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儿》中的黑人女性意识觉醒
The Awakening of Black Women’s Consciousness in Beloved
DOI: 10.12677/WLS.2024.121004, PDF, HTML, XML, 下载: 43  浏览: 151 
作者: 周雨萌:大连海事大学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
关键词: 托尼•莫里森《宠儿》黑人女性觉醒Toni Morrison Beloved Black Women Awakening
摘要: 托尼•莫里森是美国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黑人女作家,其第五部作品《宠儿》改编自历史上真实的奴隶母亲弑婴事件,描写了美国残忍的奴隶制度下的一位黑人奴隶母亲塞丝的血泪史。其中,女主人公塞丝、婆婆贝比•萨克斯、小女儿丹芙三位女性人物贯穿全书,从贝比•萨克斯到塞丝,最后到丹芙的思想觉醒体现出莫里森笔下黑人女性的成长之路。分析塞丝祖孙三代不断进步的女性意识,不仅有助于理解作品中黑人女性的觉醒之路,对莫里森的作品思想亦能提供很好的帮助。
Abstract: Toni Morrison is the first black female writer to win the Nobel Prize for Literature in the U.S. Her second book, Beloved, is adapted from a historically true incident of infanticide by a slave mother, and depicts the bloody history of a black slave mother, Seth, under the brutal slavery system of the United States. Among them, the heroine Seth, her mother-in-law Babe Sachs, and her youngest daughter Danf three female characters throughout the book, from Babe Sachs to Seth, and finally to the awakening of Danf’s thinking reflects the growth path of black women under Morrison’s writing. Analysing the progressive female consciousness of Seth’s grandparents and grandchildren not only helps to understand the path of black women’s awakening in the work, but also provides a good help to Morrison’s thoughts on the work.
文章引用:周雨萌. 《宠儿》中的黑人女性意识觉醒[J]. 世界文学研究, 2024, 12(1): 20-23. https://doi.org/10.12677/WLS.2024.121004

1. 引言

作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获得诺贝尔奖的非裔女作家,托尼•莫里森毕生致力于关注和书写黑人命运、刻画黑人群像,其作品语言写实、震撼人心,大部分著作都围绕奴隶制度时期黑人女性的经历展开。《宠儿》是莫里森的第二部作品,与第一部《最蓝的眼睛》中走向自我毁灭的主人公佩科拉不同,《宠儿》的主人公塞丝与丹芙在女性意识上分别完成了对前辈的超越。丹芙的改变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对塞丝的觉醒意识进行潜移默化地学习与继承,最终主动做出行动,治愈了母亲塞丝,也治愈了内心的伤痛。通过描写三位女性,反映出莫里森对奴隶制度的批判,她呼吁黑人女性勇于反抗、直面历史创伤,最终超越传统的被压迫、被忽视的黑人女性形象,成为主宰自己命运的新时代女性。

2. 贝比•萨克斯:被动接受命运

贝比•萨克斯是一位年迈的黑人奴隶,一生任劳任怨,逆来顺受,面对命运的不公从未有过半句抱怨。在塞丝和她提及自己的孩子时,贝比•萨克斯的淡漠多过共鸣,更谈不上同情。“我生过八个。每一个都离开了我。四个给逮走了,四个被人追捕……我的头一胎。想起她,我只记得她多么爱吃煳面包底儿……八个孩子,可我只记得这么点儿。” [1] 作为奴隶母亲,每一次与孩子分离都将承受巨大的痛苦,可是贝比•萨克斯最后“只记得这么点儿”,可见孩子们被掠夺、被杀害带来的心理阴影使她无法承受,不忍去回忆,只能选择遗忘去麻痹自己,埋藏那些痛苦的经历。在一个又一个孩子离开她之后,她也失去了爱孩子的能力。作为黑奴,贝尔•萨格斯一生受尽了奴隶制的折磨,她对白人充满仇恨,但也仅仅只是仇恨,她曾经说白人“不懂得适可而止”。实际上我们从她的这句话中可以感受到,是她自身的遭遇使她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并且她潜意识里认为黑人比白人低一等 [2] 。

在奴隶制没有被废除的时候,黑人奴隶无法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们被白人当作物品来交换,没有对自己身体的自主权,有的被套上马嚼子,有的被鞭打、辱骂,有的被当作牲口一样使唤。黑人女性则更加悲惨,她们因为黑人的身份受到白人的歧视,并且因为女性的性别受到男性的歧视。她们被迫沦为生育的工具,生下来的孩子也难逃一劫。

