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自2000年中国将“走出去”上升为国家战略，中国对外投资获得了飞速的发展。在此过程中，中国政府不断完善政策支持体系、及时加强投资监管、积极参与全球投资治理。2020年，世界经济经历了上世纪30年代以来最严重的衰退，中国成为全球唯一保持正增长的主要经济体，持续释放对世界经济的拉动效应。中国对外投资有序发展，维护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安全顺畅运转，逐步形成对外开放新格局。中国跨国公司日益提高在全球配置资源的能力，参与国际经济合作和竞争新优势明显增强。根据2021年6月21日联合国贸发会议(UNCTAD)发布的《2021世界投资报告》，中国是全球第二大外国直接投资流入国，同时也是全球第一大外国直接投资流出国，投资总额达1330亿美元。
近年来，针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产业选择的研究多集中在对个别区域的产业选择，和对中国国内产业升级的作用，而对产业选择现状分析的相关文章较少。本文基于中国国内产业结构变化的新国情，系统地分析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产业选择的现状，并对各产业结构进行定量分析，从而提出问题和改善建议。
2. 文献综述
2.1. 国外相关文献
国外许多国家的对外直接投资发展比中国早很多，许多国外学者也对各国对外直接投资产业选择的发展变化提出了不同的观点。
Marian Gorynia, Jan Nowak, Radoslaw Wolniak (2008)利用J. Dunning的投资发展道路模型的概念框架，探讨了波兰FDI流出的行业构成变化，发现波兰FDI流出制造业的领先地位被服务业所取代，正处于投资发展道路模型的第2阶段 [1] 。Janina Witkowska (2011)通过进行跨国公司在世界经济规模的纺织、服装和皮革工业中所作的外国直接投资(FDI)的分析和评估，以三个经济部门为例，可以看到，外国直接投资长期转向服务部门，而代价是对制造业的投资减少 [2] 。Koichiro Kimura (2012)为研究外商直接投资对发展中国家产业影响，实证分析了外国直接投资对中国电子产业的38个行业的影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外商直接投资对发展中国家产业发展可能会产生负面影响，主要原在于双方在技术和经验上的差距 [3] 。Lukasz Ambroziak (2016)通过实证分析，研究了外国直接投资对捷克共和国、匈牙利、波兰、罗马尼亚、斯洛伐克和斯洛文尼亚六个欧盟成员国汽车产品产业内贸易的影响，认为对外直接投资对这六个欧盟成员国的汽车产业选择是影响这六个欧盟成员国汽车产品产业内贸易形成的关键因素 [4] 。
从国外学者的研究来看，一国对外某产业直接投资的增长可能会以另一产业直接投资的减少为代价，而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选择要控制在一个范围内，所选择的东道国产业与本国产业技术和管理方面的差距不能过大。
2.2. 国内相关文献
在国际产业转移和我国产业结构调整的背景下，对外直接投资越来越引起广泛的关注 [5] 。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和区位选择既关系到一国对外经济活动的宏观经济效益，也关系到投资者的微观经济效益，具有重要意义 [6] 。尽管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选择已出现多样化，但投资产业类型仍然过于集中。张爱群(2001)提出，中国对外投资领域逐步拓宽，经营方式和产品类型多样化，呈现出不同行业之间的交叉投资 [7] 。而靳雅(2014)则认为，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产业在选择时，仍然主要集中在劳动密集型的产业 [8] 。
通过文献阅读发现，我国对外直接投资与产业结构变迁之间存在高度的相关性和同步性，这种内在关系暗含在两者的长期变动之中 [9] 。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选择多集中在制造业，偏重于初级产业产品，对于高新技术产业服务业即第三产业的投资比重相比较低。在产业选择上，王林(2006)认为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应以优势型产业对外投资为主，学习型对外投资为辅，并逐渐加大学习型对外投资的比重 [10] 。李逢春(2013)通过研究发现中国制造业对外投资的推动效应最大 [11] 。房裕(2015)提到，中国产业结构存在第二产业占比较大，第三产业发展不足的特点，经济发展较为粗放，不具备向国外高科技产业、技术密集型产业进行直接投资的基础 [12] 。在中国对外其他产业直接投资选择方面，许多学者都认为资源开发业应是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选择重点。宋伟良(2005)提出中国在对外直接投资中可以重点支持资源开发业、劳动密集型和成熟适用技术产业、服务业和高科技产业的境外投资 [13] 。王莉(2006)认为资源开发业应该是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产业选择的首选，主要是因为不断发展的经济加强了对资源的需求，日益增长的人口同样也需要大量的资源 [14] 。在资源的开源方面除了本国自身的生产、国外购买，还可以通过对外相关资源产业如石油、天然气等的直接投资。有些学者站在产业升级的角度指出研究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产业选择的重要性。范飞龙(2002)认为在引进外资的同时，要实施“走出去”战略，正确选择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发展稀缺生产要素，转移国内剩余生产能力，促进产业结构升级 [15] 。胡曼(2005)提出，应将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和国家产业政策结合起来，并通过直接投资来促进产业结构重组和优化 [16] 。詹小颖(2010)认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产业选择的目标应定位为满足国内产业发展的内在需求，以外部的力量来推动中国国内产业结构优化升级 [17] 。
