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发展,西方文学作品汉译研究愈来愈深刻与丰富,在女性主义浪潮推动下,女性突破男性给定的固有标准,追求女性的话语权与独立的价值观,翻译研究因而也得到了新的发展与充实。女性主义翻译理论从性别研究的角度对翻译差异进行分化,在译者主体性被日渐重视的总趋势下进一步实现译者主体的性别区分。女性主义翻译观为改变翻译中的女性性别做出了巨大贡献,带有强烈的意识形态色彩,形成了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并主张在翻译过程中使用一定的女性主义干预策略,以消除文学作品翻译中的女性性别歧视等,并以此彰显译者的主体性。
在西方文学作品汉译中,对于部分带有女性主义色彩的文学作品的汉译使用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则更加突出其现实作用与时代意义。本文所参照的《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1985) [1] 是当代英国作家珍妮特·温特森的半自传体长篇小说,讲述了女主人公在其成长过程中对自我同性倾向认同意识的觉醒,这一意识伴随着众多方面因素压迫的矛盾冲突是这本小说的主题所在。《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原作从女性主义视角铺陈叙述,痛斥男权社会对女性意识的剥夺,带有强烈的女性主义意识。因此,本文通过女性主义翻译理论视角浅析《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的汉译,进而实现更好地表达原作女性主义意识思想,更加贴近原作者呼吁女性自由的写作意图的翻译目的。
本文主要包含引言部分、主体部分和结语部分,主体部分共由三个分部构成,分别是对女性主义翻译观及其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做出简要阐释,简介珍妮特·温特森及其代表作品《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以及具体汉译实例分析。旨在探析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对带有女性主义色彩的文学作品汉译的影响作用与现实意义。
2. 女性主义翻译理论
2.1. 女性主义之翻译观
女性主义翻译观起源于北美,其核心在于强调译者主体个性的同时关注译者的性别意识。“女性主义翻译强调译者效果即作为社会的、文化的和性别化的个体译者总会在其翻译中留下某种特殊标记” [2] ,女性主义翻译观主张译者的政治立场与所认同的意识形态必然会对翻译活动本身产生影响;与此同时,性别意识差异这一概念首次进入翻译研究的视野,为翻译研究开辟了新途径与支点。
“然而,翻译是一项极为复杂的活动,它不仅仅是一种语言现象,不可能囿于语言学的范畴” [3] 。女性主义翻译观主张翻译是具有社会文化意义的,是一种政治行为。“女权主义第二次浪潮提出‘女性必须获得语言的解放,女性的解放必须从语言入手’。由是,女性主义翻译观从女性主义立场阐发并试图‘在翻译活动过程中也要争取女权,即在译文中让女性的身影被看见,让女性的声音尽量被听到’” [4] 。女性主义翻译观不仅丰富了翻译研究视域,更为女性觉醒、女性解放做出了积极的贡献,具有强烈的时代意义。
2.2. 女性主义翻译理论概括
女权主义翻译观反映了意识形态对翻译的一个侧面。这一翻译理论滥觞于北美,于今波及全球,影响日大。主要人物有L.Flotow、S.Simon、G.Spivak、B.Godard、S.Lotbiniere-Hawood等,这一理论主张:消除翻译研究和翻译实践中对女性的歧视;重新界定译作和原作的关系,译文与原文应享有同等的地位;翻译不单是具体的语言“技巧”问题,还应包括文化、意识形态等诸多问题。“这一理论的目标是要识别和批判那些既将女性又将翻译贬入社会和文学底层的观念、概念,探讨翻译被‘女性化’的过程、原因及其负面影响,并最终动摇那些歧视女性、歧视翻译的深层结构” [5] 。“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基本概括起来是:翻译哲学——突破(传统翻译理论的)二元对立思维;翻译标准——符合女性主义要求;翻译目的——延展女性话语权;翻译策略——尽量使女性在语言中显现;翻译方法——以女性主义方式改写原文;译者的地位——与作者平等;译文与原文的关系——平等互补,等等” [4] 。纵观女性主义翻译理论的发展,无不窥见其对翻译理论的拓展与对女性发展的支持。
3. 珍妮特·温特森与《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3.1. 珍妮特·温特森
珍妮特·温特森(Jeanette Winterson)是当代英国作家,出生于英格兰的曼彻斯特,尚不足半岁时为人收养,养父母是虔诚的教徒,后进入牛津大学求学。1985年,珍妮特·温特森发表第一部小说《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荣获惠特布莱德奖、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戏剧奖、大英帝国勋章等多个奖项及荣誉,其主要作品有《激情》《给樱桃以性别》《世界和其他地方》和《时间之间》等。
