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数字技术为人类带来了更高效、更便捷的生产生活方式，深刻改变并重塑了社会形态。但随着数字时代与人口老龄化的深度交叠，老年数字鸿沟问题却日益凸显。作为数字弱势群体，老年人面临数字接入、数字使用、数字产出三道鸿沟，难以融入数字社会。在精确识别老年数字鸿沟表现形式、具体成因的基础上，借助多元治理理论构建“政府引导–市场支持–社会参与–家庭反哺”的老年数字鸿沟弥合路径。从不同主体出发，提出推广数字化理念、完善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增加适老化数字产品和服务的供给、营造数字友好型社会氛围等具体举措，帮助老年人跨越数字鸿沟。
Abstract:
Digital technology has brought more efficient and convenient production and lifestyle to mankind, profoundly changing and reshaping the social form. However, with the deep overlap between the digital age and the aging of the population, the problem of the digital divide among the elderly has become increasingly prominent. As a digitally disadvantaged group, the elderly face three gaps in digital access, digital usage, and digital output, making it difficult for them to integrate into the digital society. On the basis of accurately identifying the manifestations and specific causes of the digital divide in the elderly, a multi-governance theory is used to construct a path to bridge the digital divide in the elderly through “government guidance-market support-social participation-family feedback”. Starting from different subjects, specific measures are proposed to promote digital concepts, improve digital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increase the supply of aging-friendly digital products and services, and create a digital-friendly social atmosphere to help the elderly bridge the digital divide.
1. 引言
进入21世纪以来，我国数字技术蓬勃发展，数字基础设施建设规模和数字网民规模快速增长，开启了全新的数字时代。一方面，数字技术极大地方便了人们的生活：足不出户即可购物、点餐，随时随地均能与亲友联系。尤其是在面临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时，数字技术为远程诊疗、信息共享、数据追踪提供了支撑与保障。但另一方面，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也带来了新的治理难题。《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公报》显示，截至2020年11月1日，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18.7% [1] 。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老年人在融入数字社会时面临诸多挑战，在老年群体与数字时代之间始终存在着难以跨越的数字鸿沟。老年数字鸿沟是数字时代与人口老龄化深度融合后的必然产物，影响老年群体的数字生活，阻碍着数字社会的发展。《关于切实解决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困难的实施方案》指出，在治理过程中应重视并解决老年群体在使用数字技术时遇到的实际困难，要让社会全体成员都能够共享数字现代化的发展成果 [2] 。弥合老年数字鸿沟，让老年群体共享数字时代红利，是老龄化研究领域亟待解决的重大现实问题。
2. 老年数字鸿沟的表现形式及成因分析
2.1. 老年数字鸿沟的表现形式