从“甜蜜之家”逃出来后,贝比•萨克斯和其他逃出来的人们暂时获得了难得的平静和轻松,她在林间空地上布道,为黑人社区传播爱与温暖。贝比寄希望于祷告和传教,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抚平她内心的伤痛,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埋藏于内心最深处。相比于主动奋起反抗和叛逆,她倾向于选择平静的方式对自身的心态进行改造,她面对奴隶制度留下的阴影和伤痛的处理也停留在被动阶段。她没有能动地回忆起留下伤痛的片段,而是选择遗忘和逃避,以此来掩饰痛苦。然而,在“学校老师”和白人奴隶主追捕到他们的家园时,她亲眼目睹了塞丝不顾任何人的阻止,为了防止自己的孩子也沦为奴隶,绝望地杀死自己的女儿“宠儿”,“好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在塞丝还想接着杀死其他孩子并最后自杀时,她被拦下了。这一举动吓退了“学校老师”和其他白人奴隶主,他们暂时放过了剩下的黑人奴隶。贝比•萨格斯绝望地强装镇定,要塞丝给哇哇大哭的丹芙喂奶。塞丝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怔怔地接过丹芙,贝比尖叫着让塞丝把胸前的血渍洗干净再喂,塞丝不肯,二人大打出手,最后丹芙“就着姐姐的血喝下妈妈的奶”。自从塞丝杀死“宠儿”后,贝比一蹶不振,精神几乎崩溃,所有刚刚构建的美好精神世界全部坍塌。她没有任何力气去林间空地继续布道传教,郁郁而终。当她的人生即将走向终点时,她意识到了自己和黑奴的悲剧:这世上除了白人,没有别的不幸,“他们不懂得适可而止” [3] 。

纵观贝比•萨格斯的一生,她或许曾经在内心深处燃起过反抗的火苗,可终究没能抵挡过现实的残酷。她一生隐忍顺从,从未奢求过作为“人”的基本权利,更不用说作为女性的权利了。她是传统黑人女性的代表,在白人男性主导的社会中艰难地生存着,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的话语权。过去的历史和记忆深深地印在她们的脑海中,使得她们身体和精神上极其扭曲而无法自拔。难以直视过去,终究无法面对未来 [4] 。

3. 塞丝:自我意识的觉醒

塞丝早年度过了非常艰难的时光。她嫁给黑尔时没有婚礼,只有一副耳环;她的孩子刚一出生,奶水就被白人抢走,“学校老师”在旁边记录着整个过程,这让她每每回想起来,都无法抚平心中的耻辱和伤痛。她背后受到鞭打而留下的纵横交错的伤疤如同樱桃树一样蔓延开来,但是这樱桃树永远不会结出果实来。当她带着孩子们从“甜蜜之家”逃了出来,到达了暂时安全的地方时,她度过的二十八天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二十八天。没有打骂、虐待、痛苦,她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对于她来说已经如天堂一般了。然而,好景不长,当奴隶主们追赶到这里时,她对美好生活的幻想和构建破灭了。这意味着她将重新回到地狱般的生活中去,她的孩子也必将无一幸免。苏珊•巴比特指出:“塞丝杀死孩子并不是为了剥夺在奴隶制下孩子最小的生存条件,而是试图为她自己索取在奴隶制下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东西。” [5]

强烈的恐惧和绝望侵袭着塞丝,她无法忍受孩子们也面临同样惨绝人寰的遭遇,于是她狠心割断女儿的喉咙,“想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去”。这一举动在旁人看来残忍至极,但在奴隶制度的背景下,塞丝认为是拯救了这个孩子。塞丝杀死的不只是宠儿,更是她作为奴隶女性面对剥削的卑微、懦弱和胆小。她没有像贝比•萨克斯一样选择逆来顺受,而是尽她所能,以一种极端的手段去保护她的孩子。宠儿是奴隶制度下黑人女性的缩影,她的怨气以鬼魂的形式不断徘徊于一百二十四号房屋,“连骑马经过的人都要躲得远远的”。宠儿的怨气不仅是对塞丝的控诉,更是对奴隶制度的血淋淋的复仇。对自己身体十分珍重的塞丝,原本不堪忍受被强暴而出逃,但在为宠儿墓碑刻字时甘愿出卖自己的身体,换来刻上的七个字母。连保罗•D都感叹道,“你的爱太浓了,塞丝”。塞丝平静地说,“不浓烈的爱根本不是爱。”一直以来,沉睡在她身体中的忍让、顺从的力量觉醒了,她的弑婴是对白人施予其的模仿甚至僭越。

