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校园欺凌是一个或多个学生对其它学生进行持续地、集中的蓄意伤害,从而造成被欺凌学生身心伤害的行为(杨立新,陶盈,2013)。被欺凌可能是学生在校园适应中最困难的情境之一,会给学生成长带来不可逆的心理创伤甚至引发伤害或者自我伤害事件。而校园欺凌问题也给社会、家庭、学校等各方面带来了很大的危害。
校园欺凌并不是一个新问题。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校园欺凌问题已成为发展心理学中的一个非常活跃的研究领域。近年来,由于网络曝光的增加,让校园欺凌现象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关注。2015年,国家九部委联合发布了关于校园欺凌的专项治理意见,要求全国中小学校开展校园欺凌专项治理活动,以此可见校园欺凌问题的普遍性、严重性及干预的迫切性。而大多数学校开展此类工作,通常做法是加强学生的思想教育(李锋,史东芳,2015),这种教育方式常流于表面,没有连续性,也没有对受欺凌者开展深入针对性的辅导。因校园欺凌会对受欺凌者产生恶劣的影响,对他们开展深入、有效的辅导显得尤为重要。
表达性艺术治疗常用于青少年各类问题的辅导中,在处理个体的情绪困扰、行为问题(李瀚伦,2003;何正云,2007;沈亦锜,2009)、提升自我概念(林冠伶,2011;朱惠琼,2012)等方面,显得尤为有效。表达性艺术治疗是指治疗者运用众多艺术媒材为媒介,以非语言表达的象征创作形式,让当事人在安全及被保护的情境下,引导当事人进行内在意象与情感的抒发与创作,使其抒发与探索个人内在的情绪与潜能,达到自我疗愈的一种心理治疗方式(赖念华,2009)。本研究希望通过表达性艺术治疗团体辅导改善校园欺凌下的受欺凌者的心理健康水平,提升自我价值感。
2. 表达性艺术团体辅导的实证研究
2.1. 研究对象
前期对我校全体学生发放《校园欺凌行为问卷》(张文新,武建芬,Kevin Jones Olweus,1999)了解我校校园欺凌的发生频率、场所、对象以及不同角色对欺凌问题的认知、行为和态度。调查结果显示:我校校园欺凌整体发生率不高;校园欺凌给受欺凌者带来了心理创伤,相比较男生,女生在被欺凌后受到的伤害更大;在受到校园欺凌后,大部分学生不会告诉老师和父母,自我忍受的比例很高。
紧接着对我校23位班主任教师进行校园欺凌访谈推选出本班校园欺凌事件的受害者。结合学生填写的《校园欺凌行为问卷》自评结果、班主任访谈结果,筛选出了31名受欺凌学生。然后对31名受欺凌学生进行团体辅导招募,综合考虑班级、男女比例、学生自我意愿等因素,最终选取了学生14名,作为研究对象。被试具体情况如下表1。
2.2. 研究方法与研究工具
使用《中小学生心理健康量表》(MHT)、树木测验测量被试的心理健康水平,作为研究的前测。然后与专家、课题组成员讨论协商,共同制定了表达性艺术活动团体辅导方案。紧接着对14名受欺凌学生进行了美术、音乐、舞动、游戏、心理剧等辅导。每次辅导结束后请被试填写《团体单元回馈单》用来评估每次辅导的效果。所有的辅导课程结束后,使用了《中小学生心理健康量表》(MHT)、树木测验测量被试的心理健康水平,作为研究的后测。同时填写《团体辅导总回顾问卷》,通过《中小学生心理健康量表》(MHT)前后测数据对比、树木测验的变化及《团体单元回馈单》、《团体辅导总回顾问卷》,进行效果评估。
2.3. 辅导前受欺凌学生的心理健康状况
辅导前对14名学生进行了《中小学生心理健康量表》(MHT)测验、树木测验。《中小学生心理健康量表》是由华东师大教授周步成根据日本铃木清编制的“不安倾向诊断测验”进行修订而成,成为适应中学生的标准化的《心理健康诊断测验》。MHT量表由学习焦虑、对人焦虑、孤独倾向、自责倾向、过敏倾向、身体症状、恐怖倾向、冲动倾向8个内容量表和1个效度量表构成。量表总共100个条目,其中10个条目构成了效度量表用来测试个体答题是否作伪,剩余的90个条目得分累加可得全量表分。学习焦虑、身体症状各有15个条目,另外6个分量表各10个条目。量表总分小于65分,代表正常;量表总分高于65分,代表存在一定的心理障碍。量表总分越高,代表个体的焦虑抑郁水平越高,在生活中会有许多的不适应行为。内容量表即分量表,个体在分量表上的分数在8分以上则为高分,代表异常需引起注意;3分以下为低分代表良好。14名受欺凌学生辅导前的MHT得分、各分量表得分及均分如下表2、表3所示。