数字鸿沟普遍存在于不同的人群之间，但是由于老年人数字素养普遍落后于中青年人，因此老年数字鸿沟问题尤为突出。从概念发展来看，数字鸿沟至少包含三个层面的内容：早期的定义把数字鸿沟与信息技术享用机会联系在一起，强调“接入”或“不接入”是导致数字鸿沟的根本原因，从“鸿沟”一词的本义上把人分为“拥有者”和“缺乏者”，把数字领域的差距进行“二元划分” [3] 。2000年以后，人们更加关注数字技术的使用方式、使用目的等方面存在的差异，把数字鸿沟概念置于更加广阔的社会、文化、心理背景下 [4] 。近些年关于互联网使用带来的有益结果的不平等以及互联网使用后引起的地位不平等的讨论逐渐兴起，认为数字技术接入和使用上的鸿沟可能导致了个体知识方面存在鸿沟 [5] 。依据数字鸿沟概念的演变历程，老年数字鸿沟的表现形式可以大致划分为接入鸿沟、使用鸿沟和知识鸿沟。
2.1.1. 第一道鸿沟：接入鸿沟
老年人数字接入鸿沟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老年人在数字设备的接入上与其他群体存在差距。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移动智能手机、笔记本电脑、iPad等多样化的数字设备层出不穷，以年轻人为代表的群体能够及时捕获数字新潮并采用最新的数字设备。而老年人在生理、心理和认知方面与其他群体存在较大差异，更喜欢使用功能简单、方便易用的数字设备，对于新型数字技术、数字设备的购买能力和购买欲望并不强，使用的数字设备种类远不如其他群体。二是老年人在数字网络的接入上与其他群体存在差距。移动网络、移动热点方便了人们的生活，大部分人群可以随时随地使用数字设备上网浏览新闻、追剧聊天。但是很多老年人的数字设备操作技能不高，缺乏网络接入相关的知识，不易接入数字网络。从第52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数据来看，截至2023年6月，我国3.33亿非网民群体中，60岁及以上非网民群体占比为41.9% [6] ，老年人的数字接入鸿沟较为明显。
2.1.2. 第二道鸿沟：使用鸿沟
老年数字使用鸿沟主要体现在老年人在数字技术的使用意愿、使用能力、使用目的方面与其他群体存在较大差异。在使用意愿方面，很多老年人对数字网络缺乏信任，认为互联网充满诈骗、谣言，担心隐私和财产安全受到侵害，不愿意主动学习使用数字设备。同时，复杂的数字软件操作流程也让不少老年人望而却步。在使用能力方面，大部分老年人只能简单接打电话，对于扫码、注册账号等操作步骤不甚了解，在数字设备操作和数字内容创作上都与其他群体存在较大差距。在使用目的方面，老年人更倾向于使用数字设备联络家人，一些老年人也将其当作消磨时间的娱乐工具，而其他群体在使用数字设备时往往还带有办公、社交、提升自我等目的。
2.1.3. 第三道鸿沟：知识鸿沟
数字接入鸿沟和数字使用鸿沟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老年人与其他群体之间的知识鸿沟，主要表现为使用数字技术获益和地位的不平等。一方面，老年人缺乏数字金融素养和数字素养，无法熟练使用数字技术进行线上理财、储蓄，在数字普惠金融服务中所获得的收益与其他群体存在较大差异 [7] 。另一方面，老年人缺乏获得和使用数字技术的能力，在多元数字生活场景中的行动受限，很难独立使用数字医疗、数字政务、数字教育等线上资源，也难以通过网络平台合理反映自身诉求，丧失了享受相应社会福利的权利，在数字社会中处于不平等地位。
2.2. 老年数字鸿沟的成因分析
2.2.1. 个体层面
老年人自身的行为能力和心理动力是导致老年数字鸿沟的重要因素。从老年人的健康水平来看，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年人视力、记忆力快速下降，身体机能的衰退使得老年人缺乏接受和学习数字技术新知识体系的能力，在互联网的接入和使用上存在现实困难。从老年人的经济情况来看，收入是影响互联网接入的重要因素之一。大部分老年人都已经缺乏劳动能力，主要的经济来源为赡养费以及养老金和退休金，并且老年人普遍勤俭节约，难以独立支付数字设备的购买费用和长久的上网费用。从老年人的受教育水平来看，老年人所接受的教育程度和教育质量远远低于改革开放后的低龄人口，致使他们在数字技术使用上处于劣势 [8] 。从老年人的心理动力来看，老年人社会关系较为简单且多以线下互动为主，网络需求不高，缺少接受新鲜事物的积极性，更愿意保留既有的生活习惯和生活方式。同时，老年人在使用数字技术的过程中可能会因为失败的操作体验降低使用数字技术的信心，产生抵触心理。另外，数字环境日新月异，老年人缺乏甄别网络信息真假的能力，害怕遭受网络诈骗而导致财产损失，所以在面对新的数字技术时更容易产生“技术恐惧”心理。
2.2.2. 社会层面
一是适老化数字产品和服务供给不足。由于老年人购买欲望和能力较低，生产厂家在利益驱使下往往会忽视老年人群体，在生产产品时总是将注意力聚焦于最具有潜力的青年群体。绝大部分数字产品的设计和生产都与老年人能力和意愿并不匹配，间接对老年人造成了数字排斥 [9] 。二是老年教育体系不够完善。数字技术对于老年人来说是一种新鲜事物，需要老年人进行持续性的数字学习。老年数字教育是帮助老年人及时更新数字知识和技能的重要渠道。但是由于实际操作过程中存在资源难以协调、缺乏目标和制度规范等问题，老年数字教育常常难以为继。三是社会中存在年龄歧视，削弱了老年人的积极性。一些社会观念把老年人的需求定性为衣食住行方面的简单物质需求，认为老年人已经不需要融入到数字社会中，从而忽视了老年人对网络使用的精神需求。在这些不正确的社会观念的影响下，许多老年人逐渐将数字技术当作年轻群体的专属，慢慢丧失接触数字技术的积极性 [10] 。
