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旅”叙述模式下《指环王》两中译版本之比较
A Comparison of Two Chinese Translations of The Lord of the Rings under the “Hero’s Journey” Narrative Mode
摘要: 《指环王》是当今世界最受欢迎的奇幻小说之一,已被译为包括中文在内的多种语言。奇幻文学多采用“任务–努力–成功”的模式来吸引读者并传播广为接受的价值观念,因此,有必要探究如何在翻译中实现这一目标。本文在约瑟夫·坎贝尔的“英雄之旅”叙述模式下,对《指环王》两个中译版本进行了比较,得出适当使用情绪化表达及避免冗长措辞能够更有效地再现情感,吸引读者。
Abstract: As one of the most popular fantasy novels worldwide, The Lord of the Rings has been translated into numerous languages, including Chinese. As fantasy literature often includes a “task-struggle-success” pattern to engage readers and promote recognized values, it is necessary to examine how translation can help to achieve this. This paper compares two Chinese translations of The Lord of the Rings under the “hero’s journey” narrative mode proposed by Joseph Campbell and finds that appropriate use of emotional expressions and avoidance of wordy ones are more effective in reproducing emotion and therefore engaging readers.
文章引用:马志贤. “英雄之旅”叙述模式下《指环王》两中译版本之比较[J]. 现代语言学, 2025, 13(4): 551-554. https://doi.org/10.12677/ml.2025.134381

1. 引言

《指环王》是英国作家托尔金创作的奇幻三部曲,于1954至1955年间相继出版,问世后在世界范围内广受欢迎,已被翻译为超过60种语言。目前该作品共有三个中译版本,其中较新的两个版本分别由译林出版社于2011至2013年间出版,译者为朱学恒;以及上海人民出版社于2013至2021年间出版,译者为邓嘉宛、石中歌及杜蕴慈。目前,国内外对《指环王》小说及其译本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文学、文化以及翻译三个方面。其文学研究主要关注叙事结构、意象、神话原型以及其中的善恶观、生态意识等;翻译与文化研究则通常结合进行,多借助各种翻译理论与策略,探讨译本在不同文化语境中的意象传达以及接受程度,以推动奇幻文学的跨文化传播。考虑到此类奇幻文学多采用“英雄之旅”叙述模式将“社会认可的价值观、世界观在读者阅读的过程中,潜移默化地灌输给读者”[1],本文创新地结合了此叙述模式对《指环王》两中译本进行比较,以帮助理解奇幻文学及其价值观念应如何通过翻译得到传播。

2. “英雄之旅”叙述模式

“英雄之旅”叙述模式由约瑟夫·坎贝尔于1949年在其著作《千面英雄》中提出。书中,坎贝尔将英雄的冒险旅程划分为三个部分:启程、成长以及归家,即英雄们响应号召,踏上冒险之旅;历经磨难考验获得成长;最终回归原本的生活。在书中,坎贝尔将这三阶段进一步细分为了17小段,包括拒绝召唤、超自然的援助、神化、奉若神明、拒绝回归等。之后,导演克里斯托弗·沃格勒将其缩减为了12小段,用在自己的电影《狮子王》中,后来的《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星球大战》《黑客帝国》等影片也同样采用了这种叙述模式。Ria Cheyne将这种叙事模式总结为“任务–斗争–成功”冒险叙述模式,并写道:“奇幻文学中所描绘的旅程、探险与斗争既能帮助读者与主角产生共鸣,又能增加读者在虚构世界中的沉浸感”[2]。这样一来,读者就更容易与主角同悲共苦、与主角共同成长,继而有意识无意识地接纳奇幻文学中的核心价值观念或精神。

3. 《指环王》两中译版本之比较

本章将按照“任务–努力–成功”模式,对邓嘉宛译本与朱学恒译本中的三段进行比较,所选三段分别来自于主角弗罗多·巴金斯旅程中启程、成长与归家的部分。

1 To tell the truth, he was very reluctant to start, now that it had come to the point: Bag End seemed a more desirable residence than it had for years, and he wanted to savour as much as he could of his last summer in the Shire. [3]

朱译:说实话,到了这个地步,他有些不太愿意做准备。袋底洞突然间变成比过去多年来更显温暖的家,他想尽可能享受在夏尔的最后一个夏天。[4]

邓译:老实说,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变得非常不情愿出发。袋底洞的居所显得愈发引人留恋,多年来都不及现在这般。他还想尽可能细品自己在夏尔度过的最后一个夏天。[5]

例1中,弗罗多即将动身前往精灵的领地瑞文戴尔。此时,弗罗多就像其他神话故事传说中的主人公一样,并不情愿踏上这趟旅程。现实生活中,人们在开启一段长期、充满挑战的旅程之前,也同样会有这种情绪,而且也很可能“将兴趣转向其他事情”[6],因为在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而面对未知时犹豫不决,实属人之常情。因此,此处应当采用更具情感色彩的翻译来抓住读者,让他们感受主角的情绪。从这一角度看来,例1中邓嘉宛等的译本更具吸引力。相较于朱译中的“地步”和“不太愿意”,邓译中的“节骨眼”和“非常不情愿”带来的紧迫感更强,也更凸显了主人公的抗拒之情。在对第二句“Bag End seemed … in the Shire”的处理上,朱译将从句“than it had for years”处理为状语,而邓译则将其单独成句,译为“多年来都不及现在这般”,并将整句话拆为两句,不仅语势更强,所表达的不舍之情也更加强烈。在对“desirable”的处理上,邓译的“留恋”相较于“温暖”在情感上也更为直接和贴切,符合中国文化中人在远行前对家的不舍。在此基础上,邓等人将“savour”译为“细品”,在情感上也做到了与前文一脉相承。不管是从该词的英文释义“to enjoy the full taste or flavour of sth”,还是从中国文化中生活应“细水长流”的认知来看,这一译法都较为适合,同时也展现了弗罗多的复杂心态,为今后故事的发展作出了铺垫。

