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导言
汤姆·洛克摩尔(Tom Rockmore, 1942~)是当代美国著名哲学家,主要研究领域为德国观念论与马克思哲学。作为一名受过分析哲学训练的哲学家,他对于以康德为起点的德国观念论对于知识问题的新探讨进行了细致研究。其认为20世纪的哲学主要趋势有四种,马克思主义、所谓的大陆哲学、美国实用主义和英美分析哲学。在他看来,以往对待哲学事业有两种观点,其一认为哲学不是一项历史事业,在建构理论本身时无需考虑早期的哲学理论;其二认为哲学和哲学史是不可分离的。鉴于“哲学争论具有高度的党派性,经常有极度的宗派主义色彩” [1],考察了诸多哲学家难以调和的争论后,洛克摩尔认为描述20世纪哲学史困难而艰巨。而康德哲学由于其巨大的影响力使得洛克摩尔具备尝试以康德哲学为背景来讨论20世纪的哲学争论的可能性。这也就可以看出其对于康德哲学的重视程度,所以考察洛克摩尔对于康德的分析有助于廓清20世纪哲学脉络的走向与交流。
而本文主要关注洛克摩尔对于康德纯粹理性批判中的认识问题的分析,洛克摩尔主张康德采用了一种认识论的建构主义来对待知识问题,在这种主张下康德哥白尼式的革命的解决方案获得了更清晰的表达。而与其对照的是分析哲学的知识学仍在笛卡尔开创的认识论传统框架中来探讨知识的可能性和限度问题,所以洛克摩尔对于康德纯粹理性批判中作为一种认识论上的建构主义观点,也为分析哲学与以德国古典哲学为主角的大陆哲学的沟通提供了良好视角。因而洛克摩尔对于康德哲学的独特洞见有必要加以分析与发掘。
2. 洛克摩尔关于康德的主要观点
(一) 对于哲学传统中有关知识问题的回顾
洛克摩尔对于历史上知识问题的讨论主要涉及的哲学家有巴门尼德、柏拉图以及康德三者之间的关系,通过对巴门尼德首次提出的“思维和存在同一”1的关于知识标准命题历史演变的考察,其得出了形而上学实在论在知识问题上从未取得进步的结论。
“关于巴门尼德可以有很多种解读,我们可以认为,巴门尼德断定把同一作为认识的基础,即认识依赖于主体和客体、认识者和被认识者的同一。” [2] 可以说洛克摩尔认为这种认识论上的同一问题贯穿了传统西方哲学在知识问题上的整个传统,其按照这种思路将这一见地解释为三种可能:一、巴门尼德是一位怀疑论者,他认为我们无法获知实在之物、实在或世界,因此不存在任何知识。二、巴门尼德认为,真正的知识并不是像显象(appearance)一样的东西,而是要获知真正的存在。三、类似于康德的观点,毋庸说是一种为洛克摩尔所论述的康德量身定制的解释:“最后一种可能方式立足于世界与人类世界或经验中被给予的世界之间的区分。在这种观点看来,虽然我们无法认知世界,但我们能够认知人类世界,而后者与世界的关系尚未或无法被我们知晓。” [4]
由于第一种涉及怀疑论的解释在洛克摩尔看来对于知识的形成显然已属歧路,洛克摩尔将巴门尼德的知识学说的影响概括为后两点,后面传统哲学形成了“形而上学的实在论和认识论的建构主义。” [2] 而前者的分析放入对于柏拉图关于知识问题的讨论中。尽管这种讨论缺乏严密的技术性以及足够的严谨,甚至是可能会威胁后面论述康德与柏拉图关系的论证,洛克摩尔似乎也承认这一点,“柏拉图的观点是什么,尚不清楚,即使他有某种具有现代意义的观点” [5],他还是得到了他需要的结论,即柏拉图对于关于上述对巴门尼德解释第二点的赞同——柏拉图认为认识需要认识实在。2
在论述康德与柏拉图关系前,洛克摩尔回顾了柏拉图对于巴门尼德第二点赞同的额外两点洞见:一、柏拉图认为哲学家可以通过理智直观的方式来认识实在。二、柏拉图否认了可以通过表象的因果类推来认识实在(在柏拉图看来顺序恰是相反)。关于第二点洛克摩尔还对其他哲学家的认识传统进行了简略的补充,“现代哲学除了个别例外,大多与柏拉图背道而驰,复兴了他所反对的认识推论,在认识上主要避开了直观而走向了表象认识。” [2] 洛克摩尔认为柏拉图这两种额外的对于知识的理解恰好构成了与康德之间的关系。
