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木兰诗》选自宋朝郭茂倩编的《乐府诗集》，是我国历史上流传最广、影响最深的一首民间叙事诗。它讲述了女英雄花木兰女扮男装，代父应征从军，经过浴血奋战，立下战功，最终辞官还乡与家人团聚的故事，反映了劳动人民对和平幸福生活的渴望，同时也塑造了女英雄花木兰的英雄形象，赞扬了古代劳动妇女的光辉品质。《木兰诗》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诗篇，也是北朝民歌中最杰出的代表，全诗的语言生动活泼，运用多种修辞手法，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在思想上和艺术上都取得了较高的成就。《木兰诗》与《孔雀东南飞》是我国乐府诗中的典范，被合称为“乐府双壁”。千百年来，《木兰诗》深受国内外学者的喜爱，被广泛译介。因此，笔者通过对比分析《木兰诗》的四个英译本，希望能为后世译者在诗歌翻译中提供借鉴，进而促进中国诗歌英译的发展，增强中外文化交流，同时为中国文化传播中译者的翻译模式和翻译方法提供有利的参考。
2. 中国典籍英译及诗歌的可译性
中国典籍英译不仅是不同语言上的字词转换，还是不同民族、不同国家在思想文化上的交流与碰撞。中国典籍英译及诗歌翻译不仅有助于传播中国优秀传统文化，还象征着中华民族的强烈的文化自信，是中国文化走出去的重要一步 [1]。由于诗歌具有特殊的文学和美学特征，而不同的译者持有不同的翻译态度，且译者在翻译时的侧重点不同，因此不同译者的译文也显示出不同的文体风格 [2]。千百年来，国内外学者围绕诗歌可译与不可译争论不休，但众多学者对诗歌翻译研究的热情持续高涨。国内著名译者王佐良先生曾言，“我们无须再讨论诗歌是否可译，诗是可以翻译的，要紧的是实践，须在实践中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3]。此外，国内外学者大量成功的诗歌翻译实践也证明了诗歌是可译的，但是有一定的限度。
3. 《木兰诗》的译介
《木兰诗》不仅是中华民族的文学精品，且思想上和艺术上都取得了较高的成就，受到各国文学爱好者的喜爱，被广泛译介。目前，笔者所收集到的《木兰诗》的英译本共有八个，其译者分别是许渊冲、翁显良、汪榕培、杨宪益和戴乃迭，英国汉学家Auther Waley，Charles Budd，W. A. P. Martin and Han H. Frankel。Arthur Waley是20世纪上半叶英国最伟大的英国汉学家、翻译家之一，翻译了许多中国古典作品，为中西文化的交融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其英译作品受到了许多外国读者的喜爱 [4]。Han H. Frankel是德裔美籍汉学家，曾在二战后任教于北京大学，一直从事汉语言文学、特别是汉赋乐府的研究，代表作为研究中国中古诗歌的《梅花与宫帏佳丽》，由他翻译的《木兰诗》英译本曾被用作1998年迪士尼动画电影《花木兰》的官方翻译 [5]。而“许渊冲”和“汪榕培”两位先生是中国首屈一指的典籍翻译专家。故，笔者选取了许渊冲、汪榕培、Arthur Waley以及Frankel四位译者的译本，通过从“意义的传达”和“译文语言风格的传达”两个方面进行对比，重点分析译本是否忠实贴切地传达了原文的意义和思想，以及译文的语言风格是否与原文贴近，旨在赏析四个译本的长处与不足。
3.1. 意义的传达
诗歌翻译难不仅在于诗歌特殊的文体及韵律方面，还体现在译者对诗歌的内容及其意境的理解和把握。如果译者未能准确把握诗歌产生的时代背景和文化背景，可能会曲解或误译诗歌中的词意，因此正确理解诗歌中的词义及诗歌的文化背景，是避免误译、准确向外国读者展示中国优秀文学作品的关键一步。接下来笔者通过对许渊冲、汪榕培、Arthur Waley以及Frankel四位译者的译文在原文意义的理解及传达方面进行对比，重点赏析四个译本的特点与不足，希望能为中国典籍英译的发展提供借鉴。
[1]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a. The twelve lists are literally the same; In every list there is my father’s name. (汪译)
b. The roll was written in twelve books; My father’s name was in twelve nooks. (许译)
c. The army list is in twelve scrolls, On every scroll there’s Father’s name. (Frankel译)
d. The battle-roll was written in twelve books, And I each book stood my father’s name. (Waley译)
[2] 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
a. Mulan is praised and offered the highest post; And given piles of treasures she can boast. (汪译)
b. Honors and gifts are lavished on warriors all. (许译)
c. He gives out promotions in twelve ranks; And prizes of a hundred thousand and more. (Frankel译)
d.To the strong in battle lordships and lands he gave; And of prize money a hundred thousand strings. (Waley译)
[3]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程，2017：282)
