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否定是哲学、逻辑学、心理学和语言学的重要研究内容。在语言学的研究中，否定是句子从肯定转变为否定的一个过程，通常表现为在句子中增加否定标记 [1] 。在形式上，否定的标记通常体现为not，no，never，nothing，nowhere，none等词汇，或-n’t，un-，im-，in-，ab-等词缀 [2] 。在功能上，自然语言中的否定功能聚焦于概念化主体间的认知协作问题 [3] 。否定歧义、否定辖域与焦点、否定的分类或范畴、否定的习得是语言学中与否定有关的主要研究内容 [4] 。
否定在儿童的语言中出现得很早，通常18个月到24个月大的儿童已经开始使用否定 [5] 。Klima等(1996)是最早关注儿童否定习得的研究之一。他们发现在儿童表达和理解否定句时，二者是同步的，且具有阶段性特征 [6] 。Pea (1980)根据儿童的语言行为提出了否定形式表达的三个主要功能：拒绝/禁止、不存在和否认 [7] 。随着儿童认知能力的发展，他们逐渐习得这一系列的否定功能。跨语言收集的数据表明，儿童首先习得拒绝这一功能。后来，他们开始用否定来描述周围环境中熟悉的物体和人的消失。在大约两岁时，他们学会对命题的真值进行判断 [8] [9] 。
Batet和Grau (1995)基于原则和参数模型，考察了约20至30个月大的英国儿童对否定语言结构的习得特征 [10] ；Loder (2006)通过儿童对否定的表达和理解研究了否定的习得过程 [11] ；Cuccio (2012)通过研究语言中否定表达式的习得，探究了否定习得的机制 [12] 。尽管否定习得相关的研究众多，但以往的研究一般分开关注儿童的否定形式或否定功能的习得规律，这不利于全面总结儿童的否定习得特征。此外，多数研究只调查了儿童的否定表达，而没有将父母对儿童的输入语料纳入考虑，较少关注语境信息。而语境中可以观察到更有价值的细节，细化儿童语言的确切使用，帮助探寻习得规律 [13] 。
基于用法的模型强调语言的动态性 [14] ，认为语言使用、语言频率、真实语料和语言使用者的经验在语言的形成、发展和变化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儿童的习得单位是形式–功能配对体，两者不可机械分割。语言规则源于学习者对语言输入分布特征的分析，而非天赋的语法知识 [15] 。目前，该视角已检验了许多表达式的习得过程，但对于否定的习得，还有较大的研究空间。
因此，本研究选取儿童语料库CHILDES中一名北美儿童的自然语料，考察其的否定表达习得过程是否符合基于用法的模型。本研究旨在回答以下问题：1) 英语儿童否定形式的习得过程有何规律？2) 英语儿童否定功能的习得过程有何规律？3) 英语儿童的否定形式与否定功能习得过程是否同步?
2. 研究内容
2.1. 研究语料
利用CHILDES数据库 [16] ，本研究选择了一名定期记录约四年的儿童的自然语料，其中一岁至四岁的语料基本包含每个月的自然语料，四岁至五岁包含两个月的自然语料。目标儿童的基本信息如表1所示。
Table 1. Basic information of the target child
表1. 目标儿童基本信息
本研究分别搜索了儿童输出的否定表达以及父母对儿童输入的否定表达。儿童语料的搜索范围为整个语料库，由于父母的语言能力已经稳定，否定表达不会出现习得性变化，父母语料的搜索范围只包含在儿童一岁至二岁区间父母对儿童输入的所有语料。本研究共搜集了儿童否定语料1185条，成人否定语料452条。
2.2. 否定形式分类
通过考察CHILEDS中所有北美英语单语儿童的纵向研究，本文发现，在儿童早期的语言表达中，否定表达集中在no结构和not结构。其中，no结构主要体现为no独词、no x、no的习语；not结构根据分布频率，本文分为not(x)、don’t结构、can’t结构来讨论。由于not的其他缩略词在儿童的话语中出现频率很低，此处不予讨论。
(一) no结构
(A) no独词
1) MOTHER: You put your pen down and you get it.
“你放下你的笔，然后来拿它。”
CHILD: No.
“不。”(Naomi,3; 02)
(B) no x (x指出现在否定词后的词语)
2) FATHER: Those kitties don’t have any balloons.
“那些猫咪没有任何气球。”
CHILD: No balloons.
“没有气球。”(Naomi, 1; 11)
(C) no的习语
3) MOTHER: Okay. And try not to drop the microphone.
“好的。试着不要摔话筒。”
CHILD: And he was no longer solid.