3. 老年数字鸿沟弥合路径
多元治理理论强调治理主体的多元性，提出政府并不是治理的唯一主体，各种公共组织和私人机构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治理的主体。该理论认为应当采取互动的方式进行治理，参与治理的主体需要共同承担相应责任和义务，以促使治理目标的达成 [11] 。在人口深度老龄化的背景下，老年数字鸿沟的弥合涉及教育、经济、科技各个方面，无法由政府或家庭单方面承担，而是需要整个社会的共同参与和支持，需要构建“政府引导–市场支持–社会参与–家庭反哺”的多元主体协同治理路径。
3.1. 加强政府引导
政府的引导在弥合老年数字鸿沟中起到决定作用。第一，推广数字理念，营造数字包容环境。数字技术嵌入政府治理场景，成为推动政府治理水平不断提高的有益因子。老龄化治理是政府治理的重要领域之一，政府应当针对老年人开展专门的推广活动，传播积极的数字化观念，激发老年群体学习数字知识、使用数字技术的主观能动性。第二，完善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保障网络的接入和使用。数字网络设施建设是数字化建设的基础和前提，是弥合老年数字接入鸿沟的重要方式。政府要加大数字基础设施财政投入，力求数字网络的全面覆盖。第三，建立数字化服务补偿机制，在政策制定和资金上给予支持。政府在推广和普及数字化服务时可以适当给予老年群体一些优惠政策和网络费用补贴，减轻老年人数字接入和使用的经济负担，提高老年人使用数字化服务的积极性。第四，统筹各方资源，推进数字适老化建设。政府应当鼓励企业和社会组织等治理主体参与到老龄科技项目中来，借助企业的科技创新力量，统筹社会各组织团体的人力、物力资源推进数字适老化建设。尤其是在医疗、交通、养老等重点领域优化数字服务模式，提高其简洁性和易操作性。同时也要根据实际情况保留适当的人工接待窗口，保障老年人平等享受公共服务的权利。
3.2. 增加市场支持
市场支持在弥合老年数字鸿沟中起到关键作用。一是增加适老化数字产品和服务的供给。数字产品的适老化设计能够有效缓解老年人数字焦虑心理，提高老年人数字技术使用信心。作为适老化产品和服务的主要供给主体，企业应当加大科技创新力度，在设计、生产、供给数字产品时充分考虑到老年群体的生理特征和心理需求，研发适用性更强的数字产品。例如生产大号字体、按键简单的数字设备，方便老年人日常操作。二是给予老年人适当的降费优惠。高昂的数字接入费用降低了老年人融入数字社会的欲望，而向老年人提供普惠性的数字产品和数字网络则是促进老年人数字接入的有效措施之一。数字产品市场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开展老年人购机优惠活动，推出专门针对老年人使用的移动网络套餐，给予老年人价格方面的优惠支持。
3.3. 促进社会参与
社会参与在弥合老年数字鸿沟中具有重要作用。一方面，社会要积极提供老年数字教育服务。老年数字教育服务的供给单由家庭或政府无法完成，需要社会治理主体的共同参与。由于老年人活动能力受限，社区作为老年人的主要活动场所在老年数字教育服务中扮演重要角色。社区可以通过调研收集、了解老年人的数字教育需求，开展丰富多样的数字教育活动。还可以发挥社会志愿团体的力量，通过一对一入户讲解的方式指导行动不便的老年人使用数字设备，在老年数字教育服务中提供人力、物力资源支持。另一方面，社会要消除年龄歧视，营造数字友好型社会氛围。社区要积极打造老年人公共活动空间，为老年人提供必要的数字资源和条件。通过同龄人的社会交往、互助，让老年人主动学习、使用数字技术并融入数字生活。同时，要尊重无法使用数字技术的老年人的生活方式和习惯，积极构建数字包容环境。创造更具人文关怀的数字友好型社会，减轻老年人数字负担心理，让老年人在数字社会中更加自由、平等地生活。
3.4. 提倡家庭反哺
家庭反哺在弥合老年数字鸿沟中具有保障作用。家庭反哺本质上是一种后喻文化，以家庭反哺的方式弥合老年数字鸿沟效果显著。首先，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子女可以为老年人提供数字设备、移动网络等必要的资源支持，在闲暇时多和老人沟通交流，帮助他们学习使用数字设备。其次，子女应当理解和包容老人的数字鸿沟，采取合适的方式向老年人讲解数字知识，改变老年人对数字技术的固有观念，消除其焦虑心理。最后，在日常生活中子女应当多引导、鼓励老年人独立使用数字技术，例如移动支付、网络购物等。当老年人获得数字技术带来的良好体验后，他们使用数字技术的信心也会有所提高。
4. 结语
数字技术已然渗透到了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并深刻影响社会运作方式，数字化变革和发展成为不可阻挡的全球趋势 [12] 。在数字化与老龄化深度融合的背景下，跨越老年数字鸿沟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必要举措。在政府、市场、社会、家庭多元主体协同治理的基础上，通过采取完善数字基础设施建设、适老化设计、老年数字教育等措施，营造包容、友好的数字环境，将有效帮助老年人跨越数字鸿沟，更好地融入数字生活，进一步推动数字社会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