珍妮特·温特森对宇宙和人类生活有着深刻的探讨,这些也奠定了其小说创作沉稳不变的基调,使小说主题呈现出多维性,但温特森的作品都会涉及以下这些主题:爱,时间、历史、宇宙、人类生活。对温特森而言,写作是一种唤醒想象力、释放自由的活动,小说不应千篇一律,写作也不应墨守成规。除此之外,温特森在写作时对语言的重视到几近痴迷的程度,将创作重点放在语言上,其语言精简而充满诗意。“温特森的作品与其人生经历息息相关,前期作品都可窥见其对自我内心的剖析,而受其自身影响,‘性别’在其作品中一直不是十分明确的线,甚至有时性别界限会被刻意模糊。对于温特森来说,所谓的性向并不是一种单一、一成不变的东西,它像是光谱,有非常多的层次和色彩。她不喜欢非黑即白的事情。在她看来,性别、年龄、种族这些外部的标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得到爱、快乐和幸福” [6] 。作为女性作家,温特森对于女性感受的表达非常细腻,这体现在其作品中的方方面面。“温特森很有责任感,觉得自己可以成为年轻一代的向导,就要勇敢去做。世道艰难,年轻女性面临工作和两性关系上的更多压力,温特森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给她们帮助,让她们以自己的思想、视角,用自己的方式去创造,发出不同于男性的自己的声音,为社会注入自己的价值观” [7] 。
3.2.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中的女性主义思想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是一部半自传体小说,小说取材于作者的亲历成长经历,并且融入了一些虚构成分例如神话传说和童话寓言。小说采用第一人称叙述,描述了在宗教信徒家庭生长的女主人公珍妮特在成长过程中的自我同性倾向认同,并因此为打破传统、反抗命运以及追求幸福而抗争的成长故事。小说中对女性角色的刻画可谓细致入微,男性角色的描写则较为粗略模糊。小说具有后现代主义叙事特征,创作手法大胆新颖,通过戏仿、互文的写作技巧打破传统,运用互文性叙事结构、嵌套性叙事结构,创造独特的意象,多角度、多层次地实现对传统意识形态的挑战与质疑,颠覆男权中心、批判异性恋霸权,具有深刻意义。
小说从性别政治的视角探讨女主人公珍妮特如何在宗教教义苛刻、男权霸权文化的环境中,大胆地认同自己的同性性别倾向,最终实现自我追寻的艰难之旅。其女性主义思想不言而喻,从女性意识觉醒到追寻女性主体价值意义,全文都充满带有女性主义思想的女主人公对自我的从生理到心理的自我认同与解放。“《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体现了温特森激进的女同性恋意识和女权主义思想,它不仅对体现男性中心的传统异性恋婚姻、社会规范和权力提出了质疑和挑战而且对此进行了有力的颠覆试着为女性寻找一条 ‘女性认同’的道路” [8] 。
4.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汉译实例分析
4.1. 正文增译
女性主义翻译通过增译使得译文更加流畅、忠实,同时体现译者的细腻情感,反映出原作的女性主义思想,为女性发声。
例1:On her wedding night, she gets into bed with the beast, and feeling pity that everything should be so ugly, gives it a little kiss.
译文:新婚之夜,她和野兽同床,看到一切如此丑陋,不禁悲从中来,遗憾万分,带着同情心轻吻了它一下 [9] 。
分析:在例1中,译者在结合了上下文后,将gives it a little kiss译为“带着同情心轻吻了它一下”。增译了表示主语主观感情的状态词“带着同情心”,补充了例1中“她”内心的心理情绪,体现出女性主义译者对细节的精准把控与对女性感受的共情揣摩,准确地表达了原文作者注重女性感受细腻表达的态度,也是女性角色主体性的体现,唤醒读者对女性角色的重视。
例2:Lancashire and Cheshire had been particularly blighted.
译文:尤其是兰开夏和切舍屡受重创,满目疮痍 [10] 。
分析:译者在翻译例2时,结合本句发生的语境,将blighted译为“屡受重创”后又增译“满目疮痍”,两个四字词语排列组合出现,更加突出两地的受创程度,更加深刻地描绘出受创景象,加深了读者的印象与感情,还原原作语境中悲凉狼藉之余,也细致地表达出原作作者令人动容的悲怆与怜悯,使得译文中女性主义关怀自然流露,更加贴合原作之意。
4.2. 副文本增译——增加前言和脚注
女性主义翻译通过增加前言和脚注的翻译策略来突出译者的主体性特征并以此实现对原作更细致的阐释与对原意更贴切的传达。译者于是女士在汉译《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时添加了中国当代作家张悦然对此书的一段介绍与评论作为前言。张悦然在采访中就女性文学这一话题曾提到“女性选择的叙述方式、词语包括她的感性的东西,和男性的叙述肯定是不一样的。这个我觉得也是女性的特点所在,没有必要非要去改变它” [11] 。
脚注在汉译中对传达原作本意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译者于是女士在2018年再版的中文译本中增添了更多脚注,使译文读者也能像原文读者那样理解作者本意。
例3:My mother said he looked like Errol Flynn, but holy.
