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文献综述及问题提出
2020年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疫情爆发，对公众心理造成巨大的冲击和影响。大学生情绪情感较为丰富，面对新冠疫情的突发性和不可测性，易产生应激、恐慌、焦虑、抑郁等负性情绪体验 [1] [2]。多项研究表明COVID-19疫情应激状态下，大学生的焦虑和抑郁情绪发生率明显上升 [3]。
作为社会主义的建设者和接班人，大学生群体正处于人生中承上启下的特殊阶段，他们背负着不同程度的学业压力及就业压力。2020年下半年，一个原本晦涩的社会学术语“内卷”在大学生群体中广为流传并引发热烈讨论，让广大学生群体产生了心理共鸣。有关内卷的概念研究，格尔茨将内卷定义为“某种社会或文化模式在某一发展阶段达到一种确定形式后就停滞不前或无法转化为另一高级模式的现象” [4]。黄宗智将边际效益递减的方式称为“没有发展的增长”，即“内卷型增长” [5]。随着社会的发展，“内卷”的涵义在当下的讨论中多用于指称“白热化的竞争”，传达的是对高压竞争文化中的焦虑。
内卷一词形象地描绘了当代大学生所面临的学习困境，在非理性的竞争环境中负累加重、效益低下。大学生群体在优势资源有限的学习环境下，不断寻找大学评价机制中的捷径，从而产生了高校“内卷”。学术领域针对高校学生内卷问题的相关探讨相继出现，郭艳玲采用话语分析的质性研究方法归纳出我国当代大学生“内卷”的表征有：工具主义倾向的学业境况、过度竞争的人际关系、焦虑的心理状态、选择单一的就业状况 [6]。苑津山、幸泰杞从内卷现状的评价失真、竞争失格和个体失独来探讨内卷参与者的假性学习逻辑，继而探究学生入局内卷的环境导向偏差、群体裹挟与个体身心欠佳三方面因由 [7]。内卷化的教育形势愈演愈烈，带来的后果是严峻的，在过度竞争的焦虑中大学生们既没有获得丰富的经验也没有得到精神成长。
与此同时已有研究表明，新冠疫情大环境对大学生的心理、观念等造成了较大影响：新冠疫情隔离经历以及居家学习生活对大学生的心理产生了负面作用，社会隔离增加、焦虑、精神压力以及悲观经济预期严重损害大学生心理健康状况 [8]。伴随新冠疫情风险增加而愈发扩大的损益值也会促使人们的观念态度和价值取向发生变化 [9]。《中国青年报》的一项网上调查结果显示，“因疫情影响，六成受访毕业生就业‘求稳’”，由此可见，应届毕业生面对疫情冲击，也会根据就业形势变化改变就业需求和就业取向 [10]。
由于目前学界多数研究关注的重点在于大学生内卷现状描述及宏观层面成因研究，关于疫情影响下焦虑情绪与就业价值观对大学生内卷行为的影响讨论相对较少。因此，本研究在回顾了上述文献的基础上，拟从以下方面对安徽省高校大学生群体进行调查研究：一是在新冠疫情冲击下，焦虑情绪是否显著影响大学生学习内卷行为；二是探寻焦虑情绪对大学生内卷行为的影响路径——就业价值观的中介作用；三是如何聚焦微观，从大学生自身角度打破内卷束缚。当代大学生只有准确把握疫情给国家社会带来的变化，突破认知局限，摆脱内卷的束缚，才能赢取一个有获得感、幸福感的未来。
2. 研究设计
2.1. 研究对象
选取安徽省高校在校本科生作为研究对象，通过微信、QQ等网络社交平台在线发放调查问卷开展匿名调查。本研究于2022年1月对以安徽大学为主的安徽高校大学生群体进行问卷调查，剔除无效样本和关键变量缺失样本后有效样本量为203份(如表1)。其中，男性样本82份(40.39%)，女性样本121份(59.61%)；专业偏文科样本103份(50.74%)，专业偏理科样本100份(49.26%)。
2.2. 研究方法
2.2.1. 问卷调查
综合借鉴已有的大学生内卷相关调查问卷的基础上，在问卷星平台(https://www.wjx.cn)自行设计电子问卷《疫情背景下大学生内卷行为调查问卷》，问卷内含广泛性焦虑量表(GAD-7)。本次问卷为匿名调查，研究员对调查者填写内容绝对保密。问卷前言告知被调查者本次研究的目的与内容，相同IP地址仅允许作答一次。调查后对回收的问卷进行逐一核查，剔除基本信息不全等无效问卷，确保问卷的完整性与可靠性。
2.2.2. 统计分析
将有效样本信息导入统计分析软件SPSSAU进行数据处理，生成相关变量并进行数据编码，主要采用中介作用、相关性分析、效度检验等方法。
