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科威尔是当代生态社会主义重要的倡导者之一,他率先提出了“资本是自然的敌人”这一著名的观点,明确把资本以及资本主义制度看作是当代生态危机的根源,他认为资本反生态逐利这一本性使得资本具有不可持续性,这也就导致资本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生态危机,从而进一步论证了资本主义制度与生态环境屡遭破坏之间的关系。为此,他试图在反思传统社会主义局限的基础上,通过对生态社会主义前景的描绘,探讨生态社会主义体系的建构路径。而他的生态社会主义思想也将为我国如何真正展开生态文明的建设提供有益的启示和借鉴作用。
2. 追源溯流:诱发生态危机的历史根源
当代生态危机的根本原因在于资本以及建立在资本基础上的哲学价值观,这种哲学价值观的哲学基础是近代主体形而上学的主、客二分的理性主义哲学。具体体现在:一使得当下自然界和人类自身逐步商品化,不间断的商品化和交换打碎了生态系统的复杂性和运行规律,这就意味着资本主义生产的生产条件必然会不断恶化,最终损毁了自然生态系统的平衡和完整性;二是自然环境的恶化破坏了资本主义的生产条件,使资本主义生产与其生产条件的矛盾进一步突出。资本为了应对环境问题所导致的工人身体健康的费用的增加,不得不减少在环境治理方面的投入,导致生态问题无法得到有效治理。与此同时,由于技术进步使得生态危机得到短期的遏制,资本更加无节制的进行生产,使生态危机愈演愈烈。因此,科威尔认为:资本本身是不利于生态平衡的,“任何性质的平衡和抑制都是资本的敌人。”在洞悉资本的本质、剖析了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后,科威尔对当前日趋恶化的生态环境进行了生态学视角的分析和探究,他提出只有变革资本主义制度和生产方式,树立生态中心主义价值观,建立生态社会主义社会,才能从根本上解决生态危机。
2.1. “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本末倒置
商品的本身具有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这两种属性,介于资本主义经济是以交换为手段的商品经济,所以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商品的交换价值逐渐超过了使用价值。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是非常明确的,其实质就是对剩余价值的追求。换言之,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不在于生产使用价值,而在于实现交换价值,实现资本获得利润的目的。因此,由于商品生产不是为了使用而是为了销售以此来维持其购买其他商品的能力,而使商品只保留了交换价值但却淹没并丧失了使用价值。在科威尔看来,资本主义的这种生产方式就是把经济高高置于一切之上,把人类的一切存在都转换成金钱关系,以至于“资本变成了一种存在方式,要克服资本,就必须探究和克服发展本身”。 [1] 他利用马克思“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两者间相互矛盾的理论冲突充分论证了资本对生态环境的破坏,阐明当下商品生产的现状:不再单一为了满足人们的需要而是重交换金钱和商品。因此,“资本主义的增长不是物质生产要素或产品的增长,甚至也不是经济总量的增长,而是交换价值的增长” [2]。这种将商品的“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本末倒置的资本求利性做法也必将加剧生态危机的发生。
科威尔对于生态危机的研究视角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早期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从马克思主义基本的经济理论出发,不难发现,资本主义经济发展与循环往复的生态是相矛盾的,他认为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是以牺牲环境承载力换取的,这也不可避免导致全球性生态危机的发生。且他的主张也论证了马克思主义经济危机理论对资本主义批判的合理性,也为深化了解资本主义发展的实质发挥了重要作用。
2.2. 资本的“反生态性”瓦解生态系统
在生态环境危机日益严峻的今天,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也有了一点“绿化”的倾向,但这也只是暂时的迹象。“对于资本家来说,资本是一台汲取剩余劳动的永久抽水机。” [3] 资本的无限扩张,使之具有“反生态”的特征。具体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随着商品生产的需要,资本具有降低自身生产条件的趋势。资本家们出于逐利的本性,使得在商品生产的过程中,开始高度关注商品的生产成本。为了攫取高额的利润,他们开始对包括工人在内的生产设备、生产环境等一切生产条件进行尽可能地降低。一切的生产关系都被转换成简单的金钱关系,就连自然本身也被不停地转化为商品,且自然的剩余价值被榨干后也会被无情抛弃。资本的这一做法也将自然推向“崩溃”的边缘。
