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受生育率下降、人均预期寿命延长以及大量劳动人口步入老龄阶段等因素影响，全球人口结构发生了重大转变，老龄化成为许多国家必须面临的难题。根据国家调查数据显示，2022年全国出生人口956万人，全国死亡人口1041万人，2022年末全国人口比2021年增长−85万人，我国步入人口负增长时代，根据测算，“十四五”期间我国人口将进入中度老龄化阶段。老龄化进程的不断加快，给我国养老服务体系建设带来了巨大的挑战，这就要求我们必须紧密关注养老工作，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
目前，一般老年群体养老服务供给有序推进，但特殊困难老年人养老需求缺口很大，在优化一般老年人养老保障的同时，特殊老年人的养老需求问题成为社会公共服务新的重要课题。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优化孤寡老年人服务，推动实现全体老年人享有基本养老服务”，这就要求我们对特殊困难老年群体养老服务要有新的理解和探索，不断织牢老年人关爱服务网。独居老年人是特殊困难老年人中的一类，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家庭结构的不稳定性，因此，面对独居老年人的养老服务供给，一方面要使独居老年人居家养老更舒心，另一方面也要借助社会进行兜底。
2. 相关研究进展
特殊困难老年人是指在面对疾病、失能、残疾、贫困、无人照料等风险难以应对的老年人的总称，尚未有法律政策规定。根据《关于开展特殊困难老年人探访关爱服务的指导意见》(民发〔2022〕73号)，将独居、空巢、留守、失能、重残、计划生育特殊家庭等老年人称为特殊困难老年人，本文所研究的特殊困难老年人主要为独居老年人。
独居老年人是指年龄在60岁以上，独自一人居住的未婚、丧偶、分居、离异的老年人。现有关于独居老年人主要针对以下几个方面：
关于独居老年人特征：周家璇，王磊(2022)经研究发现，我国的独居老年人在逐年攀升，且呈现出高龄老年人独居者较多、女性独居者较多的特征。 [1] 李强等(2019)以城市高龄独居老年人为研究对象，认为孤独是城市高龄独居老年人的一个重要特征 [2] 。
关于独居老年人养老存在的问题：张倩(2020)指出我国独居老年人养老问题难在独居老年人经济收入低，致使他们面临生活上的压力；另外，独居老年人生活起居还有健康问题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最重要的是独居老年人的孤独感十分强烈，精神养老存在很大的需求 [3] ；刘志强(2022)认为养老机构良莠不齐、养老专业人才缺乏及养老救济制度落实难是未来独居老年人养老更好地发展需要解决的难题 [4] 。
关于对策：陆涵等(2021)认为应该高度关注老年人的心理健康问题，在社区开展多样性的活动，创建有利的环境，鼓励老年人多参加活动，为老年人提供心理疏导和精神慰藉 [5] ；王磊(2020)认为可以建立定期探视制度，将社区与居家联系起来，规避老年人孤独风险 [6] ；高雅祺(2022)建议要重视家庭作用，促进独居老年人与子女的交流沟通，另外要分析独居老年人的特殊需求，政府和社会为其提供个性化服务 [7] 。王云秋等(2022)分析了影响独居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影响因素，认为对独居老年人应更多着眼于独居老年人生活环境的改善、社会支持以及政策支持保障上 [8] 。
3. 实证分析
3.1. 数据说明
本文数据来源于2018年中国老年社会追踪调查(China Longitudinal Aging Social Survey)，该调查是由中国人民大学人口和发展研究中心和老年研究所联合发起，对28个省(市、自治区) 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进行分层多阶段概率抽样调查，范围涵盖老年人健康、经济情况、家庭等方面，规模大，质量高，为全国抽样数据，具有代表性，后面简称CLASS2018。根据研究主题，对独居老年人样本进行筛选，通过Stata14.0数据统计软件分析各因素的影响效果，得出结论。
3.2. 变量选取
3.2.1. 因变量
