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父母期望是指父母基于过去的经验和与子女的互动,对子女所做出的对未来表现能力要求和希望(Pindar & Singh, 2021)。父母期望直接影响其教育行为,进而影响亲子互动关系,并对青少年人格培养、心理健康、学业成就以及未来发展产生积极或消极影响。在东方文化背景下,“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每位父母共同追求的愿望。
中学生作为祖国的花朵和希望,其身心健康一直备受社会和学界关注。俞国良团队(2022)对2010~2020年中国内地初高中学生心理健康问题率进行元分析后发现,检出率排前两位的主要是焦虑和抑郁。众所周知,中学生正处于快速发展和转变阶段,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心理状态极易受到周围环境因素的影响。根据生态系统理论,人类发展受多个系统影响,而对于中学生来说最重要的是微系统,即学校和家庭。家庭作为其中最重要的环境之一,在中学生的成长和发展方面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有必要深入研究家庭主要抚养人对中学生心理健康的影响。
在以往的研究中,学业期望常被视为父母教育期望的代表,并研究其在教育领域的影响,比如父母学业期望对于学业成绩、自我效能感和学习动机等方面的影响(鲍莉,2022;Zhao & Bodovski, 2020; Froiland & Davison, 2014),以及青少年本人学业期望与心理健康之间的关系(Almroth et al., 2018)。然而,从广义上来说,父母期望的内涵不仅限于学业成就期望,而是多样化的。基于这一点,以往研究将父母期望的影响单纯视为学业期望来考量其对子女心理健康的影响,可能会忽视更多有价值的发现。因此本研究拟从更全面的角度研究父母期望,了解父母期望在不同维度的现状,并探究不同方面的父母期望对中学生心理健康的影响。
2. 研究对象与方法
2.1. 研究对象
采取简单随机抽样,以网络问卷的方式,对湖北省1356对的中学生及其家长展开配对调查。采用问卷星作为施测工具,问卷含有简单且清晰的指导语,以班级为单位,学生及其家长自愿参与并作答。
本研究中,学生被试有594名男生,占比43.80%,762名女生,占比56.20%;学生年龄范围在11~19岁之间,平均年龄和标准差为15.31 ± 1.767;初中生535人,占比39.5%,高中生821人,占比60.5%。独生子女620人,占比45.7%;有留守经历学生253人,占比18.7%;常规婚姻家庭1173人,占比86.5%。家长被试有501名男性,占比36.90%,855名女性,占比63.10%,家长年龄范围在29~65岁之间,平均年龄和标准差为42.93 ± 5.007。
2.2. 研究工具
2.2.1. 自编人口学量表
针对学生被试,本研究编制了性别、年级、是否为独生子女、是否有留守经历等基本人口学变量,针对父母被试,编制了性别、年龄、主要居住地、受教育程度等基本人口学变量。
2.2.2. 父母期望量表
采用程琳(2010)编制的量表,共计24题,包含学业表现、未来成就、品行表现、人际关系、身心素质五个维度。题目如“我期望孩子未来很有成就”,“我并不期望孩子有很多好朋友”,问卷采用5点计分,其中1代表“完全不符合”,5代表“完全符合”,其中人际关系维度为反向计分,总分越高代表父母对子女的期望水平越高。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α系数为0.836。
2.2.3. 中国中学生心理健康量表
采用王极盛等人(1997)编制的心理健康量表,该量表属于症状取向的心理诊断量表,旨在对中学生的心理问题或心理障碍进行检测,共计60题,分为10个分量表,题目如“我容易激动和烦恼”。量表采用5点计分,其中1代表“无”,5代表“偏重”,量表得分越高,表示被测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越突出。本研究中该量表信效度良好,内部一致性α系数为0.979。
3. 结果
3.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由于本研究对学生和父母数据的采集主要来源于问卷,因此有必要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本研究使用SPSS 26.0软件进行数据分析,通过Harman单因素检验法进行检验,结果发现未旋转的情况下共有16个因子的特征值大于1,并且第一个因子解释的变异量为32.77 %,小于40%的临界标准。由此可以推断本研究中共同方法偏差不明显(周浩,龙立,2004)。
3.2. 描述性统计
3.2.1. 中学生心理健康及其各维度的描述性统计
如表1所示,从心理健康得分均值和心理健康问题严重程度的百分比数据来看,中学生情绪不平衡、强迫、学习压力和焦虑这四个因子均分最高,在1.9以上,轻度及以上的人数占比也均在40%以上。从整体心理健康得分均值来看,得分为1.82,未超过2分,说明中学生整体心理健康状况较好,但是整体心理问题为轻度及以上的人数占32.5%,说明中学生心理健康问题也很有必要给予关注。
3.2.2. 父母期望及其各维度的描述性统计
如表2所示,从父母期望各维度来看,父母对子女的品行表现期望的均分最高,为4.55,而父母对子女的未来成就期望得分最低,为3.64,其他维度得分与整体父母期望得分均在4分以上,可见父母期望属于较高水平。

