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G表现对中国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影响研究

A Study of the Impact of ESG Performance on the International Competitiveness of Chinese Manufacturing Firms

摘要: 随着全球市场的日益竞争和社会对可持续发展的日益关注，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绩效(ESG)因其综合性和可持续性而成为制造业企业保持竞争力的关键要素之一。本文选取2016~2021年沪深A股制造业上市公司数据作为研究样本，基于固定效应模型，实证检验ESG表现对中国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影响。研究表明：ESG表现能显著提高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此外，根据行业和产权性质划分的分组研究表明：非重污染企业和非国有企业更容易通过ESG表现提高其国际竞争力。进一步分析发现，重污染企业滞后一期后的ESG表现能显著提升其国际竞争力，即从长期来看，重污染企业积极的ESG表现可以提升其国际竞争力。研究结论不仅为我国ESG政策优化和实施提供了理论和实证参考，而且对我国企业提升国际竞争力、践行可持续发展理念具有重要启示。

Abstract: With the increasing competition in the global market and society’s growing concern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environmental, social and corporate governance performance (ESG) has become one of the key elements for manufacturing firms to maintain their competitiveness due to its comprehensiveness and sustainability. This paper selects the data of A-share listed manufacturing companies in Shanghai and Shenzhen from 2016 to 2021 as the research sample, and empirically examines the impact of ESG performance on the international competitiveness of Chinese manufacturing companies based on the fixed effect model. The study shows that ESG performance can significantly improve the international competitiveness of manufacturing enterprises. In addition, the grouping study based on industry and ownership nature shows that non-heavily polluting enterprises and non-state-owned enterprises are more likely to improve their international competitiveness through ESG performance. Further analysis reveals that the ESG performance of heavily polluting enterprises after one lag period can significantly improve their international competitiveness, i.e., in the long run, the positive ESG performance of heavily polluting enterprises can improve their international competitiveness. The findings of the study not only provide theoretical and empirical references for the optimization and implementation of China’s ESG policies, but also provide important insights for China’s enterprises to enhance their international competitiveness and practice the concept of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1. 引言

ESG (Environmental, Social and Governance)即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是一种综合考虑企业的环境贡献、社会责任和企业治理绩效而非纯财务绩效的全新的投资理念和企业评价标准，用以衡量和评估企业在可持续发展和履行社会责任等方面的综合表现。2004年，联合国发起的倡议报告《Who Cares Wins》中首次明确了ESG投资的概念，报告认为将ESG纳入资本市场中能带来更可持续的市场和更好的社会效果。近年来，随着气候变化、贫富差距以及生态保护等社会问题逐渐凸显，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国际组织开始重视企业的ESG信息披露，联合国全球契约组织(UNGC)强制要求其组织内公司每年提交一份ESG表现的进展报告(Communication on Progress, COP) [1] 。尽管相较于发达国家，中国在ESG方面起步较晚，但自“双碳”目标提出后，ESG问题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从2017年中国责任投资论坛倡导ESG投资理念，到2019年科创板强制要求ESG信息披露，国内企业进行ESG信息披露已经是大势所趋。

党的十九大和二十大报告分别提出“培育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世界一流企业”和“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弘扬企业家精神，加快建设世界一流企业”。随着经济全球化的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进行国际化经营，ESG体系的建设将有助于中国企业与国际接轨，获得更多的国际认可，真正实现可持续发展 [2] 。作为经营者，企业在国际市场生存的根本是企业的国际竞争力，那么ESG表现是否能提高企业的国际竞争力？本文致力于研究这一问题。