这种关系的实质被洛克摩尔归结为康德“表象主义术语的使用和对于表象主义的拒斥 的表面冲突”。 [2] 原因在于,洛克摩尔看来,康德对于表象主义术语的持续使用以及康德对上述柏拉图两点分别的拒斥与赞同,即康德虽反对理智直观但同样对表象主义加以拒斥。3
关于柏拉图到康德之间的哲学家(主要指近代唯理论和经验论的哲学家)关于知识问题的讨论洛克摩尔归于一种被称为“新的观念途径(the new way of ideas)” [4] 而加以讨论。洛克摩尔用此术语来宽泛地代指理性主义与经验主义并与其所认为的柏拉图式的旧的观念途径加以对照。但其认为“新的观念途径”本质上采用的仍然是柏拉图所拒斥的知识的因果分析,只不过在其中添加了中介。尽管这一中介在洛克摩尔看来在唯理论与经验论有不同的表现形式,“从心智推论到世界的理性主义和从世界推论到心智的经验主义是知识论中两种对立的方法。但笛卡尔式理性主义、洛克式经验主义以及所有其他观念途径的变体都有一个相同的基本缺陷——基于观念途径的理论依赖于观念或对象的表象与它们所指涉对象之间的认知关系。” [4] 但由于观念或对象的表象与实际指涉的对象无法加以比较,在洛克摩尔看来“我们就无法证明并且完全无法获知从事物的观念到该观念指涉之事物的推断是得到证成的或正确的。” [4]
总而言之,洛克摩尔在此把西方整个知识问题的讨论看作是对于巴门尼德提出的“思维和存在同一”的知识标准的回应。在洛克摩尔看来,知识问题的讨论大体分为三种,怀疑论、形而上学的实在论与康德开起的认识论的建构主义。
(二) 对建构主义传统的回溯与作为认知方式的表象主义
对于现代建构主义(constructivism)思想,洛克摩尔认为有多重意蕴:“在国际关系、艺术、数学、教育等领域 中该词汇有多种不同的使用方式。”同时洛克摩尔也对建构主义的古今形态进行了较为细致的考察,其认为古代数学是建构主义最初的表现形式。“单一几何对象的建构,比如,一个直角三角形的建构,证明了这一类事物的存在。” [4] 其还对霍布斯与维科对公民社会和国家的建构主义视角加以阐明并对培根在法律上的建构主义捎带提及,他们认为社会和国家之所以能够被认识,恰好是因为与几何类似,是人类自身进行的建构。“在维科看来,因为公民社会的原理存在于人类心智中,并且人类创造了公民社会,因此人类能够认知该社会。” [4] 此外,洛克摩尔对近来道德哲学上的建构主义也加以梳理,其认为这种道德建构主义对道德现实主义的替代已经有所发展。“约翰·罗尔斯和他的学生克里斯提安·科尔斯戈德(Christine Korsgaard),都在一种以建构主义为核心关切的康德传统中进行研究。” [6] 洛克摩尔大体上是这样论述建构主义的:“我们根据在人类心智中被赋予的原则或范畴建构人类世界;最后,我们建构的对象由于我们的建构而是可认知的。” [4]
认知表象主义,也可称为知觉因果理论,在洛克摩尔看来似乎是对于柏拉图认识方法的反对,“关于表象,柏拉图与现代思想家持相反观点。柏拉图拒绝将表象作为知识,这促使他拒绝将艺术模仿作为认知,进而拒斥艺术和各种艺术的对象。柏拉图对表象的拒斥在现代哲学中受到强烈质疑。” [6] 这种表象主义的认识方式最大的问题在于预设了心灵中的观念和作为原因的外在世界间的必然性,“对洛克和许多现代思想家来说,心灵中的观念由外在世界所造成,并指涉外在世界。” [4] 而在洛克摩尔看来表象主义的失败恰恰是体现出作为认识方法的建构主义的独特魅力。
(三) 洛克摩尔对于批判哲学认识论中建构主义方法的解读
“开始探究任何见解(包括康德的见解)的最佳方式就是从导致其转变的那些问题入手。” [1],洛克摩尔首先考察了以往的认识论主张,他自巴门尼德以来提出了知识的认识标准,以往的认识论主张无论是经验论者还是唯理论者都是在他所宣称的一种名为“表象主义”的认识论观念中进行探究。表象主义由于无法解决心灵与世界的因果关系也遭到了抛弃。