a. Countless men die on the battlefields. While other men return with swords and shields. (汪译)
b. In ten years they’ve lost many captains strong, But battle-hardened warriors come back in delight. (许译)
c. Generals die in a hundred battles, Stout soldiers return after ten years. (Frankel译)
d. The captain had fought a hundred fights, and died; The warriors in ten years had won their rest. (Waley译)
根据《南北朝诗选》，例1中的“军书十二卷”中的数字“十二”与“策勋十二转”、“壮士十年归”、“同行十二年”的数字均是泛指数量多，非确切指数量，但四位译者在翻译“军书十二卷”时，均将其翻译为确切数字“twelve”。再看例2的译文，“策勋十二转”是唐代的封赏制度，“策勋”是指纪功授爵，依照军功授爵，勋位分为若干等，每升一等称为一转，“十二转”是指最高的功勋酬赏 [6]。从以上四个译文可以发现，许渊冲和Waley均采用省译的方法，将之略过不译，而Frankel将“十二转”直译为“twelve ranks”，即“十二等级”，也不够忠实和准确，只有汪榕培将其译为“the highest post”，即“最高级别”，比较忠实和准确传地达了原诗歌想要传达意义，即“木兰战功显赫，受到最高的封赏”。
再如例3，“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两句运用了汉语中互文的修辞手法，表达了战争旷日持久、战斗激烈悲壮，同时也侧面烘托出木兰的骁勇善战以及平安归来的不易。而对这句的翻译，可以明显看出Frankel和Waley均未正确理解原诗的意思，原诗中“百战死”与“十年归”形成汉语中的互文，数字不是确指，但Frankel理解的意思为“将军在一百场战争中战死，而强健的战士在十年后归来”；Waley也将这句误译为“上尉打了一百场战役，死去了，而勇士们获胜而归”。与两位外国译者的译文相比，汪榕培和许渊冲的译文更为忠实和准确，汪榕培的译文更注重押韵，译文紧扣原诗格式；许渊冲的译文简单明晰，具有口语化的民歌韵味。由此可见，译者需对不同语言文化背景有所了解，在正确理解原文词义的基础上，使中国语言的文化特色得以充分再现，进而有效地传达出原作的文化意义。
[4]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a. She stands by windows doing her long hair；And faces mirrors painting herbrows fair. (汪榕培译)
b. Before the window she arranges her hair；And in the mirror sees her image fair. (许渊冲译)
c. Facing the window she fixes her cloudlike hair, Hanging up a mirror she dabs on yellow flower powder. (Frankel译)
d. She stood at the window and bound her cloudy hair; She went to the mirror and fastened her yellow combs. (Waley译)
根据古文记载，“花黄”又称为“额黄”，是中国古代的一种女性额饰，起源于南北朝时期，当时佛教盛行，爱美求新的女性从涂金的佛像上受到启发，便采集黄色花粉制成粉料，将额头涂成黄色，或把黄金色的纸剪成各式装饰图样贴于额间 [7]。对于例4中“贴花黄”的翻译，四位译者的理解也各有所异。汪榕培将之译为“painting her brows fair”即“粉饰额间”，虽未说明色彩，但表明了涂抹装饰于额间，较为忠实于原诗的意思；许渊冲则将其省略未译，但两位译者在翻译时均注重前后对仗，译文工整简洁且押韵。再看Frankel和Waley的译文，Frankel将“贴花黄”译为“dabs on yellow flower powder”即“轻涂黄色花粉”，较为忠实的翻译了“花黄”二字，但未表明涂抹的位置，可能会让外国读者不解要涂抹黄色粉脂于何处，或黄色粉脂作为何用。Waley则将“花黄”译为“fastened her yellow combs”，即“簪上黄色发饰”，似乎与原诗要传达的意思有所偏差，且两位译者的译文在句式上不如汪榕培与许渊冲的整齐对仗和押韵。由于诗歌的文体简短且富有韵律，在翻译时既要做到正确忠实传达原诗意思，又要在句式上注意押韵，确实难以兼顾。通过对比四位译者对例4的翻译，可以发现汪榕培和Frankel的译文较为忠实地传达了原诗的意义，且译文句式对仗工整，贴近于原诗歌的句式特征。
3.2. 语言风格的传达
由于四位译者在翻译《木兰诗》时所处的时代不同，对诗歌的理解以及各自的翻译策略也不同，故其译文的语言风格上也呈现出异人异译的特点。正如汪榕培先生所说，翻译的好坏不能以国籍断定，要根据译者的语言功底及其文学文化修养来判定译者的作品 [8]。且看下文例句：
[6]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a. She goes for miles and miles to join the war, And crosses hills and valleys with the crops. The northern wind resounds the watchmen's hail; The chilly moon shines on their coats of mail (汪译).