纵观现有文献，学者们在ESG表现方面存在不同观点。有一些学者持负面态度，认为企业的股东和其他社会利益相关者之间可能存在利益冲突，导致企业的社会责任政策规定未必会带来更好的社会效应 [3] ；另外，还有研究对跨国公司数据进行分析发现，ESG表现与企业的财务绩效之间呈现明显的负相关 [4] 。然而，持正面态度的学者认为良好的ESG表现具有多重好处。一方面，良好的ESG表现增强了企业的信息透明度，有助于减轻企业的融资限制 [5] ，降低企业经营风险 [6] ，进而为企业带来更多收益和价值 [7] ，促进企业价值 [8] 和财务绩效的有效提升 [9] [10] ，对企业的高质量发展产生重要的促进作用 [11] 。另一方面，良好的ESG表现有助于企业建立声誉资本 [12] ，向利益相关者释放出积极的信号，帮助企业在国际竞争中克服不利因素，树立负责任投资者形象 [13] ，助力企业走向世界一流企业 [14] ，提高企业国际化程度 [15] 。综上，学术界对ESG的研究大多集中在ESG表现与企业财务绩效、盈利能力、融资约束、企业价值、估值和风险等众多指标的影响上，但对ESG表现与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影响研究尚未进行全面考察。

鉴于此，本文选取2016~2021年沪深A股制造业上市公司数据为研究样本，通过理论假设和实证检验，重点分析ESG表现对中国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影响，并探讨ESG表现对国际竞争力的影响在不同行业性质和不同产权性质的企业之间的差异，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讨重污染企业ESG表现的差异影响，最后提出相应的建议。本文可能存在的边际贡献有：① 本文丰富了ESG表现在企业国际竞争力领域的文献，从企业国际竞争力的角度关注ESG表现的经济后果，为后续相关研究提供了参考借鉴；② 本文为政府和企业的ESG发展提供理论依据，有助于政府规范ESG信息披露制度和企业落实ESG实践，推动企业可持续发展。

2. 文献综述

关于“国际竞争力”的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世界经济论坛(WEF)在1985年《关于竞争力的报告》中指出，国际竞争力是企业目前和将来在各自市场环境中，提供比其他竞争对手更具吸引力的价格和质量的设计、产品和服务的竞争优势。瑞士洛桑国际开发管理学院(IMD)在1996年《世界竞争力年鉴》中指出，国际竞争力是一个国家或一个企业在世界市场环境中比其他竞争对手获得更多财富的能力。1990年Michael E. Porter在《国家竞争优势》一书中指出，企业国际竞争力是企业以全球化经营策略进行消费者竞争的能力，此外，现有和潜在的竞争对手、企业所在国家的经济状况、供应商、消费者以及替代品企业等都是影响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影响因素。

目前，关于企业国际竞争力的相关研究主要从企业国际竞争力评价体系的构建和量化分析以及影响因素分析等方面进行研究。1) 关于企业国际竞争力的构建和量化分析。国际上瑞士洛桑国际管理发展学院(IMD)和世界经济论坛(WEF)提出了较权威的评价体系和方法，运用多因素综合分析法构建了国内经济、国际化水平、政府、企业管理、科学技术和劳动力等全面反映国际竞争力的指标体系；其中，IMD指标更多的是静态分析，体现了一个国家创造有利于提升企业国际竞争力环境的能力 [16] ；WEF侧重于动态分析，体现一个国家保持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持续增长的能力 [17] 。国内关于企业国际竞争力评价体系的研究，影响较大的是金碚采用专家分析和问卷调查方法设计的“企业竞争力监测指标体系”，包括测评性指标和分析性指标 [18] 。2) 关于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影响因素研究，学者们主要从资源、能力、制度、环境等方面进行了研究。Cavusgil和Knight认为企业的国际竞争力受到企业的国内市场规模、知识转移能力、创造能力、产品质量等企业资源的影响 [19] 。周立新认为家族企业的代际传承意愿会对企业的国际化进程产生影响 [20] 。金碚和龚健健认为稳定的经济政策可以为企业提供有利的经营环境，进而提升企业经营绩效并增强企业的竞争能力 [21] 。

