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可X可Y”格式，是指由两个“可……”匹配而成的一种语法格式，在现代汉语日常口语中出现频率很高，有其特定的表义功能和使用规律。本文所举用例中有很多都是现代流行语中一些比较固定且使用频率很高的组合形式，如：可甜可盐、可飒可仙、可萝莉可御姐等。陈昌来，王鸣宇(2009)《类固定短语“可A可B”的多角度考察》一文曾指出“可A可B”是指由固定语型“可…可…”和嵌入成分A、B构成的类固定短语(张斌，1988；齐沪扬，2001；陈昌来、周宁，2007)，如“可颂可咏、可上可下、可前可后、可贵可爱、可坐可卧、可多可少”等 [1]。
在现代汉语中，“可”具有多义性。《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中“可”主要有这几种用法：1) 动词，表示同意，许可，准许；2) 助动词，表示许可或可能，能够；3) 助动词，表示值得；4) 连词，表示转折，却，可是；5) 形容词，善，好；合意，认为正确，是；对 [2]。在《汉语大字典》中，对于“可”的解释，有如下一些义项：1、表示许可、肯定。2、能够。3、适合。4、副词：(1) 正好，恰好。或作“可可”；(2) 表示转折语气，相当于“却” [3]。
余小涵曾总结过关于近来兴起的“可”有如下几种含义：1、表示许可、肯定。2、表示能够、适合。3、表示赞赏 [4]。
我们发现在“可X可Y”格式中“可”的意义主要为：
(1) 助动词，表可能义，同可以。如“可多可少”“可长可短”“可有可无”。
(2) 表能够义。如“可睡可穿”“可坐可挂”“可进可退”“可歌可舞”。
2. “可X可Y”的句法功能
我们从BCC语料库里选择文学、报刊、微博、多领域检索此构式，并将检索到的语料结果按照X、Y词类的不同进行了分类，分为四大类。第一类“可X可Y”中X、Y的词性均为形容词，第二类“可X可Y”中X、Y的词性均为动词，第三类“可X可Y”中X、Y的词性均为名词，第四类X、Y分别为不同的词性，在某些情况下二者的位置可以互换。
2.1. X、Y均为形容词
(1) 一款衣多种搭配多种风格，可帅气可甜美。(微博)
(2) 演出的节目可多可少，时间可长可短，每场收费150元以内。(人民日报1995)
(3) 爱，如同一只纸风筝。可近可远，可高可低。(微博)
(4) 浓缩啤酒：呈橙黄色，采用冷冻浓缩方法酿制而成，香气浓郁，味道爽口宜人，饮用时直接掺水，可浓可淡。(文汇报2003-4-30)
(5) 此女可萝莉可御姐，可优雅可活泼。(微博)
(6) 姐一直很低调的，糖糖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论。意思就是说射手很广泛，也好也坏，可好可坏，能好能坏。(微博)
(7) 宋茜《山月不知心底事》变身“妹控”可甜可飒。(环球网2019-08-27)
这些“可X可Y”中X、Y的词性均为形容词，从其语言单位来看，X、Y多为词；从音节来看，X、Y可以为单音节词，也可以为多音节词，且X、Y的音节个数呈对称分布，即X为单音节词，Y也为单音节词，X为多音节词，Y也为多音节词的形式；其中X、Y为单音节词的形式占整个格式的绝大部分，即四字形式的“可X可Y”是其主要形式。从语义上来看，X、Y多为表示相反或相对意义的两个词 [5]，如例(2)“可多可少”“可长可短”中“多”和“少”、“长”和“短”都是表示相反意义的一组词，例(3)“可近可远”“可高可低”中“近”和“远”、“高”和“低”也是表示相反意义的一组词，例(5)“可优雅可活泼”中“优雅”和“活泼”是表示相对意义的一组词。
2.2. X、Y均为动词
(8) 幼儿园宝宝名字条姓名贴可缝可熨。(微博)
(9) 春运返乡火车上必备装备：1、小板凳，可坐可当武器；2、被子，可睡可穿。(微博)
(10) 超薄的机身，可坐可挂，快给你的客厅换换样吧！(微博)
(11) 果然双向属性，可攻可受。(微博)
(12) 是一种可有可无的随性，可是可否的淡定，可浓可淡的味道，可依可坐的悠闲，可素可荤的八卦，可留可走的从容，可x可x的...... (微博)
(13) 刚刚听到某种传言，豁然开朗，原来这老兄在布局，可分可合，可进可退，可上可下。(微博)