塞丝在提及宠儿时,反复重复的一句话是“她是我的”。这代表着塞丝认为自己是具有平等的自我意识的“人”,她重视自我与子女的关系,渴望孩子们安全地陪伴在她身边,而不是经历历代黑奴的命运:奴隶与孩子骨肉分离的悲痛。她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护她周全,哪怕不惜结束她的性命。这种极端又畸形的方式反映出塞丝对种族歧视以及父权社会的奋起反抗。

4. 丹芙:突破禁锢的牢笼

丹芙是塞丝的女儿,在宠儿还魂回到一百二十四号房子以前,她和塞丝过着疏离又缺乏沟通的生活。丹芙最常待的地方是阁楼上的“翡翠衣橱”,象征着她与外界的隔离与内心世界的孤独。直到某一天,宠儿以昏迷困倦的状态化作人形,出现在家门口的树旁边,得到塞丝一家的救助后,丹芙的内心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她开始无微不至地照顾宠儿,并且不允许保罗•D对宠儿的身世和来历提出任何质疑。她从宠儿的名字、下颌的“微笑般的阴影”,以及她询问塞丝的耳环,丹芙认定了宠儿是她的姐姐,“就着她的血喝下了妈妈的奶”。这个发现让丹芙无比激动,她没有像路过一百二十四号的其他人一样,对这个似人又似鬼魂般的宠儿感到害怕和排斥,而是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感动。她无需再向塞丝小心翼翼地询问关于宠儿的故事,她们最终可以直面这段创伤。

然而,在塞丝和宠儿彼此相认后,宠儿开始无尽地向塞丝索取母爱,塞丝为了陪伴宠儿,去上班一天比一天晚,最终被解雇;家里经济状况每况愈下,塞丝把家中仅剩的食物都留给饭量暴增的宠儿。宠儿的肚子越来越大,塞丝因为疲惫和精神上的折磨,整个人如同被吸干了魂魄一般日渐憔悴。敏锐的丹芙觉察出了异样,她意识到如果不做出改变,这个家会被彻底毁掉。几乎从未走出过一百二十四号房子的丹芙鼓起勇气,凭借模糊的记忆一步一步走出这个封闭的空间,寻求帮助。丹芙主动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她积极寻求改变,象征着她人格的独立和成熟。她不再纠结于塞丝向她刻意隐瞒的往事,而开始思考作为家庭的一员,她能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丹芙克服了内心的胆怯与不安,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到黑人社区去号召和团结大家的力量,最终,在大家的齐心协力帮助之下,送走了宠儿,塞丝也从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中解脱出来,放下过往的伤痛,得到了救赎。一百二十四号重新恢复了平静,这里的所有人和过去的一切停止了纠缠,开始了新的生活。宠儿的离去暗示着塞丝和丹芙对这段过往经历的和解,也是对她们内心的自我和解。

5. 结语

贝比•萨格斯一生都未能摆脱创伤的阴影,没有活出自我,但她的思想却启迪着后人。塞丝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创伤的影响,但是她仍然选择努力摆脱这些桎梏。到了丹芙这一代新女性,自我觉醒意识更加鲜明和突出,她渴望了解真实的历史,勇敢冲破奴隶制的牢笼,重新塑造自己的人格。《宠儿》中的三代女性的自我觉醒反映出莫里森对黑人女性获得自我解放的美好企盼,她呼吁黑人女性挣脱奴隶制度的束缚,活出自我,共同重建美好家园。

参考文献

参考文献

[1] [美]托尼•莫里森.宠儿[M]. 潘岳, 等, 译. 海口: 南海出版社, 2006.
[2] 刘霞. 寻找自我的历程——论托尼•莫里森《宠儿》中人物的主体性[J]. 涪陵师范学院学报, 2004(1): 56-59.
[3] 王丽丽. 时间与叙事解读托尼•莫里森的长篇小说《宠儿》[J]. 中国民族大学学报, 2004(3): 159-162.
[4] 张硕. 论宠儿中以哥特式手法展示黑人女性主义[J]. 南昌高专学报, 2010(5): 35-36.
[5] Babbitt, S.E. (1993) Identity, Knowledge and Toni Morrison’s Beloved: Questions about Understanding the Racism. Hypatia, 9, 1-18.
https://doi.org/10.1111/j.1527-2001.1994.tb00447.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