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近年来，我国农业经营者由于贷款额度小、缺乏有效担保、经营风险大使得融资金额受限，严重制约了农业的发展 [1]。随着互联网的普及与发展，“众筹”逐渐被大众熟知并广泛运用 [2]。众筹是一种具有公开性和广泛性的融资方式，通过互联网筹集资金以完成特定项目，且能给投资者带来实物或金钱回报 [3]。众筹筹资金额小且灵活，可更有效地利用民间资本 [4]，为企业的发展提供资金支持。众筹覆盖范围较广，在农业领域的应用也越来越广泛。农业众筹是指在传统的农业生产过程中，发起人通过众筹平台发布农业项目，向大众筹集资金且给予投资者某种回报的新型融资方式 [5]。农业众筹是农业与互联网金融结合的产物，是农业产业链重铸的过程 [6]。现在，越来越多的农业经营者选择通过众筹来筹集资金。众筹平台是农业众筹的核心媒介，所有的项目审核后在平台发布，投资者通过平台认购，筹资成功之后由平台向发起者发放资金，之后又由平台向投资者支付回报。众筹平台分为PC端和手机APP客户端两种，其中，PC端占据主导地位，但是越来越多的平台也开启了手机客户端服务。还有的众筹采取线下模式进行现场认购，但这种模式规模较小，数据较少，所以本文只对线上的农业众筹平台进行分析。
已有文献关于农业众筹供给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平台运营模式、农业众筹的现状和发展等方面。张语(2017)认为农业众筹平台的成功率既与农业自身生长周期长、对外部环境的依赖性强有关，也与众筹平台发布项目少、项目种类单一、众筹推广程度低有关 [7]。谢天(2018)的研究发现，我国农业众筹具有规模不断扩大、农业众筹平台发展迅速、农业众筹项目特色更加鲜明、农业众筹政策环境不断优化等特点 [8]。贾立和陈钰(2018)认为我国农业产品型众筹发展存在发展增速不稳定、受众群体较窄、垂直类农业众筹平台经营惨淡等多重瓶颈 [9]。刘俊等(2019)通过研究我国六家众筹平台的农业板块发现大部分农业众筹项目的融资功能并未充分发挥，我国农业众筹的金融功能弱化严重 [10]。
也有文献对农业众筹进行案例分析。裴锦泽等(2016)以佛手众筹项目为研究对象，发现在众筹过程中存在项目方缺乏管理经验、收入模式单一，客户后续投入成本较高、农业众筹服务无法满足投资者的需求等问题 [11]。张薇等(2018)以北京花仙子项目为例分析我国休闲型农业众筹的发展，发现我国休闲型农业众筹存在缺乏项目包装经验、无法合理设置融资金额、项目筹资无法持续进行、售后服务缺乏保障等问题 [12]。
本文将聚焦我国农业众筹的供给侧，通过分析我国经典农业众筹平台的运营模式，归纳其特点及存在的问题，并在此基础上提出相应策略和建议。
2. 我国众筹平台发展现状分析
根据众筹回报方式的不同，众筹可分为权益型众筹、股权型众筹、公益型众筹、物权型众筹和债权型众筹。权益型众筹又称产品众筹、回报众筹，是指投资者在前期对项目进行投资，并获得产品或回报的一种众筹模式。股权型众筹是指项目发起人出让一定比例的股份，由投资者进行认购获得相应的股权。公益型众筹是指由网络发起的公益性质的项目，其不以获得回报为目的。物权型众筹是指投资者投资收购实物资产，通过资产升值变现退出后获得投资收益。债权型众筹，即P2P (peer-to-peer)，不在本文讨论之列。
根据众筹家提供的数据，我国众筹平台呈现以下特点：
2.1. 众筹平台数量在2016年达到顶峰后呈下降趋势
图1显示了2015~2019年各年度正常运营的平台数量，其中，我国众筹平台数量在2016年底达到顶峰，随后数量呈现出递减的趋势。根据众筹家平台提供的数据，截止到2020年1月底，我国共上线过854家众筹平台，现在正常运营的众筹平台只有66家。期间，多家平台为了迎合市场需求转型，但大多数以失败告终，最终退出市场。
数据来源：众筹家前瞻产业研究院
Figure 1. The number of crowdfunding platforms in operation from 2015 to 2019
图1. 2015~2019年正常运营的众筹平台数量
2.2. 成功项目数量和筹资总额逐年上升
图2展示了2016~2018各年度众筹成功项目数量与融资总额，这两项指标是衡量众筹发展状态的关键指标。2016~2018年，我国众筹成功项目数量与筹资总额有小幅波动，但总体呈上升的趋势。虽然众筹平台数量总体下降，但正常运营的平台平均成功项目数量不断增加，各平台之间竞争日益激烈，无法适应市场需求的平台被淘汰，我国众筹行业正呈现出良性发展的态势。