2.3. 分析框架
2.3.1. 在新冠疫情冲击下，焦虑情绪显著影响大学生学习内卷行为
新冠肺炎疫情导致的普遍焦虑、毕业出口缩窄等因素让大学生内部竞争加剧，使内卷化问题在群体内突显。出现了内部压力升高、竞争领域集中、自我认同降低等种种内卷化现象，笔者主要从学习目的功利性与学习投入低效能两方面对大学生学习行为内卷现状进行调查统计，并分析疫情冲击下焦虑情绪对内卷行为的影响。
2.3.2. 焦虑情绪对大学生学习内卷行为的影响路径：就业价值观的中介作用
• 焦虑情绪显著正向影响学习内卷行为；
• 就业价值观在焦虑情绪与学习内卷行为的关系中起中介作用。
2.4. 相关变量及操作化
2.4.1. 因变量
在相关性分析中将学习内卷行为这一因变量操作为大学生学习行为内卷化的主观判断，通过询问被访者“您认为新冠疫情影响是否对学习行为内卷化产生影响？”来获得。综合参考相关文献中对大学生内卷行为表征的描述，在中介作用分析中将因变量分别操作化为学习目的和学习投入，问卷中与之相对应的原始问题分别是：“您学习的目的主要是？”备选项为“1 = 热爱学习：追求自我提升，2 = 未来发展：好好学习才能提升在职场的竞争力，3 = 基本要求：满足正常学业要求不挂科就好，4 = 维持现有评价：大家都在学我不学会落后，5 = 努力超越：生命不息学习不止让别人都卷不过我”；“您的学习投入更倾向于选择哪一模式？”备选项为“1 = 较少学习，2 = 适度学习，学有余力，3 = 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充分学习，4 = 过度学习，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5 = 无效学习，假努力状态”。
2.4.2. 自变量
采用广泛性焦虑量表(GAD-7)对样本的焦虑情绪信息进行量化收集，该量表是美国精神医学会出版的《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5版推荐的量化评估标准，是鉴别广泛性焦虑症可能病例的有效工具 [11]。按照评分标准，GAD-7评分分为4组：0~5、6~9、10~14、15~21，分别对应无、轻度、中度和重度焦虑 [12]。将焦虑情绪级别变量进行变量编码并作为核心自变量纳入分析模型。并依次编码为“0 = 无，1 = 轻度焦虑，2 = 中度焦虑，3 = 重度焦虑”。
2.4.3. 中介变量
由于目前学界关于就业价值观量化的文献较少，故本研究参照文献综述中的相关研究在问卷中采用量表题形式获得样本的就业价值观，通过效度检验与因子分析方法，利用载荷系数信息等对同一维度下不同问题得分进行权重计算，生成变量“就业价值观”并依次编码为“1 = 求变，3 = 求稳”。“求稳”是指就业选择具有稳定意识，倾向于政府等体制内单位；“求变”是指就业选择多元化，更注重效率和个人发展 [13]。
2.5. 数据处理
其中对于中介变量——就业价值观的信息收集，问卷中采用自编量表方式获取，为避免问卷问题设计中笔者团队主观性对结果的干扰。通过效度检验与因子分析的方法保证测量工具的有效性及变量降维的科学性。对就业价值观维度的量表题题项进行效度分析，结果显示：所有研究项对应的共同度值均高于0.4，说明研究项信息可以被有效的提取。另外，因子的方差解释率值分别是31.510%，30.650%，旋转后累积方差解释率为62.160% > 50%。使用KMO和Bartlett检验进行效度验证：KMO值为0.736，介于0.7~0.8之间，研究数据适合提取信息(从侧面反应出效度较好)。
3. 结果与分析
对问卷结果进行收集统计，相关变量分布如表1所示：可以得出从被调查大学生群体的主观判断来看，大部分学生群体认为疫情冲击下产生的焦虑情绪对学习内卷行为产生了一定或较大程度的影响，结果与相关综述相符。
Table 1. Distribution of relevant variables
表1. 相关变量分布情况
3.1. 在新冠疫情冲击下，焦虑情绪显著影响大学生学习内卷行为
相关分析
Table 2. Pearson correlation analysis between anxiety and learning irrational competition behavior
