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宁乡市是湖南省辖县级市，隶属湖南省会长沙市，位于湖南省东北部、长沙市西部，地处湘江下游西侧和湘东偏北的洞庭湖南缘地区。宁乡市辖4个街道、21个镇、4个乡，总人口约142万人。
宁乡方言属于湘语。《中国语言地图》将宁乡方言划分为湘语区的长益片[1]；陈晖、鲍厚星(2007)将宁乡方言划分为上宁乡方言和下宁乡方言，并分别将之归于湘语长益片和娄邵片[2]。这表明宁乡方言除了具有湘语的一般特点以外，在声、韵、调及内部差异方面还具有自己的特点。
以往学者对于宁乡方言单字调语音的描写还是遵循的传统方言学的方法，以听感为基础对调类和调值做出相对客观的归纳，此方法易受发音合作人主观因素影响[3]。本文利用了语音分析软件Praat5.0及Excel等数据处理软件对宁乡方言单字调的语音实验材料进行了提取、标注和进一步分析，确定单字调调值，构建单字调声调格局。
2. 实验材料及过程
本实验共选取四位发音合作人，两位男性，两位女性，均为宁乡本地人士，能说纯粹的本地话。他们的语音关系相对简单、发音无明显缺陷，符合实验语音学对于发音合作人的要求。本实验录音地点为湖南省宁乡市回龙铺镇丰收村十三组。
宁乡方言有阴平、阳平、上声、阴去、阳去、入声共六个调类。为了语音样本的准确性及有效性，本实验选择从《方言调查字表》中选取语音例字[4]，并配合《宁乡方言同音字汇》做出适应本方言的调整[5]。在选取时注意选取宁乡方言六个调类中常用且不容易被误读的例字，特别考虑到方言中文白异读的影响。本实验选择了共计60个代表性例字，其中阴平、阳平、上声、阴去、阳去、入声各10个。见表1。
Table 1. Sample words in citation tone
表1. 单字音例字表
调类 |
语音例字 |
阴平 |
高、天、婚、刀、搬、秋、栽、猪、初、鲜 |
阳平 |
神、埋、虫、赔、胡、坛、肥、桥、爷、题 |
上声 |
古、短、碗、好、手、老、矮、饱、满、有 |
阴去 |
放、错、盒、怕、废、盖、看、世、症、对 |
阳去 |
病、大、害、树、饭、帽、蛋、亮、望、自 |
入声 |
谷、急、月、各、木、笔、屋、杀、得、袜 |
本实验录音时间为2024年4月，使用便携式笔记本电脑、头戴式麦克风和录音软件Cool Edit Pro 2.1版录音，麦克风单声道设置，采样频率为44100 Hz，解析度为16位，录音样本以wav形式储存进计算机。
本实验使用Paul Boersma & David Weenink (2020)开发、经由贝先明和向柠(2020)汉化修改的Praat5.0软件对音段进行了提取、标注[6]。选取单字音样本的基频曲线范围时，笔者已做好样本的“掐头去尾”工作，这是因为由声带发音的一些惯性所导致的“弯头”和“降尾”并不承载声调的主要信息。然后，笔者利用脚本程序按百分比均匀地测量并提取调型段的基频数据，每个单字音取9个测量点的基频值并提取为文本文档。该文本文档中还包括起点时间、终点时间、时长等信息。接着，笔者使用Excel办公软件对所获取到的基频及时长数据进行进一步处理：将脚本程序所提取出的基频值导入Excel表格，然后分别用公式提取出每个声调中10个例字的9个基频点的基频均值(m)与标准差(s)。为了消除个体因素可能对实验结果带来的影响，笔者采用T值计算公式将基频数据转换成传统的五度值，进一步对基频数据进行归一化处理[7]，该计算公式如下。
以上公式中的f0是每一个测量点的基频均值，max和min分别指的是调域上限和调域下限对应的基频值，即每个测量点的基频平均值中的最大值和最小值[8]。所得出的T值是基频归一化的产物。T值和传统的五度值之间具有一定的相关性[9]，其对应关系如表2所示。
Table 2. Relationship of T values and tones
表2. T值与五度值的对应关系
T值 |
0~1 |
1~2 |
2~3 |
3~4 |
4~5 |
五度值 |
1 |
2 |
3 |
4 |
5 |
3. 实验结果和讨论
4位发音合作人的数据结果基本一致，本文选取样本均值做数据分析演示及讨论。
3.1. 宁乡方言单字调的声调格局
Table 3. Mean values and standard deviations (Unit: Hz)
表3. 宁乡方言单字调基频均值与标准差(单位：Hz)
调类 |
|
测量点 |
|
1 |
2 |
3 |
4 |
5 |
6 |
7 |
8 |
9 |
阴平 |
m |
154.3 |
152.6 |
151.8 |
151.4 |
151.2 |
151 |
150.3 |
149.4 |
149.2 |
s |
6.83 |
5.17 |
6.05 |
5.48 |
5.31 |
6.50 |
5.14 |
6.02 |
6.09 |
阳平 |
m |
117.8 |
110.6 |
110.1 |
112.4 |
117 |
124.2 |
132.2 |
135.1 |
143.6 |
s |
7.41 |
6.77 |
8.02 |
8.33 |
8.62 |
6.96 |
4.89 |
4.20 |
7.50 |
上声 |
m |
179.2 |
180.1 |
178.3 |
174.4 |
166.4 |
154.3 |
140.2 |
125.5 |
115.6 |
s |
7.67 |
8.01 |
7.57 |
6.67 |
3.17 |
4.06 |
4.94 |
6.82 |
8.47 |
阴去 |
m |
175 |
176.8 |
183.6 |
190.1 |
198.8 |
206.2 |
210.1 |
212.5 |
214.6 |
s |
6.91 |
6.86 |
4.84 |
5.61 |
7.36 |