关于ESG表现对企业国际竞争力的研究，以往研究主要关注E、S或G单个维度对企业竞争力的影响。多数观点认为，E、S或G单一维度有助于提升企业竞争力。吴梦云等认为环境责任与企业价值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能正向影响企业竞争力 [22] ；张佳佳等研究发现企业承担社会责任从长期来看对提升企业国际竞争力具有动态影响 [23] ；杨蓉认为公司治理作为企业竞争力的内在要素，对企业国际竞争力产生积极影响 [24] 。近年来，ESG作为一个综合多维度的指标逐渐获得国际认可，学者们开始探究ESG整体表现如何影响企业的经营活动。ESG指数的出现标志着企业从“利润第一”为导向的商业化思维向绿色可持续发展理念的转变。关于ESG表现的现有文献，主要聚焦于对企业财务绩效、企业价值、融资约束等财务指标的研究，鲜有文献将ESG作为支持企业可持续发展的投资来探究其对国际竞争力的影响。此外，研究企业国际竞争力的文献也往往忽略将ESG这一既能影响企业内部生产经营，又能帮助其树立外部形象，吸引更多资源的战略行为纳入影响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因素中 [25] 。鉴于此，本文将致力于弥补现有文献的不足，深入探讨ESG与中国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之间的关系。

3.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3.1. ESG表现对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影响

随着全球化的不断推进，企业与国际社会的互动日益增加。企业的盈利能力、研发能力、国际化程度、成长能力和企业规模等因素作为影响企业国际竞争力的重要因素，在企业国际化竞争中扮演着关键角色。而在此背景下，ESG作为一个全面的可持续发展理念，可以融入制造业企业的国际化战略，通过提高企业的长期盈利能力、促进企业的研发创新、加强企业国际化程度、激发企业成长潜力以及扩大企业规模等途径，进一步提升企业的国际竞争力，提高企业在国际市场上的地位，为企业的国际化发展创造新机遇。

首先，出色的ESG表现可以激励企业加强环保创新，通过开发环保技术、提高能源效率、降低资源浪费等方式，提高产品质量，降低生产成本 [26] ，提高效率，从而提高企业的盈利能力；同时，积极履行社会责任、进行社会责任实践可以吸引更多人才，激发员工积极性，助力创新能力提高，进一步提升企业国际竞争力。其次，积极的ESG表现可以提高企业的国际声誉，通过慈善活动、社区关系维护等社会责任实践，以及高透明度、合规和高标准的治理实践 [27] ，企业可以赢得国际市场的支持和信任，鼓励国际投资 [28] ，推动跨国合作和国际化进程，树立起良好的国际形象，从而获得国际竞争力的提升。最后，基于利益相关者理论，政府、股东、供应商及消费者等各利益相关者，以不同方式对企业行为和决策产生影响，企业不仅仅代表着股东的利益，更是各个利益相关者的利益共同体 [29] 。良好的ESG表现关注全球利益相关者的可持续发展标准，帮助企业克服“外来者劣势” [30] ，获得国际市场准入资格，使企业在拥有较多不确定性的国际市场环境中能够有效降低风险发生的可能性 [31] ，获得在国际市场长期成长和扩大企业规模的机会，从而提升企业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力。

综上，积极的ESG表现可以增强制造业企业在国际市场中的竞争地位，提高其国际竞争力。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设H1。

H1：良好的ESG表现对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的提高有显著的促进作用。

3.2. 行业性质对ESG表现与企业国际竞争力关系的影响

伴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进步，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的同时，也给自然环境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在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时代背景下，国家更加注重对于环境的保护，国际市场也越来越重视可持续发展和社会责任。

基于波特假说理论，合理而严格的环境规制能够促使企业进行创新，从而提高生产力，尽管短期内进行环保投资可能给企业带来额外成本，但长期来看，这些成本将被生产力提高所抵消，最终提升企业的竞争力 [32] 。因此，企业在改善ESG表现的过程中，短期内对排污治理、社会责任实践等活动的投资可能会产生一定的额外成本，对企业的国际经营产生负面影响；但长期来看，积极的ESG表现将激发企业创新，提高生产效率，增强企业的盈利能力和国际竞争力。

