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成与风险:网络缩写语的“符号暴力”解析
Generation and Risk: An Analysis of “Symbolic Violence” in Network Abbreviations
DOI: 10.12677/ml.2024.123196, PDF, HTML, XML, 下载: 21  浏览: 44 
作者: 张旭佳:中南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湖北 武汉
关键词: 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网络场域亚文化Network Abbreviations Symbol Violence Network Field Subculture
摘要: 相对于传统语言而言,网络缩写语是伴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在圈层语言交流中产生并实现破圈传播的变异符号。因此,本文主要对网络缩写语破圈后的现象进行研究,网络缩写语在语言文化和网络结构中,利用“编码–解码”策略生成独特的语言表达体系,作为符号再造实践的产物,不只是纯粹的语言交流的工具,还具有符号暴力的倾向。在此基础对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生成机制进行探究,认为其主要借助网络技术、符号资本以及语言市场生成权力关系,影响网民的价值判断、认知机制、行为倾向,满足了布迪厄语言关系总是权力关系的论述。
Abstract: Compared with traditional languages, network abbreviations are mutated symbols that are generated and spread in circle language communication along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the Internet. Therefore, this paper mainly studies the phenomenon after network abbreviations break the circle. In language culture and network structure, network abbreviations generate a unique language expression system by using the strategy of “code-decoding”. As the product of symbol reengineering practice, network abbreviations are not only a pure tool of language communication, but also have the tendency of symbol violence. On this basis, the paper probes into the generation mechanism of “symbolic violence” in network abbreviations, and holds that it mainly generates power relations with the help of network technology, symbolic capital and language market, and influences the value judgment, cognitive mechanism and behavioral tendency of netizens, thus meeting Bourdieu’s argument that language relations are always power relations.
文章引用:张旭佳. 生成与风险:网络缩写语的“符号暴力”解析[J]. 现代语言学, 2024, 12(3): 235-242. https://doi.org/10.12677/ml.2024.123196

1. 引言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网络空间是亿万民众共同的精神家园” [1] 。在互联网全面深入日常生活的当下,人们更愿意用具有经济性的网络符号来表达感受。网络缩写语作为一种亚文化产物并实现破圈传播,不仅是新时代背景下圈层寻求独特表达的语言现象,也是一种社会现象。布迪厄曾经说过就连最简单的语言表达也不是纯粹的,语言在言语的过程中必将蕴含着权力关系 [2] ,网络缩写语作为语言符号的再实践,其中的权力关系可想而知。因此,研究网络缩写语的暴力倾向以及生成机制,对建设网络生态环境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2. 网络缩写语:符号的再造实践

网络缩写语作为符号的再造实践,主要利用“编码–解码”策略,产生于亚文化等圈层,形成一个庞大的符号体系。在互联网的推动下,网络缩写语从“自嗨”到“破圈”而出。

(一) 网络缩写语类型划分

网络缩写语是为适应网上交流互动,由网络催生,在缩略的基础上创新而来的,并且融合网络缩略特征的一种独具特色的语言,主要流行于游戏圈、饭圈、二次元等圈层。随着网络社会的不断发展,人们在网络空间的深入交流导致个体在群体中的身份出现交互性,从而促使网络缩写语的传播突破了圈层限制,形成了独特的网络缩写文化。但只有少量的网络缩写语实现“破圈”而出,大多数缩写语还只是局限于某一圈层。因此,本文从圈层层面上对网络缩写语划分为三类:饭圈、游戏圈、二次元圈。