2.3. 不同类型的众筹发展趋势不同
如图3所示，随着众筹的不断发展，物权型众筹和权益型众筹发展迅速，筹资金额逐年攀升。这两类众筹快速发展的主要原因在于单个项目筹资金额相对较低，投资者单笔投资金额低，因此支持人数众多，筹资总额较高。股权型众筹在2016年经历了发展的高峰之后逐渐下降，近年来，股权众筹的违约率逐渐增加，使投资者蒙受了巨大损失，股权型众筹逐渐丧失公信力。公益型众筹占比较低，近年来发展较为平稳。
综上所述，目前我国众筹平台正处于行业调整阶段，众筹平台数量大幅下降，而成功项目数和项目筹资额逐年上升，这说明众筹行业市场份额正逐渐向优质众筹平台集中，劣质平台逐渐被市场淘汰。虽然成功项目数和项目筹资额呈上升趋势，但是上升幅度小，众筹行业整体发展缓慢。从众筹平台类型来看，权益型众筹和物权型众筹将是未来一段时间内众筹平台发展的主要趋势。
数据来源：众筹家前瞻产业研究院
Figure 2. The number of successful crowdfunding projects and the total amount of funding from 2016 to 2018
图2. 2016~2018年众筹成功项目数量及融资总额
数据来源：《中国众筹行业发展研究2018》
Figure 3. The amount raised by different types of crowdfunding in different years
图3. 不同众筹类型在不同年度的筹资额
3. 我国典型的农业众筹平台分析
近年来，作为众筹细分领域的农业众筹项目数量不断增加，农业众筹产品种类日益丰富，规模不断扩大，农业众筹平台发展向好。目前市场上经营状况良好的农业众筹平台有点筹网、天农众筹、开始吧众筹等平台。
3.1. 点筹网
点筹网是一家农业供应链全域平台，其业务涉及农村金融、新零售、农业服务、点筹云四大板块，其中，众筹的业务包括种植业产品众筹、养殖业产品众筹和土地流转众筹三个部分。截止2020年6月底，该平台共发布4247个众筹项目，已有3933个项目完成筹资。
该平台于2019年3月起发布了土地流转众筹项目，现有超过600个项目在进行融资，该平台的土地流转众筹项目筹资流程如下：项目方在平台提交委托农地经营权再流转申请，平台进行信用评级及审核，审核通过后在平台上发布土地流转信息，由投资者认购，流转期间从4个月到10个月不等。用户通过平台认购土地并委托代理种植，农作物种植完成后，投资者可选择获得之前约定的农产品或者委托农场代销，为保障投资者的合法权益，整个交易过程均由平台财务部门进行监管。
为了减少投资者与农户之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点筹网还运用了VR技术、无人机航拍技术和土地高清地图定位系统等，使投资者随时随地都可了解农场状况，帮助投资者降低信息不对称风险。
3.2. 天农众筹
天农众筹是提供农业供应链服务的互联网众筹平台，也是一家农业物权型众筹平台，该平台项目的标的物均为化肥。项目成功后，投资者可获得分红收益，项目发起人根据销售状况，以实际利润的60%回报给投资者。项目到期后，投资者的本金与回报自动返回账户中。若未完成众筹，平台将返还投资者本金，并以当前银行活期利率进行补充，所有资金全部存放于第三方银行监管账户中。截止到2020年6月底，已有2577人加入天农众筹，筹资总额超过15.57亿元，累计分红2232.69万元。
该平台专注于农业产业细分领域，所有信息公开透明，有第三方银行存管资金，并有大型企业进行担保回购，降低了投资风险。但该平台发布的众筹项目过于单一，平台知名度较低，限制了该平台的发展。
3.3. 开始吧众筹
开始吧众筹平台创立于2015年，是一家专注于新型生活消费领域的众筹平台，现在主要通过手机APP进行项目筹资。开始吧众筹共有民宿、酒店、农业、休闲、餐饮五个板块，该平台有别于传统的众筹平台，每一个发布的项目背后都有一个故事，通过文字、图片、视频等多种形式的表述来吸引大批年轻的投资者交流与投资。
开始吧众筹平台有三层风控体系：合规风控、财务风控和业务风控。该平台采用线上银行存管系统，不设资金池，实现平台与资金分离；聘请第三方项目管理公司为用户提供一站式投资服务，并设立客服、投资团队优化服务等，有专人负责发起人与共建人的信息对接，并有相关负责人对用户使用感受进行管理。