既然在上述对于巴门尼德带来的三种认识策略的考察以及对前两种的否定完成后,洛克摩尔很自然地开始讨论他对康德建构主义式的解读。洛克摩尔认为康德之前对于基于表象的认识方式并没有取得实质的进步,“其中一个典型的版本就是心灵中的观念与外在世界的因果关系。这个从来没有被解决的困难,瓦解了整个后来试图回答古代柏拉图对艺术模仿以及更一般地说认知表象的攻击的非柏拉图主义努力。” [6] 而康德对这种尝试认识独立于主体的世界的认识方式做出了改变,康德尝试一种新的认识方法,即去认识依赖于主体的对象。“简言之,与其假设知识问题在于认知独立于主体的对象,倒不如作为一种尝试,我们应当假设认知问题在于获知依赖于主体的对象。” [4] 洛克摩尔认为康德的洞见在于他首次引入了认识论中的“建构主义”。“建构主义是在表象主义和声称要知道本体世界的其他努力(包括直接实在论)衰落之际出现的。一个建构主义者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否认有任何方式去知道本体世界,但仍然坚持关注知识,只不过他所关心的知识不是关于独立于心灵的真实事物的知识,而是对我们自己构造出来的对象的知识。在问及分析经验对象(被理解为某个其他东西的现象)之间的关系时,一个典型的表象主义者会声称,我们的表象指向了某个在经验之外的东西。” [1]
洛克摩尔把康德认识论上的进展分为两个阶段,对于批判时期与前批判时期的划界,洛克摩尔认为流行的通过《就职论文》(1770)来划分的方式值得怀疑,其认为在康德批判时期早期写给马库斯·赫茨(Marcus Herz)的一封很重要的信(1772年7月21日)中有着后来成为批判哲学的那项计划。前期在洛克摩尔看来康德是一位同其他近代哲学家一样的表象主义者,后期采用了建构主义方法。洛克摩尔也承认这种区分是为了简易。“理解这种张力的一个简单方法是把前批判时期的康德理解为表象主义者,和许多别的近代思想家一样,而后期他选择了建构主义。” [4] 在前期康德基本上延续了经验论与唯理论借助观念的认识方法,不过也做出了一定的回应,在洛克摩尔看来这种回应立足与表象(representation)与显象(appearance)的区分。同时洛克摩尔还注意到康德在前批判时期与早期的表象主义者(例如笛卡尔和洛克)的差别主要在于一种“坚决果断的世俗特征” [1]。即康德并没有使用上帝的概念来保证观念的真实性。由于康德主张理性能够自我证明因此就不需要信仰,而这种表象主义也就要求对其观念的合法性给出解释。由此引出了康德进一步的探索。
而在批判时期,也就是涉及哥白尼革命的转向时期,康德充分发挥了主体的作用。“关于主体性的传统简约主义的现代方法牺牲了认识中主体的能动作用,康德则紧急修复了这一点。” [6] 在这里洛克摩尔意味着是康德认为知识要求主体把她所认知的对象作为认知的一个条件而“建构出来”。
(四) 洛克摩尔对哥白尼革命的读法意见
洛克摩尔认为康德哥白尼革命的中心洞见是批判哲学的核心,并认为这种读法并不有助于揭示出康德的真正洞见,而应被叫做康德的建构主义探讨知识的方法。其首先考察了英语世界中对于“哲学中的哥白尼革命”的见解,洛克摩尔认为其反响平平,不如说是充斥着误解。其中令人惊讶的是罗素颇具嘲讽意味的评价,罗素认为康德在哲学中的哥白尼革命意味着“命题可以通过被相信而变成真的” [1]
洛克摩尔认为康德的哥白尼革命,或者说康德的建构主义植根于对数学和科学的历史的解读,并将其见解推广到知识理论,在康德看来数学和物理学都先验的决定了对象。“数学知识具有先验的确定性,因为它必然来自我们放入图形中的东西。” [1] 而更为重要的是我们怎么能在先验的基础上成功表述不允许例外发生的自然规律呢?洛克摩尔认为康德的回答是通过成功地应用数学而做到这一点的,因为数学的对象对于自然是先验的。