第二,随着资本积累的要求,资本需要无止境地扩张。《1844年政治经济学手稿》曾这样论述资本存在的本质:要么增长抑或是死亡。科威尔借此说明,只要对交换价值有所渴求,那便会陷入无限循环的扩张中,这种扩张污染生态系统、破坏动植物栖息地、耗尽自然资源,不惜破坏自然的完整性也要达到。对商品扭曲的欲望使得生产和消费相异化,改变人类长此以往的生活方式,破坏一直稳定的生态环境。
第三,随着生产的持续进行,资本加剧贫富两极分化,导致世界混乱。世界上南北贫富差距之悬殊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事实。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所享有的通过科学技术、工业、经济管理等所创造的经济收益实则是对发展中国家的剥削。更为严重的是,随着世界经济总量的不断增长,在全球范围内,他们必将进一步加大对自然资源的盘剥和压榨,加大对生态环境的污染和破坏,发展中国家在经受经济与环境的恶性循环后,也终将陷入混乱。
资本主义制度不仅是剥削人的制度,也是剥削自然的制度。资本主义制度和生产方式根本不具备修复生态的能力。为了挽救资本主义制度所造成的生态危机,必须要建立另外一种生态友好型社会制度,弘扬生态理性。
3. 理论重建:科威尔对生态社会主义的初步预想
在资本主义社会陷入深深的生态环境危机的背景下,不禁有人发问:人类该如何摆脱这一现实生态困境?西方马克思主义开始了对资本主义社会生态环境问题的研究,他们从生态学视角展开了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与所有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一样,科威尔认为要解决生态危机和挽救人类,就必须要发起一场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变革,这种变革需要重构文明的生态完整体系并实现人类生态价值观。它的建构是无法通过改良资本主义达到的,因为资本主义具有不可持续性,所以科威尔认为唯有诉诸生态社会主义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宏伟蓝图”。
3.1. 克服资本主义劳动力的异化,实现人的劳动的解放
“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动机和决定目的,是资本尽可能多地自行增殖,也就是尽可能多地生产剩余价值,因而也就是资本家尽可能多地剥削劳动力。”资本家为了增加财富,千方百计降低生产成本,把一切改善工人劳动和生活环境的投入视为多余和浪费,这种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劳动实则是一种异化劳动。科威尔在对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进行深入剖析后提出: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劳动违背了人类发展的客观规律,资本求利性的不断膨胀加剧了自然资源的耗费,与生态原则相冲突导致自然的异化和生态危机的发生。因此,在构建生态社会主义社会的过程中,实现人的劳动的解放和自由就变得尤为重要。科威尔认为,整个人权的概念都源自于劳动者的自由联合,它是人类存在的终极表达。生态社会主义是从以劳动力的解放扩张到恢复自然的完整性的社会主义。生态社会主义的核心概念就是通过解放劳动以克服生态危机,重新发掘自然的内在价值,解放人类的创造能力以解放人类的本身。其生产是以生态而不是以追求利润为中心的,这就决定了其劳动目的是为了满足使用价值的需要的,因而也是愉悦的、没有压抑的自由的劳动。
3.2. “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的生态复位
生态危机的发生就是生态系统长期所处的一个稳定状态被破坏、组成生态系统的各要素之间的有机联系出现了断裂。这种断裂可能是因内部结构紊乱、规律被破坏而造成。比如,在资本主义商品生产的过程中,“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这两者的关系一直被颠倒。基于此,科威尔呼吁回归对使用价值的追求,使得生态系统能处于一个整体、完整的状态。
首先,寻求生产目的的生态复位。这是一种生产目的的转变,即从为交换而生产转变到为了使用而生产。所谓为了交换而生产实质就是为了利润而生产。利润从何而来?只能从降低成本以及增加产品的附加值着手,资本的全球化流动就是为了抢占资源,寻求更低的生产成本。但产品的真正的财富其实体现在它的使用价值,没有使用价值的东西是无法构成商品的。使用价值是能够满足人们某种需要的属性的。其次,聚焦生产的质而非量。人们对产品的使用量总是有限的,没有必要为了积累财富而无节制进行商品的生产。如果一味把目光聚焦在交换价值上,则会导致人的认知受到扭曲、社会发展偏离轨道甚至直接加剧生态的负担。最后,改变既定的消费方式。人们往往沉迷于商品消费,科威尔分析这一行为发生的根本原因是资本主义的异化劳动。人们在软弱、孤立和精神绝望时会通过消费来宣泄个人的不满,这也是生态遭到破坏的又一诱因。但在生态社会主义社会中,以科威尔为代表的生态社会主义者们拥护生产者的尊严和其存在的内在价值。他们认为,生产是建立在自我管理和自由联合的基础之上的,生产就是人的主体性发挥的过程,是一种美的享受过程。无需用消费来缓解劳动所带来的痛苦。