(14)《喜盈门》里有个强英，她私心极重，又蛮横无理，把婆婆气病、爷爷逼走；又对小姑子使坏、给妯娌难堪，把个好端端的陈家闹得鸡犬不宁，真让人感到可气可恼。(人民日报1981年09月11日)
(15) 宁“左”勿右，看似“可爱”，实则“可恨可悲”，破坏了政策，脱离了群众”。(人民日报1996年05月20日)
这些“可X可Y”中X、Y的词性均为动词，根据动词的语义特征，可以将其分为动作动词、存现动词、趋向动词、心理动词、关系动词五类(见表1)。
2.3. X、Y均为名词
(16) 此女可萝莉可御姐，可优雅可活泼。(微博)
(17) 是一种可有可无的随性，可是可否的淡定，可浓可淡的味道，可依可坐的悠闲，可素可荤的八卦，可留可走的从容，可x可x的…… (微博)
(18) 乃们要不要这么体恤姐啊。这种可娘可MAN贱贱惹人爱的极品贱人绝对不是你想当就能当啊！(微博)
(19) 你不是可爷们可女人嘛！(微博)
(20) “到位”在时间上没有任何要求，好像总有一个位置给留着，即可快可慢，可早可迟，一个月“到位”是“到位”，三个月“到位”也是“到位”。(人民日报海外版2000年05月27日)
(21) 在推广应用微型电脑这件事上，不要以为这是本单位自己的事，可早可晚，不搞也行，而要把它和我们国家的四化大业紧紧联系起来。(人民日报1984年02月19日)
这些“可X可Y”中X、Y的词性均为名词，根据名词的语义特征，可以将其分为人物名词、事物名词、时间名词、方位名词、关系名词五类(见表2)。
2.4. X、Y分别为不同的词性，在某些情况下二者的位置可以互换
在搜集语料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关于“可X可Y”格式，X、Y的词性也存在不对称的情况，其中现代流行语中经常用到的“可甜可盐”“可飒可仙”，X、Y分别为形容词和名词，且二者的位置可以互换。例如：
(22) “阿兴真的可甜可盐”，“阿兴真的很暖”，“阿兴真的很甜”。(微博)
(23) 边防女兵，可甜可盐，可飒可仙！愿你乘风破浪，归来仍是少年！(新浪网2020-09-09)
(24) 那个女儿，每一个人她的长处短处，都很可人可爱。(周汝昌《答疑红楼梦(下)》)
佟铃在《网络流行语“飒”研究》中认为例(23)中的边防女兵，“可飒”“可仙”并列，“飒”和“仙”可以选择，“飒”和“仙”在同一时间内只能实现一个，“可飒”“可仙”并列 [6]。还有一例X、Y分别为名词和动词，在例(24)“可人可爱”中，X为名词，Y为动词，但两者的位置一般不能互换。
3. “可X可Y”的语法意义
“可X可Y”格式可以用“既可以…又可以…”进行替换，表示二者的并列关系。
根据搜集到的语料，我们发现关于“可X可Y”格式的表达大部分都可以用“既可以…又可以…”或者“既能够…又能够…”的句式进行转换，或者是用“既适合…又适合…”的形式进行替换，在选择替换时可以根据语境的不同和表达的需要选出适合的表达。例如：
(25) 英文sister一字，可姊可妹，我就随便的写成妹妹了。(梁实秋《雅舍菁华》)
(26) 最近又有一家占地达三千平方米的娱乐场所兴办起来，可歌可舞，观赏、自娱、表演融为一体。(人民日报1995年11月12日)
(27) 嗯！可古装可现代，可平头可长发。(微博)
例(25)中“可姊可妹”可以替换表达为“既可以指姐姐也可以指妹妹；例(26)中“可歌可舞”根据语境可以将其替换成“既能够唱歌，又能够跳舞”；例(27)中“可古装可现代”根据前后语境可以推断出这里表达的是某个人物形象既适合古装造型，又适合现代造型。
4. “可X可Y”的语用功能
4.1. 更高程度地表现某人或某物的特点、特性
“可X可Y”格式能够更高程度地表现某人或某物的特点或者特性。例如：
(28) 我们共产党员、革命干部应该是这样：能上能下，能军能民，可东可西，可城可乡。(人民日报1979年05月16日)
(29) 不住的同学可以安排至少两天来玩，其中环球影城玩一天就够了，圣淘沙岛至少玩一天，可玩可看、可买可吃的东西太多。(微博)
例(28)“可东可西”“可城可乡”是对共产党员、革命干部为人民服务精神的具体化，既可以在基层，也可以在领导机关工作，可以上城，可以下乡，极尽表现出共产党员能够根据党和人民的需要及时应变的能力。例(29)中“可玩可看”“可买可吃”高程度地表现出圣淘沙岛可供吃喝玩乐的东西非常丰富。
4.2. 准确表达说话人对某人或者某事的评价
“可X可Y”格式能够准确表达说话人对某人或者某事的评价。例如：