网络缩写语大部分产自于“饭圈”,主要用于沟通交流以及表达情感,因其具有原生性以及衍生性,在内部消化发展后,而迅速出圈。如缩写语“BHYS”(不好意思)、“XSWL”(笑死我了)、“DBQ”(对不起)、“PLMM”(漂亮妹妹)、“SJB”(神经病)、“SSFD”(瑟瑟发抖)、“KSWL”(磕死我了)。游戏圈层的网络缩写语主要通过线上交流和直播互动而产生,表现为明显的固定性和偶然性,主要的缩略语有:“YYDS”(永远的神)、“ADC”(核心输出)。“C”(C位,核心输出职业)、“1”(表示收到、肯定以及了解),XXS (小学生指玩游戏较菜的玩家)。二次元圈层的网络缩写语一般和动漫相关,如“AWSL”(啊我死了、阿伟死了)、“鬼畜”(原意指像魔鬼畜牲一样残酷无情)、“CP”(英文Coupling的缩写)。

(二) 编码–解码:网络缩写语意义生成的策略

索绪尔认为语言符号是由能指(概念)和所指(声音–形象)组成的意义系统( [3] , p. 94)。符号的意义主要通过与其他符号的关系以及差别来显现。网络缩写语主要由拼音首字母构成,利用与汉字之间的语义关系来造词,是在常规语言结构基础上进行的符号再造,偏离了常规语言使用本身的能指和所指的语言系统规则 [4] 。根据英国伯明翰学派著名文化研究学者霍尔的观点,大众文化在“编码–解码”的过程中得以生成并对社会产生作用( [5] , p. 75)。因此,从传统语言向网络缩写语转换的过程中,人们需要对语言符号进行编码,形成网络缩写语与传统语言之间的所指(概念)一致性、能指(声音–形象)区别性,生成独特的符号表达体系。但同时编码和解码之间需要具有一定程度的一致性,否则传播交流将失去有效性( [5] , p. 75)。在解码的过程中,由于符号的任意性以及外在环境的作用,造成其原有意义的错配,那么解码将会获得一种新意。如“NSDD”(你说得对)也可指“你是弟弟”。再者将“YYDS”又延伸出新的意义内涵,在饭圈群体中“YYDS”变成了“永远单身”的意思;因此网络缩写语作为一种有别于日常的话语表达体系,在其传播过程中也在渗透和形塑人们的日常话语体系。

3. 网络缩写语:网络场域中的符号暴力倾向

本章主要以网络空间作为行动者语言符号实践的场域,探究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倾向以及如何对文本进行解构来传达隐形的符号暴力。

(一) 网络场域

人类的活动实践主要存在于时空之中,从一个时间点滑向另一个时间点的时间运动,语言实践在时空中被建构成符合自身逻辑的行动,卷入资本与权力的合法性争夺中,在此时空内行动者在语言实践中所遭遇到社会环境我们可以用场域来取代。布迪厄将场域界定为:在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网络或是构型,并且得到客观的限定 [6] 。我们不难发现场域是不同位置之间的关系网,而不同的位置区分是根据不同的资本或权力在位置的分配结构和其他位置之间的客观关系,所以布迪厄认为在任何不同社会文化场域中都存在着“符号权力”或“符号暴力”,且复杂的语言运用及实践总是卷入资本与权力的不平等分配过程,受其形塑挤压 [7] 。且网络社会作为一种特殊场域不断作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世界,网络缩写语作为行动者在网络场域实践的产物,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我们作为性情倾向的惯习系统。因此,将互联网看作是一个场域,对认识网络缩写语的内在逻辑具有重要的意义。

(二) 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倾向

语言一般被视为表达、承载、传递思想观念的工具或符号,理解自我与他人及世界关系的基本途径,因与他人交流需要才产生的符号。网络缩写语作为语言符号的再造实践产物,不止只有言语的纯粹的符号意义,而且还运用符号建筑其新的社会关系,表达着社会认同。在布迪厄看来,语言分析结构“编码–解码”的过程实际上是以一种“权威–信念”关系为基础的。因此,他认为“语言关系总是符号权力的关系,通过这种关系,言说者和他们分别所属的各种群体之间的力量关系转而以一种变形形式(transfigured form)表现出来” [8]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常常可以从行动者的口音语调、词汇用语以及动作中判断这个人的身份地位、甚至年龄、教育程度差异,可以说日常语言必然与行动者的权力关系、交流目的、使用策略密切相关。

