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在2023年3至5月期间，“去美元化”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市场对美元的悲观情绪逐渐高涨，黄金和加密货币的价格也随之走高。很多学者认为，这一轮“去美元化”浪潮兴起的原因是十分复杂的，其中不乏美国变动的货币政策、美联储大幅度持续加息和美元政治持续干扰等原因所导致，同时也与美国金融危机、国债限额等问题的频繁干扰密不可分。应对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所带来的美国货币政策风险外溢，防范国际贸易动荡局势和风险，国际开始构建多元化国际货币体系，扩大本币交易范围推动国际地区支付的互联互通，探讨以本币进行结算的协定，加快“去美元化”趋势摆脱美元不断带来的不确定性。在“去美元化”气氛达到顶点的背景下，也应防范国际货币碎片化所导致的竞争加剧所带来的问题，应该积极应对“去美元化”过程中国际货币体系所带来的系统性风险。
Abstract:
During the period from March to May 2023, “de-dollarization” became the focus of global attention, with market pessimism towards the US dollar gradually rising, and the prices of gold and cryptocurrencies also rising accordingly. Many scholars believe that the reasons for the rise of this wave of “de-dollarization” are very complex, including the changing monetary policy of the United States, the substantial and continuous interest rate increase of the Federal Reserve, and the continuous interference of dollar politics. At the same time, it is also inseparable from the frequent interference of the United States financial crisis, treasury bond quota and other issues. In response to the spillover of US monetary policy risks brought about by the international monetary system centered around the US dollar, and to prevent international trade turbulence and risks,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has begun to build a diversified international monetary system, expand the scope of local currency transactions, promote the interconnection of international and regional payments, ex-plore agreements to settle in local currency, and accelerate the trend of “de-dollarization” to break free from the uncertainty brought about by the US dollar. Against the backdrop of the peak of “de-dollarization” atmosphere, we should also prevent the problems caused by intensified competi-tion caused by international currency fragmentation, and actively respond to the systemic risks brought by the international monetary system during the process of “de-dollarization”.
1. 引言
