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正热膨胀(PTE)指物质加热时体积或长度增大,是一种常见的自然现象。虽然稀有,但仍有一些材料表现出负热膨胀(NTE)甚至零热膨胀(ZTE)的特性。使用ZTE材料或者NTE和PTE材料的组合可以减小尺寸变化以及温度急剧变化时的热应力,这在航空航天、高精度仪器和微电子设备领域非常重要 [1] 。ZTE和NTE现象的产生需要对抗晶格固有非简谐振动产生的热膨胀,这一条件可以在电子自旋和晶格表现出强耦合性的材料中实现。最典型的例子为磁性Invar合金(Fe65Ni35),其于1897年被C.É. Guillaume [2] 首次发现。Invar合金在铁磁(FM)向顺磁(PM)的转变过程中伴随着由于强烈的自旋–晶格耦合而导致的单元晶胞体积的减小(即磁体积效应),这补偿了非简谐振动的热膨胀从而表现出ZTE。受Invar合金ZTE机制的启发,筛选具有一定磁体积效应的体系可以寻找潜在的ZTE和NTE材料,例如(Hf, Ta) Fe2 [3] ,La(Fe,Al)13 [4] ,R2Fe17 [5] 等。
AlFe2B2合金由地球上丰富的无毒元素组成,其铁磁有序温度在280~304 K之间 [6] ,成分中大部分为轻质元素,由于现有磁性负热膨胀材料往往由重金属和稀土元素组成 [3] [4] [5] ,相比之下AlFe2B2具有显著的低密度以及室温条件下工作的优势。深入研究AlFe2B2磁相变的过程中,发现其晶胞沿着c轴方向在居里温度附近出现反常热膨胀的现象 [7] [8] 。假设通过某种方法提高AlFe2B2合金的居里温度,并扩展工作温度区间使其能够覆盖室温,同时精确控制材料的微观结构形成统一取向的织构结构,有望实现室温用轻质负热膨胀材料的突破 [9] 。
研究表明AlFe2B2的磁性能主要受沿c轴方向的Fe-Fe键影响 [7] [8] [9] [10] ,通过改变Fe-Fe原子键相互作用,可以起到调节材料居里温度的作用。B.T. Lejeune等人研究了Co、Ni和Mn元素在Fe位部分取代对AlFe2B2磁性的影响,发现少量的Ni、Co取代可以提高居里温度 [10] ;R. Barua又通过Ga、Ge元素对Al位取代,结果表明两种元素都提高了居里温度 [11] 。上述实验表明化学取代是调控AlFe2B2磁性能的可行方法。除了化学成分调控,最近有报道称微观结构调节是调整金属热膨胀行为的有效方法。Chengyi Yu [12] 等人通过电弧熔炼获得一系列具有纤维织构的MnxFe5−xSi,在各向同性的材料中实现了二维零热膨胀。
E. M. Levin通过实验发现20%的过量Al元素有助于抑制包晶反应过程中生成的第二相 [13] 。本研究在此基础上通过定向凝固法制备Al1.2−xGexFe2B2织构合金,系统表征了其微观形貌、晶体结构、磁相变行为及负热膨胀性能与Ge取代量的变化关系。
2. 实验
以高纯元素(> 99.9 wt%)为原料,在氩气气氛下采用电弧熔炼法合成了Al1.2−xGexFe2B2 (x = 0, 0.05, 0.1, 0.15, 0.2)的多晶合金。将合金锭重熔4次以保证均匀性,然后喷铸到直径为4 mm的铜模具中。采用布里奇曼法对喷铸金属棒进行重熔和定向凝固,生长速率为150 μm/s。为了减少包晶反应过程中额外生成的Al13Fe4和FeB两种第二相的影响,将所有定向凝固的金属棒密封在真空石英管中,并在1313 K温度下退火72小时,然后淬火到冰水中。
定向凝固获得的织构及粉末样品的晶体结构利用X射线衍射仪(X-ray diffraction, XRD, Bruker-AXS D8 Advance)进行分析,扫描角度2 θ为20˚~90˚,步长为0.01˚;使用场发射扫描电子显微镜(Scanning Electron Microscope, SEM, Talos F200X)进行微观形貌表征,并通过能谱分析仪(Energy Dispersive Spectrometer, EDS)检测样品元素分布情况,设备工作电压为200 kV;利用振动样品磁强计(Vibrating Sample Magnetometer, VSM, Lake Shore 7404-S)测量样品磁性与温度的变化关系,测试温区200~350 K,升温速率3 K/min,测试过程中磁场强度为0.1 T;使用差示扫描量热法(Differential Scanning Calorimetry, DSC, 214 Polyma)测量样品的相变温度与Ge取代量的关系,测试温区150~450 K,升温速率5 K/min;利用热机械分析仪(Thermal Mechanical Analyzer, TMA, NETZSCH F3)测量样品的线膨胀系数随温度的变化关系,测试温区120~400 K,升温速率5 K/min,推杆机械力设置为10 mN。
