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不确定性、企业社会责任与审计意见

Environmental Uncertainty,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and Audit Opinion

摘要: 以2015~2019年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运用Logistic回归模型进行实证分析，检验了环境不确定性、企业社会责任与审计意见的关系。结果表明：环境不确定性与非标准审计意见显著正相关，环境不确定性程度越高，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可能性越大；同时发现，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能缓解两者的正相关性，且这种缓解作用在非国有企业中更加明显。

Abstract: Using the data of China’s A-share listed companies during the 2015~2019 period, the Logistic re-gression model is used to conduct empirical analysis to tes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nviron-mental uncertainty,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and audit opinions.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re is a significant positive correlation between environmental uncertainty and non-standard audit opinion. The higher the degree of environmental uncertainty is, the more likely the non-standard audit opinion will be issued. At the same time, it is found that CSR performance can alleviate the positive correlation between the two, and the moderating effect is more obvious in non-state-owned enterprises.

1. 引言

审计作为一种重要的外部监督机制，其高质量的审计意见可以向外部传递高质量信息，帮助识别企业的道德风险，减少利益相关者的逆向选择，缓解管理者与股东间的代理问题。对于企业来说，非标准审计甚至否定意见的出具会对企业的筹资、投资等管理活动产生不利的影响。对于个人来说，审计意见会向资本市场传递企业是否存在重大错报风险和是否持续健康经营的信号，影响企业利益相关者的行为决策。因此影响审计意见的因素一直是学者关注的热点之一。企业的生存和发展离不开外部环境，且面临的外部环境具有不稳定性，比如近两年国际局势动荡、新冠疫情肆虐、自然灾害发生和科学技术变革等都会影响企业的战略发展，从而提高企业的经营风险。经营风险作为审计人员评估企业发生重大错报风险的要素，其环境不确定性是否会影响审计决策是本文探讨的问题一。

其次，企业社会责任的话题近几年热度不断，自从三鹿“毒奶粉”事件的发生人们逐渐意识到关注企业社会责任的重要性。2019年底新冠疫情爆发，市场环境低迷，企业经营压力巨大，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以融创中国为首的企业纷纷向武汉伸出援手共度难关，这不仅提高了企业的知名度更是给老百姓打了安心剂。但有些企业就开始剑走偏锋寻求不正当途径获取利益，比如“老坛酸菜”事件、“双汇火腿”事件等。2022年3月，国务院国资委成立社会责任局就是为了指导和监督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良好的社会责任不仅有利于提升企业经营业绩，还能增强企业抵御经营风险的能力。环境不确定性是企业面临的一种系统风险，它不可分散，但可以通过风险对冲进行风险管理。因此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是否会影响环境不确定与审计意见的关系是本文探讨的问题二。国有企业存在强制履行社会责任的情况，且履行情况普遍比非国有企业好，企业社会责任的调节效用在两者之间是否存在差异是本文探究的问题三。

文本可能的研究贡献：第一，整理并检验了环境不确定性对审计意见的影响，深化了已有关于审计决策影响因素的研究，丰富了环境不确定性经济后果的文献，为风险导向审计工作的全面开展提供经验证据。第二，考察了企业社会责任在环境不确定性对审计意见相关性中的作用，对两者之间的关系进行了补充研究，并为企业是否履行社会责任提供了一定的参考。第三，采用分组回归的方法分析了国有企业与非国有企业间企业社会责任缓解环境不确定性对审计意见影响程度的差异，从而促进公司完善内部治理结构。

2. 文献回顾与假设提出

2.1. 环境不确定性与审计意见

审计人员根据被审计单位的盈余管理、经营状况、内部控制等来评估企业发生重大错报风险，从而对其会计信息质量进行评估，出具相应的审计意见。Bartov (2000) [1] 研究发现企业盈余管理与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可能性呈正相关，即企业操作修改应计利润，大概率会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朱小平(2003) [2] 过选取一些指标来衡量企业的经营业绩发现速动比率、资产负债率、公司上市年限等因素与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可能性负相关，现金流量比率、净资产收益率、公司规模等与被出具非标准审计的概率正相关。企业面临的经营风险越大，发生重大错报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3]。关于内部控制，企业内部控制质量越低，会计问题就越多，从而影响财务信息的可靠性，审计人员就更可能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来规避潜在的审计风险 [4]。这些都是企业自身的影响因素，关于外部环境对审计意见的影响，叶陈刚等(2020) [5] [6] 研究发现媒体的正负面报道都会影响审计质量和决策，地区文化不确定性规避程度越高，审计师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可能性越大。申慧慧(2010) [7] 认为外部环境不稳定会扰乱企业发展的步伐，增加预期审计风险，审计决策会因审计风险的变大而改变。陈丽蓉(2021) [8] 实证分析资本市场开发能促进标准审计意见的出具。