表2. 焦虑情绪与学习内卷的Pearson相关分析
**p < 0.01。
利用相关分析去研究疫情冲击下，不同来源的焦虑情绪与学习内卷行为之间的相关关系，使用Pearson相关系数去表示相关关系的强弱情况。从表2可知。
学习内卷行为和疫情导致居家隔离时，因为与家人的长时间、高强度相处而感到焦虑之间的相关系数值为0.254，接近于0，并且p值为0.075 > 0.05，说明：学习内卷行为与居家隔离与家人的长时间、高强度相处并没有相关关系。学习内卷行为和学习方式线上线下切换导致效率降低之间的相关系数值为0.676，并且呈现出0.01水平的显著性；与就业市场份额缩减/学业探索选择(如实践、交换)减少之间的相关系数值为0.519，并且呈现出0.01水平的显著性；与所在地区(或周围地区)出现新增确诊病例之间的相关系数值为0.508，并且呈现出0.01水平的显著性；说明学习内卷行为和疫情背景下由于学习方式转变、就业压力增大、新增确诊病例而感到焦虑之间有着显著的正相关关系。
3.2. 焦虑情绪对大学生学习内卷行为的影响路径：就业价值观的中介作用
由表2焦虑情绪与学习内卷行为的Pearson相关分析可知，疫情影响下就业市场份额缩减，就业压力变大而导致的焦虑情绪与学习内卷行为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结合表1中就业价值观变量的频数分布，可以得出疫情影响下大学生群体的就业价值关呈现求稳取向。为准确得出各变量对大学生学习内卷行为的影响程度，通过回归分析分别检验焦虑情绪对学习内卷行为的影响、焦虑情绪对就业价值观的影响以及就业价值观对学习内卷行为的影响。
*p < 0.05，**p < 0.01，括号里面为t值。
通过表3回归分析可以得出，学习内卷行为受到焦虑情绪、就业价值观的显著正向影响。为了进一步验证焦虑情绪对学习内卷行为的作用路径，进行以下中介效应分析。构建中介效应模型并对就业价值观这一中介变量的中介效应进行显著性检验。
3.2.1. 构建中介效应模型
以焦虑情绪为自变量，学习内卷行为为因变量，就业价值观为中介变量构建结构模型。中介效应分析共涉及三个模型，如图1所示：
Figure 1. Intermediary effect model diagram
图1. 中介效应模型图
Table 4. Mediation effect analysis process
表4. 中介效应分析过程汇总
备注：LLCI指估计值95%区间下限，ULCI指估计值95%区间上限。
3.2.2. 中介效应检验
Table 5. Bootstrap analysis of mediating effect test
表5. 对中介效应检验的Bootstrap分析
备注：BootLLCI指Bootstrap抽样95%区间下限，BootULCI指Bootstrap抽样95%区间上限。
接着对表4中介效应过程进行检验，在模型拟合良好基础上，使用Bootstrap抽样检验法进行中介效应研究，抽样次数为5000次，表5对中介效应检验的Bootstrap分析结果显示：针对“焦虑情绪⇒就业价值观⇒学习内卷行为”这条中介路径来看，95%区间并不包括数字0 (95% CI: 0.317~0.689)，因而说明此条中介效应路径存在。焦虑情绪不仅直接影响大学生学习行为内卷，还通过就业价值观构成的中介路径间接影响大学生学习内卷行为。
4. 结论与建议
4.1. 结论
根据线上调研数据，分析了疫情影响下焦虑情绪对大学生学习内卷行为的影响，得出以下结论：
4.1.1. 就业价值观呈现求稳取向
根据表1，我们可以得知疫情冲击下大学生就业更多的是偏向于求稳，具体表现为在择业上更为看重稳定性；在单位性质选择上更为倾向于政府机关或者国有企业，选择私有企业或外资企业的意愿较低；主动降低就业标准，并不局限于大城市就业，更愿意在中小城市中就业。因此，在新冠疫情冲击下，大学生在面对未来疫情形势的不确定性，会出于风险逃避心理，在就业选择上呈现求稳取向。这与《中国青年报》的一项网上调查得出“因疫情影响，六成受访毕业生就业‘求稳’”的结果相一致，大学生的就业价值观逐渐向体制化发展。
4.1.2. 疫情影响下焦虑情绪加剧内卷行为
