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周予同在中国近现代的史学领域和教育领域均有突出贡献，其在史学和教育学方面成就和造诣颇深，但学术界多关注于周予同的经史成就、史学批评等方面，对其具有史学教育思想关注不多，如史学教学方法、编撰中学历史教科书等，相关文章亦不多见。对周予同史学教育思想进行研究有利于丰富对民国史学教育思想的了解，从而对当今历史教育起到一定的借鉴和启示作用。
Abstract:
Zhou Yutong has made outstanding contributions in the field of history and education in modern China, and his achievements and attainments in history and pedagogy are quite deep. However, the academic circle pays more attention to Zhou Yutong’s achievements in history and criticism of history, and pays less attention to his thoughts on history education, such as history teaching methods, compilation of middle school history textbooks, related articles are also rare. The study of Zhou Yutong’s historical education thoughts is beneficial to enrich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historical education thoughts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so as to play a certain role of reference and enlightenment for the current history education.
1. 周予同生平及其与史学渊源
周予同(1898~1981)，历史学家，原名周毓懋，学名周蘧，又一学名周豫桐，字予同，笔名天行，浙江温州瑞安人 [1] ；誉为瑞安十才子之一 [2] 。周予同在中学时开始接触中国文化，对古典开始感兴趣，16岁时与李笠等人组建岘山文社，19岁以第一名成绩考入北京师范大学，24岁参与文学研究会，同年，在上海商务印书馆任编，与顾颉刚、王伯祥、叶圣陶等人为同事益友 [3] 。周予同经常与顾、王、叶等先生讨论文史之学，抵掌谈学、奋臂振世。当时很有影响力的出版机构“朴社”之名就是由周予同提出 [4] 。1922年周予同担任《教育杂志》主编，从事教育学史相关研究，同时发表多篇论文对当时的教育情形、中学课程与教材、新学制的构想等提出自己的想法与建议，其后陆续发表《经今古文之争及其异同》(后改名经今古文学)、《顾著古史辩读后感》《五十年来中国之新史学》《开明本国史》《中国学校制度》《中国现代教育史》等多篇史学和历史教育文章著作，并在安徽大学、暨南大学、复旦大学、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等多所大学研究所任教或者任职。周予同在经学和历史教育方面均有较大的成就和贡献，不仅在经学领域有众多著名的学术成果，其在历史教育领域的贡献对当今亦有重要影响。
2. 周予同史学教育思想
2.1. 教育思想缘起
周予同对教育思想非常重视，其在师范大学读书时，因自身及周围人的情况，又看到当时中国绝大多数民众没有受教育的权利，使其感到学校制度的不平等，从而开始探究原因、探索教育思想。他在大学期间与同学一起兴办平民教育社，创办《北京高师教育丛刊》。大学毕业之后，周予同曾在《教育杂志》担任主编，由于新文化运动的冲击，该刊正处于低谷时期，周予同任职期间，不断奔走，广泛联合教育学界同仁，扩大了杂志的作家团体，与叶圣陶、顾颉刚、梁漱溟等多位著名教育家建立起合作，经过周予同的不断努力，《教育杂志》的影响力不断提升周予同本人在当时的教育学界和出版编辑部赢得了相当的地位和声誉。
周予同在主编《教育杂志》时，不仅在刊物上发表了诸多教育相关文章，同时也在1933年~1934年期间相继出版了《中国学校制度》《中国现代教育史》等著作来阐发自己的观点和想法。周予同教育思想受五四运动的影响，其教育思想来源主要有三个：首先，时代背景的影响，其时正处于军阀黑暗统治，列强侵入，民族危机加深，这迫使了周予同对国家社会许多问题，尤其是教育领域，产生了新思考，以希寻求新出路；其次，对前人教育家及其思想的反思，当周予同把目光聚焦教育时，他曾试图通过研读前人的著作学说，以期获得有益启示，但是却发现历史上众多教育家在谈到教育目的、教育制度时，大多涉及一鳞半爪，不仅没能解惑反使周予同疑问加深，对寻找教育出路的想法也更加急切了。最后，国际运动及其传播思想的影响。五四运动后，当时正值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这同时也激励着无数中国人尤其是知识分子“以俄为师”，探求中国发展的新道路。这时周予同则把目光放在教育领域，发现其主张的教育措施与自己的想法极为相似，“平时妄想的教育制度，居然和世界最新的思潮相似”，顿感欣慰鼓舞 [5] 。