“而且他不再结实了。”(Naomi, 4; 07)
(二) not结构
(A) not (x)
4) FATHER: You’re going to go night night.
“你要去睡觉觉了。”
CHILD: Not.
“不。”(Naomi, 1; 08)
5) MOTHER: Are they cooking oatmeal?
“他们在煮燕麦吗？”
CHILD: They’re not cooking those.
“他们没有在煮那些。”(Naomi, 2; 05)
(B) don’t结构
6) FATHER: How do we make the candles burn?
“我们怎样使这些蜡烛燃烧呢？”
CHILD: I don’t know.
“我不知道。”(Naomi, 2; 11)
(C) can’t结构
7) MOTHER: Take the baby out over the top of the crib.
“把婴儿从婴儿床上抱出来.”
CHILD: Can’t.
“不行。”(Naomi, 1; 09)
2.3. 否定功能分类
根据Pea (1980)提出的否定功能分类，本研究为每个否定词确定了三个功能类别。从儿童言语中提取的例子如下：
(一) 拒绝/禁止：语言外的指称物(如物体、动作或人)被儿童拒绝或反对。
8) MOTHER: Want me to kiss it?
“想要我亲它吗？”
CHILD: No.
“不要。”(Naomi, 2; 00)
(二) 不存在：指代物在语言外语境中不再存在。
9) MOTHER: Okay?
“好吗？”
CHILD: Will you not be in here?
“你会不在这里吗”(Naomi, 4; 07)
(三) 否认：实际的情况或假设的预言不成立。
10) FATHER: What are the cat and dog saying to each other?
“这只猫和这只狗在对彼此说什么呢？”
CHILD: They’re not saying anything to each other.
“他们没有对彼此说任何话。”(Naomi, 4; 09)
2.4. 研究方法
首先，为了展现儿童对于否定结构的习得过程，语料被按照时间区间分类为1: 00~2: 00，2: 00~3: 00，3: 00~4: 00，4: 00~5: 00。本研究对语料进行了三种分析。
分析1旨在描述英语儿童否定形式的发展。本研究分析了所有含有否定词的独词和多词结构，确定了2种主要否定结构和5种具体结构，如2.2所示。本研究计算了否定形式中每个结构的使用频率。
分析2考察了儿童语料中否定的不同功能的出现和发展，同时分析了成人语料中否定的不同功能的使用频率，以了解英语儿童是如何习得否定功能的。根据Pea (1980)提出的分类，本研究按照拒绝/禁止、不存在和否认三个主要功能对语料中的所有否定结构进行分类。
分析3关注否定形式和否定功能的习得同步性，考察儿童是否以形式–功能配对体为习得单位。本研究计算了成人表达某一否定功能时不同否定结构的使用频率，和儿童的否定表达情况进行对比。
3. 研究结果
3.1. 分析1否定形式的习得过程
利用CLAN软件，本研究收集并分析了语料中出现的所有否定结构。表2显示了成人使用不同否定结构的频率，表3显示了在4个时间区间内Naomi对不同类型否定词的平均使用频率。
Table 2. The use frequency of negative structures by adults
表2. 成人否定结构使用频率
Table 3. The use frequency of negative structures by children
表3. 儿童否定结构使用频率
从表2可以看出，成人使用not结构的频率高于使用no结构的频率。本文认为，成人已习得not的各种缩略形式，表达中not结构的种类高于no结构。其次，no结构常作为独词否定词出现，用来回指否定互动者的表达；not结构常出现在句中否定，有利于说话者输出自己的观点。
在1: 00~2: 00区间，Naomi主要使用no结构，独词否定词出现频率很高，用于否定互动者提出的内容，如(11)所示：
11) MOTHER: Would the elephant like some coffee?
“这只大象想要一些咖啡吗？”
CHILD: No.
“不。”(Naomi, 1; 08)
在这一区间的后期，Naomi的no结构里出现no x结构(8%)，如下所示：
12) CHILD: No flopping around.
“不要乱动。”(Naomi, 1; 10)
13) FATHER: Does that kitty have a balloon?
“这只小猫有气球吗？”
CHILD: Have balloon?
“有气球吗？”
CHILD: No balloon.
“没有气球。”(Naomi, 1; 11)
在分析儿童的not结构的语料时，本研究发现除了极少数的not独词否定词形式(0.5%)，最常出现的是don’t (70%)和can’t两种缩略形式(25%)。值得注意的是，两者的使用形式与成人有明显的不同。Don’t结构以don’t like和don’t want这两种形式为主，can’t结构常以can’t x这一形式出现，二者都缺乏主语。如下：
14) MOTHER: We’re going to have a birthday party.