译文:我母亲说他长得像艾罗尔·弗林,不过是圣洁版的。(Errol Flynn (1909~1959),澳大利亚裔好莱坞巨星,常在电影中扮演浪漫霸道的主人公,代表作品有《喋血船长》《剑侠唐璜》等。1942年,有两位未成年少女指控他强奸,这也成为他职业生涯的重大污点) [10] 。
分析:在翻译本句时,译者对例3中所提及的人物补充了一个脚注。阅读例3,读者不难从原文中推测出此处所提到的人物有背德之举,以至于他并非圣洁了。译者此时添加脚注,解释了他不圣洁的具体原因,揭示了其背德之举的同时也讽刺了他在荧屏中的形象。译者基于女性主义意识,在翻译时对文本进行操控,增添脚注,在反映原作女性主义思想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示出其对女性主义的支持和为女性的发声。
4.3. 劫持
女性主义翻译通过劫持的翻译策略来操纵文本以强调女性主义思想。劫持又称为“挪用”或“叛逆式重写”,最为反映女性主义翻译观的诉求,且较为激进而饱受争议。译者在翻译时,会改写或删除原文有关女性性别歧视的话语,并在尊重原作的前提下添加自身主观判断。
例4:The gypsies made a mess and stayed up all night and my mother called them fornicators but on the whole we got on very well.
译文:吉卜赛人四处闲荡瞎闹混日子,整夜不睡,我母亲说他们“有伤风化”,但总体上来说我们和他们和睦友好 [10] 。
分析:译者改变了例4原文词语意思,将其译为“有伤风化”。该词意为“败坏、损害社会的风俗和教化,指对社会风俗、教育有不好影响的言行。”该词含贬义,多指男女关系方面。且容易让人联想到对女性含有明显歧视的“伤风败俗”一词。“除此之外,吉卜赛人是漂泊流浪的民族也是深受压迫的民族,该民族不允许与外族通婚,同时对纯洁与不洁十分苛刻,无不在压迫着族内女性” [12] 。译者操纵了原文本,含蓄表达了通奸之意,刻意避免对女性可能产生的性别歧视,但也暗指了女性地位低下的状况。
例5:After a long search, she stumbled on a clump of them under the royal oaks, playing bridge.
译文:找了好半天,她撞见一群谋士正坐在皇家橡树下打桥牌 [10] 。
分析:例5中,译者通过重现名词性成分,省略了对them人称代词的直译,这一细节处理避免了男性中心的思想,将原句中的角色群体化、笼统化,体现出译者拒绝男性优先的思想,提倡男女平等的态度;并且更加准确地传递出原句的意义,弥补了英汉第三人称复数人称代词性别上的翻译差异,使原作女性主义内涵得以保留、传达。
例6:But this puzzled her because Pierre wasn’t very clever, and didn't have much to say, except to exclaim how beautiful she was.
译文:但这也让她感到困惑,因为皮埃尔不是很聪明,也不会甜言蜜语,除了称赞她美貌之外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10] 。
分析:译者将例6中的didn't have much to say译为“不会甜言蜜语”,该词释义多用来指为讨人欢心或骗人的动听的话,含贬义色彩。原作中男性角色的塑造并不明显细致,男性角色的描写也较为粗略模糊,而此处不甚褒义、模糊歧义的翻译恰如其分地契合了原作的风格与态度,译者通过操纵文本弱化了男性形象,提升了女性形象,强调了女性主义思想。
5. 结语
本文通过对女性主义翻译理论以及珍妮特·温特森代表作《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的简介,探讨了其女性主义翻译理论视角下的汉译对比,这对小说的女性主义思想的理解与传播具有重大意义,也可窥见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对女性主义作品乃至其他作品的汉译都有极大的必要性与重要性,因为其更能把握作品细节,重现原作细腻情感,呼吁重视女性地位,促进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总体来说,本文还存在不足之处,没有对汉译对比进行得尽善尽美,且在该视角下对该作品的讨论不甚丰富,本文只能凭借理解加以分析。希望未来会有更多且更完善的对于该话题的讨论与研究。
致谢
我想对所有在我准备和撰写这篇论文的过程中给予我很多帮助的人表示衷心的感谢。首先,我要感谢这篇论文的指导教师卢卫中教授,以及我的导师石艳玲副教授,他们给了我专业指导,并耐心地帮助我修改,在我的工作中给了我动力和启发。我非常感谢他们给了我如此难忘的学术研究经历。其次,要感谢本文所引文献的学者们,给了我启示与启发,也为我的学术研究提供了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