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龙布客家话语气词

Modal Particles of Jiangxi Longbu Hakka

摘要: 龙布客家话中有20个语气词，分别是：啊[a²¹]、啊[a⁴⁴]、吗[ma⁴⁴]、哇[va²¹⁴]、哇[va⁴⁴]、呢[ne²¹]、呢[ne⁴⁴]、哈[xa⁴⁴]、哈[xa²¹⁴]、哦[əu⁴⁴]、哦[əu²¹]、吧[pha³⁵]、唦[sa³⁵]、欸[ei⁴⁴]、个[ge²¹]、得[tei²¹]、嗷[ɔ⁵⁴]、夯[xɑŋ⁴⁴]、呵[xe⁴⁴]、时[si³²]。“啊[a⁴⁴]、哇[va⁴⁴]、呢[ne⁴⁴]、时[si³²]”这4个语气词既可以用于句末也可用于句中；对各个语气词的语义及功能展开阐述，根据语气的不同总结出祈使语气、疑问语气、感叹语气、陈述语气、询问与质问语气以及商量与假设语气等六个语气类型。

Abstract: There are 20 modal particles in Longbu Hakka dialect, including: 啊[a²¹], 啊[a⁴⁴], 吗[ma^44], 哇[va²¹⁴], 哇[va⁴⁴], 呢[ne²¹], 呢[ne⁴⁴], 哈[xa⁴⁴], 哈[xa²¹⁴], 哦[əu⁴⁴], 哦[əu²¹], 吧[pha³⁵], 唦[sa³⁵], 欸[ei⁴⁴], 个[ge²¹], 得[tei²¹], 嗷[ɔ⁵⁴], 夯[xɑŋ⁴⁴], 呵[xe⁴⁴], 时[si³²]. “啊[a⁴⁴], 哇[va⁴⁴], 呢[ne⁴⁴], 时[si³²]”, These four modal particles can be used either at the end of a sentence or in the middle of a sentence. According to the different mood, six mood types are summarized, including imperative, interrogative, exclamatory, declarative, interrogative and interrogative, and consultation and hy-pothesis.

1. 引言

语气词，又称为语气助词，是我们日常口语交际中的一个重要方面。自《马氏文通》开始，越来越多研究语气词句法、功能等方面的论文及著作出现，学界一直关注着普通话中的语气词在语句中的用法与功能，相关研究成果越来越丰富。方言语气词由于其自身词汇及语法上的特色以及与普通话的差异，也受到学界重视。

龙布镇位于江西省南部，是隶属于赣州市安远县的一个小镇，距安远县城区55千米，安远县内通行客家话，根据地域分为北片话、中片话、南片话，龙布话属于北片话。在江西客家话语气词的研究中，刘纶鑫(2001) [1] 、温昌衍(2016) [2] 探讨过石城的语气词，徐燕(2018) [3] 讨论过信丰的语气词，廖海明(2002)讨论过龙布话的语气词。廖海明的《安远龙布话的虚词研究》(2002)中认为龙布话中的语气词有18个，并将句中语气词分为疑问语气、祈使和禁止、测度和商量语气、陈述语气五组，在句中表停顿的语气词有列举、引人注意、表假设前提等功能 [4] 。在实际的日常交流当中，我们发现龙布话的语气词与廖海明(2002)的分析存在一些差异，例如：“啊”用在于陈述句句末有时也带有种无奈的情绪；“哇”可以表现说话人控诉不满的情绪；龙布话中的“得”与“个”一样，都可以解释为汉语普通话中的句末语气词“的”，表示肯定、确认的语气；“来”放在动词后表示动作的趋向，不表示语气情绪等等。

我们利用手机的录音软件对龙布镇当地人的聊天内容进行录音，获取最真实的语料；同时作者本人是安远县龙布镇人，日常在家用龙布话与家人进行沟通，通过自省法拟造语料，并对语料进行分析，具有一定的客观性。经过对所获语料进行分析，我们认为龙布话中有20个句末语气词，分别是：啊[a²¹]、啊[a⁴⁴]、吗[ma⁴⁴]、哇[va²¹⁴]、哇[va⁴⁴]、呢[ne²¹]、呢[ne⁴⁴]、哈[xa⁴⁴]、哈[xa²¹⁴]、哦[əu⁴⁴]、哦[əu²¹]、吧[p^ha³⁵]、唦[sa³⁵]、欸[ei⁴⁴]、个[ge²¹]、得[tei²¹]、嗷[ɔ⁵⁴]、夯[xɑŋ⁴⁴]、呵[xe⁴⁴]、时[si³²]；其中“啊[a⁴⁴]、哇[va⁴⁴]、呢[ne⁴⁴]、时[si³²]”这4个语气词既可以用于句末也可用于句中。龙布话中没有只用于句中的语气词，所以本文根据语气词的句法位置，区分只适用于句末的语气词、可用于句中和句末的语气词两个类型，分别展开阐述各个语气词的语义及功能，最后根据语气的不同总结出祈使语气、疑问语气、感叹语气、陈述语气、询问与质问语气以及商量与假设语气六个语气类型。文中语料主要来自于亲戚长辈之间的日常交际与谈话，其中部分来自于自拟。