重污染企业由于其特殊的行业性质，通常面临更为复杂和严重的环境污染治理问题，更容易出现环境污染、社会声誉受损和环境治理等问题，导致其ESG表现较差；同时，改善ESG表现对于重污染企业来说，需要投入更多的资源和资金用于污染治理和环境改善，这会对其国际经营产生负面影响，使得环保投资带给企业的优势在短期内无法表现。但是，基于波特假说理论，如果重污染企业能够积极参与污染治理，积极进行ESG实践和信息披露，那么从长期来看，积极的ESG表现可以提升其国际竞争力。

相比之下，非重污染企业在污染治理方面的投资更容易产生积极效应，短期内更容易实施积极的ESG政策和实践 [33] ，采取更多的绿色和可持续发展措施，这些措施既有利于企业降低运营成本、建立良好的企业声誉、构建积极的社会责任形象，又可以使企业在ESG方面表现更好，通过采用清洁能源、优化生产流程等措施，树立环保形象，来赢得国际市场各利益相关者的支持和信任，进而增强其国际市场竞争力。因此，非重污染企业更有动力积极进行ESG实践和ESG信息披露，以在国际市场上获得竞争优势。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设H2。

H2:与重污染企业相比，非重污染企业更容易通过ESG表现提高其国际竞争力。

3.3. 产权性质对ESG表现与企业国际竞争力关系的影响

在我国特有的经济制度下，国有企业与非国有企业在政策指导、获取资源和公司治理等方面存在天然差异。国有企业通常受到政府监管和政策指导，虽然政府的参与可能在某些情况下推动国有企业采取ESG措施，但是其ESG表现也受到政治和经济因素的影响，导致其在ESG表现的某些方面可能会较为保守。相比之下，非国有企业通常更具自主性，能够更灵活地制定和实施ESG策略，使得非国有企业可以更快速地适应国际ESG标准和市场需求，更灵活的接受ESG国际投资，从而在积极推动ESG实践方面更具竞争优势 [34] 。同时，相比国有企业，非国有企业由于面临着更大的市场竞争压力，其更注重企业的形象和声誉，倾向于采取可持续发展措施，树立负责任的国际形象，来赢得国际市场的支持和信任，这些措施使得非国有企业更容易获得国际市场的竞争优势。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设H3。

H3：与国有企业相比，非国有企业更容易通过ESG表现提高其国际竞争力。

4. 研究设计

4.1. 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以2016~2021年沪深A股制造业上市公司数据为研究样本，考察ESG表现对中国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影响。为保证数据的可靠性，按以下标准对数据进行筛选：1) 剔除非正常经营的企业；2) 剔除没有海外营收和ESG评级的企业；3) 剔除近三年数据均缺失以及2016~2021年的数据缺失比例大于等于50%的企业。经过筛选，最终得到871家制造业企业组成的面板数据，共5226个观测量。数据来源如下：ESG评级数据来源于华证ESG评级机构——上海华证指数信息服务有限公司，其他相关变量数据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CSMAR)的上市公司研究系列。

4.2. 变量选取与说明

1) 被解释变量：企业国际竞争力

目前学术界涉及企业竞争力评价指标的文献研究较多，相对而言，研究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评价指标的文献较为有限。本文结合研究内容，参考国内学者金碚提出的“企业竞争力监测指标体系” [18] ，基于数据可获性，选取营业利润率、净资产收益率、总资产周转率、净利润增长率等显示性指标直接反映企业盈利能力和成长能力，并选取研发人员占比和研发投入占比来反映企业潜在的竞争力，同时借鉴杨成玉 [35] 、胡华夏和喻辉 [36] 等人的相关研究，在指标中加入海外营收占比和海外子公司数来反映企业的国际化水平，加入总资产和员工人数来反映企业的发展规模，最终选出10个量化指标来构建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指标体系，指标中涵盖了盈利能力、研发能力、国际化程度、成长能力和企业规模等多个方面，并通过熵值法计算指标权重，得出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的综合得分。

