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人口老龄化是21世纪中国新的基本国情，也是我国现阶段及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社会经济发展所面临的主要挑战。老龄人口的增多，衍生出了许多与老龄化有关的问题，如养老需求以及老年人的心理问题，这使得人们越来越关注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孤独感是个体消极的主观体验，即个体人际关系缺失(现有的人际关系与期望拥有的人际关系之间的差距)时的一种情感(赖运成，2012)，是影响老年人心理健康状态和晚年生活品质的核心要素之一。时常体验到强烈的孤独感可能引发老年人许多身体疾病或生理性改变等一系列诸多健康问题(周俊，谢丽琴，陈小岗，2015)。因此关注老年人孤独感，关注老年人心理健康，探究老年人心理发展及其内在机制，对于提高整个社会的老年人的幸福指数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研究发现老年人孤独感水平较高(谢其利，宛蓉，张睿，2017；郭娓娓，王有智，2013)，与孤独感相关的因素有年龄、性别、社会交往质量、能力低下、社会经济地位和慢性疾病等(Solmi et al., 2020)。目前国内外众多研究表明，社会支持和情绪智力是影响孤独感的重要因素(Chen, Alston, & Guo, 2019; 张敏等，2019；何安明，刘华山，惠秋平，2012)。
社会支持是指一个人通过社会互动关系所获得的能减轻心理应激反应，缓解精神紧张状态，提高社会适应能力的支持与帮助(周俊，谢丽琴，陈小岗，2015)。肖水源(1999)在编制社会支持量表时将社会支持分为主观支持、客观支持以及对支持的利用度三个维度，其中主观支持指个人对社会中受尊重、被理解的情感体验和满意程度；客观支持指单位、同事、朋友、家属、亲戚给予的物质支持；社会支持利用度指个人对别人的帮助是否拒绝。大量研究表明，社会支持对老年人的健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Niknam et al., 2016; Tian, 2016)，能够提升老年人的幸福感，而孤独感是影响老年人健康水平最重要的消极因素，并且有些研究者在研究大学生群体时发现社会支持与孤独感呈显著负相关(宋潮，董舒阳，徐鑫，王建平，2018；黄光圣，李香，2014)。
情绪智力是人成功完成情感活动所需的个性心理特征(卢家楣，2005)，高情绪智力个体可以通过对自己的情绪进行调节和对他人情绪的评估来缓解和宣泄压力，及时消除消极情绪体验，从而提高主观幸福感(张艳宁，孔风，2010)。社会支持是被他人重视的经验，也是人际互助的一部分，社会支持涉及到对他人简单的感知，因此社会支持的完善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情绪智力的发展(文雅，于晨，刘璟璇，连波，王钢，孙琳，2016)，社会支持与情绪智力帮助人们更好地应对压力，并与更好的心理健康有关。现有的关于老年人群体情绪智力与孤独感的研究较少，但是其研究结果均表明情绪智力与孤独感呈负相关(冯传德，詹启生，2015；郭素然等，2011)，且情绪智力对个体的孤独感具有显著的负向预测作用(Zou, 2014)。情绪智力作为人的积极品质一方面，较高的情绪智力的个体能够自主自觉地调节负面的情绪体验。
上述研究对社会支持、情绪智力以及孤独感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梳理，但是目前并未有三者关系的研究。因此在这里以社会支持、情绪智力以及孤独感为主要研究变量，来探究三者关系，并在此基础上为减少老年人孤独感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措施。
2. 研究方法
2.1. 研究对象