3. 结果与讨论
Figure 1. (a) XRD patterns of textured samples of Al1.2−xGexFe2B2 (x = 0, 0.05, 0.1, 0.15, 0.2); (b) XRD patterns of textured and powder samples with x = 0.1, along with the AlFe2B2 standard PDF card
图1. (a) Al1.2−xGexFe2B2 (x = 0, 0.05, 0.1, 0.15, 0.2)织构样品室温XRD衍射;(b) x = 0.1织构、粉末样品的室温XRD和AlFe2B2标准PDF卡片
图1(a)为Al1.2−xGexFe2B2 (x = 0, 0.05, 0.1, 0.15, 0.2)定向凝固样品的XRD衍射图谱,所有的样品都显示出{00L}衍射峰,表明具有良好的择优取向。与未取代的成分相比,Ge取代样品的衍射峰峰位发生了向左偏移,表明掺入的Ge使得晶格参数增加并引起晶面间距的增大。本研究得出的结论与R. Barua的实验结果相符,其证明了AlFe2B2的晶胞体积会随着Ge取代的增加而单调增加 [11] 。图1(b)为x = 0.1织构、粉末样品XRD衍射图谱与标准PDF卡片对照图;粉末XRD图谱表明存在正交Cmmm型AlFe2B2主相,以及2θ ≈ 27˚出现的少量FeB第二相。FeB相的出现可以归因于Ge在AlFe2B2晶格内有限的溶解度,这使得凝固界面处成分发生偏离。FeB被认定为是居里温度大于500 K的高温铁磁相 [14] ,可能会影响样品的整体性能。
Figure 2. (a) Curves of magnetization intensity as a function of temperature for Al1.2−xGexFe2B2 (x = 0, 0.05, 0.1, 0.15, 0.2); (b) Curie temperatures defined by the differential relationship in (a)
图2. (a) Al1.2−xGexFe2B2 (x = 0, 0.05, 0.1, 0.15, 0.2)磁化强度随温度变化的曲线;(b)由(a)微分关系定义的居里温度
Figure 3. Latent heat during the phase transition process of Al1.2−xGexFe2B2 (x = 0, 0.05, 0.1, 0.15, 0.2)
图3. Al1.2−xGexFe2B2 (x = 0, 0.05, 0.1, 0.15, 0.2)相变过程中的潜热
图2研究Ge取代对AlFe2B2体系磁性的影响,测试x = 0, 0.05, 0.1, 0.15, 0.2样品在0.1 T磁场下的磁化强度(M)随温度(T)的变化曲线。根据M-T曲线的变化趋势将Ge取代含量对体系磁性的影响划分为两个阶段:在0 < x < 0.1阶段,AlFe2B2的磁性变化对Ge含量较为敏感,样品的居里温度和磁化强度都随Ge取代的增加而增加,该阶段Ge元素对体系磁性的影响基本符合预期;在0.1 < x < 0.2阶段,材料的居里温度几乎不再随Ge取代的增加而增加,低温测得的磁化强度在x = 0.2样品中出现反常下降,与其在高温350 K测得的最大非零基底磁化强度相矛盾。M-T曲线的异常变化表明过量的Ge削弱了AlFe2B2的磁性,破坏了AlFe2B2主相的完整性。
对已经进行过M-T测试的粉末进行差示扫描量热仪(DSC)测试,结果如图3所示。图中各线段处明显凸起的部分为样品在相变过程中检测到的放热峰,与之相对应的温度为相变温度,该测试结果与图2(b)得出居里温度的变化趋势相似。DSC表征进一步确定样品居里温度变化与Ge取代量的关系,并佐证Ge元素在AlFe2B2主相中存在固溶极限,在图中具体则表现为放热峰的反常左移。