Table 2. MHT scores and subscale scores of the bullied student before counseling
表2. 受欺凌学生辅导前的MHT得分及各分量表得分
由表2可知:所有的受欺凌学生在学习焦虑、对人焦虑、孤独倾向、过敏倾向、身体症状上得分均超过8分,表明受欺凌学生常常缺乏人际支持、感到孤独、在学业上有困难缺乏自信、身体状况不佳。
Table 3. The average score of MHT and the average score of each scale before counseling by the bullied student
表3. 受欺凌学生辅导前的MHT均分及各量表均分
由表3可知:14名学生MHT最高分为87分(满分90分),最低分为73 (高于65分),MHT均分为80.9 (远远高于65分),此批学生心理状况令人担忧。而在分量表中,除了冲动倾向、自责倾向未超过8分,其它6个分量表均分均超过8分,这表明受欺凌学生有着强烈的焦虑、恐惧、抑郁情绪,他们敏感并伴有某些身体症状。
树木测验属于投射测验的一种,可以探索个体的成长过程及潜在的自我。学生做完MHT测验后,让他们在A4纸上画一棵生命树。通过树木的种类、树冠的类型与大小、树干的特点、树叶的多少、果实的多少与状态可判断其身心发展状况。通过对所有学生作品进行解读总结,我们发现:大部分同学的树木生长在冬天(冬天的隐喻是心理能量很低,没有活力),树根树叶枯萎、树干上有伤疤、不结果实、树冠涂满阴影、成长的过程中被人砍伐或是践踏过(暗示着自己是缺乏生命力的,有霸陵的经历身体伴随某些症状,对生活缺乏目标和自信),树的某些部分很锋利(暗示着对他人很愤怒并伴有攻击性),周围没有其它的树或事物(暗示着自己很孤独,缺乏人际支持) (如图1所示)。这些结果与以往的研究很一致——校园欺凌下的受害者身体有着不同程度的轻重伤,情绪低落,感到害怕、孤独、生气、自信心受挫,并且有着一定的攻击行为(Olweus, 1993; Smith, 1997),也与MHT测验结果相呼应。
Figure 1. Tree map of some bullied students before counseling
图1. 部分受欺凌学生辅导前的树木图
2.4. 辅导过程
表达性艺术团体辅导具体阶段和干预计划(见表4)。
通过和专家、课题组成员反复讨论,我们最终确定了以上辅导方案。我们运用了美术、音乐、舞蹈、游戏、心理剧对14名受欺凌学生进行心理健康的辅导。辅导分为四个阶段(开始阶段、转换阶段、工作阶段、结束阶段),总共14次,每周一次,每次一小时。
第一阶段——开始阶段(第1次):建立真诚的信任关系,创设安全的接纳氛围。
通过丢沙包、“很高兴认识你”、团体仪式等活动帮助学生增加彼此的熟悉程度,调动积极性,建立起相互信任的关系。
第二阶段——转换阶段(第2次~第4次):接纳、催化内在压抑的情绪,体验情绪的转化。
通过“手的剪影”、“粘土的掌上游戏”、“取舍之间”等活动,帮助学生经验自我选择、放下、舍弃的过程,催化内在压抑的情绪,不断接纳自己和他人的情绪进而体验情绪的转化。
第三阶段——工作阶段(第5次~第13次):确立与他人的互动边界,准确的表达、理解、共情自己和他人的情绪,积极应对同伴压力,增加安全感和自我掌控感。
通过“彩绘我的脸”“霸陵雕塑”“自我控制4B练习”“影视赏析”“美丽新世界”等活动协助成员增强自我觉察,坦然的接受差异;面对校园欺凌,准确的理解与共情他人的情绪,学会表明自己的立场进而以合理的方式化解冲突。
第四阶段——结束阶段(第14次):回首成长,提升自我价值感
通过成员间互送祝福帮助学生学习真诚的对他人表达感受、欣赏、赞美,同时通过回顾以往的活动作品,增进成就感,提升自我价值感。
2.5. 辅导成效
第14次活动结束后,对所有成员进行MHT测试、树木测试。辅导前后成员的MHT及各分量表分数如下表5和表6。
Table 5. Comparison of individual before and after data on the MHT scale
表5. 个体在MHT量表上的前后测数据对比