研究的因变量是独居老年人生活满意度，根据调查问卷中的问题描述“总的来说，您对您目前的生活感到满意吗？”选项依次为“很满意”“比较满意”“一般”“比较不满意”“很不满意”，依次赋值为1~5。
3.2.2. 自变量
将自变量分为：个人因素、家庭因素、社会因素、政府因素。其中个人因素中的变量主要有：性别、户口、年龄、文化程度、自理能力、自评健康状况、孤独感、经济情况；家庭因素中的变量主要包括：婚姻状况、子女数量、见面次数、适老化情况；社会因素包括：使用智能手机情况、上门探访、陪同看病和参加居委会或村委会组织的投票情况，政府因素包括独居老年人享受的高龄津贴情况、老年人优待。
3.2.3. 自变量相关题项的解释
在个人因素中，包含性别、户口、年龄、文化程度、自理能力、自评健康、孤独感和经济情况，选用“您现在需要别人在生活起居上(如吃饭、洗澡、穿衣、上厕所)提供帮助吗？”，自评健康状况选用“您觉得您目前的身体健康状况怎么样？”。孤独感则选用问题“过去一周您觉得孤单吗？”，对于老年人个人经济情况的说明，选用问题“过去12个月，您个人的总收入是多少？”，采用国家统计局给出的标准，低收入群体是指调查对象月收入在2000元以下的群体；中等收入群体是指月收入在2000~5000元；较高收入群体是指月收入在5000~10,000元；高收入群体是指月收入在1万元以上。这里采用年收入统计方法，则采用低收入2000 * 12 = 24,000，中等收入为24,000~60,000，较高收入为60,000~120,000，高收为入120,000以上。
在家庭因素中，婚姻状况选用问题“您目前的婚姻状况是？”。子女数量选用问题“您有几个儿子(包括亲生的、领养和抱养的、已经去世的)？”，“您有几个女儿(包括亲生的、领养和抱养的、已经去世的)？”。见面人数选用问题“您一个月至少能与几个家人/亲戚见面或联系？”。对于家庭适老化问题，选用“您现在常用的厕所是否是坐便式马桶？”。
社会因素中，加入“您现在是否使用智能手机?”问题，随着社会的发展，智能手机已然成为人们与社会交往互动的重要工具，因此将老年人能否使用智能手机纳入社会因素中。还引用了问题“您是否使用过上门探访？”和“您是否使用过陪同看病？”用来测量独居老年人的社会支持情况，另外加入问题“近三年您是否参加过本地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的投票选举？”来衡量独居老年人社会参与感。
政府因素中主要引用两个问题：“您是否享受过高龄津贴？”、“您在本地是否享受过老年人优待(例如免费乘坐公交车、游览公园等)？”。
3.3. 结果
3.3.1. 基本情况
本研究在CLASS数据库中共筛选1096个独居老年人，其中男性有439人(40.05%)，女性有657人(59.95%)。农业户口609人(55.57%)，非农业户口423人(38.59%)，由农业户口改为统一居民户口48人(4.38%)，由非农业户口改为统一居民户口16人(1.46%)。将年龄按照人口学认定，划分为低龄老年人、中龄老年人和高龄老年人，其中，60~69岁为低龄老年人口，70~79岁为中龄老年人口，80岁以上为高龄老年人口，本文选取的低龄老年人有132人(12.04%)，中龄老年人有461人(42.06%)，高龄老年人有503人(45.89%)。不识字老年人385人(35.13%)，私塾或者扫盲班文化程度的人有50人(4.56%)，小学文化程度401人(36.59%)，初中文化程度有182人(16.61%)，高中或者中专文化程度的人有61人(5.57%)，大专文化水平的老年人有15人(1.37%)，本科及以上老年人有2人(0.18%)。有54人(4.93%)表示需要别人在生活起居上提供帮助，有1042(95.07%)的人不需要，可见绝大多数独居老年人有较强的自理能力。而对于健康，有67人(6.11%)自认为很健康，有411人(37.50%)认为比较健康，有423人(38.59%)认为身体健康状况一般，有166人(15.15%)认为比较不健康，还有29个老年人(2.65%)认为自己的身体很不健康。对于老年人的心理感受用孤独感衡量，有393人(35.86%)的人表示自己过去一周没有感受到孤单，有486人(44.34%)表示有时会感受到，还有217人(19.8%)经常会感受到孤单，可见大多数老年人还是存在孤独情绪。对于老年人的收入情况，有984人(89.78%)年收入在24,000元以下，有104人(9.49%)年收入为24,000~60,000元，有6人(0.55%)年收入在60,000~120,000元，有2人(0.18%)年收入为120,000元以上。