本研究采用随机取样的方法，以60岁及以上老年人为调查对象，分别在常州荆川公园、常州润德老年公寓、江苏理工学院离退休处发放纸质问卷300份，回收260份，其中有效问卷238份，有效率为91.5%。其中，男123人(51.68%)，女115人(48.32%)；60~69岁137人(57.56%)，70~79岁79人(33.19%)，80岁及以上22人(9.25%)；有配偶186人(78.15%)，无配偶52人(21.85%)；小学及以下74人(31.09%)，初中59人(24.78%)，高中及以上62人(28.17%)；1~2个152人(63.86%)，3个及以上86人(36.14%)；500元以下49人(20.58%)，501~3000元84人(35.28%)，3001元以上104人(43.69%)。
2.2. 研究工具
2.2.1. 社会支持评定量表(SSRS)
采用肖水源(1999)编制的社会支持评定量表，共十个项目，包括单选、多选等项目，其中包括三个维度，即主观支持，客观支持以及对支持的利用度。其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90~0.940，重测信度为0.920。得分越高，表明个体的社会支持程度越高，其中社会支持总分小于等于22分为低水平支持，22到44分之间为中等水平支持，总分大于等于44分为高水平支持。本研究中量表的一致性系数为0.749。
2.2.2. 情绪智力量表(EIS)
采用由国内学者王才康(2002)修订的情绪智力量表，该量表主要评估个体对自己及他人情绪的感知、理解、表达、控制和管理能力，该量表共有33个项目，量表采用李克特5点计分(“1”表示非常不符合，“5”表示非常符合)，量表得分越高，情绪智力越高，其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7，在本研究中量表的一致性系数为0.926。
2.2.3. 孤独感量表(UCLA)
采用Russell和Ferguson编制的UCLA孤独量表，中文版选自《心理卫生评定量表手册(增订版)》(汪向东，王希林，马弘，1999)。该量表共有20个项目，单一维度，4级评分(“1”表示从不，“4”表示一直)，量表得分越高，表明孤独程度越高。其中孤独感总分在44分以上为高度孤独，39至44为中等偏上孤独，33至39分为中等程度孤独，28~33分为中等偏下孤独，28分以下为低度孤独。本研究中量表的一致性系数为0.887。
2.3. 统计方法
采用SPSS22.0进行统计处理，主要采用描述性统计、独立样本t检验、单因素方差分析和相关分析、回归分析等方法。
2.4.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由于本次研究主要采用三个问卷，并且问卷数据主要是通过被试的自我报告收集，因此测量中可能存在共同方法偏差问题。采用Harman单因子检验进行统计控制，即将所有变量的项目进行未旋转的主成分因素分析。结果显示总共有18个因子的特征值大于1，并且第一个因子解释的变异量只有15.04% (小于40%)，表明本次研究的共同方法偏差问题并不明显。
3. 研究结果
3.1. 老年人社会支持、情绪智力、孤独感现状
对老年人的社会支持、情绪智力、孤独感及其各维度进行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1。
Table 1. General situation of social support, emotional intelligence and loneliness of the elderly
表1. 老年人社会支持、情绪智力、孤独感的总体情况
由表1可知，老年人社会支持总分的平均分为35.71，支持程度处于中等水平支持程度，而社会支持的三个维度分值的得分大小依次为：主观支持、客观支持、支持的利用度；老年人的孤独感总分的平均分为42.07分，标准差为9.61，表明老年人的孤独感水平处于中等偏上孤独水平；老年人情绪智力总分平均分为123.41，标准差为16.51，表明老年人情绪智力处于中等水平，在情绪智力各维度上，最高分为情绪感觉能力，最低分为情绪表达能力。
3.2. 社会支持、孤独感与情绪智力相关分析
对老年人社会支持、孤独感与情绪智力三者之间的关系进行皮尔逊相关分析，结果见表2。
Table 2. Analysis of the relationship among social support, loneliness and emotional intelligence
表2. 社会支持、孤独感与情绪智力相关分析表
注：*表示p < 0.05，**表示p < 0.01，***表示p < 0.001，下同。
