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语言是交流的工具，是文化的载体，同时也是记录文化的重要工具，词汇的借用是一国与另一国文化交流的结果。当前文化透视研究多涉及中国文化在英美、亚洲等主要国家的渗透和传播，对中东欧国家的中国文化痕迹少有捕捉。基于前期捷克语中的汉源词研究，以捷克国家语料库文本为主要呈现材料，着力解决本课题的深层次问题，即通过主题词在语料库中的呈现情况探究中国文化在捷传播。
2. 研究方法和研究对象
本研究以捷克国家语料库为主要数据来源，选用捷克语历时语料库版本11 (SYN verze 11，简称为SYN_v11)，语料充沛、数据详实，主要为捷克语新闻文本语料，辅有科研文本和文学文本，以2004~2021年的报刊文本为主，词量为50.32亿。语料库功能完备，笔者主要选用Kontext，使用该工具的主功能Dotaz和Frekvence等进行综合探索[1]。
笔者遵循语域稳定原则选取主题词，主题词为语料库文本检索的关键，主要是捷克语中的汉源词典借词，笔者选取借入程度最高的词例作为主题词[2]。
前期研究中笔者依照捷克语对外来词借入程度的分层“interference (介入)-adaptace (适应)-integrace (融入)”将汉源词典借词分为三类，分类方法则借鉴了Cannon的“同化等级”论，按照这些词汇被借入语(即捷克语)词典收录的情况进行区分[3]。捷克语中汉语词典借词借入程度最高的词汇有12个，分别是čaj (茶)、čajovník (茶树)、čajový (茶的)、Hongkong (香港)、kaolin (高岭土)、kaolinový (高岭土的)、kečup (番茄酱)、sója (大豆)、šantung (山东绸)、tajfun (台风)、té (茶)、thé (茶)。šantung (山东绸)作为检索词需要锁定首字母小写形式，因为首字母大写的Šantung为专有名词，指的是山东。其中，té与thé异形同义，表示“茶”，且té与捷克语中指示代词ta的二格、三格、六格同形，语料库操作不宜以té为主题词，因此两者之中只取thé。
3. 捷克国家语料库中的中国文化透视
本章基于以上主题词并由语料库驱动来推进中国文化透视研究，通过探究这些主题词在捷克语中的高频搭配与文本呈现情况，梳理中国文化在捷克的传播和发展。
处理这些汉源词时，笔者在索引该类词后，运用语料库中的Kolokace (词语搭配)，上下文设置跨距为−3~3，在语料库中出现的搭配频率最低为3次，在上下文(Kontext)中出现的搭配频率最低为1次，统计算法为logDice，笔者从搭配频率最高的前50例中检索与中国有关的词汇作为可用数据。对于这11例索引词的语料库检索结果如表1所示。
Table 1. High-frequency collocations of keywords in the corpus
表1. 主题词在语料库中的高频搭配情况
主题词 |
与中国相关的高频搭配词 |
čaj |
- |
čajovník |
sinensis |
čajový |
obřad |
rituál |
kaligrafie |
Hongkong |
HKD |
Macao |
Šanghaj |
Čína |
hongkongský |
Peking |
pevninský |
ČLR |
Shanghai |
Šen-čen |
Číňan |
kaolin |
- |
kaolinový |
- |
kečup |
- |
sója |
tofu |
šantung |
- |
tajfun |
Haiyan |
Fengshen |
thé |
- |
茶源于中国，与咖啡、酒并列为世界三大饮料，约在17世纪传往国外。čaj和thé是最典型、最古老的捷克语汉源词之一，两个词都表示“茶”，正如语料库检索结果显示，其生根于中国、发展在捷克、融入捷克中，在当前捷克语语境中它并非与中国文化不可分割。与之类似的还有kaolin (高岭土)和kečup (番茄酱)，kaolin在捷克语中指代以高岭石族矿物为主要成分、质地纯净的细粒粘土，可以说只有该词的词源与中国关系密切。Kečup (番茄酱)是经由马来语、英语传入捷克，后又借助19世纪北美洲的规模化生产才走向世界。虽然这些中华事物与捷克当地文化融为一体，但本研究的检索结果也表明茶叶与中国密不可分。čajovník (茶树)的高频搭配词是sinesis，Camellia sinesis是“茶树”的拉丁文名，sinesis指明其来源“中国”，捷克语术语为čajovník čínský。该词多出现于地方性报刊和生活杂志中，体现了捷克人日常生活中对于茶文化的喜爱和关注，比如杂志中出现有关茶叶的科普知识：
Všichni znají zelený, černý a ovocný čaj. Víte ale, že ovocný čaj ve skutečnosti čaj není? Nepochází totiž z rostliny Camellia sinesis—čajovníku. A slyšeli jste už o oolongu a Pu Erhu, ale nejste si přesně jistí, co si pod těmi slovy představit? (每个人都知道绿茶、红茶和果茶。但是你们知道果茶不是真正的茶吗？因为它并不来自于茶树。你们听说过乌龙茶和普洱茶，但是却不知道它们指的是什么样的茶？)
饮茶风气进入捷克，也带来了饮茶仪式，语料库检索到搭配频率较高的是čajový obřad和čajový rituál，两个短语都表示“茶道”。唐宋时期中国城市中出现茶馆，贵族中已有饮茶仪式的出现，即中国的“茶道”。程裕祯指出，中国文人因茶而得两种风气，一是品评泉水，二是品茗赋诗[4]。品评泉水是茶之烹调，品茗赋诗是茶之文事，经过检索发现，在捷克，中国文化“茶道”与“书法”也关系密切，以čajový为主题词便检索得出高频搭配词“kaligrafie (书法)”。中国书法艺术早在汉魏时期便形成，捷克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今日青年阵线报》曾刊登某所捷克学校的汉语教学理念：