有些学者对西方国家如何进行对外直接投资产业选择进行了研究分析。周国兰(2017)等认为这是由于西方国家是在产业结构高度化的基础上对外进行直接投资，其主要目的在于对外扩张和利润最大化 [18] 。王金龙(2017)也提到过，西方国家的对外直接投资是在国内产业高度化的基础上进行的，国内产业高度化率先实现为对外直接投资创造了有利条件 [19] 。因此，西方学者对于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选择研究较少。根据2021年11月中国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发布的《中国对外投资报告》的内容，中国近十几年来对外投资规模不断攀升，投资行业领域更加丰富，对外投资产业结构进一步优化，国际产能合作积极推进，范围覆盖了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优势产能富余产业以及高端装备制造产业。
通过以上分析可看出，近年来针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产业选择的研究多集中在对个别区域的产业选择，和对中国国内产业升级的作用，而对产业选择现状分析的相关文章较少。本文以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产业选择为研究对象，系统地分析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产业选择的现状，并对各产业结构进行定量分析，从而提出问题和改善建议；通过对目前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产业选择所存在的问题进行分析和总结，可以利用对外直接投资产业选择结构的优化来推动国内产业结构的优化，同时也能为企业在对外直接投资进行产业选择时提供建议，进而为企业自身带来经济效益。
3.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概况
2020年，受新冠肺炎疫情严重冲击，世界经济萎缩3%，自2009年以来首次负增长，全球货物贸易萎缩5%，外国直接投资较上年减少近四成。2020年是新中国历史上极不平凡的一年，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统揽全局，及时做出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的重大决策，中国在全球主要经济体中唯一实现经济正增长。有关部门贯彻落实党中央、国务院决策部署，统筹推进境外企业项目人员疫情防控和对外投资发展。但近年来，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及我国经济实力的增强，中国企业“走出去”战略步伐明显加快 [20]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获得了较快发展，对国内的产业结构调整发挥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21] 。
3.1.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存量
联合国贸发会议(UNCTAD)《2021世界投资报告》显示，2020年全球对外直接投资流量0.74万亿美元，年末存量39万亿美元，以此为基数计算，2020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分别占全球当年流量、存量的20.2%和6.6%，流量位列按全球国家(地区)排名的第一位，存量列第三位。
自2003年中国有关部门权威发布年度对外直接投资统计数据以来，中国已连续九年位列全球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前三，对世界经济的贡献日益凸显。2013~2020年累计流量达11647.4亿美元(见表1)，占对外直接投资存量规模的45.1%。其中2020年流量是2002年的57倍，年均增长速度高达25.2%。
“十三五”时期，中国累计对外直接投资达7881亿美元，较“十二五”增长46.2%，占全球比重连续五年超过一成。
由此可以看出，中国对外投资在全球外国直接投资中的影响力不断扩大。
Table 1. Statistics of China’s outward direct investment flow and stock from 2002 to 2020
表1. 2002~2020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及存量统计
数据来源：《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3.2.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行业分析
我国对外直接投资始于1979年，虽然起步较晚，但发展的速度很快。本节选择2015年和2020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行业分布进行对比(见图1)，从下图中我们可以看出截止2015年末，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主要行业有：租赁和商业服务业、金融业、采矿业和批发零售业。其中，租赁和商业服务业及金融业占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总存量的51.8%，占了中国海外投资的半壁江山。