在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美元成为了世界上最重要的货币，也是世界上最大的通货。由于美国在经济，政治，军事和金融市场上的强势和稳定，美元成为了一种国际通用货币，美元变动周期在世界经济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美元周期的上升阶段，全球经济一般都会得到增长，而在下降阶段，则有可能出现衰退，而且美元周期对一般发展中国家的影响更为广泛。我国学者张丽娟 [1] 从美国经常项目贸易逆差的持续增长和债务规模的持续扩大着手，研究全球格局的变动趋势，得出在美国的金融制裁，债务上升，利率不断提高的背景下，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不断下滑，“去美元化”现象又一次出现，世界银行对于美元化的担忧也在不断加剧的结论，全球“去美元化”态势不断推进。曾梦宁 [2] 也认为“去美元化”是一种必然的趋势，加上美联储不断提高利率，对世界经济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世界范围内出现了一股“去美元化”的风潮，王晓泉 [3] 从全球对“去美元化”态势发展的局面研究，得出许多国家都在呼吁世界金融体系的重建，打破美元占据国际主导地位的需求。在全球化背景下，美元具有一定的国际地位和成为国际货币的条件 [4] ，但“去美元化”浪潮来袭的原因是复杂的，一方面，尽管以前的美元化对某些国家带来收益，但是，这也让很多国家失去了铸币税的收益，承受了美国转移给他们的通货膨胀的压力，而且，美国还继续利用美元的霸主地位，对他们进行金融制裁 [5] ，与此同时，美国的经济也在不断地衰退，特别是在新冠疫情之后，美国负债高达27万亿美金以上，美元的避风港地位也遭到了冲击 [6] 。另一方面，美国与美元在全球经济中的地位与作用，以及美元的升息，不但会对美国自己的经济造成影响，而且会通过利率、汇率、资产价格等途径，对全球特别是新兴市场国家造成很大的影响 [7] ，美联储持续的加息政策已对许多国家造成影响，为减轻美元对国家经济效益的波动各国也纷纷加入“去美元化”行列。
应对美联储货币政策对全球经济金融的波动效应，莫莉 [8] 认为在“去美元化”趋势不断深化的背景下，国家间经济贸易合作对新型支付和结算方式的发展提出了新的要求，为应对即将面临的风险全球应持续推进国际货币多元化时代的到来。杨宝荣 [9] 通过美元对发展中国家的影响研究得出，在新兴经济体日益壮大的世界经济和金融环境中，以美元为主要支付手段、计价手段和储备手段的国际收支平衡问题日益严重。为了保证世界经济的发展，为了保持世界金融的稳定，世界金融体系的改革已经开始了 [10] 。韩绍宸，杨诗琦 [11] 等学者认为，国际货币制度的多元化是应对“去美元化”的一条改革道路，而人民币国际化将成为推动这一进程的一个重要因素。应对当前去美元化浪潮加剧的局面，如何构建一个有效的国际货币体系，是确保国际金融稳定、促进国际贸易和投资顺利进行以及保证全球经济结构性转型的关键 [12] 。
国际货币体系长期以来由美元主导，引发了对过度依赖单一货币的担忧。许多学者对于当前态势的研究表明，多个国家和地区正在采取各种措施减少对美元的依赖，促进国际货币体系的多元化。这包括推动区域货币的发展、加强货币合作、建立替代支付系统等。尽管去美元化面临一些挑战，但其态势对于实现更加稳定、可持续的国际货币体系具有重要意义。
2. 国际货币体系与美元独特的国际地位
2.1. 布雷顿森林体系
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二十年，国际货币体系发生巨大的变化对国际经济和金融格局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世界货币体系开始分裂成几个相互竞争的货币集团，这些货币集团为追求恢复战后经济纷纷采取贬值政策，各国货币争相贬值，全球金融市场动荡不安。二战过后，据统计数据显示美国拥有的黄金占当时世界各国官方黄金储备总量的75%以上，几乎全世界的黄金都通过战争这个机制流到了美国，同时美国出于本国利益的考虑，建立了在金本位制之后真正意义上的国际货币治理体系——布雷顿森林体系，对于战后的金融和经济稳定发挥了重要作用。布雷顿森林体系是美国在以美元的清偿能力以及市场对美元的信心为前提，建立的以美元为中心，实施美元与黄金挂钩，其他国家货币与美元挂钩的“双挂钩”制度的国际货币体系。20世纪60年代，美国因战争陷入困境，巨额的财政赤字和不断恶化的国际收支状况，使美元的可信度大打折扣，并引发了几次美元危机，1971年以《史密森协定》为标志，美元对黄金汇兑编制并且美联储不再对国外央行出售黄金，至此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
2.2. 美元的国际地位
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崩溃并不意味着美元国际地位的终结，虽然美元的固定汇率制度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但是它仍然保持着它的国际货币性质，并在随后建立的“牙买加体系”中继续保持着它的国际地位。20世纪70年代发生的石油危机，80年代爆发的欠发达国家债务危机，90年代爆发的亚洲金融危机，2008年爆发的美国金融危机，2010年爆发的欧洲债务危机，这些事件给国际货币制度的变革带来了新的挑战，催生了诸如“货币联盟”、“超级主权”等新的改革理念。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美国的经常账户赤字不断增加，债务规模不断增加，这使得人们对美元的国际地位产生了怀疑。长期以来，经济学家们一直认为储蓄不足与美国贸易、财政双重逆差的关系，但要靠增加储蓄率来解决双重逆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而在低储蓄率下，大量的消费、信贷透支又进一步加剧了这种逆差，在21世纪初期，美国已由全球最大债权国变成了全球最大债务国，“去美元化”成为了全球瞩目的焦点。