由表2可知，社会支持与情绪智力呈显著正相关，并且社会支持维度与部分情绪智力呈显著正相关，社会支持及其各维度与孤独感呈显著负相关，情绪智力及其各维度与孤独感呈显著负相关。
3.3. 情绪智力在社会支持与孤独感之间的中介效应检验
采用SPSS中的Model4 (Model4为简单的中介模型)，对情绪智力在社会支持与孤独感之间关系中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结果见表3、表4。
Table 3. Intermediary model test of emotional intelligence
表3. 情绪智力的中介模型检验
从表3、表4来看，社会支持对孤独感的预测作用显著(B = −0.46, t = −7.87, p < 0.001)，且当放入中介变量后，社会支持对孤独感的直接预测作用依然显著(B = −0.38, t = −5.50, p < 0.001)。社会支持对情绪智力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B = 0.26, t = 4.13, p < 0.001)，情绪智力对孤独感的负向预测作用显著(B = −0.31, t = −6.62, p < 0.001)。此外，社会支持对孤独感影响的直接效应及情绪智力的中介效应的bootstrap 95%置信区间的上、下限均不包含0 (见表4)，表明社会支持不仅能够直接预测孤独感，而且能够通过情绪智力的中介作用预测孤独感。该直接效应(−0.36)和中介效应(−0.08)分别占总效应(−0.44)的81.81%、18.18%。
Table 4. Decomposition table of total effect, direct effect and intermediary effect
表4. 总效应、直接效应及中介效应分解表
注：Boot标准误、Boot 95%CI下限和Boot 95%CI上限分别指通过偏差矫正的百分位Bootstrap法估计的间接效应的标准误差、95%置信区间的下限和上限。
4. 讨论
相关分析表明，社会支持、孤独感与情绪智力高度相关，这与前人的研究结果相一致(Zhang et al., 2016; 吴捷，李洪琴，徐晟，2017；郭素然等，2011)。首先，社会支持与孤独感呈负相关，具体表现为社会支持完善的老年人，越能够增强对生活的信心和满意度，从而体验较少的孤独感体验。社会支持可具体客观支持、主观支持以及对支持的利用度，聂瑞(2017)发现农村空巢老年人存在娱乐方式少、医疗服务差等问题，加之老年人生活来源拮据，无更多的收入来丰富自己的身心。可以看出月收入作为客观支持代表了老年人一定的生活保障，对老年人孤独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根据需要层次理论，月收入较高时，老年人的需求就会提升，不管在物质需求还是精神需求，老年人都会愿意去消费来提升自己的生活品质，从而间接的降低自己的孤独体验，相反收入水平最低的老年人，在发展自己需求的时候会产生一定的限制，又不会主动的寻求儿女帮助，容易产生消极不良的情绪，从而体验更深刻的孤独感。其次，对于主观支持方面，家庭以及社会人际关系的良好能够完善老人的支持系统，但是由于在中国大家庭中，子女经常外出工作，老年人独居一室，无人沟通交流，因而社会支持匮乏会使老年人心理产生较高的孤独感体验。
其次，情绪智力与孤独感呈负相关，情绪智力与教育年龄、经验密切相关，受教育程度高的老年人，其更善于知觉和调控自己的情绪，并且对人处世态度经验丰富，故而情绪智力高的老年人能够更好的识别、调控自己的情绪，也更能够识别他人的情感，因而社会适应能力和主观幸福感较好一点，从而心理健康水平较高，因此孤独感水平较低(罗榛，金灿灿，2016)，加之受教育程度越高的老人，会拥有更高的自我保健意识、更注重生活的情趣，当感到孤独时他们更善于采用一些措施去降低自己的孤独感(王福星等，2011)。
