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野性,回归荒野——《野性的呼唤》的生态伦理阐释
Respecting the Wild and Returning to the Wild—An Explanation of Ecological Ethics in The Call of the Wild
DOI: 10.12677/WLS.2022.102040, PDF, 下载: 291  浏览: 1,098 
作者: 黄菲菲:南京林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关键词: 《野性的呼唤》人类中心主义生态伦理The Call of the Wild Anthropocentrism Ecological Ethics
摘要: 《野性的呼唤》是生态文学作家杰克•伦敦的代表作。这部作品经历了一百多年的时代变迁,仍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杰克•伦敦一改以人为主人公的叙事方式,以一只名为巴克的狗为主人公,表达出作者对人类中心主义的反思。在生态伦理学视域下对《野性的呼唤》进行阐释得出以下结论:首先,巴克在人类的残酷虐待下,逐渐恢复野性,最终报复人类,体现了对生态中心主义的呼唤,暗喻自然对人类的报复是人类自食其行为的恶果;其次,索恩顿被杀,揭示了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下对动物的利用仍会导致人与自然关系的崩塌,须尊重动物主体的权利;最后,巴克彻底抛弃人类驯化的文明与道德,回归荒野,成为狼群首领,则体现了精神世界的彻底解放。《野性的呼唤》对于解决当今社会的生态危机问题具有深刻的启发意义。
Abstract: The Call of the Wild is the representative work of ecological literature writer Jack London. This work has experienced the changes of the times for more than 100 years, and still has a strong vi-tality. Jack London changed the way of narrating people as the protagonist, and used a dog named Buck as the protagonist, expressing the author’s reflection on anthropocentrism. The following conclusions are drawn from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Call of the Wil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cological ethics: First, Buck gradually recovered his wildness under the cruel abuse of human beings, and finally took revenge on human beings. The revenge of human beings is the result of human beings’ own actions; secondly, Thornton was killed, revealing that the use of animals under anthropocentrism will still lead to the collapse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an and nature, and the rights of animal subjects must be respected; finally, Buck completely abandoned the civilization and morality of human domestication, returned to the wilderness, and became the leader of the wolf pack, which reflected the complete liberation of the spiritual world. The Call of the Wild has profound inspiration for solving the ecological crisis in today’s society.
文章引用:黄菲菲. 尊重野性,回归荒野——《野性的呼唤》的生态伦理阐释[J]. 世界文学研究, 2022, 10(2): 261-265. https://doi.org/10.12677/WLS.2022.102040

1. 引言

《野性的呼唤》是美国生态文学作家杰克·伦敦的代表作,讲述了一只被人类驯化为宠物犬的狗——巴克,遭人出卖至美国北部,在严苛、血腥的生存环境中,逐渐回归荒野,重拾野性的故事。作者基于动物的视角,生动地描述了19世纪末美国“淘金热”背景下淘金者们对自然的破坏,对动物权利的漠视,揭露了人性深处对金钱狂热崇拜的幽暗,引发了对人与自然、动物之间伦理关系的审思,蕴含着对人类中心主义的深切批判。作者以动物的生存困境隐喻人类社会的生存法则悖论,批判了人类违背生态伦理的种种行径,折射出作者的生态伦理价值理念。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人类依靠先进的技术不断扩大着对自然的控制,逐渐失去了对自然的敬畏之心,对自然资源的攫取限度超过了自然的最大承载能力,进而引发了一系列的环境问题,而自然环境破坏的恶果最终为人类所食。生态危机问题频发,已经成为威胁人类生存的潜在因素。在此背景下,对这部作品蕴含的生态伦理思想进行阐释,探究其荒野回归的伦理意蕴,在文学的角度上唤起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寻求解决生态危机问题的途径,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

2. 生态伦理学

生态伦理学,也被称为环境伦理学,由施韦泽和利奥波德创立,是生态科学与社会伦理学的交叉学科 [1],是规范人与自然环境如何共生的道德准则,是指导人类如何对待自然、保护生态的伦理价值规范。生态伦理将生存的权利由人扩展至自然界,主张将关涉人与人之间的道德延伸至人与自然生态之间,是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伦理信念、道德态度和行为规范的理论体系” [2],目的在于建立起人与自然之间的规范,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工业革命后,人们为了追求经济利益的最大化,利用科学技术肆无忌惮地攫取自然资源,引发了自然环境的急剧恶化。在资本主义的驱使下,自然被视为谋求财富与控制他人的工具 [3],过度开垦荒地、砍伐树木,导致土地沙漠化严重,泥石流、沙尘暴、海啸等自然灾难频发,威胁着人类的生存。人们开始从价值观上反思对待自然的行为,环保运动开始在各国兴起,生态伦理学也由此产生。