企业国际竞争力指标体系见表1。

Table 1. Enterprise international competitiveness indicator system

表1. 企业国际竞争力指标体系

2) 核心解释变量：ESG表现

目前，国内大多数上市公司的ESG表现均由第三方机构依据相关企业所披露的ESG报告进行评级来度量。本文选择华证ESG评级作为ESG表现的代理，这是因为：1) 在众多第三方评级机构中，华证ESG评级参考国际主流方法和实践经验，借鉴国际ESG核心要义，紧密结合中国本土特色，提供中国A股上市公司的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ESG)三个维度的评级结果；2) 华证ESG评级的覆盖范围广且时效性高；3) 有相当数量的文献使用华证ESG评级作为ESG表现的代理 [37] [38] [39] [40] [41] 。因此，借鉴盛明泉等 [42] 、高杰英等 [43] 以及徐光华等 [44] 研究，本文选取华证ESG评级体系作为衡量制造业上市公司ESG表现的指标，并将华证ESG评级指标“AAA、AA、A、BBB、BB、B、CCC、CC、C”九档评级分别量化为“9~1”来代表企业ESG表现的得分情况，依次对上市公司所披露的ESG信息报告进行评价。

3) 控制变量

综合以往文献的研究，为了控制可能的影响因素，借鉴张佳佳等 [23] 的做法，本文选取如下控制变量：1) 股权集中度(Share)，以企业前十大股东持股比例衡量；2) 资产负债率(Lev)，以企业年末总负债与总资产的比值衡量；3) 企业年龄(Age)，以会计年度减去企业成立年份的差值取自然对数得到。

所有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见表2。

4.3. 模型设定

为了研究样本数据中上市公司ESG表现对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影响，本文构建固定效应回归模型如式(1)所示：

${\text{ICE}}_{\text{it}}={\beta }_0+{\beta }_1{\text{ESG}}_{\text{it}}+{\beta }_2{\text{Share}}_{\text{it}}+{\beta }_3{\text{Lev}}_{\text{it}}+{\beta }_4{\text{Age}}_{\text{it}}+{\mu }_{\text{i}}+{\gamma }_{\text{t}}+{\epsilon }_{\text{it}}$ (1)

Table 2. Descriptive statistics for variables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其中， ${\beta }_0$ 为模型常数项， ${\beta }_1$ ~ ${\beta }_4$ 为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的系数，各变量的下标i为企业个体，t为年度时间， ${\epsilon }_{\text{it}}$ 为随机扰动项。为控制难以观测的或随时间推移而变化的影响因素，模型还控制了企业个体固定效应( ${\mu }_{\text{i}}$ )和时间固定效应( ${\gamma }_{\text{t}}$ )。

5. 实证检验与分析

5.1. 基准结果分析

基准回归结果见表3。表3列(1)显示，在没有引入控制变量时，ESG对中国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的系数为0.00113，且在1%水平下显著相关，说明ESG表现对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的提高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列(2)显示，在引入控制变量后，ESG对中国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的系数为0.00126，且在1%水平下显著正相关，说明ESG表现可以通过提高企业的长期盈利能力、激发企业研发创新、加快企业国际化程度、促使企业成长以及扩大企业规模等方式，向利益相关者释放出积极信号，树立起负责任的国际形象，进而提升企业国际竞争力。通过实证检验证明制造业企业的ESG表现越好，其国际竞争力越强，即良好的ESG表现对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的提高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假设1得到验证。

控制变量方面，股权集中度(Share)、资产负债率(Lev)及企业年龄(Age)均在1%的水平上与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正相关，对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的提升起积极作用。股权集中度系数显著为正，说明股权集中度越高，企业管理层的决策能更有效地迅速适应市场变化、实施创新，从而提高企业的国际竞争力；资产负债率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企业的负债率越高，企业的资金筹集能力越强，可调用的现金流越灵活，进而助力企业国际竞争力的提升；企业年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企业存在的时间越长，企业整体的业务水平、管理水平和资源配置效率越完善，对国际竞争力的提升效应越明显。