社会支持与情绪智力呈正相关，这说明社会支持水平越完善，个体更能够体验自己和他人情绪。核心家庭能够为老年人提供社会支持，家庭成员以及朋友也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当老年人在遇到困难或者分享喜悦时，能够及时感受到回馈，因而能够体验到更多的社会支持。这些经验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老年人的阅历，使得老人更能够去理解、感受他人及当下。周洁和张冬梅(2014)也发现主观支持高的个体在面对消极情绪时能够较好的调节自身的情绪，以积极乐观的态度走出消极的情绪，这说明社会支持能够正向的对情绪智力产生作用，从而减少人们消极的情绪，即孤独感。因此情绪智力作为个体的积极特质，与社会支持相互作用，共同对老年人身心健康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中介效应检验表明情绪智力在社会支持与老年人孤独感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社会支持不仅能够直接影响孤独感，而且能够通过情绪智力的中介作用间接影响老年人孤独感。社会支持的三个维度对个体来说都能够提高个体的心理健康水平，减少个体负性情绪体验，除此之外，拥有完善的社会支持个体能够有更完善的人际关系，在人际互动的过程中感知他人情绪，识别自己的情感，当意识到自己处于消极情绪中时，能够主动采取措施减少自己的孤独感体验(Maurya et al., 2017; 何安明，刘华山，惠秋平，2012)。社会支持程度越高的老年人，个体的心理以及表达等各方面能力会相应提高，也更愿意敞开心扉去帮助别人，更善于去理解和帮助他们，在良好的人际氛围中个体能够体验到更少的孤独感。
5. 建议与对策
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是心理学领域最重要的关注问题之一，减少老年人孤独感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因此在本研究的基础上，主要从三个方面的措施来减少其孤独感，提升其幸福感。
第一，完善老年人的社会支持系统。有学者指出，从社会工作的角度来看，完善老年人社会支持似乎是消除社会孤独感的根源(Balogova, Lovasova, & Lukacova, 2018)。Li等(2019)发现与子女建立了积极的代际关系的老年人将体验到足够的家庭社会支持，而且可能几乎没有抑郁症状。在中国社会中，家庭功能和社会支持在帮助中国老年人克服孤独的高风险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因此给予老年人良好的社会支持，如改善老年人的居住环境、完善老年人医疗保障、呼吁儿女们常回家看看等一些具体的措施，这样有利于老年人较好地感知和利用各种社会资源，降低自身孤独感，塑造良好的心理健康状态。
第二，改变消极认知。老年人容易产生孤独感，是因为老年人倾向于把注意力放在消极的想法上，消极的想法会使其对他人失去信任，容易产生紧张心理，导致社交不良，增加孤独感。Chiang等(2010)通过缅怀疗法促进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它是通过引导老年人回顾过去的人生历程，重新体验过去的生活片段并给予新的诠释，帮助老年人了解自己，减轻失落感和消极的认知，增加自尊及社会化的一种治疗方法。但是每次的主题不同，一般包括分享记忆、表达感情、回顾家庭历史及生活故事、重树个人目标等。
第三，进行行为干预。易景娜等人(2012)的研究表明，社区护士主导的多学科家访团队，对改善高龄老年人抑郁、孤独等负性心理情绪方面有显著效果。干预内容包括解决健康问题，满足个体化需求等；临床干预方面，减少孤独感可能是初级预防或康复过程中的一个重要因素。通过提高心理韧性和自我效能感，减少孤独感和不满足感，可以降低心理困扰程度。高度的弹性有助于提高生理和心理层面的感知生活质量，同时减少焦虑和抑郁症状(Gerino et al., 2017)。因此完善的干预措施离不开社会工作以及心理援助，团体社会工作可以帮助老年人建立或维持社会关系和个人关系，心理援助可以帮助老年人制定积极的应对策略。
此外，处于当代社会的我们，也可以利用现代化技术帮助老年人减少孤独感。国外已进行了一些探讨，如Pu等人(2019)认为社交机器人可以通过增加老年人的情感支持和社会互动来促进他们的健康，Pirhonen等人(2020)也证实了社交机器人可以通过赋予人们在设施内外参与不同形式的社交互动的能力，来解决辅助生活中的情感和社交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