2 In that lonely place Frodo for the first time fully realized his homelessness and danger. He wished bitterly that his fortune had left him in the quiet and beloved Shire. [3]

朱译:在这个仿佛与一切隔绝的荒凉之地,佛罗多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无家可归和危险的意义,他对于命运将他带离了可爱的夏尔感到无比的遗憾。[4]

邓译:在这荒凉之地,佛罗多第一次完全意识到,自己无家可归,身处险境。他满腔苦涩,多么希望命运将他留在他钟爱的宁静夏尔。[5]

例2中,弗罗多与其同伴们仍在前往瑞文戴尔的途中,刚刚从布理镇的跃马客栈逃脱了戒灵的袭击,到达了风云顶——弗罗多被戒灵刺伤之处。这时在“英雄之旅”的叙事模式中,主人公已经克服了心理障碍,开始了冒险之旅,走在试炼之路上。这一阶段通常是神话冒险中最精彩、最受读者喜爱的部分,因为它“成就了一个充满奇迹般考验与磨难的世界性文学作品”[6],也见证了主人公的成长。多数情况下,主角遭遇过的困难越多,感受过的绝望越深,就成长得更多。因此,凸显环境之恶劣与主角之挣扎,便是形象塑造的关键一环。

此处,朱译中“的意义”便略显冗长多余,弱化了情感的强烈程度。同时,将“bitterly”译为“遗憾”似乎也与原文中的情感不甚匹配。相比之下,邓译中使用了四字词语“无家可归”、“身处险境”、“满腔苦涩”,增加了“多么”,在表达上简洁有力。在对“quiet and beloved”这两个关键情感词的处理上,朱译省去了前者,将后者译为“可爱的”,显得有些词不达意。在英语中,“beloved”意为“loved very much”,多用于亲人、爱人的词前,暗含了这种感情的“长期与诚挚”。因此,使用“钟爱”不仅体现了更深层的情感归属,也更符合中国文化中对乡土情结的认识,能更好地传递情感、吸引中国读者。

3 “I fear it may be so with mine,” said Frodo. “There is no real going back. Though I may come to the Shire, it will not seem the same; for I shall not be the same. I am wounded with knife, sting, and tooth, and a long burden. Where shall I find rest?” [3]

朱译:“恐怕我的情况确实是这样。”佛罗多说,“已经没有退路了,虽然我可以回到夏尔,但一切都不一样了,因为我自己变了。我受过刀伤、毒刺、牙咬,承受过无比的重担,我能在哪里找到安息之所呢?”[7]

邓译:“恐怕我的伤就是。”佛罗多说,“真正回去是不可能的。我或许能回到夏尔,但它不会显得一样了,因为我也不会一样了。我被刀刺伤过,被刺蛰伤过,被牙咬伤过,还被一种长期的重担压伤过。我能在哪里找到安宁?”[5]

例3来自故事结尾。此时弗罗多在返回夏尔的途中,正在和甘道夫谈论自己的伤口。在这里,故事已经进入坎贝尔所述的拒绝回归阶段,归家的英雄们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在经历了一场给灵魂以满足,给心灵以充实的旅程后,如何再去接受生活中转瞬即逝的喜悲,细碎琐事,以及诸多不堪”[6]。哪怕弗罗多摧毁了魔戒,击败了索伦,但他在风雨顶被戒灵刺伤的肩膀,因持戒而受的精神创伤将永远无法治愈,只能带着这些伤痛度过余生。

这段话展现了弗罗多的迷茫,而邓译在意义与情感的再现上也都更为出色。首先,朱译将“no going back”处理为“退路”似乎并不恰当。中文中,该词多表示“回旋的余地”,而原文的意思是“回到冒险前的状态”。此外,“rest”在这里的意思也并不是“一个休息的地方”,即“安息之所”,而更偏向于内心的“安宁”,因此邓译在这一点上更加贴近原文。其次,邓等人也更好地反映了弗罗多的内心活动。以第一句为例,其译文更为简洁,显示出弗罗多十分清楚,回归以前绝无可能,而朱译则略显啰嗦。另一方面,通过使用排比,重复“被……伤过”,邓译还层层递进地强调了弗罗多所经历的磨难,更符合中文的表达习惯。

4. 结语

本文创新性地使用叙事视角探讨了如何通过翻译吸引读者,进而使其接受奇幻文学中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在“英雄之旅”叙述模式下,本文选取了《指环王》两个中译版本中的三段内容进行比较,发现使用恰当的词汇和句式、避免冗长的表达能更好地再现、传递原文情感,进而吸引读者。虽然由于未采用翻译理论进行分析,本文在研究视角的可行性方面可能存在一定问题,但仍可以为相关研究提供参考。

参考文献

[1] 方小莉. 叙述与社会化: 奇幻文学的“英雄之旅”书写[J]. 中国比较文学, 2024, 135(2): 69-82.
[2] Cheyne, R. (2019) Disability, Literature, Genre: Representation and Affect in Contemporary Fiction. Liverpool University Press.
https://doi.org/10.2307/j.ctvsn3pp7
[3] Tolkien, J.R.R. (2021) The Lord of the Rings. Harper Collins.
[4] 朱学恒. 魔戒: 魔戒现身[M]. 南京: 译林出版社, 2013.
[5] 邓嘉宛, 石中歌, 杜蕴慈. 魔戒[M].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20.
[6] Campbell, J. (2008) The Hero with a Thousand Faces. New World Library.
[7] 朱学恒. 魔戒: 王者再临[M]. 南京: 译林出版社, 2013.