6.43 |
6.72 |
7.35 |
8.15 |
阳去 |
m |
144 |
137.8 |
131.3 |
126.1 |
120.4 |
113.8 |
109.4 |
104.5 |
99.1 |
s |
9.21 |
6.86 |
5.19 |
6.57 |
6.59 |
6.89 |
4.99 |
6.54 |
7.58 |
入声 |
m |
113.7 |
113.8 |
115.2 |
122.2 |
131.6 |
142.2 |
152.1 |
157.1 |
160.1 |
s |
9.03 |
7.69 |
6.55 |
7.98 |
10.79 |
11.32 |
9.93 |
6.59 |
8.60 |
本次实验提取出来的9个基频点的基频均值与标准差见表3。
利用上文提及的T值换算公式得到的宁乡方言单字调基频的T值见表4。
Table 4. T values of citation tone in Ningxiang dialect
表4. 宁乡方言单字调基频的T值
调类 |
测量点 |
1 |
2 |
3 |
4 |
5 |
6 |
7 |
8 |
9 |
阴平 |
2.87 |
2.79 |
2.76 |
2.74 |
2.73 |
2.73 |
2.7 |
2.66 |
2.65 |
阳平 |
1.12 |
0.71 |
0.68 |
0.81 |
1.07 |
1.46 |
1.86 |
2.01 |
2.4 |
上声 |
3.83 |
3.87 |
3.8 |
3.66 |
3.35 |
2.87 |
2.25 |
1.53 |
1 |
阴去 |
3.68 |
3.75 |
3.99 |
4.22 |
4.51 |
4.74 |
4.86 |
4.94 |
5 |
阳去 |
2.42 |
2.13 |
1.82 |
1.56 |
1.26 |
0.9 |
0.64 |
0.34 |
0 |
入声 |
0.89 |
0.9 |
0.97 |
1.36 |
1.84 |
2.34 |
2.77 |
2.98 |
3.1 |
根据表4的数据，笔者得出宁乡方言单字调五度值的折线图，见图1。
Figure 1. Tonal system of Ningxiang dialect
图1. 宁乡方言单字调T值曲线图
通过观察和分析图1并结合T值与五度值的对应关系，笔者得出宁乡方言主要有平调、升调和降调三种调型。阴平调是一个大致呈水平线的调型，比较平稳，其调值定为33。阳平调、阴去调、入声调均为升调，其中阴去调值最高，定为45；入声调略高于阳平调，入声在测量点8和测量点9位置同T值3相当接近，为了与阳平调区分开来，我们把入声归纳为14，阳平归纳为13。值得注意的是，笔者在此处未将阳平调处理为曲折调，其原因在于该声调曲线的弯曲出现在调头，可视为调型段一个凹的特征，在听感上无法确认其曲折变化，因此笔者认为宁乡方言阳平调并非曲折调，其调值定为13更合理。上声调和阳去调为降调，上声调调值归纳为41，阳去调调值归纳为31。
3.2. 实验调值与前人调值的比较
本实验得出的宁乡方言单字调调值归纳为：阴平33、阳平13、上声41、阴去45、阳去31、入声14。笔者将其与前人所描写的调值相对照，见表5。
Table 5. Tone values in Ningxiang dialect by different scholars
表5. 宁乡方言调值对比表
调类 |
阴平 |
阳平 |
上声 |
阴去 |
阳去 |
入声 |
本文 |
33 |
13 |
41 |
45 |
31 |
14 |
宁乡县志 |
33 |
13 |
41 |
45 |
11 |
21 |
陈晖 |
33 |
13 |
41 |
45 |
21 |
24 |
谷素萍 |
33 |
13 |
41 |
55 (45) |
11 (21) |
24 |
胡烽 |
33 |
13 |
41 |
45 |
21 |
24 |
表5表明，本实验测得的宁乡方言单字调调值同前人描写的调值存在部分差异，尤其体现在阳去调及入声调的调值和调类上。对于阳去调而言，本实验将其归纳为调值31的降调，而以往的传统描写将其归纳为调值为21的降调或11的低平调。至于入声调，本实验将其归纳为调值为14的升调，与《宁乡县志》中描写的入声调调型不一致，与其他学者所得出的入声调调型相同[10]-[12]。
笔者推测，存在这种差异的原因有二，一是传统方言学的记音易受主观因素影响；二是随着普通话的普及，宁乡方言声调发生了演变，最明显的变化在于入声字和阳平字在声调上已经接近合并，在听感方面或已无法明显区分。这一现象在长益片湘语中并不少见。房青(2009)在对湘潭方言中的单字调及连读变调的语音实验中就指出，湘潭方言入声24在读单字调时已全部归入阳平12。湘潭方言受到北方官话的影响，入声在失去塞音韵尾后，正在逐渐并入其他调类直至消失[13]。
4. 结语
宁乡方言作为湘语的次方言，在保留了湘方言所共有的特点以外，还有其独特性。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运用了实验语音学的研究方法，得出了宁乡方言共有六个声调，其调值分别为阴平33、阳平13、上声41、阴去45、阳去31、入声14。本实验测得的宁乡方言单字调调值同前人描写的调值存在部分差异，尤其体现在阳去调及入声调的调值和调类上。存在这种差异的原因一是传统方言学记音容易受主观因素影响；二是宁乡方言声调在普通话的影响下发生了演变。本文确定的宁乡方言的调型和调值为宁乡方言其他方面的语音和音系研究提供了一定的参考。
基金项目
本文受湖南省教育厅重点项目“濒危瓦罕塔吉克语名物化研究”(项目号：23A0419)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