2. 只用于句末的语气词

龙布话中大多数语气词只能放于句末使用，各个语气词所体现出的语气的不一样，同一个语气词也可能有多种不同的语气情绪。只用于句末的语气词有：啊[a²¹]、哇[va²¹⁴]、呢[ne²¹]、哈[xa⁴⁴]、哈[xa²¹⁴]、哦[əu⁴⁴]、吧[p^ha³⁵]、唦[sa³⁵]、欸[ei⁴⁴]、个[ge²¹]、得[tei²¹]、嗷[ɔ⁵⁴]、夯[xɑŋ⁴⁴]、呵[xe⁴⁴]。

2.1. 啊[a²¹]

“啊”表疑问语气时，和普通话中的疑问语气词“吗、啊”一样，可以放在所有类型的疑问句中体现疑问语气。

1) 渠唔去啊？(他不去吗)

2) 介菜鱼带卖啊？(这个菜怎么卖啊)

3) 尔妈在屋下啊？(你妈在不在家啊)

4) 食饭啊食面？(吃饭还是吃面啊)

除了普通疑问句，在回声问中也常出现。温昌衍提到，回声问是说话人没有听清对方的话或是没有理解对方话语的意图而进行的对话语本身的提问。还有其他情况如对听到的话语信息感到惊诧时，回声问主要就是为了再次确认对方所说的话语信息。

在陈述句中带有一种无奈的情绪。

5) ——甲：渠去下圩。(他去逛街了)

——乙：去下圩啊？(去逛街了啊)

陈述句句末的“啊”比疑问句句末的“啊”语调更轻，更体现出说话人的一种无力感。

6) 喊渠去信丰读渠唔去啊，就想去赣州。(叫他去信丰读他不去啊，就想去赣州)

2.2. 吗[ma⁴⁴]

龙布话的“吗”与汉语普通话中的有所不同，它只用于反问句当中，用于加强反问语气，表质问。其使用频率相对其他的语气词来说比较低，反问句句末更多的是使用“啊21”和“哇44”，因此猜测这一语气词可能是受汉语普通话的影响而后才出现的。

7) 涯什个得歪跟尔讲吗？(我什么都要跟你说吗)

8) 尔一讲一大声，涯话得过尔吗？(你越讲越大声，我说得过你吗)

2.3. 哇[va²¹⁴]

一般用于陈述句，当说话人情绪激动、表达控诉时，句末会使用“哇”，且会通过重读“哇”来表达自己不满的情绪。

9) 话渠两句就叫嘞哇。(说他两句就哭了)

10) 拉得拉唔起哇。(拉都拉不起)

2.4. 呢[ne²¹]

“呢”在陈述句末表强调、提醒。

11) 渠就介学期毕业呢。(他就这个学期毕业)

12) 涯人开学个时间唔一样呢。(我们开学的时间不一样)

2.5. 哈[xa⁴⁴]/[xa²¹⁴]

“哈⁴⁴”用于句末表商量，有缓和语气的作用。

13) 唔可以搞么久，就搞一套仔哈。(不可以玩很久，就玩一会儿哈)

14) 食饭唔内话一定歪长身体哈。(吃饭不是说一定会长身体哈)

15) 以后都来当兵哈。

“哈²¹⁴”在祈使句当中是禁止的意思，相较于“哈⁴⁴”有着更加强烈的强制性。

16) 我话尔快点做正作业来哈。(我告诉你快点把作业做玩)

2.6. 哦[əu⁴⁴]/[əu²¹]

哦[əu⁴⁴]一般在陈述句的句末，告知对方某件事，有时起到邀请、提醒的作用，语气较和缓。

17) 涯明朝日去赣州料哦。(我明天去赣州玩哦)

18) 去行路哦。(去散步哦)

19) 尔一个人搭介料，涯去归哦。(你一个人在这儿玩，我回去哦)

20) 尔还爱好久，涯舞正哦。(你还要多久，我搞好了哦)

哦[əu21]在形容词性谓语句中表感叹。

21) 今日天气蛮好哦。(今天天气很好哦)

2.7. 吧[p^ha³⁵]

放在句子末尾，具有不确定的语气，表示揣度、猜测，与汉语普通话的“吧”一样。

22) 渠考上吧。(他考上了吧)