“我们要办一个生日派对。”
CHILD: Don’t like it.
“不喜欢它。”(Naomi, 2; 03)
在2: 00~3: 00区间，not结构的使用频率提升。No结构中，no x的使用明显增多(27%)，出现了no +句子的表达。儿童不仅能够否定互动者的表达，还能在此基础上解释自己给出否定的原因。如(15)所示。
15) FATHER: Is that what you said?
“你是那么说的吗？”
CHILD: No I was a baby.
“不，我是个小孩。”(Naomi, 2; 11)
另外，也出现了在no之前添加主语的表达。
16) MOTHER: Does Raggedy Ann have wings?
“Raggedy Ann有翅膀吗？”
CHILD: That no.
“那不是。”(Naomi, 2; 09)
在这一时期，not的其他缩略形式也逐渐出现在儿童的表达中，如doesn’t (3%)、didn’t (6%)和won’t (2%)等。
3: 00~4: 00区间，not结构与no结构的使用比例差异不大。其中，no结构主要以no独词和no + 句子的形式出现，no x的形式几乎消失。Not结构的使用更加规范，缩略词形式也更为丰富多样，独词否定词的出现频率下降。
4: 00~5: 00区间，no结构的使用频率下降，not结构的使用频率升高。No的习语出现。
17) MOTHER: Okay. And try not to drop the microphone.
“好的。不要摔话筒。”
CHILD: And he was no longer solid.
“而且他不再结实了。”(Naomi, 4; 07)
Not结构中，各缩略形式的使用频率较为稳定，新的形式继续出现，如wouldn’t、shouldn’t等，儿童对新形式的使用没有出现明显错误。
总的来说，英语儿童的否定表达习得过程呈现出以下趋势。在否定习得的最初阶段，用no独词表示的回指否定最为常见，随着儿童的成长，not结构显著增加。儿童从独词否定开始，逐渐习得否定的句法结构。
3.2. 分析2否定功能的习得过程
基于上下文语境，本研究对儿童话语中出现的所有否定表达进行功能分类。由于部分否定表达缺乏足够的信息背景，本文无法正确地对其进行分类，它们被统一归类为“模糊”。本分析呈现了否定功能的产生和发展，即拒绝/禁止、不存在和否认。
本研究分别统计了成人语料和儿童语料中否定功能的出现频率。表4呈现了成人否定表达中所有否定功能的数量和比例，表5呈现了儿童在不同年龄区间使用不同否定功能的频率。
Table 4. The performance frequency of negative functions by adults
表4. 成人否定功能出现频率
Table 5. The performance frequency of negative functions by children
表5. 儿童否定功能出现频率
表4显示，成人最常使用的否定功能是拒绝/禁止和否认，不存在的出现频率很低。
在1: 00~2: 00的年龄区间，儿童主要用否定表达拒绝/禁止，其出现频率占所有否定话语的68%。除此之外，Naomi也用否定结构来表达否认(12%)。不存在出现的频率很少，仅占1%。
之后，否定形式越来越多地被用来表达否认这一功能。儿童习得否定形式的其他表达功能后，拒绝/禁止这一功能的占比逐渐降低并趋于稳定。不存在的频率在4: 00~5: 00这一区间出现了明显的增长趋势(12%)。
总的来说，儿童首先习得拒绝/禁止功能，在习得否认功能后，又习得了不存在的功能。三种功能的占比随着年龄的增长贴近成人的否认功能使用比例。
值得注意的是，模糊的比例随着年龄的增长明显下降。除了儿童的语言表达随着成长越来越清晰以外，该现象表明儿童逐渐理解了否定形式所能表达的功能。
3.3. 分析3否定表达的形式与功能的习得同步性
分析3分析了用于每个功能的否定结构的比例，以及它们在4个年龄段的发展。由于not结构中not (x)、don’t和can’t的出现频率相近，但各者表达的语义功能比例有显著差距，因此本研究将这三者与no结构并列一起讨论这四者的语义功能。表6显示了成人语料中不同否定功能所包含的各个否定结构的占比。表7~9分别列举了各个否定功能中，儿童在不同的年龄区间内使用各个否定结构的频率。
Table 6. The percentage of different negative structures in performing different negative functions
表6. 否定功能中否定结构比例
Table 7. Children: The percentage of different negative structures in performing rejection/prohibition
表7. 儿童：拒绝/禁止功能中否定结构比例
Table 8. Children: The percentage of different negative structures in performing non existence
表8. 儿童：不存在功能中否定结构比例
Table 9. Children: The percentage of different negative structures in performing denial
表9. 儿童：否认功能中否定结构比例
成人在表达拒绝/禁止功能时，最常使用的结构是don’t和no结构，not和can’t结构的出现频率都较低。表达不存在功能时，全部使用了no结构。表达否认功能时，成人使用no结构、not (x)和don’t结构的频率相近。Can’t结构的出现频率很低。
在1：00~3：00区间，no结构与don’t结构是表达拒绝/禁止功能的主要否定形式，如(18)所示。
18) FATHER: Let’s wash, sweetheart.