包括科威尔在内的生态社会主义者敏感地意识到过度追求商品交换价值所带来的后果,所以他们呼吁生产者应将重点放在使用价值上,那些没有尽头的财富积累只会让人陷入到一个“怪圈”中,只有使用价值的复归,才能避免生态危机,保证生态系统的整体性和完整性。
3.3. 商品生产向以生态为中心生产的生态过渡
“以生态为中心的生产”这一概念出现在科威尔《自然的敌人》一书中,人类生产的物品多种多样,与之相应地可供选择的生产方式也各有不同。所谓以生态为中心的生产实则紧扣“生态”这一核心要义,从生态系统的角度去看待生产。生态最基本的特征就是“整体性”与“协同性”,以生态为中心的生产的首要准则便是保证生态系统完整性,保证了使用价值和质量而非为了交换价值和数量,尊重所有生命。资本主义的商品生产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割裂了生态系统的完整性,生产的目的是为了满足人的需求,一味强调经济效益,却忽略了经济活动应该与生态自然环境保持和谐统一。所以眼下要解决生态危机,就应在人的价值观念以及社会制度等方面进行一场变革。科威尔与立足于人类中心论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们不同,他主张的生态社会主义社会是以生态为中心的,相应地,他所提出的生产方式也是以生态为中心的生产方式。
以生态为中心的生产包括了很多交互性的内容:第一,以生态为中心的生产过程与生态化产品是一致的,也可以说以生态为中心的生产是从属于生态化产品的。商品生产的过程应与拿到产品的过程一样快乐,无论是于商品本身还是商品制作的过程而言。第二,以生态为中心的生产要充分实现劳动力的“使用价值”。人们有自由选择自己职业和爱好的权力,在劳动的过程中,不应只看到其劳动之力而忽视其背后的使用价值。第三,解放劳动者,解除劳动的等级和剥削关系,促进社会各个层面的民主化。当生产的过程是快乐的,人们的需求与欲望也就不再扭曲,交换价值也便不再对人有任何实质性影响。第四,以生态为中心的生产需要获取人类的认同感。认同自身是自然的一部分,人与自然密不可分,整个生态是我们与自然的共同存在构成,不存在我们统治自然这一说法。
4. 科威尔生态社会主义理论对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启示
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在探究生态社会主义理论时总试图还原马克思主义理论中的生态向度,与之相反,科威尔更多强调的是采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和方法论来分析当下现存的社会问题。也正因如此,他的理论更具针对性与实践性且与我国一直践行的“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观点高度契合,对我国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起到了极其重要启示作用。
4.1. “绿色社会”应为社会主义应有之义
科威尔的理论展示了社会主义与生态问题的内在联系,他认为生态危机的解决与否关乎着社会主义的前途与命运,“绿色社会”应是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绿色发展和可持续发展是当今世界的时代潮流”,其“根本目的是改善人民生活环境和生活水平,推动人的全面发展”。在当下,中国各类环境污染呈现高发态势,已成为民生之患、民心之痛、发展之殇;生态赤字与生态资本短缺仍在加重,使我国进入生态“还债”的高发期,良好的自然生态环境已经成为最为短缺的生活要素、生产要素和生存发展要素。这就决定了生态环境问题是严重制约中国生态经济社会有机整体、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最短板,是建设美丽中国、实现绿色中国梦的最大阻碍,是中国绿色发展与绿色崛起的面临的最大挑战与绿色压力。因此,我们直面这一严峻的现实问题,必须摆脱与摒弃过去所走过的工业文明高碳高代价的“黑色”发展道路,与工业文明黑色发展模式彻底决裂,积极探索生态文明的绿色发展道路及发展模式,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发展尽早实现从工业文明黑色发展道路及发展模式向生态文明绿色发展道路与模式的根本转变,成功建成生态文明绿色强国。
4.2. 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仍应贯彻生态文明发展始末
自然既然是人类实践活动的前提,人类实践活动也相应受自然条件的制约,同时自然又是人类实践活动的对象,人类根据自己的需要能动地改造自然界。自然具有相对于人存在的优先性,也就是说自然具有不依赖于人存在的特点,但其又是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基础和条件。因此,恩格斯在论及人与自然的关系时指出:“我们每走一步都要记住:我们绝不能像征服者统治异族那样支配自然,决不像站在自然界之外的人似的去支配自然界——相反,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和存在自然界之中的。” [4] 人类要生存与发展,必须通过能动性的劳动实践与自然界进行物质和能量的交换,并在劳动实践的基础上形成既对立又统一的辨证关系,这也意味着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会随着实践的发展而不断变化和深入。人和自然的关系取决于人们在劳动实践种形成的社会关系,因此,解决生态危机既需要解决人和自然的关系,也需要解决不合理的社会关系。