2.2. 教育思想主张
周予同教育思想受时代背景影响，其主张主要有以下几方面：首先，他倡导平民教育。中国自古有一句话：“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等级观念、尊卑有序一直成为禁锢中国的一道枷锁，在教育领域亦是如此。清末民初时，周予同接受五四新民主主义浪潮洗礼，对中国社会的教育问题有了新的认识和思考。由此他提出了平民教育思想，主张要想实现教育平等，就要广大贫苦大众都受到良好教育，自身也投入到教育改革的事业中。根据当时的社会情况，他指出现在的学校可算是富者的专有品；贫的人对于这精神幸福生产是没有份的。各文明国自豪的义务教育，不过是注射麻醉剂，使一般平民将来可以盲目地狂热地为特殊阶级或国家牺牲自己就是了 [6] 。因而提出应该由国家和社会承担一切教育费用，才能根除教育中的贫富差距和界限。其次，他提倡终身教育。1965年保罗·朗格朗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会议上提出“终身教育”议案起，终身教育理念在世界范围广泛传播并获得了长足发展，日、法、英、美等国更是相继出台终身教育政策法律并建立起相应的制度体系 [7] 。在我国，2021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等中都对终身教育进行了重点强调。在学术界，终身教育也是一直的热点，被人们所关注。周予同在民国时就提出终身教育相近的概念，这不仅能看出周予同对当时教育切实的关切，也显示出其超越时代的教育思想。周予同认为教育不是口号文章，而是需要国家以实际行动让大众接受良好的教育。在周予同终身教育的设想方案中，人一生的教育可以分为五个阶段，即胎教以前时间的教育、胎儿时期的教育、幼儿时期的教育、学校时期的教育和社会时期的教育。他认为要打造实现完美的人，就离不开终身教育的实施。最后，他提出教育要注重实用性。他认为教育，尤其是学校教育，在关注学生精神文化的培养方面，也要培养实际劳动能力。在当时，大学升学率低，只有少数人能继续在大学学习，绝大多数因各种原因返乡从事社会工作或者处于失业状态，虽有个别职业学校但是大多设备差，教学无保障，学生难以学到真正的技术，毕业后没有工厂单位接受，在社会依旧没有出路。这实际与当今倡导的五育并举，重视劳动教育、职业教育以及培养学生实际动手能力都有共通或者相似共通的地方，其教育思想至今对我们依旧有中重要的指导作用。
2.3. 史学教育思想
周予同史学教育思想大致可分为三个部分，其一是历史视野审视教育学，其二是中学历史教育的意见和建议，其三是周予同自身的历史教学实践以及对历史教师的教学建议。
首先，在历史视野审视教育学方面，作为历史学家的周予同审视教育学也有其自身独到的视野和方法,根据其言可谓，“历史的纵贯的观察与社会的横铺的检讨” [8] ，相较于其他教育家对于教育单纯的论述，周予同更关注教育与社会的关系，其强调教育的依托，教育不能脱离社会而存在或被认识，要明了理解教育就要搞清楚社会政治、经济及其变迁。在剖析中国教育问题和弊病时，对当时中国的政治现状和经济组织加以概括，而这也是周予同提出平民教育主张的前提。另外，周予同也关注“历史的纵贯的观察”，在《中国学校制度》一书中认为：“叙述中国学校制度，至少在历史的纵贯的方面，当与读者以相当的助力”。所以，该书从“上古”时期(传说时代至春秋战国)至“现代”(清末以来)，分四个时期来梳理中国学制的发展历史。他认为该书应称为“中国学校制度沿革史”。历史赋予了周予同与其他许多教育学家不同的眼光和视野——他常把现代问题放在长段的历史的进程中思考，因而在担任《教育杂志》的主编时，刊载了诸如陈东原《中国教育之历史及其遗蜕》、陶希圣的《中国学校教育之史的观察》等多篇有关教育史的文章。
其次，周予同对中学历史教育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其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第一，组织历史学会，积极参加历史教研。学会是周予同认为扩充教师教学能力最重要的方式。以全校教师为中心或者史地学会，可以使学生更多学到历史知识，进行交流互鉴，条件较好的情况下可以请相关专家学者演讲或者报告，拓展历史思维。条件不允许的话，也可以组织读书报告会，并有计划的阅读和分享，同学们依次报告，并在互评和自评中查漏补缺，增进自身对历史的了解。周予同认为“学生不应只是专听教师说书的玩赏者，而是当参加历史教室研究的一位活跃分子” [9] ，学生自身要有主动学习历史的意识，他希望学生也可以像诸多历史学习的研究者一样，在学习研究历史时由于自身过于潜心或者激动，从而幻化为历史人物，跨越千百年的历史长河，在脑海中重演历史。