3. “去美元化”浪潮兴起的原因
在历史上，“去美元化”浪潮曾发生过两次战略变化，一次是20世纪60年代由法国主导的反对布雷顿森林系统的运动；第二次是以1999年出现的欧元为削弱美元对整个欧洲的影响。但这两次都没有对美元进行彻底的否定，也不是对美元的彻底放弃，而是对纯粹以美元为核心的国际货币制度进行改革，并试图扩大其它货币的影响。所谓“去美元化”，就是指人们不再过分依赖美元，它表现为美元在国际收支和外汇储备中所占比例的下降。从2014年的51.9%，到2022年末，美元只占到了全球付款的40%左右。据IMF统计，到2022年末，世界各大中央银行在美元储备中所占比例已从1999年的71%下降到58.36%，为1995年有资料记载以来的最低点。与之相比，在国际货币储备中，美元所占的比重仍然远远超过了其他国家的货币，比如欧元(20.47%)、日元(5.51%)和人民币(2.69%)。但是，其他国家的货币所占的比重却在持续增加，尤其是最近几年，这种增长势头一直在加速。IMF的一项调查显示，自本世纪初至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之前，世界范围内出现了广泛的“去美元化”。
3.1. 美元债务危机爆发
全球“去美元化”浪潮出现是由一系列因素所导致的必然结果，美元在成为世界货币之后，美联储的货币政策周期与全球的金融体系息息相关，美联储实施宽松的货币政策时，美元会流入各个国家，导致经济的繁荣与泡沫，而在美联储货币政策收紧时，美元又会从各个国家撤出，引发一系列的流动性危机，从而导致一系列的经济危机(通货膨胀)、债务危机、资产泡沫破碎，甚至引发一系列的社会与政治危机。仅以美元为主的国际货币体系导致美国的货币政策风险外溢对许多发展中国家易造成频繁和严重的影响，进入21世纪以来，我国先后遭受了美国次贷危机、量化宽松政策退出和利率大幅波动三次重大影响。大多数国家都希望有一个不受美元循环风险支配的去中心化的国际金融系统。除此之外，美国的无上限债务危机也引发众多国家的担忧，美国的债务占GDP的比重早在2013年已达到了100% (167万亿美元)，自那以后债务的规模持续上升，到2022年12月底，美国的债务总额已经达到31.42万亿美元，相当于是美国2022年GDP 25.5万亿美元的1.2倍，截止2023年7月底美国联邦政府债务余额为32.6万亿美元。美国财政预算用于还本付息的比重越来越大，债务的加重使得美国债务违约风险不断攀升，国际对美国违约的担忧也在与日俱增，一旦出现违约行为，就会对美国以至全世界造成灾难性的影响。
3.2. 美联储持续加息
美联储作为美国的央行，它的货币政策与行为对世界经济有着广泛而深刻的影响。联储政策的制定与实施，不但会对美国经济发展造成重大影响，还会对世界金融市场、国际资本流动以及世界金融系统造成直接或间接的影响。自2022年3月起，高通货膨胀率导致了美联储连续10次加息，截止2023年5月美联储的利率已经由原来的0上升至现在的5%~5.25%，虽然这次加息幅度符合市场预期，但美元至此加息幅度已达500个基点。美联储的利率政策对世界范围内的资金流动和投资活动有很大的影响。当美联储加息时，会导致美元资产更具吸引力，从而吸引外国投资者把资金流入美国。这将会造成外国资金的流出，特别是发展中国家资金流出，并可能对它们的汇率和金融市场造成影响。同时，美联储的利率决定也将影响到全球的借款成本与信用状况，从而影响到世界经济的成长与金融的稳定性。
3.3. 美元独特的国际地位
美国使用美元进行国际持续干扰的行为让更多的国家想要从以美元为主的国际货币体系中脱身。在全球化时代，以美元为主的国际货币体系促使美元极大地影响了全球贸易和金融交易，美国将美元当作一种金融手段，利用其独特的国际地位可以在长期内影响一个国家的经济，许多国家都害怕自己将来也会受到美元的攻击，所以，在国际金融与贸易中，许多国家都在探求各种各样的解决办法，例如双边使用本币进行交易，欧盟与金砖国家组织也正在探讨建立新的金融交易体系。
国际社会不断寻求更好的办法试图摆脱美元不断带来的不确定性和风险，但由于国际经济形势的不稳定加大了各国对于“安全资产”需求，“去美元化”的发展仍然受到限制。在可预见的未来，各国对于安全资产的需求将逐渐加大，这种安全资产需要具备较强的流动性和可获得性，并且需要稳定的金融体系作为支撑，因此这类资产的供应是有限的，与其他货币相比，美元仍具有不可替代性。
4. 全球货币体系多元化发展态势
东南亚国家联盟的领导人在第42届东盟会议上发布了一份联合声明，以推动地区间的支付连通性和推动本币贸易的宣言。宣言指出，使用本国货币对加深地区金融一体化具有更大的灵活性，并对于强化地区价值链具有更大的潜力，因此，各国都承诺要致力于抓住各种机会，推动地区间支付的互联互通，以增强地区间的无懈可击、安全的跨境支付。东南亚国家联盟的成员们鼓励在本区域的跨境贸易中使用本币，并且支持建立一个研究本币贸易的特别小组。并且在最近几年，随着发展中国家新兴经济体的崛起，它们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影响力得到了极大地提升，各个国家对于货币自主的重要性都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在国家和地区经济贸易合作中，以当地货币结算也成为一个新的重要话题，有关国家希望能够通过改革贸易结算和支付机制，签订双边和区域性的货币协定，来避免汇率风险，保护本国的贸易经济安全。在与美国经贸联系紧密、相互依存程度较高的区域，采用本币结算方式，不仅能降低第三方货币间的转换成本，而且能有效规避汇率风险。