“甜心，让我们洗。”
CHILD: Don’t like it.
“不喜欢。”(Naomi, 2; 00)
随着年龄的增长，don’t用以表达拒绝/禁止功能的频率逐渐下降。Not (x)与can’t结构表达拒绝/禁止功能的比例增加。
不存在的表达也呈现出明显的发展趋势，儿童逐渐学会用no x形式来表达不存在。此外，not (x)也在句子中出现来表达不存在，这表明儿童的句法知识有明显增加。
否认这一功能需要较为复杂的认知操作，儿童虽在父母的输入语料中了解到了否定表达的否认功能，但还没有将其与形式进行对应，因此在习得初期，儿童倾向于使用no来表达否认。之后，儿童逐渐从no结构转向为not (x)来表达否认，no结构的频率明显降低。Not结构中，儿童最初用not (x)表达否认，伴随着句法知识的逐渐发展，not (x)的频率降低，取而代之的是其他缩略词形式来表达相应情况的否认。
4. 讨论
4.1. 英语儿童否定形式的习得规律
英语儿童否定表达的习得序列如下：
总体：No结构 > Not结构
No结构：no独词 > no x > no的习语
Not结构：don’t结构 > can’t结构 > not (x) > not的其他缩略形式
综合儿童关于两种结构的习得特征，与父母的否定结构使用特征进行对比，本研究发现以下两点规律。
第一，英语儿童首先习得独词否定词(no、don’t)，之后习得多词否定形式(no x、don’t x、can’t x)，最后习得句法否定(x isn’t y)。基于用法的模型提出，在语言习得最早期，即使儿童通过现实生活中的场景理解了他人的交际意图，他们也往往只能说出或复述一整句话中的一个语言成分。这种表达常被称为独词句(holophrase)，因为这个语言符合的作用相当于整个语句 [17] 。在否定表达的习得过程中，儿童首先学会用独词句(no)来回指否定互动者的完整句，这时no或是don’t都扮演了完整句的功能。之后，儿童以no、don’t以及can’t为核心输出否定语句，他们的话语中没有出现过如touch don’t这类错误表达，即使不再复述父母的表达，这一核心也始终保持稳定。在第一阶段习得否定时，儿童用no否定的范围是互动者的整个语句，因此儿童最初将否定词置于句子范围之外，之后才逐渐认识到否定句是由各个部分组成，产出句法否定形式。
第二，英语儿童使用两种否定结构的频率受到成人的影响。在儿童习得语言初期，他们能接触到的语言绝大多数都来自于父母的表达，父母的不同结构的使用频率会直接影响到儿童的习得效果。No结构通常都以独词形式出现，其实例频率很高，有利于儿童在习得过程中固化，因此儿童最早习得no结构。与之相对，虽然not也是独词形式，但通常被用在句法否定中，且not结构包含许多不同类型的缩略词，类型频率较高，对儿童的抽象思考能力有一定要求，儿童需要在认知能力提高之后才能习得not结构。Don’t结构和can’t结构在父母语言中的出现频率很高，形成固定的形式–功能配对体，在儿童语言初期出现。在儿童对否定表达的两种结构都基本掌握后，他们通过父母的语言去归纳二者的使用场景，更加精准地使用这两种表达。因此，儿童对不同结构的使用频率逐渐与成人的相近。
4.2. 英语儿童否定功能的习得规律
英语儿童否定功能的习得序列如下：
拒绝/禁止 > 否认 > 不存在
综合儿童关于不同否定功能的习得过程，与成人的否定功能分布规律进行对比，本研究发现以下习得特征。
第一，基于现场的否定功能先于脱离现场的否定功能习得。儿童抽象思考的能力处在渐进发展的过程，在最初习得语言时，越贴近认知范围的内容越便于他们理解和产出。拒绝/禁止功能通常被用于拒绝互动者提出的要求、拒绝互动者提供的物品或是禁止互动者进行某种行为。这一系列行为或是物体都是基于现场的。在具体的语言环境中，互动者还会为儿童提供一些语外的提示，如将物品呈现给他们或是模仿行为。这就消减了儿童的认知难度。否认需要儿童首先理解互动者提出的命题，儿童需要对这些命题进行真值判断，这要求儿童有一定的逻辑思维。此外，有些命题是基于现实的陈述，但有些是假设的陈述，儿童必须想象出相应的场景。因此，否认的执行难度较高。不存在这一功能所对应的表达几乎全都需要儿童进行想象，因为物品本身没有在现场。儿童首先想象出其在现场的情景，然后再对这一情景进行否认，这对抽象思考能力的要求很高。