科威尔的思想启示我们在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时,要统筹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促进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我国经济高速发展的过程中,人与自然和谐发展面临诸多现实矛盾,其中最为突出便是经济增长过程中资源供需关系与持续恶化的生态环境之间的矛盾。统筹人与自然和谐发展,要坚持走新型工业化道路,大力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调整经济结构和布局,实施资源节约战略,推动发展循环经济,建立科技支持体系,增强公众参与意识,加快建设资源节约型和环境友好型社会 [5]。
4.3. 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制度优势为“绿色社会”添砖加瓦
“科威尔从展现人类面临的灾难性境况破题,以批判自然的敌人和人类的刽子手资本为逻辑起点,对资本的反生态本质和资本主义制度的癌性增长进行了理论批判,得出了‘资本主义世界体制正在历史性地走向崩溃’的结论,从而奠定了建构生态社会主义这一绿色乌托邦的理论基础。这些思想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有着重要的启示意义。” [6] 唯有社会主义,才可以克服当今人类所共同面对的生态危机。
我们要充分发挥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建设美丽中国,将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地位,使之融入到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的各方面和全过程,这是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实质,也是对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过程提出的更新更高要求。其一,在经济建设层面,要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促进绿色低碳发展。优化产业结构,加快发展资源节约型与环境友好型产业,增强产业可持续发展的能力。其二,在政治建设层面,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完善基层民主制度。科威尔在生态社会主义建设的过程中,特别强调基层民主的重要性。在中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具有自己独特的优越性。它强调必须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的有机统一,以保证人民当家作主为根本,以增强党和国家活力、调动人民积极性为目标,扩大社会主义民主,加快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发展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因此,要完善基层民主制度,保障人民享有更多更切实的民主权利。其三,在文化建设层面,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指导,加强生态文明的宣传教育。科威尔生态社会主义思想是对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思想的继承和发扬。他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促使大众觉醒,使更多的人认识到资本主义制度的不公正和不可持续性。他的这些思想,对我们将生态文明理念融入到文化建设中有着重要的启示意义。其四,在社会建设层面,全面改善城乡人居环境,提高人民生活质量。我们推动发展和改革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地满足人民群众的需求。良好的生态环境是提高人民生活质量的重要内容。推动生态文明建设,说到底就是为了提高人民的生活质量,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对生态产品的需求。
全球生态系统是一个整体,充分发挥我国社会主义制度优势,努力做好生态文明建设。推动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现代化建设新格局,这必将指引着我们沿着绿色发展与绿色崛起的科学发展道路不断前进,实现中华民族的永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