探讨以本币进行结算的协定正得到更多国家的支持，例如，印度与马来西亚已经商定了以印度卢比为交易对象，中国与巴西已经商定了以当地货币为交易对象的交易；东盟还正在探索各种方法，以本币为结算对象，降低对美元、欧元、日元和英镑的依赖性。从当前的发展趋势来看，伴随着地区间经济合作的不断深化，将来很有可能会出现更多的区域性货币制度安排，这将会改变目前的国际货币图景，并且会带来一场国际货币体系革命。
建立国际货币多元化的局势是未来国际货币体系的发展方向，“去美元化”的态势会在各国的支持下成为一种长期趋势，但同时动荡的国际环境对于新的国际货币将会产生更多的稳定性要求，各个国家会增加在国际贸易和外汇储备中产生支付手段多元化来降低风险的需求，这毫无疑问会加快国际货币多元化趋势的发展。但美元目前在国际中的作用不会让“去美元化”一蹴而就，从2022年发生的一些能源危机、美联储加息等危机让各国对美元的风险评估急剧上升，各国为平衡风险减少持有美元，一旦这些风险退却“去美元化”的态势未必会像现在一样迅猛。虽然在各国对于风险的规避下减少了美元的储备，但在绝对水平上美元占全球货币的储备量和结算率仍然在国际中占领高地，在货币储备中，虽然美元储备的全球占比呈下降的趋势但仍然有欧元的三倍不止；在结算方面，截止今年7月，美元仍是全球支付中占比最高的币种，并且欧元和人民币等支付大多是在中欧两大经济体的区域贸易中发生，与美元的国际支付仍存在一定的差距。对于我国在人民币问题上，中国政府一贯强调要“有序”地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并不急于在近期内“取代”美元地位，同时也强调谨慎处理金融开放过度所可能产生的风险。
5. “去美元化”所面临的风险及应对
5.1. 全球“去美元化”所面临的风险
作为国际结算货币和国际储蓄货币的美元具有一定的国际地位和成为国际货币的条件，为防范化解美元汇率波动所带来的风险，全球“去美元化”呈现出一种多点发力的趋势，“去美元化”的动机存在于绝大多数国家之中，不仅全球储备较多的欧元、日元、人民币等在国际贸易中逐渐活跃，而且许多新兴市场国家本币的应用也变得更加广泛，全球货币体系逐渐往碎片化的趋势发展。因此，在今后的时间里，全球货币的多样化将会越来越显著，并逐渐形成一个更为多样化的全球货币体系。在这个体系中，美元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仍然在国际储备中继续扮演着主导的角色，而欧元、日元、人民币等的国际货币地位将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区域货币合作的速度将会更快，国际货币的发展趋势将会变得更为分散，竞争也会变得更为激烈。这表明，如果国际货币体系变革持续落后，那么，国际金融市场的金融风险将会增加。
5.2. “去美元化”浪潮的应对措施
面对“去美元化”趋势的加快所导致的日益突出国际货币治理的矛盾与风险，国际货币体系变革需进一步加强，这并不是因为某个国家的政治意愿或者经济需求，而是因为在多边治理系统中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缺口，这个缺口既来自于国际货币治理的滞后和规则体系的不健全，也来自于当前数字技术的迅速发展，对全球货币金融资产的风险增加提出了警告。在未来的国际货币体系改革中，将会出现许多新的、史无前例的变数，例如：加密货币、中央银行数字货币等。目前，全球正在经历一场以“无现金”为代表的金融创新大潮，以“金融科技”为代表的新一轮金融创新给国际货币制度造成了新的影响，也给全球货币管理带来了新的要求。
在今后的发展态势中，“去美元化”将会与国际货币多元化共存，而在这种情形下将不存在被国际公认的安全货币，各国只会更将目光聚焦于货币的安全性、流动性和回报率，同时在国际贸易中货币的政治作用也将纳入考虑范畴。国际货币的政治性早已超过其本身价值，在去美元化的背景和全球化进程缓慢的情况下，各个主要经济体都在寻找更大的政策空间，以自身的国内经济和国家的长远利益为基础，从国内和国际两个方面考虑，如何才能最好地推动本币结算、区域货币合作和金融市场国际化。特别是对于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在应对“去美元化”所带来的风险时，应积极提高本币在区域贸易中的活跃度和国际谈判能力，积极参与构建国际货币体系。
6. 总结
美元作为国际货币体系中的中心仍然具有良好的国内和国际条件，一种新的货币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有可能完全取代美元成为国际货币，但从长期而言，“去美元化”态势会长期保持，这也是各国应对美国霸权的一种措施，国际货币体系将会不断往多元化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