而后布迪厄提出了符号暴力的概念探讨以语言与权力的关系以及符号暴力如何发挥作用影响行动者的实践活动。布迪厄在《关于电视》中指出,“符号暴力是一种通过施行者与承受者的合谋和默契而施加的暴力,通常双方都意识不到自己是在施行或者承受” [2] 。每一个行为者既参与塑造这一网络场域的决定机制并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又受这个网络场域机制所决定。因此网络缩写语的符号暴力的实施是场域内的每个行动者在合谋的基础上,完成了对自己的符号暴力。语言是一种有意识的遵循规则的行为,符号暴力的施暴者具有建构现实的能力,行动者只要拥有与施暴者相同的认识工具或认识规则,识别不出这是一种暴力,认为其是合法的并予以赞同,符号暴力才会发生。所以不同于警察、监狱等显性的强制暴力,符号暴力是一种“温和的”“隐性的”暴力 [9] 。

在网络场域中网络缩写语主要以合法化的符号资本的形式表现出来,符号资本又总是和行动者的位置有关,个人身份受制于社会位置,使行动者很难真实、超脱的理解这些现实,往往只能通过位置带来的视域认识现实,这种认识通常被成为误识。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的实施过程就是在误识的基础上形成新的语言惯习,在语言关系以及语言市场的双重作用下,由行动者以自我异化的方式进行,也就是行动者协助网络场域完成了对自身的符号暴力。布迪厄也将这一过程论述为“语言习性 + 语言市场 = 语言表达或言语”,也是误识建立到符号暴力生效这一过程 [7] 。因此,大多数行动者无意识的接受支配者的价值观,歪曲的理解自己的生存状况从而导致符号暴力的发生。

4. 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的生成机制

网络缩写语将常规语言符号化,通过网络技术、符号资本以及语言市场等生成机制对行动者的性情倾向产生影响,从而实施符号暴力。

(一) 网络技术: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的手段

较早时期,互联网的发展速度较慢,网络缩写语作为一种圈层内部成员方便与“自己人”交流的语言,主要通过网络缩写语独特的语言特征识别自身所属圈层的人员,同时也将不属于本圈层的“门外汉”区隔开来。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第50次统计报告基础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6月,中国网民规模达到10.51亿,互联网的普及率达到74.4% [10] 。随着互联网的迅猛发展,网络缩写语凭借其独特的文本特征,在对其进行解构的过程中表现为明显的随意性,如“YYDS”表现为“万物皆可YYDS”的符号吸引。因此,网络缩写语在传播过程中满足使用者强烈情绪表达需要,不再局限于小范围的网民语言互动,逐渐成为一种强势流行语。同时伴随着游戏圈、二次元、饭圈等圈层的内部使用语言的私密性较强,以及圈层身份的交互性,网络缩写语不再局限于特定的圈层内部进行传播,开始大范围的出现 [11] 。

随着网络技术的变革,云输入法开始被应用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网民在打字的时不需要费力寻找目标字词。“微”时代信息传播效率提高、信息碎片化趋势明显,是缩写体被大范围使用的重要原因之一 [12] 。行动者在输入字词时,有时可以通过输入法的联想功能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如“YYDS”本意为“永远的神”,经由输入法的联想,衍生出:“阴阳大师”。同时网络媒介环境是网络缩写语大范围走红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在近几年来,网络虚拟世界快速的侵占人们日常的生活世界,相对来说网络的发展周期较快,网络监管较为滞后。因此,容易在时间与空间造就某个自由地带,让人感受不到约束的存在,做出越轨行为。在此背景下,传统的语言的所指与能指统一模式,都被网民解构打散,进行重新编码。而这种网络缩写语生成策略的出现,正是智能网络技术进步和宽松的网络环境所带来的。