第二，英语儿童使用三种否定功能的频率受到成人的影响。在父母与孩子的对话中，最常出现的否定功能就是拒绝/禁止。父母总是会对孩子提出要求，不允许他们做一些不符合规范或是会伤害到自己的行为，他们的表达中常常出现“no”和“don’t”。在儿童的角度上，他们与父母最多的交流也是需要某物和拒绝某物。因此，儿童总是最快习得拒绝/禁止功能。否认功能出现在父母教导孩子的情形下。儿童逐渐发展出认知世界的需求，但他们会经常犯错误，父母给孩子纠错时便会经常使用否认功能以帮助孩子掌握新知识。父母很少向孩子描述某物不存在，孩子也不会对不在现场的事物产生认知需求，因此最晚被习得。
4.3. 英语儿童否定形式与功能的习得同步性规律
英语儿童习得同一形式所能表达的不同否定功能的序列如下：
No结构：拒绝/禁止 > 否认 > 不存在
Not (x)：否认 > 拒绝/禁止 > 不存在
Don’t结构：拒绝/禁止 > 否认
Can’t结构：拒绝/禁止 > 否认
综合成人的否定表达与儿童的习得序列，本研究发现以下特征。
第一，英语儿童习得否定的基本单位是形式–功能配对体。从成人语料可知，no结构的典型功能是拒绝/禁止，not (x)的典型功能是否认，don’t结构和can’t结构的典型功能是拒绝/禁止。儿童的习得顺序与此一致。No结构、don’t结构和can’t结构的拒绝/禁止功能先于否认功能被习得，not (x)的否认功能先于拒绝/禁止功能被习得。总的来说，否定形式的典型功能先于非典型功能习得，形式与功能具有同步习得性，即儿童习得的单位是形式–功能配对体。
第二，占位(preemption)影响了表达同一功能的不同结构的习得顺序。Goldberg (2006)提出，占位在抑制儿童过度泛化的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18] 。占位指的是构式的竞争关系会导致反复出现的构式x阻断同义构式y的使用。从成人语料可以看出，父母会在一些情况下使用not (x)表达拒绝/禁止功能，not (x)的典型功能与非典型功能的区别不如其他几个结构那么强。由于no结构和don’t结构被用于表达拒绝/禁止功能的频率远高于not (x)，儿童会先入为主地归纳not (x)不用于表达拒绝/禁止功能，从而首先用其表达相对不熟悉的否认功能。儿童在基本习得否定功能后，才逐渐习得了not (x)的其他功能，
总的来说，英语儿童的否定表达习得与否定功能习得都呈现出明显的认知效应和语境效应，越符合儿童初期的认知能力与认知需求的结构和功能越早被习得。父母对儿童输入的语料对其习得效果有明显影响，具体表现在当儿童习得两种否定结构后，其使用频率与父母输入的语料中的使用频率逐渐贴近。儿童习得否定的单位是形式–功能配对体，占位现象影响了否定表达的习得。
5. 结语
本文分别从英语儿童与父母的立场入手，对两方的否定表达进行分析，对no结构与not结构两种否定形式与拒绝/禁止、否认、不存在三种否定功能的习得过程进行考察。结果显示：
第一，简单形式先于复杂形式习得；
第二，基于现场的否定功能先于脱离现场的否定功能习得；
第三，否定形式与功能习得都受到成人的影响；
第四，否定习得单位是形式–功能配对体；
第五，占位影响了表达同一功能的不同结构的习得顺序。
综合以上发现，本文认为儿童的否定习得与基于用法的模型吻合。语言是在交际中被习得的，各类语言形式与其对应的语言功能互相匹配。
本文有一些片面之处。首先，本文只调查了一位来自北美的英语儿童的否定习得情况，缺乏权威性。第二，本文对于否定习得的范围限定在两种否定结构与三种否定功能的习得上，而否定结构可能有更为精准的分类。否定功能的考察中，出现了许多模糊现象，如果深入研究模糊现象，也许能有更多发现。第三，父母的语言特征与一般成人的语言特征可能有明显区别。因为在面对儿童时，父母的交际需求与其他情况下的交际需求有一定差距。如果对比父母的语言特征与其他成人的语言特征，本文的结果将更有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