3.3.2. 独居老年人生活满意度情况
在被调查的1096个独居老年人中，有215人(19.62%)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有484人(44.16%)对现在的生活比较满意，有305人(27.83%)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度表示一般，有72(6.57%)的人表示比较不满意，有20人(1.82%)表示很不满意。(表1)
Table 1. Variable assignment and basic descriptive statistics
表1. 变量赋值及基本描述统计
3.3.3. 独居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相关性分析
对上述自变量进行多重共线性检验，结果发现方差膨胀系数VIF均小于10，容差值 = 1/VIF均大于0.1，代表各个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的共线性问题，通过多重共线性检验。
研究独居老年人生活满意度主要从独居老年人自身情况、家庭情况、社会情况、政府因素等几个方面综合考量影响独居老年人的因素，对此做了相关分析如表2。
Table 2. Correlation analysis of life satisfaction of elderly living alone
表2. 独居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相关分析
结果显示独居老年人的健康状况与生活满意度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并且二者之间的关系是显著的。本文选取的调查样本中低龄老年人占比较少，大多是中龄老年人和高龄老年人，属于健康风险较高的人群，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随着人的年龄增长，人体内的细胞和分子会逐步损伤，导致患病的几率增加，再加上无人监管，缺乏健康管理，如若患病，不能按时服药或者复诊，再有甚者突发紧急情况，独居老年人常常会因为求助无人而导致并发症，甚至出现生命危险。
独居老年人孤独感与老年人生活满意度存在相关性。孤独感是一种主观体验，不同人对于孤独感的主观感受不同，但大多数倾向于将孤独定义为一种消极情绪。对于独居老年人是否一定孤独，目前学界也有争论，在一些发达地区，一些老年人享受独处的时光，认为可以随心而活，因此并不觉得孤独。而在中国，自古以来受到传统家庭生活理念的影响，老年人独居更会产生孤独的情绪。在本文的调查样本中，有64%的独居老年人感受到孤独，并因此影响了他们对生活的满意度。老年人如果长期暴露在孤独感中，会诱发很多疾病，而长期遭受孤独感的老年人可能会更加脆弱。
独居老年人婚姻情况与生活满意度之间存在相关性。随着中国家庭子女数量的减少，家庭规模小型化、家庭居住离散等特点的凸显，夫妻关系被摆在越来越明显的位置。据相关调查数据显示，是否有配偶、是否与配偶同住对老年人生活质量有很大的影响，在生活上，一方有病，另一方可以照顾，在感情上，夫妻双方提供情绪价值，更能缓解孤独感。本文调查样本中，独居老年人婚姻状况丧偶者居多，而老年人丧偶产生“角色丧失”效应，属于老年人压力程度最高的人生事件，在老年人剩余的几十年里由于没有配偶的陪伴，会大大降低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
独居老年人家庭适老化情况与生活满意度间也存在相关性。独居老年人居家生活的安全隐患较大，由于无人照料，出入障碍、电器线路老化、厨卫安全隐患等因素极大地给老年人生活造成不便，如不排除老年人住宅安全隐患，将会对老年人日常生活造成威胁，进而极大地降低老年人生活满意度。适老化源于北欧，后逐渐兴起，在新加坡，推出“乐龄易计划”旨在协助老年人就地养老，降低他们在家中跌倒的风险，在美国费城的住宅适老化改造，主要针对低收入群体，内容为改造无障碍卫生间、淋浴间以及扶手等。 [9]