(二) 符号资本: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支撑

在网络缩写语领域中,符号资本就是施加符号暴力最有用的工具,文化资本和经济资本也要通过转换为符号资本而披上合法化的外衣 [9] 。行动者在网络场域实践中形成惯习,不假思索地的认同并接受这种假象时,符号资本也就剥夺了行动者了解真相的认知能力。作为语言类的网络缩写语擅于营造象征性意义,随后网络缩写语通过符号起到象征作用,网络缩写语通过对特定的群体塑造,从而使“权力网络” 无处不在。以网络缩写语“YYDS”为例,在经过语言模因的强势模式选择后而呈现现象级传播,在流量至上的网络场域中,娱乐话题中带有“YYDS”话题讨论较多,并且占到热搜总量的80%。特别是在东京奥运会期间,“YYDS”的热度达到了顶流。行动者在使用“YYDS”的同时,也获得了缩略语附加的符号价值。随后商业资本在“YYDS”热度的诱惑下,建立了商业品牌和“YYDS”之间的联系,瑞幸咖啡(中国)有限公司申请注册“YYDS歪歪滴艾斯”商标,随后在《瑞幸“YYDS”》的广告片中,营销宣传“瑞幸冰咖YYDS”。这一系列操作的背后是商业资本利用合法化的符号资本实施符号暴力,建立品牌在群体消费中良好的企业形象,传递品牌信任,潜移默化地影响受众的消费行为,行动者在符号暴力的控制下产生虚假需求以及非理性消费。

(三) 语言市场: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的助推

语言市场的助推使网络缩写语中的权力关系更明显的展现出来。语言交流是网络场域最基本的沟通方式,语言有一个语言市场,所谓的语言市场,布迪厄将其陈述为“即作为一个特定的约束和监督系统强加自身的力量关系系统,这一系统通过决定语言产品的价格”来推动语言生产方式的更新 [2] 。这就是说,语言言说是在一定的社会制度上发生的,并受到相应的社会规范的限制。然而语言权力关系并不完全是由占主导地位的语言力量所单独决定的,是整个社会结构在互动中得以呈现。因此语言市场在网络场域中扮演重要的角色,也在向行动者传达什么样的语言表达最有价值,怎么表达最有价值。有学者对新生代的流行语的特征进行了分析,具有象征性,衍生性和周期短等特征会成为网络流行语而迅速蹿红 [13] 。网络缩写语因其独特的强势语言模式以及网民的多样化使用受到语言市场的热捧,火速出圈。“YYDS”最早出现于电竞圈,电竞解说者用“YYDS”表达对选手的喜爱,在2021年东京奥运会时,网民用“YYDS”来表达对运动员的赞美和尊敬;“AWSL”(阿伟死了或啊我死了)因强烈的情感表达成为2019年B站的年度弹幕。除“YYDS”“AWSL”外,还有“XSWL”(笑死我了)、“ZQSG”(真情实感)等一系列利用“编码–解码”策略而生成的缩略语充斥着网络场域,不断进军人们的日常生活世界。但语言市场受限于主流文化,主流文化的禁忌通过培养和熏陶,使人们接受既定的规则和秩序。网络缩写语作为传统语言的变异形式,能够实现与传统语言同一个意思的表达,从而避免了主流文化中的话语禁忌,如缩写语“ZZ”(政治)、“XXW”(性行为)。在语言市场的导向以及技术的实质性约束下,人们只能选择网络缩写语,也在无声中加速了网络缩写语的符号暴力。

5. 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风险问题

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作为“隐性的”符号暴力形式,在其生成过程中很难被察觉。虽无声,但却对人们的认知能力、文化建构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带来了相应的风险问题,改变人们的现实生活世界。