b. For miles and miles the army march along And cross the mountain barriers as in flight. The northern wind has chilled the watchman's gong, Their coat of mail glistens in wintry light (许译).
c. She goes ten thousand miles on the business of war, She crosses passes and mountains like flying. Northern gusts carry the rattle of army pots, Chilly light shines on iron armor (Frankel译).
d. A thousand leagues she tramped on the errands of war, Frontiers and hills she crossed like a bird in flight Through the northern air echoed the watchman’s tap; The wintry light gleamed on coats of mail (Waley译).
例5原诗在音律上是五言律诗，上下句平仄相对，且运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描写了木兰不远万里，奔赴战场的矫健英姿，同时也烘托出战争的紧张与北方战地的艰苦情况 [9]。针对前两句的翻译，汪榕培的译文通过运用动词及词组“goes for”和“crosses”呈现出木兰越过山川奔赴战场的英勇身姿，但未翻译出“度若飞”即“战况紧急，将士们飞奔战场”这层含义。而对“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的翻译，汪榕培运用了拟人的修辞手法，且译文句式整齐，与原诗的语言风格相似，并做到压尾韵。许渊冲在翻译前两句时运用了明喻及夸张的手法，突出了木兰及将士们紧急奔赴战场，使得读者脑海中浮现出较强的画面感，对后两句的翻译，许渊冲以“北风”为主语运用拟人的手法，展现出艰苦的军旅生活，四句诗歌地译文，呈现出隔行押韵的特点，符合英美诗歌的文体句式特征。再看两位外国译者的译文，Frankel以木兰为主语，运用“goes”和“crosses”以及明喻的修辞手法，展现出木兰面对残酷的战场毫不畏惧、勇往直前的女英雄形象，对后两句的翻译，Frankel则以“寒冷的北风”与“寒光”作为主语，紧扣原作意义，采用拟人的修辞手法，不仅传达出原诗句的意思，还使得译文生动活泼。与Frankel的译文相比，Waley的译文在运用了宾语前置的语法特点，使得译文句式简洁明析，别有一番韵味。
4. 结语
通过以上，读者可以发现四位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均有误译和漏译等问题，汪榕培和许渊冲作为以源语为母语的译者，其译文在总体上省略得当，保留了中国古典诗歌的文学性和审美性，更忠实和准确地传达了原诗的意义。而另外两位译者Frankel和Waley的译文更侧重于目的语言国家读者的阅读习惯，其译文省译和漏译较多，译文更加灵活生动。在语言风格上，汪榕培、许渊冲和Waley三位译者均采用诗体翻译，紧扣原诗句式的表层结构，且做到押韵，使得译文韵律和谐，富有美感。Frankel的译文在语言风格上偏口语化，符合民歌的口口相传的特征，但译文句式上缺乏美感。笔者认为，通过对比中国古典诗歌的英译，不仅有利于向世界传播中华优秀文化，增进各国文学交流，还可以加强各国人民之间的交流与理解。通过对比四位中外译者的译文，笔者认为翻译是一种典型的跨文化交际活动，在进行中国古典诗歌翻译时，译者不仅要对目的语言和源语言有十足的了解，还要有广泛的文化知识储备。此外，译者应理解作品背后所反映的那个时代的社会生活，还需对比分析语言中所包含的不同文化内涵，在准确传达原文意义的基础上，保留中国古典诗歌的句式特征和异国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