生态伦理学反对以人类的利益为中心而拒绝承担对自然看护责任的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主张回归荒野的原始生存状态。奥尔多·利奥波德首先将自然界置于道德伦理的范畴之内,倡导以“一种新的伦理标准来维护大地共同体的完整性” [4]。他主张人只是生活在自然环境中的物种之一,自然环境的特性决定了人的特性,倡导人类尊重自然的客观规律。施韦泽提出敬畏生命的思想,主张敬畏一切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他认为人是与其他生物共生共存的个体,提倡对任何生命体都应该保持圣神的敬畏之心,他将道德关怀由人扩展至一切生命体的范畴。威廉·鲁克尔首次提出将文学与生态学结合,“构建生态诗学体系” [5]。开始提倡从文学的角度探讨人与自然间的伦理关系,关注文学作品中蕴含的生态伦理价值,以期获得解决生态危机问题的启发。

3. 生态伦理学视域下对《野性的呼唤》的阐释

《野性的呼唤》的写作手法耦合了生态批评文学的思维,体现了深刻的生态伦理意蕴,展现了作者对人类中心主义思想的反思,表达了作者回归荒野的强烈愿望。

3.1. 巴克的反抗与复仇——对生态中心主义的呼唤

人类中心主义者认为自然为人类的生存而服务,人是万物的尺度,人可以控制、宰制自然。在这样的价值观中,评价一切事物的标准就变成了是否能够满足人类的需要。人类在科技文明的浪潮中,失去了对自然的敬畏之心,为了追逐物质财富的最大化而不考虑自然的承载能力,肆意地攫取自然资源,最终招致自然的报复。而《野性的呼唤》中的巴克与人的关系从和谐走向崩溃正是暗喻着人与自然的关系的走向。

《野性的呼唤》以动物的视角来展开叙述,以狗的角度来看待人类社会,以非人的动物作为小说的主人公,体现了作者对人类中心主义思想的批判。巴克一开始与米勒法官一家生活,它并不是一只单纯的看门狗而是被视作这片领土上的王者。这时的巴克象征着工业文明之前的自然,与人类和谐共存,人类对之保持着敬畏之心,自然与人类的地位是平等的。而后在“淘金热”金钱利益的驱使下,巴克被贩卖至阿拉斯加,变成了一只做苦役的雪橇犬,遭受着人类惨无人道的暴力虐待,人类用武力驯化巴克使之成为为人类服务的工具,最终招致巴克的报复,这暗喻着人类为了金钱利益而破坏自然环境,也必将招致自然的报复,是对人类唯利是图的警告。这时,人类与动物已经不再处于平等的地位,人类成为了自然的宰持者,是决定了其他动物生存还是死亡的造物主 [6]。巴克在极地恶劣的环境中仍然保持善良,而讽刺的是人类却在利益的驱动下随意残害生命,人类对动物的迫害暗示了人类在物质利益的诱惑中早已异化。在奉行“丛林法则”的极地,巴克遭受着人类的暴力虐待,经历着狗群的生存空间争斗,它丢弃了在文明社会中驯化而来的道德,开始恢复野性。巴克的反抗与报复,隐喻了人类对自然资源的大肆掠夺,对动物的随意残害,必将受到反噬,流露出作者对人类中心主义下人类自私欲望的批判。

3.2. 索恩顿被杀——人与自然关系的崩塌

索恩顿也是一名淘金者,尽管他也利用狗来获利,但他对待动物的方式与其他的淘金者不同,他不会暴力虐待动物,而是悉心地照顾狗群。在巴克快要死亡的时候,索恩顿救了巴克。巴克在索恩顿的身上再次感受到了爱与关怀,这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了巴克野性的回归。索恩顿代表了与自然和谐共生、善待自然的一类人。但索恩顿也并未将自然与动物摆在与人类平等的地位上,他善待巴克也是为了利用巴克来获取金钱利益,他仍然是人类中心主义者,这暗示了人类始终站在自身利益的视角来对待自然。索恩顿被印第安人杀害后,巴顿最终回归丛林,开始了对人类的报复,这戳破了人类中心主义视域下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假象。

3.3. 巴克回归荒野——精神文明的回归

巴克原本是一只被人类驯化了的“文明狗”,后被贩卖至阿拉斯加协助人类挖掘黄金,获得财富,在冰天雪地的严酷环境中,他遭受着人类粗暴的“棍棒的法则”,逐渐明白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不再需要所谓的“文明的法则”,这唤起了他作为动物的本能。人类的棍棒成为巴克回归野性的第一把钥匙,而卷毛犬的死和丝毛犬的挑衅则让巴克彻底从真正意义上回归了属于自己的灵魂。卷毛犬的死让巴克明白在这样环境中如果倒下就会被杀死。为了生存必须放弃道德,而从事偷盗。丝毛犬完全适应了极地的生存法则,是巴克回归野性的引路者,巴克最终战胜丝毛犬让它体会到了征服弱者的感觉,杀戮的快感让它真正意义上回归了荒野。