通过对以上3家代表性农业众筹平台的分析可以看出，目前仍在正常运营的众筹平台正不断优化项目流程、积极创新众筹模式，并不断加强众筹风险防控措施，在众筹回报、风险控制、用户体验、项目创新等方面都有所改进，为投资者提供了更优质的众筹平台。
4. 我国农业众筹平台发展现状分析
综合以上对于农业众筹平台及其在众筹平台上成功融资项目的分析，农业众筹平台有以下特征。
4.1. 农业众筹项目发展前景良好
如表1所示，2017年，在7个众筹细分市场中，农业众筹的项目总数达到3457个，占比38.39%，仅次于科技众筹，我国农业众筹市场份额较高；农业众筹的成功率高达86.4%，在所有细分市场中成功率最高；但从筹资总额和支持人数来看，农业众筹项目都远低于科技众筹，这说明农业众筹平均每个项目的筹集资金较低，人均支持金额较小，风险较低，从而蕴含较大的发展空间。
Table 1. The development of different types of crowdfunding in 2017
表1. 2017年不同类型的众筹发展概况
数据来源：《中国众筹行业发展研究2018》。
4.2. 农业众筹项目类型以权益型为主
如表2所示，2017年我国农业众筹成功的项目中，股权型众筹项目最少，仅有6个项目成功，但是筹资资金高达1500万元，平均每个项目筹资250万元，远超其他类型的众筹项目；权益型众筹项目数量最多，占比97%，成功率为86%，实际筹集资金高达23,878.41万元，权益型众筹是农业众筹的主力，说明我国的农业众筹以农产品众筹为主；物权型众筹项目只有96个，但是项目全部筹资成功，平均每个项目筹资6.5万元。
Table 2. Distribution of different agricultural crowdfunding types in 2017
表2. 2017年不同农业众筹类型分布
数据来源：《中国众筹行业发展研究2018》。
4.3. 垂直类众筹平台发展迅速
虽然众筹平台数量逐年减少，但我国众筹成功项目数量和成功筹集资金额却不断提升，各农业众筹平台自身也不断完善，借鉴已下线平台的教训和国内外成功平台的经验，为投资者提供了更加专业化的服务和更多类型的融资方式，为农业生产者提供了更加精准的筹资服务和更加便利的筹资平台。
垂直类农业众筹平台是指专注于农业众筹领域的平台，可以提供农业众筹领域更全面的信息和相关服务。近年来，我国垂直类农业众筹平台在平台的运营机制、风险控制、项目审核、产品质量审核等方面有了巨大的提升。
4.3.1. 更加注重农产品的质量
农产品众筹是我国农业众筹的主要形式，农产品质量也是投资者与消费者关心的焦点。近年来，我国农业众筹平台更加注重项目产品的质量，多家平台运用VR技术、航拍技术和定位技术全程记录农产品的种植、养殖过程，让用户全程监督农产品生产流程，大大降低了投资者的信息不对称风险。
4.3.2. 更加注重产品配送服务
由于农产品自身具有不易储藏、保鲜时间短、不易运输等特点，使投资者对农产品远距离运输缺乏信心，降低投资欲望。近年来，随着物流的快速发展，冷链技术的不断完善，为农产品配送服务提供了保障。多家平台与物流公司合作，甚至有的平台有自己的物流配送线，采用全程低温冷链技术，延长农产品储存时间，减少因配送而出现的运输风险。
4.3.3. 更加注重风险控制
众筹作为一种大众筹资形式，具有低门槛、高回报的投资特点，该种筹资方式也具有较大的风险。现在，各家农业众筹平台越来越注重风险的控制，从平台审核机制到资金使用与发放，各平台都制定了严格的众筹流程。例如：要求资金使用公开透明，每一个投资者可清楚的看到每一笔资金的使用；与保险公司进行合作，为种植、畜牧业生产提供安全保障；与第三方质量检测平台合作，共同为农产品质量把关。严格的风控流程会降低不必要的风险和筹资者违约的概率，保障投资者的合法权益。
4.3.4. 提供多样化的回报方式
现在，越来越多的平台提供回购服务，投资者可根据需求选择接收农产品或者由平台代为销售农产品以获取收益，有的平台还可以选择按一定比例得到产品的销售利润，多样化的回报方式为投资者提供了更多选择，方便投资者按需投资，也吸引更多投资者加入。
综上所述，我国农业众筹在众筹细分行业领域中发展速度快、市场份额高，具有较高发展潜力。从农业众筹的项目类型来看，目前以权益型众筹为主，即以农产品回报为主。平台类型方面，我国农业众筹发展逐渐由综合类众筹平台为主导转向垂直类农业众筹平台为主导，垂直类农业众筹平台在产品质量、物流保障、风险控制、回报创新等方面不断完善与加强，整体上呈现良好的发展态势。
