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文氏马齿苋汤为当代川派外科名医艾儒棣教授所创，从四川盆地多湿、多热的地理环境及气候特点以及人们偏嗜辛辣油腻碍脾蕴湿的饮食生活习惯出发，脾虚湿蕴，久而化热，又复感风湿热邪，发而为病立方。临床上亦发现川地皮肤疾患表现多“夹湿”、“夹热”、“夹滞”的特点，故以清热祛湿、凉血解毒、散结行滞、祛风止痒为治法立意，艾儒棣教授临床上将此方加减化裁辨证治疗常见过敏性、瘙痒性皮肤病，每获良效。
Abstract:
The Purslane Soup was created by Professor Ai Rudi, a famous surgeon of contemporary Sichuan school. This prescription is based on the hot and humid geographical environment and climatic characteristics of the Sichuan Basin and people’s eating habits of spicy and greasy food, resulting in spleen deficiency and dampness accumulation, heat dissipation for a long time, and wind dampness and heat evil, thus causing the disease. In clinical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Professor Ai Rudi found that the skin diseases in Sichuan showe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dampness”, “heat” and “stagnation”. Therefore, the treatment of clearing heat and removing dampness, cooling blood and detoxification, dispersing stagnation, dispelling wind and relieving itching is the purpose of treatment. Professor Ai Rudi clinically treated common allergic and pruritus skin diseases with the addition and subtraction of this prescription, and achieved good results.
1. 引言
艾儒棣，成都中医药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第二届全国名中医、第四、五、六、七批全国老中医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第二届四川省十大名中医、四川省学术技术带头人等。艾儒棣教授乃四川“文氏皮科学术流派”第四代传人，艾儒棣教授从事临床教学科研工作数十年，治学严谨，医术精湛，汲古润今，传承创新，创造了很多治疗皮肤病的中医名方、验方，且取得了令人满意的临床疗效。现笔者从方义体会及临床验案两个方面浅析艾儒棣教授应用验方“马齿苋汤”治疗皮肤疾患的诊疗经验，以供各位同道参考。
2. 方义分析及体会
艾老验方马齿苋汤常规方药如下：马齿苋20 g、野菊花15 g、黄芩15 g、射干15 g、牡丹皮15 g、龙骨20 g、紫荆皮20 g。
2.1. 马齿苋