由表5可知:个体C11前后测数据差异最大,为−41即MHT量表分数下降了41分;个体C1前后测数据差异最小,为−15即MHT量表分数下降了15分。除了C1 (后测分数为72分),另外13个人的MHT后测分数均低于65分。通过参与表达性艺术辅导,所有个体的MHT分数均下降,但不同个体在不同分量表上下降的分数不一样。
Table 6. MHT scores of bullied students before and after counseling
表6. 受欺凌学生辅导前后的MHT得分
由表6可知:辅导后MHT最高分为72分,与辅导前相比下降了15分;MHT最低分为41分,与辅导前相比下降了32分;MHT均分为59.4,与辅导前相比下降21.5分。经过辅导学习焦虑、对人焦虑、孤独倾向、自责倾向、过敏倾向、身体症状、恐怖倾向、冲动倾向所有因子得分下降明显;其中除了学习焦虑(9.9分 > 8分)、过敏倾向(8.4分 > 8分)外,其它6个因子得分均低于8分。表明成员在接受辅导后依然有较高程度的学习焦虑和敏感的困扰,其它方面的困扰不是很强烈。
进一步对前后测数据进行T检验发现:在学习焦虑、对人焦虑、孤独倾向、身体症状、恐怖倾向上,前后测得分存在非常显著的差异(p < 0.01),在自责倾向、冲动倾向上存在显著差异(p < 0.05),在过敏倾向上不存在显著差异。MHT数据的变化表明受欺凌学生辅导后心理健康状况得到改善。
紧接着进行树木测试,然后对学生两次的树木测试结果进行对比,我们发现:辅导后的树木作品,大部分学生在画中除了画树会画其它的添加物(如太阳、云朵、树林、家、小鸟等);树冠变大且有果实;树干更加粗壮;树生长在春季或是夏季而不是冬季,对他人的攻击性减弱(如下图2~4所示)……树木测试的变化表明学生经历辅导后身心状况得到改善。
每次活动结束后,成员填写了《团体单元回馈单》用来评估每次辅导的效果,第14次活动结束后,所有成员填写了《团体辅导总回顾问卷》。《团体单元回馈单》、《团体辅导总回顾问卷》均显示学生对团体辅导的满意度高。
依据两次MHT数据、两次树木测试结果、结合《团体单元回馈单》、《团体辅导总回顾问卷》结果,可证明表达性艺术团体辅导有效的提升了受欺凌学生的心理健康水平。
Figure 2. Trees of the bullying student Xiao Zheng’s before and after counseling
图2. 受欺凌学生小郑辅导前树木图;受欺凌学生小郑辅导后树木图
Figure 3. Trees of the bullying student Xiao Zhang’s before and after counseling
图3. 受欺凌学生小张辅导前树木图;受欺凌学生小张辅导后树木图
Figure 4. Trees of the bullying student Xiao Yu’s before and after counseling
图4. 受欺凌学生小俞辅导前树木图;受欺凌学生小俞辅导后树木图
3. 结论与展望
本研究运用了美术、音乐、舞蹈、游戏、心理剧对14名受欺凌学生进行了总共14次的表达性艺术团体心理辅导。事后对学生、教师、家长进行了访谈,他们表示团体活动让自己很有安全感,对以后的生活学习很有帮助也对自己越来越有信心。两次的MHT数据、树木测试结果、《团体单元回馈单》、《团体辅导总回顾问卷》均可证明表达性艺术团体辅导有效的提升了受欺凌学生的心理健康水平。在辅导后的MHT量表数据中,除了过敏倾向外,其它7个因子得分下降明显。过敏倾向属于一种人格特质,本身不易改变,况且辅导只开展了14次,故变化不大。
本研究得到如下结论:校园欺凌中的受欺凌学生心理健康状况不容乐观,有着强烈的焦虑、恐惧、抑郁情绪,他们敏感、孤独、缺乏人际支持、对他人充满敌意并伴有某些身体症状;表达性艺术团体辅导有效的提升了受欺凌学生的心理健康水平,可以有效的缓解焦虑、孤独、恐怖情绪,提升自我价值感,改善人际关系。
当然本研究也存在一些需要完善的地方:只对14名受欺凌学生进行了干预,研究人数过少;用被试自己的前后测数据作为效果评估,缺乏控制组。今后研究应扩大样本容量同时增加控制组使研究更具有说服力。
基金项目
本文系2020年度上海学校德育实践研究课题“校园欺凌下的受欺凌者参与表达性艺术活动团体辅导的实证研究”(编号:2020-D-213)研究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