数据来源：《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Figure 1. Industry distribution of China’s outbound direct investment stock at the end of 2015
图1. 2015年末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行业分布
而根据最新数据(图2)，2020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主要流向中，还包括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2979.1亿美元和制造业2778.7亿美元，分别占比11.5%和10.8%。说明近年来，以市场为导向的境外生产加工项目增长很快，且随着国内高技术产业的迅速发展，对技术密集型产业的投资有所增加，但总体上讲，对外直接投资中高科技企业的比率仍然很低。
数据来源：《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Figure 2. Industry distribution of China’s outbound direct investment stock at the end of 2020
图2. 2020年末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行业分布
3.3. 中国对外三大产业直接投资产业选择现状分析
由表2可以看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选择主要集中在第三产业。近几年来，对外直接投资的存量上，第三产业占比不断增加，持续保持在75%以上，并且每年增加的幅度要远大于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第二产业存量尽管在不断增加，但增加幅度较小，且在对外直接投资存量不断增加的背景下，第二产业占比反而有所下降，而对第一产业的直接投资存量则保持在1%及以下的水平。特别是2017年和2019年，在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上升的条件下，第三产业占比进一步扩大，而第一、二产业占比则有所减少。
Table 2. The composition of China’s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stock by three industry classification from 2015 to 2020
表2. 2015~2020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按三次产业分类构成
数据来源：《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根据以上分析，我们可以总结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产业选择特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总体流量和存量呈上升趋势，且集中于第三产业，但多以低附加值行业为主，其中租赁和商务服务业与批发和零售业在所有行业中占有较高比重。这主要是因为这类行业技术含量较低，投资门槛也较低，主要是劳动密集型产业，所需资金量较其他行业相对较低。虽然对外信息技术产业直接投资流量近年来增长速度较快，但是与其他产业相比却相形见绌，且受其初期投资基数较小的影响，对外信息技术产业的直接投资存量也较低。
4. 产业结构定量分析
4.1. 产业结构的弹性系数
一个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选择和发展离不开国内产业的发展支持，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选择总是会寻求与国内产业的发展相适应。本节所选取的方法是计算不同分类方法下的产业结构弹性系数，以某产业增加值相对于国内生产总值变化率为分子，该产业对外直接投资存量相对于总对外直接投资存量变化率为分母，从而得到该产业结构的弹性系数。公式如下：
其中，GDPti和GDPoi分别表示该产业部门计算期终止年度和起始年度的国内生产总值；GDPt和GDPo分别表示全部产业部门计算期终止年度和起始年度的国内生产总值；FDIti和FDIoi分别表示该产业部门计算期终止年度和起始年度的对外直接投资存量；FDIt和FDIo分别表示全部产业部门计算期终止年度和起始年度的对外直接投资存量，数据选取的是2010~2019年，即2010年为起始年份，2019为终止年份。
当Ei < 1时，即投资存量结构变化率大于国内产出结构变化率，表示存在该产业对外直接投资过快，对国内产业发展的促进作用不充分；当Ei > 1时，即投资存量结构变化率小于国内产出结构变化率，说明该产业由于国内发展快，其对外直接投资还有进一步发展空间。
4.2. 结果分析
从表3中可以看出，中国国内的采矿业、金融业以及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业的发展和对外直接投资发展是较不平衡的，其中采矿业的对外直接投资发展较快，而对国内的相关产业发展的促进作用不是很充分，金融业和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业则是国内发展快，对外直接投资还需进一步促进。
从整体上看，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选择的大部分产业与国内该产业的发展是较为平衡的，多数产业的对外直接投资还具有较大的发展空间。
Table 3. Elastic coefficients of various industries by national economic classification
表3. 按国民经济分类各产业弹性系数
数据来源：根据中国统计年鉴计算所得。