V tříměsíčním kurzu navíc nejde jen o samotný jazyk. Studenti si vyzkoušejí například kaligrafii, čajový obřad nebo čínské uzlování. “Chceme tak posílit i povědomí o čínské kultuře a tradicích,” upozornila proděkanka. (此外，三个月的课程不仅仅是语言学习。学生们还会尝试，比如书法、茶道、中国结制作。“我们希望加强对中国文化、中华传统的认识，”副院长说到。)
茶文化在捷克与书法、武术、插花等被视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粹，而回顾东亚文化数千年，以上所提到的这些文化并不只存在于中国，日本的花道、茶道、书道亦在欧洲颇有名气，类似的还有韩国书艺。中国与日本、韩国一衣带水，两国文化均受到中华文化的恩惠，捷克国家语料库的数据体现了茶文化与东亚国家传统文化的紧密联系，与čajový obřad高频搭配的还有ikebana (日本花道)和japonský (日本的)，同时也有提及韩国文化展览在捷克呈现的茶道和书法。相比于作为中国文化出现在捷克，茶文化、书法、插花艺术等又更像是无差别地以东亚文化之瑰宝出现在欧洲。
另外一个汉源主题词与中国食物有关，sója (黄豆)由汉语语源的日本词传入世界各国，英语中的soy、德语中的soja皆为同源词例。有趣的是，与该词高频搭配的词汇是另一个汉源词tofu (豆腐)，豆腐在捷克又被称为sójový tvaroh (豆乳渣)或者sójový sýr (豆奶酪)。当前捷克的素食生活趋势愈来愈盛，捷克的素食主义者群体主要由年轻人组成，他们将黄豆、豆腐等豆制品作为日常食物，他们认为包括豆腐在内的豆制品是健康的。在捷克语词源字典中tofu被认为是汉语词，但细究起来，tofu一词也是借日本的宣传和影响而得以闻名世界。
主题词Hongkong和tajfun则凸显中国地理和历史特点，Hongkong意为香港，与英语单词Hong Kong形似，但Hongkong一词已充分融入捷克语，该词为阳性无生命的专有名词，与其他捷克语名词一样有七个格。香港为中国特别行政区，港币缩写为HKD，香港与澳门(Macao)隔海相望，北与深圳(Šen-čen)相邻。中国对香港享有全面管治权，又在香港、澳门等三地实行“一国两制”。
基于这些信息，语料库所呈现的Hongkong的高频搭配词便不难理解。除此之外，捷克语中也借用了“中国大陆(pevninská Čína)”这一称呼，在中国，其多与港澳台地区对应，而这个名称在捷克语中更倾向于从地理角度区分中国内地与港台地区，以下为语料库摘取例句：
Spolupracovali na něm filmaři z pevninské Číny, Hongkongu a Tchaj-wanu. (该部电影由中国大陆及中国港台电影人合作完成。)
Ceny čínských obrazů a dalšího umění ženou vzhůru především sběratelé z pevninské Číny, Hongkongu, Tchaj-wanu a Číňané, kteří žijí po světě. (中国书画和其他艺术品的价格主要由来自中国大陆、香港等地的收藏家和生活在世界各地的中国人抬高。)
4. 思考及总结
中国文化与日韩等其他亚洲国家文化有着深厚的历史联系，同时又各自发展出独特的文化特色。依托语料库对汉源主题词的研究，笔者认为当前对中华文化在捷克及其他欧洲国家发展的关键在于“差异化”，差异化文化传播则需要突出中华文化的独特性，同时避免与其他亚洲文化的重复和混淆。
第一，强调历史深度和文化传承。这是在推广中华文化时一个非常重要的策略，它能够凸显中国文化的独特性和深厚底蕴，并让国际社会更好地理解中国文化的多维性和持久性。比如在捷克等中东欧国家讲述中国经典哲学与文学的传承、传统艺术的历史传承、节庆与仪式的历史延续、中医的传承与应用等。推动中华文化主题展览在捷克等中东欧国家的举办，通过互动展示的形式，让当地观众更直观地体验中华文化。
第二，创新传播渠道与形式。当前是一个容易“走红”的信息化时代，中华文化传播须借助现代科技和社交平台，通过海外社交媒体平台发布与中国文化相关的内容，运用短视频、直播、虚拟现实(VR)等技术来展示中国的传统文化，吸引异域年轻人群体，扩大文化传播的范围，而非聚焦于汉学圈及中国迷[5]。借助中国特色文化IP进行中华文化传播，例如具有中国元素的动画、游戏、电影等。与捷克及其他中东欧国家的文化艺术团体进行合作，结合当地文化背景制作展示中华文化的合作节目，避免文化间的冲突或误解。
第三，进一步找准中华文化走出去的合适路径。随着时代的发展，现代中国文化、日本文化和韩国文化逐渐向世界展示了各自的独特性。中国文化在全球化的背景下逐渐走向现代化，尤其是在科技、商业、电影等方面取得了显著成就。与此不同，日本文化以其独特的动漫、科技和工艺等领域的创新而著称，韩国文化则通过K-pop、电影和时尚等方面获得了全球影响力。中国文化在全球化背景下，依然保持着其独特的传统与现代的融合，尤其在传统文化与当代创新的结合方面。中华文化传播应不忘传统、坚持创新，继续向世界展示其丰富多样性。
基金项目
本文是杭州市外文学会2023年研究课题“基于语料库驱动的捷克语汉源词研究及中国文化透视”(立项编号：HWKT2023015)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