作为天文学家,哥白尼在后验的基础上将天文学理论作为一个假说进行剔除,而康德认为正是提出了这样的假说才使得牛顿后来通过数学给予证明。“对于康德来说,牛顿对于引力作用的发现就把对哥白尼革命来说仅仅是一种运动学探讨的东西转变为一种动力学解决。” [1] 在康德看来牛顿之所以能用数学公式解决这个问题,在于牛顿实际上已经在一个先验的平面上把数学用于自然。从而康德得出推断说,自然依靠可以被先验地认识的规律,而且引力定律中牛顿已经成功发现了这样的规律。对于康德所给出的证明,洛克摩尔认为康德所作证明依赖于其把认识论实践分析为认识论理论的基础。
洛克摩尔认为康德“哲学中的哥白尼革命”的核心包括两个主要要素:一、有一个反对任何形式的表象主义论证,并对知识的可能性提出论证。二、这一知识策略并不自称知道本体世界,而是转化到人类观念中来。由于表象主义者通过表达独立于心灵的对象来把握对性的努力都失败了。所以要将主体和对象、认知者和被知者之间的关系颠倒过来。“更确切地说,如果认知主体能够先于经验和不依靠经验来确定对象必定是如何被经验到的,那么先验知识——对康德来说唯一名副其实的那种知识——就是可能的。” [1]
洛克摩尔对于康德主体概念的解读也值得注意,在洛克摩尔看来,康德的知识主体既是积极的又是消极的,主体对于未加工的从外面来的输入来说是消极的,但是主体又可以整理输入从而将其变成输出,就此而论主体是积极的。总而言之,洛克摩尔认为“建构主义的读法有助于我们理解批判哲学” [2],实际上洛克摩尔是通过解读“哥白尼式革命”来构造一种他提出的关于知识的替代性解决方案。
3. 对洛克摩尔观点的评析与反思
(一) 认识论历史书写的遗憾
洛克摩尔在讨论中承认的批判哲学充斥着大量技术性的术语,其认可完全理解的困难重重。“他的著作充满了技术性的困难,甚至连专家在进行解释的时候都需要细细琢磨。” [1] 但即使如此,按照其已经讨论的片段,其中技术性的细节也不乏商榷的地方,对于历史传统中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的考察与康德所直接回应的休谟都缺乏正面的对待。这或许是洛克摩尔对于实在论过于关注而导致的,这一点使得康德对于柏拉图的关切在洛克摩尔的讨论中变得尤其重要。而实际上休谟和亚里士多德对于康德的影响想必真正切中康德时代对于科学命运的关注,休谟对于因果问题的心理分析与形式逻辑对于上帝问题的答案无疑在康德脑海投入更多实际的阴霾,就这一点而论洛克摩尔的建构主义观点似乎过于大而化之。
对亚里士多德对康德影响的忽视或成为对康德解读的重大遗憾,其中对于康德对亚里士多德的改造,即先验逻辑如何改造形式逻辑已有学者给出了十分决定性的见解,“先验逻辑对传统形式逻辑最大的改造是在逻辑中纳入了对时间的理解,并以此来分析人类认识的特点和可能性条件。” [5] 而休谟的重要意义本应是不言而喻的,康德在其《纯粹理性批判》称休谟“打破了其独断论的迷梦”。
另外,其中企图沟通分析哲学与大陆哲学的写作动机的部分失败也值得思考。洛克摩尔在《在康德的唤醒下——20世纪西方哲学》一书的后记中对康德建构主义认识论抱有期许 [1],希望能为知识论提供替代性方案并挖掘大陆哲学的特殊洞见,但这种建构主义的认识论主张其实会处于比较尴尬的位置:一方面分析哲学内部的知识学讨论的主流基本在于盖提尔问题的提出与其相关的讨论中,对于信念、证成与如何确定真的讨论基本上仍然是在实在论的范畴中进行。即分析哲学传统下的知识学与康德批判哲学的本体论承诺并不相同,而后者正是其独特的魅力。另一方面,在德国观念论传统尤其是同一哲学对于本体论和认识论的明显区分似乎会显得多余。而洛克摩尔坚持把黑格尔的哲学认为是康德建构主义的延续。“黑格尔在论及以持续的修正过程为基础的认知过程时,描述了一种后康德式的建构主义形态。” [4] 但这些观点能够得到什么程度的认同现在还言之过早。