荒野指的是未经人类涉足破坏过的原始生态自然环境 [7]。由于人类文明的发展,人们逐渐失去了对待自然的淳朴之心,现代工业文明夺走了人的野性,使人陷入对金钱的狂热崇拜之中,造成人的精神世界的异化。巴克回归荒野,正是对文明世界生存价值体系的冲击,回到原始的生存环境中,抛弃内心贪婪的欲望,在与自然和谐共生中达到灵魂的解放,重新塑造纯净的精神世界。荒野与野性,是根源于巴克内心崇尚回到淳朴的自然环境中的召唤。巴克最终抛弃人类文明,回归狼群,既体现了作者对人类中心主义的反抗,也表明了作者对原始自然环境的渴望,以及对摆脱金钱财富束缚的向往。

4. 《野性的呼唤》中生态价值的当代启示

现代科技文明的迅速发展给人类带来了物质生活的提升,但人与自然关系的失衡却导致“精神失落”与“生存困境”成为困扰现代社会的难题 [8],《野性的呼唤》中蕴含着丰富的生态伦理价值,对于解决当今社会人与自然环境失衡的问题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同时,对工业文明社会中人类精神世界的解放也具有一定的意义。

4.1. 倡导万物一体,尊重动物权利

人与动物共同生活在大自然的物质循环中,对维持自然生态平衡都起着重要的作用,应该具有平等的生存权利。人类肆意的虐待、屠杀动物,终将危及人类自身的生存与发展。例如,蜜蜂起着重要的植物授粉作用,而人类为了经济利益破坏了蜜蜂的自我繁殖体系,间接导致植物无法完成授粉,进而影响整个生态系统。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警示人类应该善待动物,尊重动物的权利。在《野性的呼唤》中人类善待动物,动物同样会对人类报以最大的善意,但仅仅做到不伤害动物只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最低道德标准。因为,这仍是站在人类中心主义的立场上,根本目的是为了满足人类自身的需求。就如同索恩顿虽然不像其他淘金者那样粗鲁的对待巴克,但最终目的是为了让巴克帮助自己获利。权利的主体不应只局限于人类主体而应将其扩大至动物本身,动物的生存与发展的权利也应得到关注。人类的道德不仅包含对人的关怀,还应该涉及与人类共生的其他物种。

4.2. 倡导精神世界解放,尊重野性

随着现代社会的快速发展,人类从野蛮过渡到文明,受到越来越多的外在规范的束缚,外在物质财富的丰盈却并未带来人类内在精神世界的充实,虚无与孤独充斥在这个时代,人们孤独地面对随着人类文明发展而带来的生存威胁,迫切地寻求自我的精神解放路径。

现代工业文明使人类陷入对金钱的狂热崇拜之中,导致人类精神世界的异化。金钱利益驱使人类变得麻木,失去人的本性。在唯利是图的价值体系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抽象为物与物之间的关系,情感的纽带被金钱所取代,人们不得不学会伪装、掩盖自己的天性,以适应金钱社会的生存法则。《野性的呼唤》倡导人们尊重自己的野性,勇敢地朝着自由的彼岸世界前进。巴克最终背叛人类文明社会,回归狼群,则是升华了对野性的追求这一主题。原始的野性驱动人们揭开面具,真实地活着。

5. 结语

《野性的呼唤》以美国艾奥瓦州道森市的淘金热潮为创作背景,讲述了一只名为巴克的狗逐渐摆脱人类文明社会的驯化,回归荒野的奇幻故事。杰克·伦敦以动物世界为隐喻,尖锐鞭挞了人类社会奉行的金钱利益至上的价值观,表达了对野性和荒野的渴望,蕴含着深刻的生态伦理意蕴。在文学的视域下唤醒了人们对动物权利的尊重,对生态环境的保护意识,重新审思人类中心主义,升华了对野性的追求,倡导人们揭开面具,真实地面对内心精神世界,回归野性,最终实现精神世界的解放。

参考文献

[1] 刘湘宁. 生态伦理学研究综述[J]. 湖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5(6): 98-100.
[2] 余谋昌. 创造中国环境伦理学学派, 建设中国环境伦理学[J]. 南京林业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05(1): 17-22.
[3] 赵一秀, 薛桂波. “人化自然”视野下的生态困境及超越途径[J]. 南京林业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16, 16(1): 24-31.
[4] 何如意. 利奥波德《沙乡年鉴》中的生态伦理思想及其评析[J]. 汉字文化, 2019(12): 155-156.
[5] Rueckert, W. (1978) Literature and Ecology: An Experiment in Ecocriticism. Iowa Review, 9, 71-86.
[6] 陈焱. 生态批评视野中的杰克•伦敦小说研究[J]. 时代文学(下半月), 2012(7): 142.
[7] 张加生. 《野性的呼唤》与《图狼腾》的环境伦理解读[J]. 外语研究, 2013(3): 87-112.
[8] 牛庆燕. 跨越文明发展“困境”: 人类文明“新形态” [J]. 南京林业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22(2): 1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