(30) 我女神真的可少女可贵妇啊。(微博)
(31) 嗯！可古装可现代，可平头可长发。(微博)
(32) 毕淑敏《造心》杨丽萍不愧为大师，可看可听、可闻可触。(微博)
例(30)中“可少女可贵妇”就是说话人对自己女神的整体评价，表现出说话人对自己女神的喜爱。例(31)“可古装可现代”“可平头可长发”可以推断出是说话人对某个人物的角色、发型的评价，说明在说话人心目中，这个人既适合古装造型也适合现代造型，既适合平头发型，也适合长发造型。例(32)“可看可听”“可闻可触”是说话人对毕淑敏《造心》这个舞台剧的评价，可看、可听、可闻、可触，无论是人物表演、音乐，舞台效果还是故事情节，都给人最美的享受，表现出这部舞台剧在说话人心中是极致完美的。
4.3. 适应了现代社会人们对现实生活变化生动表达的需要
语言的产生与社会环境密不可分。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很快，人们倾向于追求高质量高效的交流对话，“可X可Y”格式适应了现代社会人们对现实生活变化生动表达的需要。语言的表达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7]，例如：
(33) 今年的主题定为红绿金三色pa，可pure可mix，请大家抓紧时间积极备装，只能说，遇人不淑。(微博)
(34) 番椒酱用料一般有面酱(特制)、猪肉(也可用牛肉)、白糖、鸡精、香干、大头菜、花生等，内容可增可减，比例可随意调节，从无硬性规定。(微博)
(35) 由此可见，女人确实容易比男人长情，因为长相可复制可超越，但声音，却很难拷贝，始终专属。(新浪网)
例(33)“可pure可mix”中X、Y的形式是英文，但表达的是中文的意思，是现代人为了追求个性心理的表现，其表达的意思是既可以纯净，也可以复杂，说明这种产品适用性很好，同时这种对比也能够很好地吸引消费者的注意。例(34)“可增可减”四个字简洁有力，就非常明确地表达了说话人的意思，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进行调适配料。例(35)“可复制可超越”这里的X、Y是双音节的复合词，且二者是递进关系，其表明说话人认为长相是没有那么重要的，既可以长得很像，也可以长得更好，这样的表达简短有力，意思明确，很适合现代人快节奏生活中的有效交流。
4.4. 经济有效，表达简洁、省力
在互联网时代，网民追求个性的张扬和多面性，往往会选择用最简洁的文字去表达多层次的内容，随着网络技术的日益发达，语言文化的传播途径也更为广泛，有网民使用一个新的词语，其他网民就会不断地去复制传播，这样使用的人就越来越多，最终这种表达就会在网络中逐渐流行开来。“可X可Y”就是这样的一个格式，运用简洁的表达方式但可以传达丰富的表达内容，所以深受广大网民的喜欢，再加上现代人们崇尚多元文化和多层次的个性需求，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原有的语言格式催生出一些新的用法。例如：
(36) 三十而立的我们可飒可美。(高铁网2020-08-13)
(37) 此女可萝莉可御姐，可优雅可活泼。(新浪网)
例(36)“可飒可美”是近年来网络中比较流行的语言，主要表现的是某些女性既可以帅气利落，又可以柔和美好的两种不同风格的形象。例(37)中“可萝莉可御姐”是网络语言中比较流行的一种表达，表现了女生既可以娇小可爱又可以成熟霸气的形象特点。
5. 结语
本篇论文结合源于人们日常交际、网站、微博等处的大量语料，对“可X可Y”格式中X、Y的词类选择，X、Y的组配情况，以及该格式的句法功能、语法意义和语用功能等方面进行分析了探讨。在语法上，“可X可Y”格式中X、Y的词性可以为形容词、动词、名词，在某些情况下X、Y的词性可以不一致，二者的位置也可以互换；在语法意义上，“可X可Y”格式的表达大多都可以用“既可以…又可以…”或者“既能够…又能够…”“既适合…又适合…”的句式进行替换；在语用功能上，“可X可Y”格式能更高程度地表现某人或某物的特点、特性、准确表达说话人对某人或者某事的评价、以其经济有效，表达简洁、省力的特点适应了现代社会人们对现实生活变化生动表达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