(二) 康德哥白尼革命在批判哲学的地位究竟作何理解
对于康德哥白尼革命究竟做何种解释,不同的学者给出了不同的见解。邓安庆学者认为,“从‘知识’以‘对象’为转移到‘对象’以‘知识’为转移的这种所谓康德‘哥白尼式革命’并非单纯地是一种认识论的革命,而是一种新的哲学思维态度的确立。” [7] 学者黄侃认为在内在主义的研究进路上难免遭遇康德哲学式的认知困境。 [3] 这两种对于康德哥白尼式革命的洞见比较有代表性,一种是将康德的哥白尼革命的认识论做过渡性解释,认为康德的哥白尼革命并非只是认识论上的,真正目的在于为实践理性的可能性奠基;另一种将康德的哥白尼革命做单纯的认识论理解,洛克摩尔与上述第二个学者做了相似的工作。而笔者的见解是认为,我们不应该忽视康德哥白尼革命中的实用主义色彩。
对于认识论上康德哲学的洞见,我们来回顾一下康德自己所论述的哥白尼革命:
“人们向来都以为我们的所有知识都必须以对象为转移;但在此前提下想通过概念来先天地构成关于对象的某种东西以期扩展我们知识的所有尝试都失败了。因此我们不妨试一试假定对象必须以我们的知识为转移……看看这样一来我们在形而上学的任务中是不是有更好的进展。(BXVI)” [8]
从这段话中我们可以注意文中的“不妨试一试”,这里说明康德对于解决知识的方案带有某种实验色彩。皮尔士在《如何使我们的观念清晰》中有着对于实用主义观点的一个中心见识,“考虑一下我们设想我们的概念的对象具有什么效应,这些效应或许可设想地具有实践意义。这样,我们对那些效应的概念就是我们对那个对象的概念的总体。”4这句话就意味着实践带来的效应即这个事物给我们的所有概念,我认为康德显然对于自己做出哥白尼革命的认识论洞见时预见了其“效应”,康德这样说道,“因此我认为,这样,道德学说就保住了道德学说的地位,自然学说也保住了自然学说的地位。” [9] 康德对此自然是明了的。
另外,先天综合判断究竟是一种什么判断?这关乎康德整个先验论证的本质,问题在于在什么维度上承认这一判断是康德认识论中的核心问题。如果先天综合判断这个断言不被承认,那么康德哥白尼式革命的洞见恐怕难以为继。如果按照洛克摩尔将康德的哥白尼革命理解为一种建构主义的认识方法从而能充当一种认识论的替代方案,则意味着实在论将必然被抛弃,这样做的代价未免太大。而如果将康德哥白尼革命中的实用主义色彩加以体会,则能更加凸显康德在其所处时代做出的一种伟大的认识论范式的贡献。
NOTES
1关于这一著名出自巴门尼德残篇《论自然》“(5) 因为能被思维者和能存在者是同一的。” [3] 这个命题一般被称为“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历来有各种不同的解释。在此处本文后文会概述洛克摩尔对其的三种解释。
2这里的实在多少具有古怪的意味,与洛克摩尔对于理念论的特定理解有关。“著名的理念论说明,存在有关独立于心灵的实在或者说表象之外的实在的直接的、直观的知识。我们不知道也不能确定柏拉图是否接受任何形式的理念论,尽管这些理论通常都被认为是属于他的。”( [5] : p. 92)尽管如此,我们仍可以确认的是这是一份“独立于心灵的”实在。
3这里洛克摩尔认为康德对表象主义的拒斥与柏拉图的相似之处在笔者看来是一种类比,或者说是为了提出表象主义与建构主义的明晰对照。关于康德和柏拉图对表象主义的差异的进一步详细讨论是作为洛克摩尔对于主线论证的补充而讨论的,本文主要尝试理清洛克摩尔关于康德哥白尼革命的主要洞见,故在此不表。具体详见[美]汤姆·洛克摩尔,赵英男.认知建构主义、实在论与观念论[C]//《外国哲学》编辑部.外国哲学(第三十六辑)。
4见Pierce, “How to Make Our Ideas Clear”, in The Essential Pierce, I, P.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