(一) 符号暴力下的自我异化

与认与编码相对应的就是受众的解码,行动者因对具有符号价值的网络缩写语的强烈追求,在相应的解码过程中会产生出相应的信念,即行动者对符号的解码与网络缩写语的编码立场一致。为了达到消费的目的,网络缩写语的解释者往往通过为网络缩写赋值,满足行动者强烈的情感表达需求。如“U1S1”(有一说一)、“NSDD”(你说得对)、“YYDS”(永远的神)等等,在现代网络场域中把其缩写后,其本身的涵指意义没有变化,但是被赋予了加强语气,着重强调情绪色彩;也就是说行动者在使用网络缩写语的过程中,对网络缩写语所表达的所指意义表示认同与理解。而此以为基础的“编码–解码”过程,正是行动者自我认同、误识的过程,也是自我异化的基础。在认同、误识的基础上,行动者在消费网络缩写语的过程中不仅消费网络缩写语的使用价值,还有它所蕴含的情感价值,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就是通过对行动者进行“符号化”的塑造,达到控制行动者的目的,从而使“符号权力”无处不在 [11] 。潜移默化地影响行动者的语言使用行为,也更深层的影响者行动者的认知机制以及行为倾向。网络缩写语消费更多的展现了社会经济的发展状况以及亚文化圈层的多样化,但是也在不知不觉中使行动者成为自我异化的个体,处在符号暴力状态中而不自知。

(二) 符号消费下的文化迷失

有学者认为网络缩写语的产生是正式语言的过度形式,但同时也对语言系统产生影响,造成语言表达匮乏和语言通货膨胀 [14] 。输入法的出现已然对汉字产生了冲击,而现今在网络缩写语的裹挟下,我们只能够输出同质化的符号,语言不只是工具,文字也不只是说出和写出的话,它是一种受思维支配、有活性的、需要保持训练才能自如表达的东西。网络缩写语的随意拼搭不仅破坏了基本的语言使用规范,而且还造成现代人的语言贫乏问题。2021年新华社批评了“万物皆可YYDS”的现状,认为网络流行用语造成现代人的网络失语,丧失了语言表达的主体性。

网络缩写语造成现代人的网络失语的同时,也会带来语言场域的通货膨胀。在最近的网络微博超话中热搜榜上的话题讨论#网络上看不懂的字母缩写#,这一话题引起了2.9万的讨论次数,吸引了2.4亿的阅读次数,在比较复杂的缩写语帖子中,经常有人回复“蹲一个课代表 解释一下”、“课代表来了”为其他网民进行含义解释并在网络场域中受到欢迎和认可而后有人将各种网络缩写语整理成网络缩写语科普贴,方便网民在了解网络缩写语所指含义。无论是关于网络缩写语的吐槽,还是科普,都表明了网络缩写语的产生造成了原有的话语体系的拥挤,加深了语言符号的理解难度,加深了人们交流的负担。

不论是现代人的网络失语还是语言通货膨胀,究其原因是行动者为实现文化的符号权力功能而导致的后果。文化是一个长期积累并形成相对应的生活方式的过程,这种生活方式是与社会位置同源,或者说在心智结构和社会空间相对应。语言也是这样,内在的身体倾向、价值观念受到相应的场域结构的影响,将价值观念内化在自身的性情倾向中。惯习作为一种中介机制,相对于权威的用语而言,行动者受惯习的支配生产话语实践,成为在网络场域的“集体无意识”而对自身实施符号暴力。

(三) 群体认同下的文化区隔

网络缩写语“出圈”是伴随着技术赋权和圈层破圈在语言发展过程中的正常现象,其中的亚文化价值在于增加身份认同和情感交流,但同时也造成了文化区隔 [15] 。“AWSL”最早随着虚拟主播的出现而爆火,“绝绝子”多用于赞美或嘲讽,最早出自百度贴吧里的乡村天后吧,而后多用粉丝向喜欢节目中喜欢的选手加油。我们可以发现网络缩写语最早来源于饭圈、游戏以及二次元等圈层,通过符号缩写的形式构建起独特的交往方式,表达圈层内部身份认同,呈现让圈外人无法理解的隐喻。行动者在认同较为流行的网络缩写语的独特能指和所指的意义系统后,随着网络缩写语的传播和应用,原有的网络缩写语逐渐被大众所熟知,不再具有区隔性。但是网络缩写语的意义和特征逐渐趋向于一种约定成俗的标准,为了区分圈内人与圈外人,网络缩写语的编码会更倾向于加深网络缩写语私密性来辨认“自己人”,由此产生的文化区隔现象十分明显。