23) 渠早几更得归来吧。(他前几天回来了吧)

在疑问句中有询问的作用，相当于“吗”。

24) 学歪嘞吧？(学会了吗)

25) 景间就去吧？(现在就去吗)

2.8. 唦[sa³⁵]

“唦”这一语气词一般出现在比较随意的语境之中。表疑问语气时，只能用在特指问、反复问的句末，表疑问语气。

26) 渠买到车舞什个唦？(他买车干什么唦)

27) 尔还想去唦？(你还想不想去唦)

用在祈使句句末会带有劝诫或不耐烦的情绪。

28) 莫走嘎快唦。(不要跑这么快沙唦)

29) 好去归唦。(快点回去唦)

2.9. 欸[ei⁴⁴]

在一般陈述句句末，表示动作状态的持续，相当于普通话中陈述句句末的“呢”。

30) 涯以为尔还搭赣州欸。(我以为你还在赣州呢)

31) 渠长先得搭介看电视欸。(他刚才都还在这儿看电视呢)

在祈使句中则表劝告。

32) 莫去搞水欸。(不要去玩水欸)

33) 跟渠好好话欸。(跟他好好说)

2.10. 个[ge²¹]/得[tei²¹]

“个”和“得”位于句子末尾时，都相当于汉语普通话中的句末语气词“的”。“个”所出现的语境都是比较主观的，而“得”出现在更为客观的语境当中；且当句子中有“个”出现时，末尾只能跟“得”，也只有“得”作为句子的语气词；童颜作为语气词是，“个”所表现出来的确认的语气比“得”更加强烈。

34) 渠唔肯个。(他不肯的)

35) 腾嘎渠歪咬尔个。(待会儿他会咬你的)

36) 渠空了有一二十更学堂门得唔去个。(他有一二十天学校门口都没有去的)

37) 望见渠唔肯得。(因为他不肯)

38) 哥哥放介得。(哥哥放这儿的)

39) 嘿涯个得。(是我的)

40) 爱尔好得。(希望你好)

2.11. 嗷[ɔ⁵⁴]

在一般陈述句中有宣扬的意味；在祈使句中表示提醒，是近乎命令性的一个提醒。

41) 渠个崽读书蛮刁嗷。(他的儿子读书很聪明嗷)

42) 食正昼就去归嗷。(吃完午饭就回家嗷)

43) 莫看渠额内，花了钱嗷。(不要看他这样，花了钱的嗷)

2.12. 夯[xɑŋ⁴⁴]

相当于汉语普通话的“对吧、是不是”，说话人在使用这个词时一般都是有很大把握能得到对方的肯定回答或者根本不需要对方的回答，是一个强调肯定语气的语气词。

44) 渠蛮小气夯。(他很小气对吧)

45) 渠两人就歪食得唔晓夯。(他们两不知道有多会吃是不是)

2.13. 呵[xe⁴⁴]

相当于汉语普通话中的句末语气词“了”，表示变化已经实现或快要实现。

46) 涯得嘎老呵。(我都这么老了)

47) 冇高呵。(没有高了)

在祈使句中有劝告、禁止的意味。

48) 好搞呵。(不要玩了)

49) 莫去惹渠呵。(不要再去惹他了)

3. 可用于句中和句末的语气词

啊[a⁴⁴]、哇[va⁴⁴]、呢[ne⁴⁴]、时[si³²]这4个语气词既可以用于句末也可用于句中，下面分别展示他们在句中与句末的意义与作用。

3.1. 啊[a⁴⁴]

3.1.1. 在句末

“啊”放在陈述句句末体现一般的陈述语气，有嘱咐的意味。

50) 渠去嘞啊。(他去了啊)

51) 早点去归啊。(早点回去啊)

以上例句中的“啊”营造的是一种轻松的氛围，说话时语气较为舒缓。

在陈述句句末还能表惊讶与感叹语气。

52) 渠还唔到啊，渠蛮久得走嘞。(他还没到啊，他走了挺久了)

53) 尔看介个几靓啊。(你看这个多漂亮啊)

例(52)中的“啊”表惊叹，由于他走了挺久，本该到了目的地，但现实却是还没到，超出了说话人的意料，所以发出了惊叹。例(53)则是单纯的赞叹。

3.1.2. 在句中

主要是用在并列成分之后，表列举。

54) 买华食个水果啊，牛奶啊，提得去。(买些吃的水果啊、牛奶啊，提着去)

3.2. 哇[va⁴⁴]

3.2.1. 在句末

“哇”用在选择问、特指问和反复问句末，表示疑问语气。

55) 尔想买什个哇？(你想买什么)

56) 爱打电话渠哇？(要不要打电话给他)