企业作为整体外部环境的一部分，环境不确定性是如何影响审计人员的判断呢？首先，外部环境的不稳定会使企业经营发展变得更加不可控。外部环境不确定性越高，其面临的不可控性会导致企业的经营风险增加 [9]。而经营风险是审计人员评估企业发生重大错报风险的指标之一。其次，根据信息不对称理论，环境不确定性越高，投资者与企业间信息不对称程度会加剧，投资者会格外的关注企业的发展情况，企业则会增加盈余管理的动机，使审计过程更加复杂，增加预期审计风险，审计师为了减低审计风险，提高审计质量，就会加大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可能性。综上，提出假设1：

H1：企业面临的环境不确定性程度越大，企业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可能性越大。

2.2. 企业社会责任、环境不确定性与审计意见

一方面，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会影响企业的经营活动。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会增加消费者对企业的信任，提升消费者的忠诚度，扩大企业的市场份额从而增强企业抵御经营风险的能力 [10]。另一方面，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会影响企业的盈余管理，但是两者之间的关系各学者意见相反争论不休。Jacobsen等(2013) [11] 认为社会责任表现较好的企业较少的进行盈余管理。黄艺翔和姚铮(2015) [12] 发现相对于未主动披露社会责任报告的企业，资源披露社会责任企业的盈余管理程度更低。另一些学者则认为企业进行盈余管理之后，管理者为谋取私利，会通过更好地履行社会责任来掩饰自己操作盈余的行为 [13]，因此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可能不是“红领巾”而是“绿领巾” [14]。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能提高企业的经营能力但对盈余管理动机影响存在两种相反的结论，无法准确的分析企业社会责任的调节方向。基于此，提出两个相互对立的假设：

H2_a：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会削弱环境不确定性对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正相关性。

H2_b：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会增强环境不确定性对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正相关性。

3. 研究设计

3.1. 样本选取及数据处理

本文选取我国2015年~2019年A股上市公司企业为研究样本，并对数据做以下处理：1) 删除ST、ST*、PT企业；2) 剔除金融行业企业；3) 删除含缺失值样本。最终得到10747个观测值。为减少异常值的影响，本文对所有连续型变量进行上下1%的缩尾处理。实证研究相关数据全部源于CSMAR数据库，运用Stata数据软件进行处理。

3.2. 实证模型与变量定义

为了验证环境不确定性对审计意见的影响，设计Logistic回归模型(1)：

$\begin{array}{c}\text{Op}={\alpha }_{\text{0}}+{\alpha }_{\text{1}}\text{Eu}+{\alpha }_{\text{2}}\text{Size}+{\alpha }_{\text{3}}\text{Lev}+{\alpha }_{\text{4}}\text{ROA}+{\alpha }_{\text{5}}\text{CRatio}+{\alpha }_{\text{6}}\text{Loss}+{\alpha }_{\text{7}}\text{Big4}\\ +{\alpha }_{\text{8}}\text{ArInv}+{\alpha }_{\text{9}}\text{State}+{\alpha }_{\text{10}}\text{Age}+{\displaystyle \sum \text{Year}}\text{+}{\displaystyle \sum \text{Ind}}+\epsilon \end{array}$ (1)

其中，被解释变量(Op)是上市公司经会计师事务所审计出具的审计意见，非标准审计意见取1，否则取0。解释变量(Eu)是经行业调整的环境不确定性。借鉴申慧慧(2010) [6] 的计算方法，以样本企业过去5年的销售收入为基础，采用普通最小二乘法(OLS)回归估计企业过去5年的非正常销售收入。

$\text{Sale}={\phi }_0+{\phi }_1\text{year}+\epsilon$

其中，Sale为企业销售收入，year为年度变量，ε为非正常销售收入。利用过去5年非正常收入的标准差除以企业过去5年销售收入平均值得出未经行业调整的环境不确定性。由于不同行业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不同，需要对环境不确定性进行调整，使用未经行业调整的环境不确定性除以同一年度同一行业所有公司未经行业调整的环境不确定性的中位数得出经行业调整的环境不确定性。该值越大，表示企业面临的环境不确定性程度越高。