在XRD衍射图谱中出现的FeB第二相和M-T曲线不规律的变化关系都揭示出Ge取代后AlFe2B2化合物内部复杂的成分及形貌关系。为了进一步确定样品中各种相及元素的分布情况,本研究通过SEM对x = 0, 0.05, 0.1, 0.15, 0.2样品截面进行观测,图4为Al1.2−xGexFe2B2样品截面的微观形貌和元素面分布情况。结果显示所有样品截面内部都表现出了多孔性,表明样品均匀性以及机械性能较差。所有样品都存在不同形式的Al元素富集,对于x = 0以及0.05的样品,Al过量主要以区域面状形式析出,在SEM图中AlFe2B2主相表现为深灰色相,而Al富集区则表现为浅灰色相,EDS显示该富集区还存在少量的Fe元素,表明析出相可能为AlFe型化合物;对于x = 0.1、0.15、0.2样品,观察到随着Al含量整体的减少,表面形成了纤维状析出相,EDS显示该纤维状析出相不含有Fe元素以及Ge元素,由于B元素的测量是不可靠的,因此难以确定该第二相的具体成分;对于所有Ge取代样品,在SEM图中都观察到大量银白色的Ge区域状富集区,剩余少量Ge元素则弥散分布于主相中,随着x从0.05增加到0.2,Ge富集区域更加明显,表明Ge在AlFe2B2主相中存在固溶极限。通过比较上述五个样品的组织形貌图,本研究发现非化学计量比20%过量Al制备工艺对于定向凝固样品不具有保持均匀性抑制第二相的作用,反而在凝固过程中偏析出更多的Al,该现象对于研究和控制材料整体的负热膨胀性能是不利的。
Figure 4. Microscopic morphology and element distribution of Al1.2−xGexFe2B2 (x = 0.05, 0.1, 0.15, 0.2)
图4. Al1.2−xGexFe2B2 (x = 0, 0.05, 0.1, 0.15, 0.2)的微观形貌和元素分布图
图5展示了Al1.2−xGexFe2B2 (x = 0, 0.05, 0.1, 0.15, 0.2)定向凝固样品的热膨胀曲线。样品表现出的负热膨胀性能与Ge含量的关系呈现出鲜明的阶段性,该特点可以结合材料复杂的成分以及磁性变化解释。在x = 0样品中,存在大量区域面状的Al析出相以及孔洞,该因素稀释了AlFe2B2主相的负热膨胀效应,整体在120~295 K (∆T = 175 K)温度区间内表现出的线膨胀系数为αL = −15.7 ppm/K;当x = 0.05的Ge取代后,材料整体的磁性强度以及居里温度提高,正热膨胀的富Ge第二相析出,多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下使得材料整体的线长度变化(dL/L)发生了减小;当x ≥ 0.1,区域状Al富集转变为纤维状第二相,Ge取代量在0.1附近开始饱和,因此x = 0.1和x = 0.15在120~323 K (∆T = 203 K)温度区间表现出相似的负热膨胀行为;对于x = 0.2,过量的Ge破坏了主相的稳定性,表现出整体负热膨胀性能的下降。Al1.2−xGexFe2B2 (x = 0, 0.05, 0.1, 0.15, 0.2)样品热膨胀性能的具体数值如表1所示。
Figure 5. Thermal expansion curves of Al1.2−xGexFe2B2 (x = 0, 0.05, 0.1, 0.15, 0.2)
图5. Al1.2−xGexFe2B2 (x = 0, 0.05, 0.1, 0.15, 0.2)的热膨胀曲线
Table 1. Specific data of thermal expansion properties of Al1.2−xGexFe2B2 (x = 0, 0.05, 0.1, 0.15, 0.2) samples
表1. Al1.2−xGexFe2B2 (x = 0, 0.05, 0.1, 0.15, 0.2)样品热膨胀性能的具体数据
4. 结论
本研究利用定向凝固技术,首次制备出具有{001}取向的AlFe2B2合金,并通过Ge取代调控合金磁相变以及反常热膨胀性能,深入研究Ge取代量对样品整体微观结构、组织成分、磁性和负热膨胀性能的影响。研究发现,Ge取代可以显著提高AlFe2B2合金的居里温度以及拓宽负热膨胀温度区间。本研究得到的晶粒取向的Al1.2−xGexFe2B2合金具有低密度、宽温区的特点,有望作为一种新型室温用负热膨胀材料。
参考文献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