如果更进一步还可以成立史料研究会或者现代史料搜集会，周予同认为如果在富有史实，知识渊博并善于搜集、驱遣史料的历史教师的指导下，哪怕中学生亦有可能成为史学著作的良好助手。第二，敢于质疑，并帮助老师一同进步。学生不应让教师只是如同说书般的讲课，如果教师只会依着课本叙述，学生们应该主动的联合起来，对教师进行合理的质疑，甚至进一步要求教师完善甚至改变自身的教学法。对于知识渊博的教师，学生也应该及时的用笔记来记住所学，在老师提出问题以及校正同学们的见地时，学生应该清楚简洁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意见。第三，历史教科书在历史教学中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周予同认为学校教育不应只是一本教科书，至少应以一本教科书为主，其他教科书为辅 [9] 。他认为历史学科作为一门社会学科，无法与物理、化学一样正确。历史教科书的编纂者因为各种主客观的原因，即使再如何的公允，也不免有其自身的观点的不足和偏颇之处，因而有时或给学生带来不良影响。通过多种历史教科书的对比研究，可以吸收精华部分，减免去除偏颇之处。同时当时的中学历史教科书的编纂绝大部分掌握在商贾之手，而他们中其时多为自身牟利而不是为学生考虑，因此历史教科书的质量也多良莠不齐。周予同主张历史教科书应由历史教师编撰，历史教师也应负起责任，从而真正为学生着想，关心学生所学。
最后，周予同自身历史教学实践所表现的特点以及对历史教师的教学建议也是周予同史学教育思想重要呈现。第一，历史教师需知识渊博。“讲课内容丰富，旁征博引，又要言不烦” [4] ，在周予同曾经的学生孙以昭回忆，周先生讲《中国历史文选》时讲“历史”二字就讲了近半节课，从《说文解字》开始进行课程的讲解，娓娓道来，其中谈到江永《周礼疑义举要》《观堂集林》卷六《释史》等多本文选著作，这半节课对孙以昭学生影响巨大，使其认识到史学的丰薄，从而在今后学习乃至教学过程中不断通过书籍丰实自我。第二，历史教师需注重传授治学方法，讲述规律性知识，研究学问，贵在得门径，目录学是读书的门径。周予同讲课时涉及了不少目录学的知识，同时指出有的书只需简单的翻一翻，而有的书需要细细精读，点出了精读和泛读的关系。第三，历史老师也需要善于总结，提出个人看法，讲课时注重归结要点，对所讲知识制成列表，易于学习。
对周予同的史学教育思想总结，私以为可用一字“实”来概括。贴近大众之实，倡导平民教育；贴近民国现况之实，倡导组织历史学会和读书会；贴近历史教学之实，教学需内容丰富，教师自身也需善于总结。
3. 周予同史学教育思想对《开明本国史教本》编纂的影响
周予同编纂的中学历史教科书《开明本国史教本》可谓其中学历史教育思想的集中体现。《开明本国历史教本》是南京国民政府时期重要的通行历史教科书之一，其亦是周予同在历史教育领域的代表著作，依照1929年《初级中学历史暂行课程标准》编纂而成。
《开明本国史教本》的编纂的原因既有现实的原因，也是周予同身体力行践行历史教育理想的表现。其时开明书店转向历史教科书的市场，因而聘请了一批“教学一线，拥有丰富教学经验，熟知中小学生的需求” [10] 的学者进行编纂。此时的周予同因为经济拮据，同时自身编辑经历丰富，文字功底深厚，专门从事教育工作且思想新潮因此成为开明书店的历史教科书的编辑。周予同编纂历史教科书亦是为了践行自身历史教育思想。诚如上文所言，周予同认为历史教科书在历史教学中尤为重要，其认为要想学好历史，进行良好历史教育，除了教师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历史教科书。其次，周予同也谈及了当时民国教科书所存在良莠不齐、鱼目混珠的情况，因而历史老师也应该承担起自身的责任，主动参与到历史教科书的编纂，为进行良好的历史教育做出自己的贡献。基于此，周予同也希望可以编纂出一本质量上乘的历史教科书，用来给学生进行学习。开明本国史编纂的历史分期是以“文化生长和它族文化相继接触而蜕变”为标准划分为了上古期、中古期、近古期、近世期、现代期五大时期，文化标准的划分历史分期的科学性是中国发展的几大重要时期都与外来文化密切相关。这也打破了传统帝王朝代为更迭为中心的旧式朝代体系，同时文化为标准的划分也可以从人民生活演进变迁角度了解人类历史，历史不是由个别精英如英雄豪杰、帝王将相等创造而是由广大人民群众一同推动历史的进展，这样可以更好的在整体上把握历史的规律，发挥历史的教育功能。同时这也可以培养社会责任感，学生明了自己是历史的一份子，更好的发挥自身历史主动性，而这也与当下历史教学中所倡导的家国情怀相契合。《开明本国史教本》的问世也显示出了民国时期周予同等历史学家和教育家们的才情和理想。
4. 结语
周予同不仅经史学方面成就显著，其史学教育思想也对我们有着启迪借鉴作用。保障教育公平，倡导终身教育；历史教育要重视教师和教科书的作用，放在首要地位；历史教师也需要重视自身历史涵养和教学方法，承担自身社会责任，积极参与到历史教科书的编写，为历史教育的进步做出自己的贡献。今天我们再次回望研究周予同史学教育思想，从中汲取营养，相信对于中学历史教学定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