为了验证企业社会责任的调节作用，在模型(1)的基础上构造了模型(2)：

$\begin{array}{c}\text{Op}={\beta }_0+{\beta }_1\text{Eu}+{\beta }_2\text{SCR}+{\beta }_3\text{Eu*SCR}+{\beta }_4\text{Size}+{\beta }_5\text{Lev}+{\beta }_6\text{ROA}+{\beta }_7\text{CRatio}\\ +{\beta }_8\text{Loss}+{\beta }_9\text{Big4}+{\beta }_{10}\text{ArInv}+{\beta }_{11}\text{State}+{\beta }_{12}\text{Age}+\sum \text{Year}+\sum \text{Ind}+\epsilon \end{array}$ (2)

其中，解释变量为经行业调整的环境不确定性(Eu)与企业社会责任(SCR)的交乘项。企业社会责任以和讯网企业社会责任综合得分为基础数据，除以同一年所有企业社会责任综合得分的中位数来衡量。该值越大，企业的社会责任就越强。为确保实证结果的准确性，本文对影响审计意见的其他因素进行控制，变量定义如表1所示：

Table 1. Variable definitions

表1. 变量定义

4. 实证分析

4.1. 描述性统计

表2的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显示：1) 审计意见(Op)是个定性变量，均值为0.0351，表明近96.5%的上市公司被出具标准审计意见。2) 经行业调整的环境不确定性(Eu)的均值为1.349，最小值为0.0114，最大值为28.48，表明企业存在环境不确定性且企业间的差异较大。3) 企业社会责任(SCR)的均值、中位数、最小值、最大值分别为1.026、1、−0.227、3.479，说明样本企业社会责任差异较大，多数企业社会责任表现一般。

Table 2. Descriptive statistics

表2. 描述性统计

4.2. 回归分析

4.2.1. 环境不确定性对审计意见的影响

本文采用模型(1)对假设1进行Logistic回归检验，表3列1是该回归结果。结果显示环境不确定性(Eu)对审计意见(Op)的回归系数α₁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表明企业所处的外部环境不确定性越大，被会计师事务所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可能性就越大，假设1得证。另外，根据控制变量得回归结果可以看出，企业规模(Size)、资产负债率(Lev)、总资产收益率(ROA)等都与审计意见(Op)具有显著得相关性，为消除各变量之间的多重共线性，我们对各变量进行VIF检验，各变量得VIF值均小于10，说明各变量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得问题，回归结果可信。

4.2.2. 企业社会责任在环境不确定性和审计意见中的调节作用

本文采用模型(2)对假设2进行Logistic回归检验，表3列2是该回归结果。结果显示企业社会责任(SCR)对审计意见(Op)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负，说明企业社会责任能够减少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可能性。另外环境不确定性(Eu)与企业社会责任(SCR)的交乘项对审计意见(Op)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负，表明企业社会责任对环境不确定性与审计意见的关系存在显著的负向调节效应，证明了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可以缓解环境不确定性对审计意见的促进作用，验证了假设H2_a。

4.2.3. 产权性质不同的差异

国有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情况普遍比非国有企业好，为检验产权性质的不同是否会导致企业社会责任调节作用不同，本文利用模型(2)进行分组回归。表3列3列4是该回归结果，结果显示国有企业社会责任的调节系数并不显著，非国有企业社会责任的调节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负，说明企业社会责任对环境不确定性与审计意见关系的调节作用大多发生在非国有企业中，在国有企业中的调节效用并不明显。

Table 3. Regression analysis

表3. 回归分析

^*p < 0.1, ^**p< 0.05, ^***p < 0.01，下同.

5. 稳健性检验

本文采取两种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1) 增加企业年股票收益率和可持续增长率控制变量；2) 企业社会责任改为虚拟变量测度。对假设1假设2重新进行回归，如表4所示，回归结果基本保持不变。

Table 4. Robustness test

表4. 稳健性检验

6. 研究结论

本文选取我国2015~2019年A股上市企业为研究对象，实证分析了环境不确定性、社会责任与审计意见的关系。结论如下：1) 环境不确定性与审计意见呈显著的正相关，即企业面临的环境不确定性程度越高，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可能性就越高。2) 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能够显著缓解环境不确定性与审计意见的关系，即企业积极履行社会责任能够降低环境不确定性对审计意见的正相关性。3) 企业社会责任的调节作用在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之间存在差异性，非国有企业的调节效用更加显著。

环境不确定作为一种系统风险，我们无法分散该风险来降低对审计意见的影响，但是可以通过积极履行社会责任来降低环境不确性对审计意见的相关性。企业应该重视社会责任的履行，同时监管部门也应该尽快完善相关法律法规，避免企业将履行社会责任作为工具来掩饰自己不负责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