5. 我国农业众筹平台存在的问题
我国农业众筹平台发展取得了良好的成效，但从目前的发展现状来看，依然存在一些问题。
5.1. 农业众筹模式单一
目前我国农业众筹以农产品众筹为主，基本上采取“预售+团购”的模式。农业众筹模式单一，无法满足筹资者多样化的筹资需求。而在美国，各类农业众筹模式皆被广泛应用，如：权益类平台有Kickstarter、IndieGOGO；股权类平台有Agfunder，主要为农业生物科技、农业机器人、精确农业技术和能源等高科技领域等项目筹资；土地流转类平台有Fquare等，筹资者可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适合公司发展战略的众筹模式进行融资。
5.2. 股权型众筹发展缓慢
我国农业类股权型众筹项目数量少，成功率低，实际融资金额远低于其他类别项目 [12]。较大的垂直类股权众筹平台“资本汇”现已停业整顿，其他众筹平台上股权类众筹项目占比较低，几乎没有农业股权众筹的项目。近年来，许多股权型众筹平台虚假宣传，虚报项目利润，使投资者蒙受损失，丧失信心；企业项目投资风险大，缺乏垂直类平台做媒介，也缺乏投资者和融资者的关注与支持。目前，我国股权型农业众筹发展基本停滞。
5.3. 平台缺乏有效监管
众筹平台虽然能帮助众筹发起人有效筹集资金，但是诈骗事件也时有发生，严重损害了投资者的利益。有的企业伪造公司信息，吸引投资者进行投资，却无法兑现约定的投资收益；产品型众筹以“有机”、“绿色”为卖点吸引投资者，但是投资者却无法分辨，产品的质量与安全性都受到质疑；有的企业无法按时偿还借款，违约风险增加等等。
6. 农业众筹平台发展的对策建议
我国众筹平台数量由2016年底的532家，下降至2020年1月的66家，这一过程中经历了优胜劣汰，存活下来的平台有一定的市场竞争力。要推动我国农业众筹的健康发展，首先要推动作为农业众筹载体的农业众筹平台的发展，利用供给拉动需求。平台运营状况良好、安全性高、投资收益稳定、售后服务及管理水平良好，必然会吸引更多的投资者参与，从而促进农业众筹供给与需求的动态均衡，推动农业众筹的发展。我国农业众筹平台的健康发展，还需要政府、众筹平台与筹资者的多方协调与配合。基于以上的研究发现，提出如下对策建议。
6.1. 政府加强立法与监管
我国的农业众筹发展还处于初级阶段，政府监管等方面存在许多漏洞。因此，国家应重视互联网金融的健康发展，建立健全网上融资与农业众筹相关的法律法规，司法部门和监管部门加强合作，共同维护互联网金融安全与稳定。同时，政府也要注重引导农业经营者合法融资，规范行业秩序，严查非法集资、虚假宣传等恶性事件，保障投资人的合法权益。
6.2. 平台应该建立严格的审核机制
平台应建立严格的审核与评估机制，包括对项目企业的审核、产品质量、项目的可行性、申请筹资额的合理性、项目实际是否与网页描述一致等，对于专业性较强的项目，如农业科技类项目，应聘请第三方专业机构进行审核。平台应提高审核标准，以提高项目的质量，从源头上降低投资者的风险，也可激励项目发起人创造出更优质的产品与项目，增强竞争优势，促进行业的良性循环。
6.3. 政府应鼓励建设垂直类农业众筹平台
就目前来看，我国缺乏专业的垂直类农业众筹平台，之前的“大家种”、“有机有利”、“尝鲜众筹”等平台虽然为农业众筹提供了渠道，但最终未能经受住实践的考验，均以失败告终。“乐农之家”生态农场项目虽然是经山西省发改委备案的省重点扶持项目，得到了当地公众的支持，但2019年3月，该平台宣布进入清盘阶段，一切业务终止。互联网时代是赢家通吃的时代，众筹平台的经营也存在规模效益的问题，这也是综合性众筹平台更容易存活下来的原因。但农业有其特殊性和弱质性，专业的农业众筹平台更能够满足农业供求两端的需求。地方政府可出台相关的扶持政策，将专业化的垂直类农业众筹平台作为准公共产品进行建设，更好地建立起联系投资者与筹资者、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的桥梁。
基金项目
北京市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基于城乡融合视角的北京郊区农业众筹：理论探讨及实施路径”(编号：18GLA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