4.3.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产业选择特点
通过对国民经济分类下各产业结构的定量分析，可以将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产业选择概括为以下特点：
① 流向技术导向型产业的直接投资在不断增加，但是短时间内仍无法改变以劳动力导向型产业为主的局面。从以上数据归纳分析中，可以看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依旧更偏向劳动密集型产业，如租赁和商务服务业以及批发和零售业，对于制造业的投资也是主要在低端制造业，这些均是集中在产业链位置较低的行业，而忽视对高科技产业的投资。
②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选择的许多产业仍具有较大的发展空间，主要是技术密集型产业和资本密集型产业。在知识与信息经济时代，企业要想获得竞争优势，必须在对外直接投资中更多的注重战略资产，不断积累高新技术和新兴资源，而减少对低端劳动密集型产业的投资。
③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选择的产业与国内政策导向、发展需求紧密相关，且对外直接投资所选择的产业从行业细分的角度来看还需要进一步优化。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行业选择呈现出多元化的局面，呈现出一种“广撒网”的特点。这种投资方式更容易造成产业选择出现趋同现象不能抓住投资区域的重点发展产业，不能找出投资区域的优势企业。
5. 结论与政策建议
5.1. 结论
总体而言，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结构还不尽合理，主要表现在：我国对外直接投资过分偏重初级产品产业的投资，相对忽视对高新技术产业的投资；偏重资源开发业和初级制造业的投资，忽视技术密集型产业和服务业的投资，这导致我国对外投资风险加大，总体经济效益低下。因此，完善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选择，是我国企业跨国投资的一个重大战略问题。
5.2. 政策建议
1) 加强对外直接投资制度保障体系
经过多年改革，我国已经初步建立了对外直接投资的促进体系，特别是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我国发改委、商务部、国家外汇管理局等主管部门制定了一系列政策，促进“走出去”，但是在产业选择政策体系上还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应该建立一个与我国产业结构和产业升级相适应的对外直接投资行业选择支持和保障体系。
在国内金融、税收、外汇等方面放开，采取便利化的措施，在对外上加强与其他国家签订贸易与投资协定，保护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顺利进行，降低对外直接投资的风险，从而更好地促进国内产业结构升级。政府应充分发挥服务职能，加强对外直接投资支持和服务体系建设，优化管理结构简化审批手续，鼓励和引导企业对外高附加值产业的直接投资。政府可以加强海外投融资支持体系，加大财政、税收、金融和保险的支持力度。比如国家在资金政策上对国内直接投资者提供的优惠政策，在海外建立较多公司的国内企业，投资者除自身筹集的资金外，还可以向国家申请优惠贷款。这一项内容就为许多有资金问题的对外直接投资企业提供了资金支持，促使企业在对外直接投资时提高产业选择水平。
2) 完善对外投资配套支持、服务体系
国家应建立统一的对外直接投资管理机构以便于能够及时地根据中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产生的需求调整相应的政策，加强对外投资的宏观政策制定和制度设计，强化公共服务和社会服务，推动企业建立科学、高效的经营管理体制，有效防控各类投资风险。也可以为企业对外直接投资选择产业时进行指导和提供平台。政府还可以加强对境外投资的信息和技术服务体系建设，为对外投资企业提供相对完善的资讯服务支持。除了经济、技术等方面的支持。政府还需要为企业对外高附加值产业的直接投资提供风险预警、风险防范和风险保障。中国还可逐步建立适合中国国情的境外投资担保制度，同时借鉴西方发达国家的成功经验，以加强对企业境外投资行为的支持保护力度。
3) 重视技术密集型、资本密集型等高技术产业
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层次还比较低，国内产业结构的层次也比较低，所以不可盲目地将高技术产业定为对外直接投资的重点，但其应该成为将来对外直接投资的重点。当今国际市场的竞争领域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为高新技术产业的竞争，而且科学技术己成为现代经济发展最主要的驱动力。因此，中国在进行对外直接投资产业选择时，应根据中国在国际分工体系中的地位，结合世界产业结构变迁的趋势，利用中国的比较优势进行产业选择，并不断向高技术、高附加值的产业和产业链环节迈进，动态发展自己的比较优势，在国际分工中使中国的比较优势转变为竞争优势。
4) 创新对外投资模式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已从高速发展转变为高质量发展，这就要求对外投资企业主动优化全球投资产业结构，积极创新对外投资方式寻求新的投资增长点，从而拓展海外投资发展空间，创新对外投资方式的实施路径，可从五个方面着手实施：进一步推进国际产能合作；加强对海外并购的引导；构建全球网络体系；规范海外经营行为；健全服务保障体系。从企业自身的角度来说，要充分利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国内要不断扩大企业自身的发展规模，为对国外直接投资提供坚实的国内基础。国外要不断提高对外直接投资水平，从投向低附加值产业不断向投向高附加值产业进行转变，增加对国外高新技术产业的投资，以此来促进母国企业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