Table 3. Results of empirical tests

表3. 实证检验结果

注：^*、^**、^***分别表示在10%、5%、1%水平显著；括号中是t值。

接下来，本文进一步考察了在不同性质企业中，ESG表现的不同是否会对中国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带来差异化影响，本文按照行业性质和产权性质进行分组回归分析。其中，对于行业性质的划分，参照2008年环保部发布的《上市公司环保核查行业分类管理名录》和2012年证监会发布的《上市公司行业分类指引》进行分组，将样本数据分为重污染企业和非重污染企业两类。

表3的列(3)和列(4)是行业性质的检验结果。由表3可知，对于重污染企业，ESG表现与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回归系数不显著；对于非重污染企业，ESG表现与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回归系数在1%水平上呈正相关，说明非重污染企业更容易通过ESG表现来提升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研究表明，与重污染企业相比，非重污染企业由于在污染治理方面面临的压力更小，短期内实施积极的ESG政策和实践更容易产生积极的影响，因此非重污染企业更有动力进行ESG实践和ESG信息披露，以在国际市场上获得竞争优势，进而提高其国际竞争力，假设2得到验证。

表3的列(5)和列(6)是产权性质的检验结果。由表3可知，对于国有企业，ESG表现与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回归系数不显著；对于非国有企业，ESG表现与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回归系数在1%水平上呈正相关，这表明非国有企业更容易通过ESG表现来提升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研究表明，与国有企业相比，非国有企业更看重其在国际市场的形象和声誉，并且能够更灵活地制定和实施ESG策略，因此更容易获得国际市场的竞争优势，进而提高其国际竞争力，假设3得到验证。

5.2. 稳健性检验

1) 替换解释变量

本文通过替换华证ESG评级数据赋分方式进行稳健性检验。借鉴谢红军和吕雪 [13] 、梁毕明和徐晓东 [45] 的研究方法，将华证ESG评级指标C-CCC、B-BBB和A-AAA分别赋值为1、2、3来代表企业ESG表现的得分情况，再次进行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表4列(2)显示，ESG表现与中国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在5%水平下显著相关，说明ESG表现对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的提高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该结果与表3回归结果类似，仍支持H1，表明本文的研究结果具有稳健性。

2) 内生性检验

为进一步削弱回归中可能存在的内生性，本文通过将解释变量ESG表现滞后一期来缓解双向因果问题，结果如表4所示。表4列(4)显示，滞后一期的ESG表现与中国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在1%水平下显著相关，说明ESG表现对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的提高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该结果与表3回归结果类似，仍支持H1，表明本文的研究结果具有稳健性。

5.3. 进一步分析

近年来，我国对ESG理念的关注逐渐上升。2015年，香港证券交易所发布了《环境、社会及管治报告指引》，对企业强制进行ESG信息披露提出“未披露则解释”的要求。2018年，证监会发布了修订版的《上市公司治理准则》，明确了我国ESG信息披露的基本框架。ESG信息披露作为可持续发展领域的市场型环境规制，理论上有望通过引导企业进行创新、加强环境治理投入等措施来提升企业生产效率。重污染企业由于过度排放主要污染物对环境造成威胁，因此受到特别监管，重点关注其污染治理和排污信息披露，以预防潜在的重大污染问题。

Table 4. Robustness test results

表4. 稳健性检验结果

注：^*、^**、^***分别表示在10%、5%、1%水平显著；括号中是t值。

重污染企业因面临更严格的监管、更复杂的污染治理问题，以及在改善环境方面需要投入更多的资源和资金，因此其ESG表现通常较差。基于波特假说理论，在合理的环境规制约束下，尽管短期内进行环保投资可能给重污染企业带来额外成本，并对其国际经营产生负面影响，但从长远来看，国际市场对ESG表现的关注可能促使企业进行创新，进而提高生产力，最终提升企业国际竞争力。