独居老年人使用过社区上门探访服务与对生活的满意度之间存在相关性。根据舒茨的人际需要理论，每个个体都有人际交往的需要和愿望，并且不同人有不同的需求。独居老年人也不例外，当人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他们内心也渴望有人可以陪伴和交流。通过上门探访，可以了解到老年人的健康状况、居家安全、生活需求、表达能力和行动能力等，可以为老年人提供心理慰藉，缓解他们孤独的情绪，建立与社会的联系，使老年人对生活的满意度进一步增强。
独居老年人使用过社区陪同看病服务与对生活的满意度之间存在正相关性。随着老年人年龄的增加，疾病风险也越来越大，社区陪同看病服务可以减轻独居老年人生病求医时的无助感，特别是无家属陪护、行动不便的独居老年人，这给他们求医问药带来了不少困难，社区助医一方面帮助了独居老年人节约就医时间，另一方面也为老年人的家属节约时间成本和往来照顾亲人的经济成本，这无疑会提高老年人生活的满意度。
独居老年人参与投票选举与对生活的满意度之间存在相关性。独居老年人参加本地居民委员会或村民委员会的投票选举具有增益效应。一方面，独居老年人通过参与选举可以找到自己在社会新的定位角色，了解更多有用的信息，还会增加与社会的联系，更好地适应环境；另一方面，可以丰富他们闲暇的生活，发挥余热，通过投票选举活动增强他们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使自我价值被认可，可以更更加乐观自信地活着。
独居老年人是否享受高龄津贴与之对生活的满意度之间存在相关性。本文选取的样本中7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占总人数的87.96%，他们在看病治疗、生活护理等方面有较大的支出，发放的高龄津贴可以减轻高龄老年人的支出压力。这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政府在养老方面的责任，也是在积极回应老年人对政府养老责任的期待，可以提高老年人对生活的满意度。
4. 总结与讨论
本文以独居老年人为研究对象，使用CLASS 2018年的截面数据，筛选出1096个独居老年人进行分析，统计结果发现，只有少数独居老年人对生活表示比较不满意和很不满意。传递出良好的信号，说明整体满意度较高。而从个人因素、家庭因素、社会因素、政府因素四个方面衡量影响独居老年人对生活满意度的影响因素，发现老年人自评健康状况、孤独感、婚姻情况、家庭是否适老化、上门探访、陪同看病、投票选举、高龄津贴等与独居老年人生活满意度呈现正相关，因此提出以下建议
4.1. 重视独居老年人身心健康
虽然医疗水平在不断提高，但老年人的身体机能下降不可逆转，身体健康状况容易不佳，且老年人是抑郁症高发的群体之一，心理健康问题不容忽视。因此，对于活力老人，鼓励其定期去医院体检，对于失能老人，鼓励社区建立医疗护理服务站，为老年人日常就医提供便利。除此之外，应该丰富老年人的精神文化生活，可引导老年人多参加社会活动，良好的社会支持有利于缓解老年人的孤独情绪，降低低心理疾病风险。还应该鼓励子女多探望父母，提供精神慰藉。
4.2. 进行家庭适老化改造
居家适老化改造可以为面临无人照护风险的独居老年人提供一个更加安全、舒适、体贴的友好型居家环境，按照自愿、安全、便利等原则，围绕室内行走方便、居家环境改善以及辅助器具等方向进行改造，如安装床边护栏，保证老年人睡眠安全；地面进行防滑和高差处理，增加安全性；更换室内老旧线路，配置安全插座等。在改造资金方面可以采取政府、社会、被改造家庭各出资一点的办法，在不增加老年人经济负担的情况下，为老年人安全居家环境建设提供思路。
4.3. 社区提供生活照护服务
社区建立生活服务照护体系，开展定期上门探访，以了解独居老年人的身体健康状况、居住安全，通过聊天，缓解老年人长期独自一人生活的苦闷情绪。对于独自去医院就医有困难的独居老年患者，社区服务人员可以陪同老年人看病，提高就医质量。另外，社区还可以多组织一些文娱活动，比如弈棋、太极拳、广场舞等，丰富老年人的生活，消除老年人的孤独感，建立与社会的联系。
4.4. 政府发挥兜底养老责任
独居老年人属于老年弱势群体，对于该群体的生存风险是政府必须要考虑的，可以对经济困难的高龄独居老年人提供高龄津贴，对于生活不能自理的独居老年人给予长期护理补贴，对于失独或者无后的独居老年人，政府要作为第一责任人，给予他们生活上的帮助。政府发挥兜底作用，保基本、补短板，使独居老年人能够老无所忧、老有所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