马齿苋性酸、寒，归肝、大肠经，有清热解毒、凉血止血、止痢、杀虫止痒的功效。《本草从新》 [1] 言马齿苋：“散血解毒，祛风杀虫。治诸淋疳痢，血癖恶疮，小儿丹毒”；东晋葛洪著《肘后备急方》，尔后南朝梁陶弘景增补其缺，其记载涉及马齿苋的有5个药方，诸方重在论述马齿苋治疮解毒的功用 [2] ；李时珍编《本草纲目》“马齿苋所主诸病，皆只取其散血消肿之功也”；吴其濬的《植物名实图考》 [3] 言马齿苋为“治疮要药”。王少迟 [2] 考证发现古代众多医学著作言其可治青盲白翳、头痛脑虚、寒热症状、癣疥恶疮、疔肿痢疾、面皰发秃、齿漏脱落、小儿丹毒、痔疮九漏、白带异常、分娩不顺、产后虚汗、反胃、破血、肛门肿痛、马毒、蝎毒、鼠毒、蜂毒、溪毒、射工水弩毒等诸毒。张晓杰教授认为肝主调畅情志、肝为气血调节之枢与皮肤病发病关系密切，瘙痒性疾病日久往往导致肝气郁结、继而气滞血瘀 [4] 。艾老亦认为皮肤疾患发病与肝关系密切，现代人生活节奏快压力大，易为七情所伤，忧思焦虑，情志不畅，久则气滞血瘀。
故认为此方重用马齿苋为君取其一清热凉血，擅解痈肿热毒；二入血分而擅走而通滞；三性酸入肝，能泄肝胆湿热以畅气机；四能祛风止痒。四者相合，正中病机。
2.2. 野菊花
野菊花性苦、辛、微寒，归肝、心二经。有清热解毒、泻火平肝、兼散风热之效，长于解毒消痈。《本草纲目》 [5] 中记载其：“治痈肿疔毒，瘰疬眼瘜”《本草征要》中记载：散风清热，明目平肝。头痛眩晕，耳鸣心烦。血脉欠利，风阳上干。令发不白，耐老驻颜。《本草汇言》记载菊花：清风清热，养血养肝。解疔肿，去湿痹，散游风丹毒，盖疔肿丹毒，风火之毒也，游风湿痹，湿热之证也。马文英 [6] 考证诸多古籍中记载了菊花主治诸风头眩、肿痛，目欲脱泪出，皮肤死肌，恶风湿痹。疗腰痛，去来陶陶，除胸中烦热；安肠胃，利五脏，调四肢；头目风热，风旋倒地，脑骨疼痛，身上一切风；令消散，利血脉，并无所忌；养目血，去翳膜，主肝气不足。野菊花一可清热泻火解毒；二能平肝气之盛、舒畅气机；三能疏散风热，寓含“火郁发之”之意，又能透邪外出；四取“风能胜湿”之用，更增清热利湿之效。
现代药理：张惠娟 [7] 等研究表明，野菊花总黄酮在体外能抑制人乳腺癌MCF-7、MDA-MB-231细胞的增殖、迁移和侵袭，诱导细胞凋亡，影响细胞周期分布，其机制可能与抑制Wnt/β-catenin信号通路及促进凋亡相关基因Bax、P53的表达有关。李厚兵 [8] 等研究发现野菊花多糖可增强环磷酰胺所致免疫功能低下小鼠的免疫功能。蒋征奎 [9] 等通过研究发现野菊花挥发油对二甲苯致小鼠耳肿胀、棉球肉芽肿、角叉菜胶致足肿胀均有明显的抑制作用，证实野菊花挥发油有较强的抗炎镇痛活性。刘承萍 [10] 研究发现不同蒙花苷含量的野菊花水提液均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小鼠血清中的SOD活性和MDA含量，具有一定的抗氧化作用。褚福红 [11] 通过试验研究发现野菊花的水提物及醇提取物均具有较好的清除自由基的能力，水提取物清除自由基的活性更强。
2.3. 黄芩
黄芩性苦、寒。归肺、胆、脾、大肠、小肠经，其清热燥湿、泻火解毒。《名医别录》 [12] ：“疗痰热，胃中热，小腹绞痛，消谷，利小肠，女子血闭，淋露下血，小儿腹痛”；翟惠奇等 [13] 研究发现汉唐间黄芩的功效主要是“主诸热，恶疮疽蚀火疡，逐水消痞，止呕，下血闭，淋、露，除烦”，汉唐医书典籍中黄芩最常应用于“身热、心烦、黄疸、疮疡、血证诸证”。《灵枢·本藏篇》曰：“肺合大肠，大肠者，皮其应。”肺与大肠相表里，邪热循经下熏肠道，肠道功能失调，腑气不通，糟粕留于体内，郁而化热，两热相加致使病情加重 [14] 。黄芩泻火解毒，清热除烦，能清肺胃、肝胆、大肠湿热，可通腑治皮。
现代药理：王雅芳 [15] 等认为黄芩有抗菌、抗病毒、抗炎、抗氧化、抗肿瘤、神经保护、心血管保护、抗高血糖等作用。
2.4. 牡丹皮
丹皮苦、辛、微寒。归心、肝、肾经，清热凉血、活血化瘀，清热凉血之中，善于散结消痈。《本草纲目》 [5] 曰其能：“和血，生血，凉血。治血中伏火，除烦热”。牡丹皮清热凉血、活血散瘀，并能清虚热，有凉血不留瘀，活血不妄行，清中有透，能入阴分而清虚热 [16] ；又可防止热邪深伏。
现代药理研究表明，丹皮具有降血糖、降血压、抗炎、抗菌、抗肿瘤、调节心血管系统等作用 [17] 。除此之外，丹皮还有镇静、退热等中枢作用，对脑缺血及其它组织缺血的保护作用，调节免疫，保护肝脏及胃肠的作用，利尿作用，抗早孕作用及抑制由ADP诱导的血小板聚集的作用等 [18] 。
2.5. 射干