在一般陈述句当中的表示陈述语气，也有解释说明的意思。

57) 今日得落雨哇。(今天下雨)

58) 嘎就管唔到哇。(这下就赶不上了)

在祈使句中表劝说、催促、不耐烦。

59) 快点行哇。(快点走哇)

60) 爱涯话得过尔哇！(要我说得过你哇)

3.2.2. 在句中

在一般陈述句句中像“啊”一样可以表列举、举例。

61) 像告洗衫服哇、煮饭哇，什个得歪渠学到来。(像这种洗衣服哇、煮饭哇，什么都要他学会来)

62) 渠爸哇，渠妈哇，唔内全得搭屋下料啊。(他爸哇，他妈哇，不是全都在家里玩吗)

3.3. 呢[ne⁴⁴]

3.3.1. 在句末时

“呢”在特指问、选择问、反复问句末表询问。

63) 奶奶呢？

64) 尔亦曾跟渠讲过呢？(你又有没有和他讲过呢)

65) 渠为什个就跟涯冇话讲呢？(他为什么就和我没有话讲呢)

在陈述句中使用常带有一种轻视或无语的感情色彩。

66) 渠得搭奔教书呢。(他都在那儿教书)

3.3.2. 在句中时

“呢”一般位于句主话题的后面，起标识话题的作用，话题之间还可以进行对比。

67) 下年呢，明明读书呢，就上介来。(以后，明明读书，就上这里来)

68) 尔呢，一句话得冇，风风呢，就什个得讲。(你呢，一句话都没有，风风呢，就什么话都说)

有时也起到解释说明的作用。

69) 涯话喊尔呢，尔对渠再好也冇用，渠冇变。(我告诉你呢，你对他再好也没用，他不会改变)

70) 爱涯话呢，尔就莫借钱渠。(要我说呢，你就不要借钱给他)

71) 涯个意思呢，就先搭介读下去。(我的意思呢，就先在这读下去)

3.4. 时[si³²]

无论在句中还是句末，“时”都可以表假设语气，在句中也会单纯表停顿。

72) 莫到了没唔拿涯归时。(不要到时候不让我回)

73) 莫跌一交，骑嘎快时。(不要摔一跤，骑这么快的话)

74) 涯时末哦。(我才不要)

75) 渠歪肯时，早得走了。(他要是肯的话，早都走了)

在句末时，后面的结果是交际双方都心照不宣的，无需再说出口，所以不出现，如例(72)；有时也会把结果放在假设的前面，先说结果，再说假设的情况，以此来强调假设，起到告诫的作用，如例(73)在句中，表停顿和假设语气，后面是结果，如例(74)和(75)。

4. 结语

从以上例句所展示出来的语气词的用法及功能中可以得出，龙布话的句末语气词根据所表现语气种类的不同，可以分为祈使语气、陈述语气、疑问语气、感叹语气、询问与质问语气、揣度与商量语气以及假设语气这七个类型。其中，祈使语气包括命令、劝诫、催促、禁止等语气，语气词有“哈[xa²¹⁴]、唦[sa³⁵]、欸[ei⁴⁴]、呵[xe⁴⁴]、哇[va⁴⁴]”；陈述语气一般是指表控诉、强调、提醒、确认、列举等，主要有“啊[a²¹]、哇[va²¹⁴]、呢[ne²¹]、哦[əu⁴⁴]、欸[ei⁴⁴]、个[ge²¹]、得[tei²¹]、嗷[ɔ⁵⁴]、夯[xɑŋ⁴⁴]、呵[xe⁴⁴]、啊[a⁴⁴]、哇[va⁴⁴]、呢[ne⁴⁴]”；表疑问语气的语气词是“啊[a²¹]、唦[sa³⁵]、哇[va⁴⁴]”；表感叹语气的有“哦[əu²¹]、啊[a⁴⁴]”；表询问与质问语气的是“吗[ma⁴⁴]、吧[p^ha³⁵]、呢[ne⁴⁴]”；表揣度与商量语气的语气词有“哈[xa⁴⁴]、吧[p^ha³⁵]”；表假设语气的只有“时[si³²]”这一个语气词。

龙布话中的语气词比较丰富，这里讨论都是语气词的本体，而在日常对话的用语中受说话语速等因素的影响，语气词也常常出现一些变体，例如“啊”、“哦”在i韵尾字后面时变成“呀”、“呦”，在；还有一些词组由于固定与某个语气词组合在一起且日常使用频率很高，则在说话语速快时，词组与语气词会成为一个字，例如“唔内(不是)”与“啊”在快读的时候就变成了“[nia⁴⁴]”，可以将之视为一个字。总之，关于龙布话语气词还有其他一些值得可探讨的地方，有待进一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