网络缩写语的出圈带来的不只是“网络符号权力”范围的扩大,还有文化资本差距变大带来的更深层次符号暴力,进一步加深文化区隔。布迪厄从场域结构理论出发,认为每一次的语言交流都包含了成为权力行为的可能性 [16] 。拥有不同资本的行动者在网络场域结构中的不同位置上开展交流,行动者拥有的资源在交流的过程中可以转化为相互制约的资本,相应的权力关系也就形成了。圈层内部人员对网络缩写语的所指与能指意义的一致性有清楚地了解,在网络场域中所处的位置占有较大资源,因此,圈内人和圈外人形成了资本差距。在网络场域中,由于行动者身份的交互性,网络缩写语随时呈现破圈而出的状况。为了维护资本差距、区隔身份,圈内人只能进行更为隐蔽的编码行为。建立在群体认同基础上的文化区隔,也因为网络缩写语的出圈进一步加深。

6. 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的社会学反思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了解到网络缩写语是由符号构成的复杂的符号系统,其中蕴含着象征性的权力关系对行动者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因此我们从社会学视角进行理性反思,规避它所带来的负面作用。

(一) 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反思

很多学者从语言学和传播学的角度对网络缩写语进行了细致地分析,但是始终忽略了其背后所隐藏的权力关系。因此,我们借助了布迪厄的“符号暴力”理论,探究了网络缩写语的符号暴力的生成机制,以及对行动者的日常生活世界产生了不良影响,并借助相关的社会学思想对其进行反思。

对于现代人来说,日常生活世界已经与网络场域建构了无法割裂的关系,网络场域不仅为各种亚文化的传播和身份建构提供了多种可能,而且通过文化的再生产隐蔽地控制着场域结构。网络缩写语作为网络场域中符号再造实践产物,在互联网快节奏的社交方式下,网络缩写语通过网络技术手段、符号资本加持、语言市场导向获得持续发展的动力,推动网络缩写语的符号暴力机制的生成。网络缩写语作为行动者获取符号资本的工具和对象,并成为权力主体渗透在那些饱受网络便利的人们的意识之中,成为人们在网络场域实践过程中生成的惯习倾向,在行动者的协助完成了对自身的符号暴力。依赖普遍的误识的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也剥夺人们对真相的思考能力,所以在实践过程中符号暴力很难从根本上消除。

(二) 理清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责任归属

网络缩写语在促进圈层文化交流的同时,因其出圈而衍生的符号暴力问题也是急需解决的。所以要理清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的责任归属问题,才能尽可能减少符号暴力的操纵和剥削。

首先,平台作为网络场域的运行者,承担着监管和导向的职责。在信息爆炸时代下,信息量和用户量的增加,也造成了平台在监管方面成本增加和技术困难等问题,因此,需要相关部门加强审核力度,减少网络缩写语的推送服务。同时做好语言的把关工作,对相应的晦涩难辨和带有攻击性的网络缩写语纠正及警告,维护网络文化环境。

再者,语言市场证明语言的使用是有价值的,并在语言市场形成了客观标准与主观使用之间的紧张关系。网络缩写语网络缩写语的强势走红,对主流文化产生了威胁。因此话语控制必须被提到日程上,福柯认为“话语即权力”。话语不仅仅是简单的语言结构和形式,还有在语言结构和形式背后的权力关系。因此,在文化狂欢中我们要加强对网络场域的话语权掌控,坚持主流意识的领导权。

最后个人作为网络场域的主体,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的顺利实施,是离不开个人与网络缩写语的“合谋”。因此,作为主体的个人,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识破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的阴谋,在文化语言中保持主体意识。其次要有反符号意识,从主观上拒绝网络缩写语“符号暴力”,主动规避符号暴力,减少符号暴力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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