新冠疫情作为突发性社会危机，对社会公众的心理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根据上述相关性分析，结果表明：1) 疫情背景下大学生的焦虑源来自多方面，例如疫情导致居家隔离时与家人的长时间高强度相处、学习方式的线上线下切换造成效率低下、就业市场份额缩减、所在地区(或周围地区)出现新增确诊病例等等。2) 不同方面的焦虑情绪对内卷行为的影响程度不同：其中由于学习方式线上线下切换、就业市场份额缩减/学业探索选择(如实践、交换)减少而感到焦虑与内卷行为之间都有着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这说明大学生群体的主要焦虑源是有关学习和就业问题。3) 焦虑情绪与学习内卷行为呈现正相关关系，焦虑情绪级别越高，大学生学习内卷行为程度越高。表明焦虑情绪显著影响大学生学习内卷行为，焦虑作为“内卷化”心态 [14] 的主要表征之一，造成对内卷参与者身心的双重伤害。本文侧重于疫情影响下的焦虑情绪分析，相比于郭艳玲采用话语分析的质性研究方法对我国当代大学生“内卷”表征的研究表述，本研究结合当下疫情背景，结论更具实际意义。
4.1.3. 就业价值观在焦虑情绪对学习内卷行为的影响路径中起中介作用
本研究还研讨了就业价值观在焦虑情绪与学习内卷行为之间起到中介作用，其中介作用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解释：第一，大学生面对疫情带来的风险不确定性易产生价值取向偏差，出现职业的选择更加保守、就业价值观呈现稳定优先的同一趋势。大学生群体的就业价值取向的趋同会直接导致竞争目标单一，加剧竞争“白热化”问题。第二，新冠疫情对大学生就业的影响时长期存在，使得大学生就业形势愈发严峻、大学生内部竞争加剧，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加强大学生的焦虑情绪作用，从而造成学习行为内卷。这说明焦虑情绪不仅直接影响着大学生学习内卷行为，还通过就业价值观间接影响大学生学习内卷行为。韩泽玉 [15] 通过构建新冠肺炎疫情认知对就业状态影响理论模型，采用实证分析的方法探究疫情认知程度对就业状态的影响，发现高校毕业生的就业状态受其疫情认知程度、就业焦虑的显著正向影响，且就业焦虑在疫情认知程度对就业状态的影响关系中具有显著的中介效应。该结论与本文的研究结论相互协调、补充，进一步论证焦虑情绪、就业价值观与内卷行为之间的影响关系。
4.2. 建议
4.2.1. 打破认知局限
大学生内卷问题的根源之一在于认知的局限，恐惧来源于对未来的迷茫、对当下的困惑，让不少大学生陷入“内卷”，由此引发的焦虑情绪与缺乏科学规划密切相关。在竞争越来越激烈的当下，特别是受到疫情的影响，学生的经验阅历不足导致其不能从盲目的同质化和一体化竞争中走出。为此，学生只有进行合理有效科学的规划，结合自身特点在差异竞争中寻找优势，才能跳出固有的思维模式。与此同时，大学生要掌握疫情的趋势变化，结合后疫情时代的特点向外分析整体的竞争环境，向内分析自身的特点和长处，从而缓解焦虑情绪，实现自身价值。
4.2.2. 树立正确的就业价值观
大学生就业难、求职难，是近十年来老生常谈的话题。在全社会就业形势严峻以及疫情影响的加持下，高校毕业生就业形势不容乐观。近几年大学生就业价值逐渐向体制化发展，很多学生都开始选择考编，究其根本原因是大学生就业愈加困难导致。后疫情时代性下，很多企业受经济放缓的压力，不得不缩减招聘名额，甚至直接关闭校园招聘。与此同时，国企、央企由于其“家底殷实”以及对于外部环境变化的抵御能力较强的优势，而受到大学毕业生的青睐。诚然，新冠疫情冲击下大学生在效率与稳定的相对性选择中更倾向于稳定至上，但一味地选择考编的道路，最直接地导致就业竞争的“白热化”，会使大学生的就业价值观呈现出明显向体制内卷，不仅会浪费人才资源，还会使国家经济长期发展的动力不足。因此，大学生应该要树立正确的就业价值观，避免盲目竞争。
基金项目
2021年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资助，项目编号：S2021103574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