射干性苦、寒，归肺经，有清热解毒、祛痰利咽的功效，长于清泻肺火。《神农本草经》 [19] ：“主咳逆上气，喉痹咽痛，不得消息。散结气，腹中邪逆，食饮大热”；《本草纲目》记载射干“降厥阴相火也，火降则血散肿消，而痰结自解，症瘕自除矣”，射干降气祛痰散结，与黄芩相配伍可强清泄肺火之力，又能清通肠腑。
现代药理：现代研究发现，射干中的化合物具有抗炎、抗菌、止咳、抗病毒、抗肿瘤及神经保护等药理活性 [20] 。
2.6. 龙骨
龙骨甘、涩、平，归心、肝、肾经，能镇静安神、平肝潜阳。《本草从新》 [1] ：“能收敛浮越之正气，涩肠，益肾，安魂镇惊，辟邪解毒，……”；《本草求真》：“龙骨功与牡蛎相同，但牡蛎咸涩入肾，有软坚化痰清热之功，此属甘涩入肝，有收敛止脱镇惊安魄之妙”张锡纯认为龙骨既能入气海以固元气，更能入肝经以防其疏泄元气，且能入肝敛戢肝木，多生用 [21] 。艾儒棣教授认为龙骨应用生品，介类为血肉有情之物，可以镇肝之惊、敛降相火、益肾之水 [22] 。依据《素问》中“诸痛痒疮，皆属于心”配伍龙骨以镇静安神止痒。
现代药理：镇静、催眠、抗惊厥的药理作用 [23] 。
2.7. 紫荆皮
紫荆皮味苦性平，归肝脾两经，活血通经，解毒消肿。魏雅平等学者考证诸多朝代古籍文献，言明紫荆皮具有破宿血、下五淋、消无名肿毒及解毒之功，尤擅初生痈肿，无名肿毒，为发背流注要药 [24] ；中医外科专家文琢之教授还指出，紫荆皮能祛风止痒，可用于治疗过敏性、瘙痒性皮肤疾患 [25] 。艾儒棣教授基于“以皮治皮”法，将牡丹皮与紫荆皮相配伍，奏清热凉血，解毒止痒之效，临床多用于治疗荨麻疹、湿疹、神经性皮炎等瘙痒性皮肤病 [16] 。
药理：主要聚焦于抗炎 [26] [27] 、镇痛 [28] 。
艾儒棣教授精于研习中医之道，守方而不拘泥于古，其组方立意、宝贵经验值得认真研习和推广，现举验案一则。
3. 病案举隅
患者廖某，男，31岁，初诊时间：2023.06.20，主诉：“全身皮肤丘疹伴瘙痒3年”，现病史：患者诉5年前无明显诱因全身皮肤出现散在丘疹，以双下肢皮疹为重，瘙痒明显，先后于多处就诊，予抗过敏、止痒、外用激素药膏(均不详)后上述症状可缓解，但仍反复发作，现患者全身皮肤散在丘疹伴明显瘙痒，臀部皮疹密集、瘙痒明显，会阴瘙痒，阴囊潮湿。患者纳可眠差，二便正常，舌质黯淡，舌尖红，苔薄黄腻，边有齿印，脉弦。西医诊断：湿疹。中医诊断：湿疮。辨证为湿热瘀滞证，治以清热祛湿凉血，解毒化瘀止痒。具体方药如下：檀香3 g，南沙参20 g，麸炒白术20 g，牡丹皮15 g，紫荆皮15 g，青蒿15 g，马齿苋20 g，黄芩15 g，射干15 g，龙骨20 g，地肤子30 g，徐长卿10 g，重楼10 g，薏苡仁30 g，猫爪草10 g，地骨皮15 g，白土苓30 g，珍珠母20 g，桑叶15 g，银柴胡5 g共20剂，开水冲服，每日1剂，1日3次。嘱调摄饮食，忌重油腻辛辣发物。
二诊2023.08.10：患者一周前感冒，现偶有咳嗽。患者诉服药后全身皮疹较前减少，皮肤瘙痒减轻，瘙痒不影响睡眠，臀部、会阴瘙痒不适明显缓解，阴囊潮湿较前好转。纳眠可，二便调。舌体略胖，舌质黯淡，苔薄黄腻，边有齿印，脉弦。予马齿苋汤加减如下：上方去青蒿、徐长卿、地骨皮、薏苡仁、白土苓、银柴胡，加玄参15 g，麦冬10 g，桔梗10 g，僵蚕15 g，西青果5 g，甘草6 g。共20剂，服用方法如上。
三诊2023.09.15：已停服药15天，全身皮疹明显消退，无新发皮疹，偶感轻微瘙痒，会阴、阴囊现无潮湿及不适，睡眠质量改善，纳可，小便黄，大便调，舌质暗，苔薄黄腻，边有齿痕，脉弦微滑。上方去玄参、麦冬、西青果，加白土苓30 g，车前草15 g。共12剂。服用方法如上。1月后电话随访，患者诉除陈旧性皮损外全身皮疹基本消退，无明显瘙痒。3月后电话随访，未复发。
4. 小结
全方配伍精妙，能正中病机，又可达标本兼治之效。主要采用清热除湿，凉血解毒类中药以祛湿热毒邪，配伍清热凉血、活血化瘀类药物以行其滞，佐以镇静安神类中药以达“从心治痒”之效，配合疏风清热类药物引邪外出，以全方共奏清热除湿、凉血解毒、散结行滞、祛风止痒之功。艾教授将其验方马齿苋汤广泛应用于治疗湿疹 [29] 、荨麻疹 [30] 、玫瑰痤疮 [31] 获有良效，亦有将其应用于治疗痤疮。
参考文献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