Table 1.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middle school students’ mental health and its dimensions
表1. 中学生心理健康及其各维度的描述性统计

Table 2.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parental expectations and their dimensions
表2. 父母期望及其各维度的描述性统计
3.3. 差异性检验
为了检验学生整体心理健康状况和整体父母期望在学生的人口学变量上是否存在差异,本研究拟通过独立样本T检验和单因素ANOVA检验的方法分析其中的差异,具体操作及结果如下:
以中学生性别为自变量,心理健康、父母期望作为因变量,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分析心理健康和父母期望在中学生性别上是否存在差异。如表3所示,结果发现心理健康在性别上存在显著差异,女生心理健康得分显著高于男生,而父母期望在中学生性别上没有显著差异。

Table 3. Gender differences of main variables in middle school students
表3. 主要变量在中学生性别上的差异
注:*p < 0.05,**p < 0.01,***p < 0.001。下同。
以中学生是否为独生子女为自变量,心理健康、父母期望作为因变量,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如表4所示,结果发现心理健康在是否为独生子女上不存在显著差异,父母期望在是否为独生子女上有显著差异,独生子女的父母期望显著高于非独生子女。

Table 4. Differences in whether the main variables are only children or not
表4. 主要变量在是否为独生子女上的差异
以中学生是否有留守经历为自变量,心理健康、父母期望作为因变量,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如表5所示结果发现有留守经历的学生心理健康得分显著高于没有留守经历的学生,父母期望在中学生是否有留守经历上不存在显著差异。

Table 5. Major variables differ in whether or not they have stayed behind
表5. 主要变量在是否有留守经历上的差异
以中学生年级为自变量,心理健康、父母期望作为因变量,进行单因素ANOVA检验,如表6所示,结果发现心理健康和父母期望在年级上存在显著差异。从均值来看,心理健康得分随着年级的升高而增加,父母期望在初中阶段随着年级的增加而降低,在高中阶段随着年级的增加而增加。

Table 6. Differences in major variables by grade
表6. 主要变量在年级上的差异
3.4. 相关性分析
为了更为细致地了解父母期望及其各维度与学生总体心理健康的关系,本研究拟将父母期望及其各维度与学生总体心理健康进行相关分析。结果如表7所示,心理健康与整体的父母期望、品行表现期望、人际关系期望和身心素质期望呈显著负相关,而与学业表现期望和未来成就期望没有显著相关。

Table 7. The correlation coefficients between middle school students’ mental health and parents’ expectations and their dimensions
表7. 中学生心理健康与父母期望及其各维度的相关系数
3.5. 线性回归分析
由于心理健康与父母期望之间存在显著相关,因此采用线性回归方法研究父母期望对中学生心理健康是否有预测作用。如表8所示,当父母期望作为自变量,中学生心理健康作为因变量时,R2为0.024,F值为33.11 (p < 0.001),说明该回归模型显著,线性回归分析结果如图所示,父母期望能显著预测中学生心理健康。

