪呈负相关，即家庭功能发挥结果越好，则个体抑郁和焦虑问题则越少[27]。因此，通过针对性地干预家庭功能的具体运作过程，有可能有效地改善青少年的情绪问题。

在家庭功能不健全的环境中，由于缺少与家庭成员的有效交流，青少年可能会感受到深刻的孤独感，进而引发负面的情绪问题，甚至出现自伤的严重行为。自伤行为是指个体在没有明确自杀意图情况下故意对自己身体造成伤害的行为[28]。王玉龙等对566名留守青少年和561名非留守青少年进行调查后发现，自伤程度与家庭功能、情绪表达显著负相关，家庭功能失调是预测自伤行为发生的重要因素[29]。所以说，家庭成员要发挥家庭功能的积极作用，一个健康的家庭功能能够成为人们最坚实的安全感来源。家庭成员之间应保持频繁的关心和情感交流，通过确保基本生活需求的满足和家庭的支援，帮助人们减轻压力，同时为青少年提供一个释放和理解各种情绪的平台。总之，家庭功能越好，其情绪发展越好；而家庭功能不佳则会导致儿童各种情绪问题的出现。

3.3. 家庭功能对青少年学习投入的影响

学习投入是对学习活动中积极成分的研究，它描述了个体在学习过程中展现出的一种积极主动、充实且持久的广泛情感和认知状态，涵盖了活力、投入和专注这三个核心要素[30]。学习投入受到来自环境和个体两个因素的制约，环境因素主要包括学校和家庭两个层面。

家庭功能在学生的学习过程以及学业成绩上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研究发现，学生的学业成绩、学习动机以及学业表现等多个维度都与其家庭功能的发挥有着紧密的联系。有研究指出，表现良好的学生往往来自家庭功能更健全的家庭，与表现较差的学生相比，他们在家庭功能的各个维度上得分都显著更高[31]。在青少年群体中，家庭功能良好的学生在学业上展现出更高的投入度，进一步分析显示，家庭功能能够显著正向预测中学生的学习投入水平。这表明家庭功能越健全，学生的学习投入程度越高，这一发现与过去的研究结果相吻合[32]。尽管现有研究表明家庭功能能够直接预测学生的学业参与度，但近年来学术界的新观点强调，学业参与是一个包含多个维度的动态发展过程。仅仅分析家庭功能对学业参与的影响并不能完全阐释其背后的复杂机制。在家庭系统中，家庭功能被视为宏观环境因素[33]，它并不直接对中学生的学业参与产生影响，而是通过一系列中介变量间接发挥作用。

我们不能忽视家庭功能对青少年学习投入的重要作用。一个良好的家庭功能能够确保家庭成员在沟通信息时获得恰当的价值观和行为准则，这有助于子女的社会化进程，使他们学会如何正确地与人交流和相处。通过这种方式，孩子们可以获得更多的社会支持和经验，并且能够抓住机会有效地利用这些支持，培养出高度的个人成长积极性，进而增强他们的学习投入。

3.4. 家庭功能对青少年主观幸福感的影响

对于家庭对青少年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多数研究聚焦于家庭的表面特征，例如家庭的经济水平、父母的教育背景和工作、家庭的组成以及父母的教育方法等，而对于家庭功能的深层次探讨则相对缺乏。Diener提出，主观幸福感(Subjective well-being)是个体根据自身设定的标准对生活品质进行的整体评价，涵盖了生活满意度、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等方面[34]。以往研究表明，家庭功能的好坏比同伴、学校或社区对学生的主观幸福感有更大的影响[35]。

胡芳等人通过对江西省某市初中学生采取分层整群抽样方法进行调查，探讨青少年主观幸福感和家庭功能之间的关系，他们的研究结果显示，家庭功能的健康状况能够预测个体的主观幸福感水平。具体而言，那些家庭功能良好的初中生更有可能报告出较高的生活满意度，并感受到更强烈的幸福感[36]。健康的家庭沟通与青少年的正面心理状态密切相关，亲子间沟通顺畅的青少年更有可能满足其心理需求，从而感受到更多的幸福。此外，那些经常被鼓励并以温和、民主方式教育的青少年，他们的主观幸福感也相对较高。李艳等人认为，那些能够有效地将子女培养至大学阶段的父母往往采取了较为适宜的育儿策略。相对而言，那些采取极端控制或过度纵容教养方式的父母，其子女在大学阶段的幸福感通常较低[37]。此外，个体在与他人建立关系和处理人际关系时，很大程度上是复制了他们在原生家庭中的模式。毋嫘等研究者发现，个体的原生家庭功能对其依恋模式有显著影响，这进一步影响了他们建立和维持高质量亲密关系的能力，最终可能影响到他们的幸福感[38]。

总体而言，健全的家庭功能，例如亲密的相处方式、和谐的沟通交流以及有效的问题解决能力，都有助于增强家庭的团结力、提升家庭成员间的信任感，并促进个体积极的认知模式，进而更有效地促进个体的健康成长和主观幸福感的提升。

4. 研究展望

目前的综述包括了调查家庭功能和青少年问题行为、情绪、学习投入以及主观幸福感这四方面关系的研究。上述研究发现，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家庭功能与其任何一方面都存在正相关关系。因此，家庭因素似乎在影响青少年发展方面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家庭功能与青少年发展的关系还可能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包括家庭结构、社会经济地位、家庭关系等。未来的研究可以探讨这些因素如何交互作用，共同影响青少年的社会适应和行为问题。同时，随着家庭功能量表在中国的应用，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修订和本土化这些量表，以更好地适应中国青少年的实际情况。此外，目前的研究多集中在横断面数据，缺乏纵向跟踪，未来的研究可以采用纵向研究设计，追踪青少年在不同发展阶段家庭功能的变化及其对青少年发展的长期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