表5展示了重污染企业ESG表现滞后一期对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影响结果。列(1)显示，在没有滞后时，重污染企业的ESG表现与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回归系数不显著；列(2)显示，滞后一期后，重污染企业的ESG表现与企业国际竞争力在5%水平下显著正相关。从回归结果来看，重污染企业改善ESG表现的措施在短期内对企业国际竞争力的积极影响并不显著，但长期来看，重污染企业通过积极的ESG实践和信息披露，能够不断提升资源利用率和污染治理能力，向利益相关者传递积极的信号，在国际市场上树立起良好的企业形象，进而对企业国际竞争力产生积极影响，进一步验证波特假说。

Table 5. Results of further analysis of heavy polluters

表5. 重污染企业进一步分析结果

注：^*、^**、^***分别表示在10%、5%、1%水平显著；括号中是t值。

6. 结论与启示

随着我国可持续发展和高质量发展目标的提出，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重视ESG表现，主动进行ESG信息披露，贯彻ESG理念，以积极的姿态与外界互动，塑造良好的企业形象，吸引利益相关者的资源支持，以增强在国际竞争中的地位，从而提升其国际竞争力。

本文选取2016~2021年沪深A股制造业上市公司数据为研究样本，在理论假设的基础上，借助华证ESG评级数据，基于固定效应模型，实证检验了ESG表现与制造业企业国际竞争力之间的关系。研究结果表明，制造业企业良好的ESG表现对其国际竞争力产生显著而正向的影响，研究结果不仅扩展了对ESG表现经济后果的研究，而且为理解企业国际竞争力的竞争优势和驱动因素提供了新视角。通过分组研究，还发现非重污染企业和非国有企业更容易通过ESG表现提高其国际竞争力，重污染企业和国有企业的ESG表现对其国际竞争力的提升作用不显著，这些差异性影响一定程度上解释了非重污染企业和非国有企业积极的ESG表现在其国际经营中的优势作用。进一步分析发现，将重污染企业ESG表现滞后一期后，重污染企业的ESG表现在短期内对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影响不显著，然而，从长期来看，重污染企业积极的ESG表现可能会激发企业创新，进而提高其生产效率、增强盈利能力，从而对其国际竞争力产生积极影响，进一步验证波特假说。

基于以上结论，提出几点建议：

第一，对于国际化企业而言，应当持续重视ESG表现在中国企业走向国际市场中发挥的作用。首先，管理层应将企业的战略发展与ESG理念相结合，将ESG发展视为企业有价值的长期投资，真正践行企业的可持续发展，提升企业国际竞争的“软实力”；其次，企业应提高ESG披露意识，规范ESG信息披露内容，树立良好的品牌形象和声誉，构筑负责任的国际形象，在复杂多变的国际环境中获得持续的竞争优势；最后，企业应加快ESG实践和转型，建立系统的ESG实践体系，顺应国际潮流，增强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

第二，对于利益相关者而言，将企业的ESG表现纳入决策框架具有重要的意义。高质量的可持续发展信息不仅是企业价值评估及决策的依据，也是各国推动可持续发展的基石。借助企业的ESG表现，利益相关者能够客观评估企业在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ESG)方面的绩效，预测公司未来的发展前景，并因此作出合理的决策以降低风险；同时，利益相关者对ESG表现的关注也有助于激发企业改善ESG实践，实现多方共赢。

第三，对于政府和监督机构而言，需要为企业ESG建设创造一个良好的ESG构建体系和制度环境，完善相关法律制度，规范ESG信息披露标准，加强对国有企业的灵活指导和对重污染企业的监管，促使重污染企业朝着绿色转型的方向迈进。同时，对伪造ESG信息的企业加大惩罚力度，以此推动企业在国际经营活动中减少ESG不良表现和虚假表现，降低ESG的负面影响，树立起负责任的国际形象，为企业从事国际活动提供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