Table 8. Results of linear regression analysis of parental expectations
表8. 父母期望线性回归分析结果表
因变量:中学生心理健康。
当父母期望各维度作为自变量,中学生心理健康作为因变量时,R2为0.049,F值为13.83 (p < 0.001),说明该回归模型显著,VIF全部小于5,因此没有多重共线问题,模型构建良好。如表9所示,线性回归分析结果表明,仅人际关系期望能显著预测中学生心理健康,可以纳入回归模型。

Table 9. Results of linear regression analysis of parental expectations in each dimension
表9. 父母期望各维度线性回归分析结果表
因变量:中学生心理健康。
4. 讨论
本研究通过测量父母多维度的期望,对中学生和父母期望的现状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并且更加全面地考察了父母多方面期望对中学生心理健康的独特影响。
从学生心理健康现状来看,本研究发现中学生心理健康状况整体平稳但也存在一定问题,32.5%学生存在轻度及以上心理健康问题,这提示教育工作者及家长,当孩子出现心理困扰时要及时关注和疏导,避免学生心理恶化;此外,调查结果发现情绪不平衡、强迫、学习压力和焦虑的症状最为严重,这可能是因为中学生正处于身心快速发展的阶段,情绪上的波动性较大,同时又面临中考和高考的压力,因此更容易出现这几种表现;最后,性别、年级和留守经历在心理健康问题上存在显著差异,该结果与过往研究一致(杨柳等,2022;宋广文等,2013;孙丽,2012),因此,在进行心理健康教育时,教育者也需关注不同背景对中学生心理造成的影响。
从父母期望的结果来看,父母对子女的期望普遍较高,尤其关注品行和身心素质,这表明他们不仅追求学业成绩,更期望子女健康、快乐地成长并拥有良好品性。这种期望体现了父母的爱与关心,有利于促进子女心理健康。尽管有研究表明高期望可能导致心理健康问题(Costigan et al., 2010),但多数研究认为高期望有积极作用,如增强子女的信心和自我效能感,减少抑郁(席玮,马立平,2018;Wang et al., 2021)。
从父母期望具体维度的分析来看,本研究发现父母对子女的人际关系、品行及身心素质的期望与青少年心理健康得分呈显著负相关。这可能是因为在这些方面有更高期望的父母会为子女提供更多支持。例如,研究指出高期望的父母更重视子女社交能力和品行的发展(Arellano et al., 2019; Gerard & Booth, 2015),这有助于帮助子女营造更和谐的人际关系、良好的品行及身心素质也有助于促进中学生心理健康。
此外,本研究发现父母的学业和未来成就期望与子女心理健康得分无显著相关性,这一结果与以往研究不同。本研究认为可能的解释有,一方面可能存在调节或中介变量影响了此关系,比如父母传递期望方式、子女达成期望程度及感知的学业压力等因素(Guo et al., 2020; Lee et al., 2023; Lu et al., 2021)。另一方面,中国父母普遍有高学业和成就期望(Huang & Zhang, 2022),这一稳定变量可能限制了对子女心理健康的影响。
过往研究常将父母期望狭义理解为学业期望,导致研究片面,而本研究进一步探索了父母多维度期望与子女心理健康的关系,有助于我们更全面地理解父母期望的影响。从研究结果来看,我们可以得到以下启示:父母应树立多样化期望,关注子女社交、品行及身心健康,促进子女全面发展与心理健康;同时,树立合适的高期望,积极沟通,增强亲子情感联系,发挥期望的积极作用,提升子女心理健康水平。当然,父母期望并非越高越好,适度高的父母期望可以发挥积极作用,但过高期望可能导致成绩下降等负面影响(龚婧等,2018),因此,我们应避免期望过于极端的情况。
本研究的不足在于采取了横断研究不能得出因果关系,未来研究可以通过纵向研究了解父母期望的变化及其对子女心理的影响;此外,本研究仅调查了湖北省个别城市的学生及家长,因此研究结论可能存在一定的地域局限性,未来研究可以补充更多地区的样本;最后,本研究考察了父母期望与子女心理健康的线性关系,未来的研究还可以进一步探索父母不同维度期望与子女心理健康之间的中介或调节机制。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